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更了解她,我想和她坐下來喝杯茶,聊聊天。
我馬上往窗戶移動,提起窗框,跨過窗台,就像在人行道上停腳踏車一樣,翻下窗戶另一側。路上人來人往,但我沒有看任何人一眼,裝作沒事般從窗戶離開。
「可惜我們只有你妹妹為你母親畫的肖像畫。」我絕對沒有聽錯,探長的口吻中帶著一絲愉悅。
馬車還在前進,我在左搖右晃的馬車上把兩句話上下對調,完成了密碼。我打算刊登在普爾購物中心月刊的廣告欄位,還有《現代女性雜誌》、《服飾改革專刊》和其他媽媽經常閱讀的期刊雜誌上,她一定不會錯過的。完整的刊登內容如下:
但是我別無選擇。我必須找到媽媽。
我必須相信媽媽還健在,因為我能夠自由行動的時間只剩下幾小時了。到時候,大概整個倫敦都會在搜尋我的下落。
雷斯垂德和福爾摩斯轉頭看向打扮平凡的子爵。他們眨著眼睛,盯著圖克,慢慢認出他的臉。我趁機起身,安靜地走開。我只看了哥哥一眼——要是我知道夏洛克.福爾摩斯驚訝的表情有多罕見,我應該會更享受那個當下。但我沒有停留,快步沿著走廊向前走,推開眼前第一扇門走進去,再輕輕關上身後的門。
我對著圖克苦笑了一下。他剛剛還在介紹自己是圖克斯伯里.羅勒維瑟子爵,現在則是看起來哭笑不得。「我陪你等。」我輕聲說道。
「但是艾諾拉.福爾摩斯不一樣。我的妹妹無知單純,不經世事也沒受過教育,只會做白日夢。我很後悔自己沒有留下來陪她,而是把她交給麥考夫。大哥雖然心地善良卻沒有耐心,他一定不知道,訓練小馬只有輓具還不夠,時間才是關鍵,也難怪她會逃跑。但艾諾拉有的只是膽識,她還不夠聰明。」
哥哥出手抓住雷斯垂德的手臂,停下腳步。兩人正好就停在我和圖克面前。不知道該感謝老天爺還是感謝自己的運氣,哥哥剛好背對著我。
媽媽一定不會淪落到如此下場。
「福爾摩斯?」圖克倒抽了一口氣,在我旁邊一下子坐挺了身子。「是他嗎?名偵探福爾摩斯?」
圖克一定是從我強烈的口吻中聽出了緊張的情緒,因為他真的閉嘴了。
此時圖克清了清喉嚨,起立出聲。「不好意思。」
《花語錄》中還記載了許多花語,但我記不太清楚了。一旦找到可以落腳的棲身之地,我一定要再買一本來當做參考。
但是我的名偵探哥哥顯然不在意母親的行蹤。真是不可思議的男人。我心中的欽佩之情瞬間化為烏有,一陣辛酸取而代之。
夏洛克和麥考夫一定會逼母親回到蕨谷莊園,但這顯然違背她的想法和意願。我找到媽媽後,絕對不會提出讓她不開心的問題。我尋找母親的目的並不是想剝奪她的自由。
「嗯哼。」我www.hetubook.com.com隨意附和著,腦中還在思考蕾莉亞夫人的陰謀。蕾莉亞夫人在公爵夫人面前表現得像天使一般,背後其實跟大塊頭和尖嗓子兩個惡魔勾結。我猜他們的「作業」模式是先綁架受害者,接著由蕾莉亞夫人出面提供詭異的通靈服務,用一些怪力鬼神的說詞說服受害家屬,好讓大塊頭和尖嗓子順利賺取贖金,她自己則是開出高額的服務費用大賺一筆。他們三人共享其成,一起經營這骯髒的生意。以圖克這件案子來看,雖然一開始是他自己逃家的,但大塊頭和尖嗓子後來還是逮到機會綁架他。
「她也該知道倫敦是個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的城市,就算她今天是二十五歲也一樣。更何況她現在才十四歲!」
「我跟艾諾拉說話的時候,感覺得出來她蠻聰明的。」雷斯垂德說:「你妹妹徹底騙過了我,讓我以為她至少有二十五歲,優雅從容,口才又好,而且也很有想法……」
曾經,我在鄉間的小路上騎著腳踏車,一邊列出自己的「成就」,想跟哥哥做個比較——那不過是六個星期以前的事,現在卻感覺恍如隔世,甚至好像發生在另一個世界一樣。
「親愛的同伴,我當然希望能完成你的要求。」雷斯垂德同情地說,但我聽在耳裡卻像是幸災樂禍的安慰。「但是如果你沒辦法提供更多線索……」
夏洛克對雷斯垂德說:「我以為你會派出更多人力尋找我妹妹,但現在看來和我當初要求的不太一樣。」哥哥的聲音雖然好聽,此時聽起來卻像小提琴弦般緊繃。他的語氣中暗藏其他意思,讓我緊張的情緒又更上一層樓。
尾一請我嗎開黃我謝你
鳶花朵送了盛你菊的謝
