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10

她放下話筒,開始往樓上走,手裡拿著咖啡杯,念頭一轉發現有希望了,突然停下腳步。亞力士,諾嵐是騎馬俱樂部的會員啊。帶他看房子的時候,他曾說過他的律師顧問公司希望他在山嶺城再開間新公司,所以他才會想找這附近的房子。我手上還有不少房子會讓他和他太太感興趣的。不如我給西莉雅看其他的房子,甚至不要仲介費,或許她可以放我一馬。畢竟亞力士.諾嵐也公開承認過,我確實曾經想要知會他房子的過去。這是個轉機——她知道,或許不太高招,至少也是個機會。
我沒有一秒鐘相信過麗莎當晚想殺害她的母親或泰德.卡瑞特。老天,她還是個孩子嘛。要不是泰德的前女友做證說他在兩人分手後曾對她動粗,麗莎恐怕就要在少年感化院中度過。不知道她人在哪裡了,對那一晚還記得多少。真搞不懂奧黛麗為什麼會選中泰德。他根本不適合填補威爾的位置。有些人就是需要男人,奧黛麗就是這樣的人吧。要是我不曾鼓勵威爾去學騎馬就好了……
佐潔心想,他這番話也講了快二十五年。他根本不要人們遺忘這事嘛。當年麗莎太小,無法替自己辯護實在太可惜了。我願意盡一切可能聽聽她的說辭,當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看過泰德.卡瑞特是怎麼做生意的。如果讓他稱心如意的話,曼罕和匹沛克只會有商店街,不會有馬場小徑,而他一定會力爭到進棺m.hetubook.com•com材為止。或許他可以騙得了別人,但我可是參加過發展理事會,也見過他的行事作風。外表一副假士紳、可憐鰥夫,其實卻是蠻橫無禮的傢伙。
即使我想告訴亞力士.諾嵐房子是凶宅的事,佐潔心中這麼想已經第一百次了,房子還是登記在他妻子的名下,而她什麼也不知情。如果她發現這個買賣適用於瑕疵條款,可能就會要求合約無效。
佐潔眼中帶著沮喪的淚水,端詳著西莉雅.諾嵐昏倒時被捕捉的照片。就算我聲稱曾經通知過她先生,但讓她告到法庭上,這張照片一定會大大影響判決的結果。
「沒錯,你說得對;一定有人會這麼做,」她緩慢地說出。「我們辦公室見了,蘿嬪。」
佐潔走進臥房,開始解開睡袍的帶子。難道該是關掉店面的時候?心裡納悶。我不能一直虧損。這間二十五年前便宜買到的緬因街店家,要賣的話一分鐘就賣掉了。現在兩旁都已開發成店面。但是我要做些什麼呢?她自問。我沒有錢退休,也不想再替別人工作。
佐潔又繼續讀報。《雷覺星報》的珠兒.派瑞顯然對諾嵐一家人做了深入調查。「亞力士.諾嵐,紐約一家亞克曼及諾嵐法律顧問公司的合夥老闆,匹沛克馬場俱樂部的會員。其妻,西莉雅.佛斯特.諾嵐,即白瑞福特及佛斯特投資公司的前任總裁羅倫斯.佛斯特的遺孀和圖書。」
這天發生的事讓她幾乎一晚都睡不著。六點鐘佐潔一聽到派報員把報紙送到車道上時,就溜下了床。每一晚,一直到退休前,她都會把咖啡壺準備好,隔天早上只要打開機器開關即可。她匆忙走到廚房邊門時,想都不想就開啟了咖啡機,接著到車道上拿報紙。
「他老爸夠清醒嗎?」佐潔不客氣地問。「我認得他老爸,總是酒不離身的。」她沒等對方答覆又說,「爾黎警官來了的話請他打電話到我辦公室。」
「果夫女士,這我倒可以回答,」雪德迅速回了話。「爾黎警官去過麥克.巴克萊的學校把他叫出教室問話。他有不在場證明。他父親替他前天晚上沒有離家半步的說法背了書。」
「是,我看過了。你起得真早啊。」
佐潔抱持的最後一絲希望,凡事總有解決方法的念頭,就這麼粉碎了。
而最近十個月裡,當佐潔再次帶人看房子,說起屋子的背景,大部分的買家都會說,買下發生過致命槍擊案的房子總讓人感覺不舒服。住在這一帶的人,聽聞房子就是「小麗兒之家」時,更是明白表示連看也不想看。只有像亞力士.諾嵐這麼特殊的買主,在她想坦白說出屋子的背景時,卻當作耳邊風,這才順利賣出。
房子花了兩年工夫才又找到買主格林夫婦。他們住了將近六年,又通知要搬遷。「房子很漂亮,但不管再怎麼努力,我就是甩不開可怕的事還會再發生的hetubook.com.com預感,我可不想在這裡遭逢悲劇,」艾蓮諾打電話通知佐潔時,這麼對她說。
