第二十八章

「我們是指誰?」
巴比終於轉身,看著她的眼睛。「我們只是小孩子,而他是用皮帶跟刀子毫不猶豫的爛酒鬼。她怎麼狠得下心把我們丟給他?哪有母親會讓自己的小孩跟那種人生活?」
「你怎麼反應?」
「巴比,你想她需要你嗎?」
「生活越來越複雜了,」他輕聲說,口氣中的緊張感消失了。聽起來幾乎算是平淡。
「那麼有罪惡感嗎?」
「誰不是?法官、助理檢察官、市警局、那個寡婦。媽的,最近每個人都想要修理我。」
「她告訴喬治她無法忍下去了。她說如果她離開,或許老爸不會這麼生氣。她在佛州有家人。他們一起掏空我爸的口袋,然後她就走了。
「但是每當她找你,你都會去。巴比,你為什麼聽她的話?」
「他會打你媽跟你們兄弟嗎?」
「槍擊事件的調查讓你擔憂嗎?」
「你是警察。意思是你認識很多其他人——專業人士——你可以指點她去求助,或親自代她求助。你不需要當提供協助的人。不是嗎?」
「你提過了。」
「就我所知沒有。」
「上次吃飯是什麼時候?」
「當時我在門口。」
「我們絕口不提,」他終於說,「你知道的,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在我家,我們從來不談她。」
他沉下臉回答。「今天早晨,早餐。」
「這麼確定?你說過她會騙人。」
他不會坐下了。她不回應他的激動,走到辦公桌後,坐到椅子上,保持中立地雙手交握。「巴比,他們是指誰?」她問道。
「不是你想的那樣,」他說。
「巴比,你父親怎m•hetubook.com•com麼反應?」
「十五哩,」他終於脫口而出,然後開始踱步。
「你以為這是普通的槍擊案。」他冷淡地補充說,「其實根本沒有這種事。呃……我沒有聯絡她,我沒有去找她要答案,是她找上我。然後……」他皺起眉,「其中有鬼。昨晚她兒子的主治醫師被謀殺。今晚我被叫到她家去,發現保姆被吊在主臥室裡。醫生,吉米的死不是結束,而是剛開始。」
「但你還是去見她。為什麼?」
「不是,我想是我該死的母親。」
伊莉莎白看他一眼,這時他才終於臉紅了。他把高背椅拉近她的桌子,然後總算坐了下來。伊莉莎白不自覺地吐出很緊繃鬱積的一口氣。
他閉上眼睛,她看到他全身有點發抖。「因為她抱著兒子。因為即使吉米用槍指著她,她還是沒有放棄納森。」
他花了點時間考慮答案。「或許。我想她希望我認為她需要我,但是我看不出有多少是演戲的成分,有多少是真的。」
他立刻搖頭,「沒有,她似乎並不懷念死掉的丈夫。」
但他聽出了她的口氣。他停下來面向她擺出架勢,雙手放到她桌上。巴比.道奇直視著她的眼睛,伊莉莎白有點驚慌地發現他現在的狀態令她恐懼。
「巴比,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你一直跟凱薩琳.葛濃見面?」
「喬治去了醫院,」巴比說,「我爸說如果喬治說謊,說他被搶劫,他發誓他再也不喝酒。於是喬治說謊,我爸進了勒戒所,我們再也沒有提起過我媽。」
伊莉莎白沒說話,m•hetubook•com•com起身去拿了一杯水。她回來時,他感激地接下,一口氣喝光。她拿走空杯子,再裝滿,他又喝光。
他匆忙地說,「聽過這句老話嗎,你有偏執狂並不表示沒有人想害你?」
「巴比,每次你接觸這個女人,就會危害你的工作。每次你接觸這個女人,就更難讓你自己跟槍擊案劃清界線。事實上,你危害了自己的心理健康。」
「對。」
她說:「我想你最好過來。」
「剛才我喝過一點咖啡。」
「或許吧。」
「經常打。」
他說,「什麼也沒做。」
他說:「我已經兩天沒睡了。我很亢奮,很緊張,而且想要喝酒。我知道很晚了,但是我可以過去嗎?」
「解釋一下。」
伊莉莎白.蓮恩醫師上次見到巴比是二十四小時前,這時看見他令她既震驚又喪氣。他臉色扭曲,雙眼凹陷,他曾經異常鎮定地坐在她辦公室裡,現在他卻不斷踱步,讓室內充滿狂躁氣氛,他被逼到了絕境,只要踏錯一步就會萬劫不復。她慎重地考慮開些藥給他。但是眼前,她的開場白是「你要喝杯水嗎?」
她強迫自己閉嘴,保持冷靜。
「沒有。」
「巴比,你在崩潰。我知道你在崩潰,你也知道。我必須再問一次:你認為見凱薩琳.葛濃是好主意嗎?」
「你愛上了吉米.葛濃的老婆?」
「巴比,你真的相信凱薩琳.葛濃有困難嗎?」
「愛上是對某人有感情,但是我對她沒有感情。」
「打你的是你爸。」
「問題不是她,」他突然說。