記者還針對惡作劇事件訪問了泰德.卡瑞特。他為報紙在貝納城的自家擺出姿勢拍照,手裡還杵著枴杖。「自內人死後我一直難以平復,我也很訝異有人會如此惡毒地想喚醒大家那樁可怕的意外,」報上直述他說的話。「不論是在肉體或心靈上,我都記得清清楚楚。甚至夜裡做惡夢還依稀看到那孩子射出子彈時的嘴臉。她簡直就是惡魔的化身。」
「謝啦。是啊,我看過所有的報導了。」
我想在此度過餘生,她心想,意圖甩開突然降臨在她身上的這股寒意。
最後一任屋主,荷里曼夫妻,在棕櫚灘早有房子,大部分的時間也都在那裡度過。去年小孩玩起萬聖節的惡作劇時,他們突然決定要搬到佛羅里達長住,不想再待在這裡多浪費一年。「這個家給人很不一樣的感覺,」露易絲.荷里曼把鑰匙交給佐潔時說。「住這裡我覺得大家似乎都把我當作『小麗兒之家』的女主人。」
「我在替你擔心。我知道你昨天心情很不好。」
就當佐潔起身想再添杯咖啡時,電話鈴響了。原來是蘿嬪:「佐潔,你應該看過報紙了吧。」
佐潔將話筒掛回電話上。「沒有路了,」她大聲說。「根本無路可走了。」
「我害怕的是,其他家的房屋仲介會去聯絡西莉雅.諾嵐,通知她要毀約不難,然後說樂意再幫hetubook.com•com她找一個新家,」蘿嬪說。
西莉雅有可能會指稱契約無效的可怕煩惱,就像一塊厚重石板壓在她的頭上。佐潔心想,我賣這房子也賣了二十四年。珍.薩茲曼因為新聞炒作的關係,以低價買到房子,但是她始終不開心。她指出暖氣一開就會聽到碰碰碰的聲音,沒有一個水電工能修理得好,而這聲音總會讓她聯想到槍擊聲。她住了十年就受不了。
她決定,要找別的房子吸引諾嵐夫婦。當她沖澡、換衣服時,又想到別的事。奧黛麗和威爾.巴頓買下房子時,在這裡開始他們的幸福生活。威爾看出改造破舊房子的可能性,把它修建成鎮裡最美的房舍。我還記得開車經過時,看到房子修建的過程,當時威爾和奧黛麗一起種花,麗莎就站在草地上的圍欄裡。
佐潔.果夫試圖以哀求、撒嬌、出高價的方式找來了景觀設計師,剷除掉諾嵐家遭破壞的草坪,重鋪前院的草地。她還約好了油漆工在當天下午去修補遭人潑漆的牆上層木。但是她還找不到工匠修理石板,也找不到木工除去刻在前門上的骷髏頭圖形。
她雙唇緊閉。我的一生心血就要被毀了,她心想。或許諾嵐夫妻不想對簿公堂,但是如果我失去這樁買賣,還是有人會受到傷害。於是她拿起電話筒,打了電話給警察局,要求找爾黎警官。聽到對方說要再一小時爾黎才進辦公室時,她這才發現現在還不到七點。「我是佐潔.果夫,」她對從小就熟和_圖_書識的內勤警官布萊恩.雪德說,「布萊恩,你大概都知道了,老磨街遭人破壞的房子是我賣的。發生這種事可能會害我丟了買賣,所以我要克萊德.爾黎知道,你們可得找出是誰幹的,殺雞儆猴。去年萬聖節麥克.巴克萊就承認草坪是他漆的,也留下個娃娃。我想知道你們盤問過他沒有。」
佐潔坐在早餐吧臺前攤開了報紙——《每日紀實》、《雷覺星報》以及《紐約郵報》。《每日紀實》的頭版一整頁都是房子的照片。內容報導指出有人蓄意破壞以喚起地方上的悲劇。《雷覺星報》的第三版登出了西莉雅即將昏厥的照片。照片中她頭下垂、雙膝發軟,深色頭髮飄揚在腦後。旁邊還放了遭到破壞房子的照片以及草坪上的字跡。《紐約郵報》第三版有前門骷髏頭眼窩裡標著L及B字母的特寫照片。不論《紐約郵報》還是《雷覺星報》都在不斷報導這次的可怕事件。「很不幸地,小麗兒之家在這幾年來已經替地方社會帶來恐怖的傳聞,」《每日紀實》的記者如此寫著。
佐潔聽到蘿嬪擔心的語調感到很欣慰。
半個小時後,喝過果汁、吃過吐司及最後一杯咖啡,佐潔恢復了精神,離開家門鑽進了車內。駛離車道開入哈德史檜伯路上時,她又對這一棟泛黃層木覆蓋的房舍,二十五年來住的家,投以欣賞的一眼。生意再操煩,一回到這棟由旅店改建的房子,尤其特殊的拱型門廊更添獨特風格,總會讓她有溫馨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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