「她是個玩家。她會說謊,玩弄別www•hetubook.com•com人,作弊。據她的公公說,她是為了錢才嫁給吉米的。據助理檢察官考普萊說,她為了爭取關注虐待她兒子。據她自己說,她才是受害人。照我說嘛……有時我覺得他們說的都對。她很自我中心、危險又難以捉摸。但是她也……也很哀傷。」
「你去跑步了,是吧?」
「巴比,我想的是怎樣?」
「巴比,你上次睡覺是什麼時候?」
「槍擊事件的調查?」他停下腳步,困惑地眨幾下眼睛,不耐煩地揮揮手。「管他的。沒有人會等這麼久去在乎結果。不,他們明天就要整我。」
「結果有用嗎?」
「是吧。」
「巴比,你全都看見了嗎?」
「巴比,後來你有聯絡上令堂嗎?」
「說說看。」
「我沒親眼看見,」他低聲說,「我只是某天晚上聽到大哥喬治對我爸吼叫。但是我猜……我爸一定喝得很醉,而且很生氣。他拿了一條皮帶抽我媽,把她當狗一樣打。我猜喬治想要阻止,我爸連他一起打,把他打暈了。當他醒來,我爸已經暈倒,我媽正在收拾行李。
「呃,我從不認為我有偏執狂,但現在我想他們動手了。」
「葛濃會,考普萊會。天啊,這只是遲早的問題。」他伸手摸摸頭髮,像隻動物打量籠子,狂亂地環顧她的辦公室。在最後一刻,當她開始擔心最壞的結果,他可能亂來害自己受傷,或做出危險的事傷害她時,他突然深呼吸,長嘆了一口氣。
「對。」
這次他沒回答。
「我爸,我哥哥喬治。」這時巴比站和-圖-書在牆上她的一幅裱框文憑前面,茫然地盯著玻璃。「我父親以前會喝酒。」
「所以你要幫她?巴比,為什麼?」
「家裡有人試圖尋求協助嗎?」
「唉,巴比,」她溫柔地說,「你的世界裡好多傷痛。」
「巴比,食物呢?」
「是肉|欲?」伊莉莎白低聲問。
他十五分鐘後抵達。她在門口迎接他。
他還在皺眉。「我是警察。」
他顯然沒想過這個辦法。「我猜是吧。」
「我也是。這女人身邊的每個人都死了。現在我的生活也被吸進黑洞裡。凱薩琳.葛濃要不是全世界最倒楣的人,就是比我所知的任何女人都需要幫助。」
伊莉莎白點頭。她看過了他敘述星期四晚上的報告。現在她知道他當時看見了什麼,她作出合理的結論,他還沒準備好面對的結論。
「不是。」
伊莉莎白點點頭。當時巴比才六七歲,他當然無法做什麼。
「不是她?」
「他喝得很兇。」
「最後有用。有時故態復萌,有時辛苦,但是我爸真的很努力戒酒。我不確定。或許我媽離開嚇到他了,或許誤傷喬治嚇到他了,總之他開始振作起來,他盡力了。」
「可是我聽起來像個該死的神經病?」
「後來,我聽過我爸跟喬治爭吵這件事。我爸很生氣,抓喬治去撞牆。喬治爬起來,站在我爸面前說,『爸,你現在還想幹什麼?』他說,『我已經失去了媽媽。』他說……」巴比的聲音變小。「他說,『還剩下什麼?』」
「我不確定我聽懂了。」
「巴比,你認為現在跟她接https://m.hetubook.com•com觸是明智之舉嗎?」
「你可以從頭說起嗎?」
她保持耐心。「巴比,明天會有什麼事嗎?」
「可是,她需要幫助,我想要幫忙。我不懂這有什麼大錯。」他又站起來,開始在地上亂踢。
他皺眉,似乎沒聽懂這個問題。「因為她需要幫助。因為大家都會這麼做。」
「聽過。」
「因為她叫我去。」
「巴比,我是想幫你——」
「他拿刀子追殺我哥,刺到喬治的肋骨。」
他轉身離開她的桌子,「從頭?什麼從頭?我已經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事情的開頭是星期四晚上我射殺吉米.葛濃的時候嗎?或者是九個月前我在雞尾酒會無意中遇到吉米跟凱薩琳?或許是星期二吉米訴請離婚,也可能是二十幾年前凱薩琳被戀童癖綁架時。他媽的我怎麼會知道?」
「昨晚,睡了三小時。」
「我不是呆子,」他堅決地說,「我也沒瘋。不對,更正,我瘋了。所以我才會來這裡。可是我有足夠的理由啊!」
「所以令尊是暴力型的酒鬼,令堂才離開他。」
「你生她的氣嗎?」
「吉米的父親要告我謀殺。但是如果我捏造星期四晚上看到的事,陷害他的媳婦,他會撤銷指控。助理檢察官不認為需要我來陷害凱薩琳——他確信她跟槍擊案有關,現在他只想知道我是不是共犯。至少我還有警方同事的支持,但是我去見凱薩琳似乎是犯了大忌,現在他們也不相信我了。喔——我原本還有個貼心的女友,但是今晚我甩了她。我告訴自己這是不得已。但是老實說,從頭到尾,我一直想著死者的遺孀。」
「我不會用那種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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