「聽好了,雷斯垂德。」哥哥聽起來不像是在生氣,但語氣嚴肅到像是要催眠探長一樣。而雷斯垂德這才終於認真起來。「我的母親和妹妹同時失蹤讓你很得意吧?關於母親的消失,我找不到任何線索,現在還要靠你提供我妹妹的消息,是不是讓你很開心?終於可以好好挫挫我的銳氣了,是嗎?你要知道——」
我把剛寫下的訊息倒過來重新排列。
街角剛好停著一輛公共馬車,我上車買了車票,走到馬車上層找了個位子坐下,坐在一群倫敦市民中。哥哥和雷斯垂德大概還在審問圖克吧。我就這樣乘著車子揚長而去,再也沒有回頭。
「管家說過,母親已經十幾年沒有畫過肖像畫了,艾諾拉也沒有。真是不可思議的女人。」
《花語錄》對鳶尾花的解釋讓我記憶猶新。鳶尾花(Iris)暗指「信息」;若是在花束中放入一朵鳶尾花,就是在告訴收到這束花的人裡頭暗藏玄機,要記得留意其他花朵。花語的由來來自古希臘神話中的女神伊麗絲(I和-圖-書
ris),她不僅是彩虹的化身,也是諸神的信使,負責將奧林匹亞山上的天意傳達到人間。
謝謝你,我的黃菊,你盛開了嗎?請送我一朵鳶尾花。
圖克又說:「大熱天的,涼風吹在臉上,真是太幸福了。」
真正讓我豎起汗毛的是另一個身影——夏洛克.福爾摩斯。
僅此而已。
我聽了很驚訝,想立刻結束這段對話。「閉嘴!」
我的心揪在一起,不是因為緊張,而是心痛。當時我還不知道自己的天才哥哥生病了,也不知道憂鬱症會讓他說出如此苛刻的話。
然後依照常春藤的生長方向將整句話拆成兩行。
我藏在夾鼻眼鏡和失敗瀏海下的臉一沉。
我搖搖頭。
圖克也聰明地跟著降低音量。「但妳是我的救命恩人,對吧?或者說我的幸運星?妳為我做了那麼多,我想好好感謝妳。所以妳是誰?」
「她是誰?」圖克問。
警員大概把我當成新來的速記員,於是他點點頭,站起來走了出去。
我內心吶喊,但沒有說出口,而是抓住子爵的手再次警告他。「閉嘴!」
我還是沒有回答,默默把紙張翻面,又畫了另一個人。我精神抖擻,充滿勇氣和活力。我甚至不需要努力回想他們的樣子,也不用思考,下筆毫不猶豫。此刻,我澎湃的情緒直接透過手裡握著的鉛筆流洩出來。
其中一個身影是雷斯垂德探長。當初決定要陪圖克來蘇格蘭場時,我就想過可能會遇到雷斯垂德。但我有自信,只憑當初在羅勒維瑟莊園短短的一面之緣,他不會認出我就是那位穿著黑紗的寡婦。
「膽小的女生,我是不是永遠都沒辦法知道妳的名字?」
除了陪圖克去報警,我到蘇格蘭場還有其他目的。
我一樣沒有回答,畫出了一個身材壯碩又強勢的女人。畫好之後,我攤開整張紙,看著兩人的漫畫肖像:一個滑稽的男人和一個滑稽的女人。
於是,我逃走了。
我看見走廊另一頭開著一扇門,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從裡頭走出來。
我把夾鼻眼鏡拿下來丟到馬路上,一匹大馬跑過直接踩碎了眼鏡。我挺直腰桿,離開警場,步伐輕盈地就像年經有為的職業女性。
「噓!」
哥哥立刻回嘴:「很有想法而且想像力豐富。但她跟所有女人一樣不夠理性,否則她怎麼會告訴守衛自己的真名?」
「膽小的男生,說話小心點。」
我依舊緊閉雙唇,一句話也沒說,從裙子口袋拿出一隻鉛筆和一張對折的紙。我有點不耐煩地把紙張壓在大腿上,開始畫起男人的肖像畫,並且把特徵畫得特別誇張。圖克看到我在畫畫,不再吵鬧,只是靜靜地盯著看。
我想知道她在哪裡。雖然我也很害怕,害怕去想像她的消失也許是想要自我了結,但我相信她更有可能是逃到了一個不需要馬甲,hetubook•com•com
也不需要裙撐,甚至不用戴帽穿靴的地方。一個只有花草樹木相伴的美好地方。諷刺的是,我以為自己也可以像她一樣,結果卻來到一個像化糞池的城市。我在倫敦還沒看到任何一座城堡,也沒看到黃金馬車,更不用說穿金戴銀的貴婦。我遇到的只有在地上爬行的老婦人,頭上滿是瘡疤。
不過既然哥哥根本不知道常春藤會在圍籬上反向生長,我想他大概破解不了我的密碼。
圖克說:「我一直不懂,為什麼要讓馬車夫坐得那麼高,離馬匹那麼遠。我現在終於懂了,這樣才不會擋到馬車夫的視野。」
我低聲說:「拜託你閉嘴。」
「胡說八道。」哥哥沒有回應探長無力的狡辯。他戴著黑色手套的手放開了探長,但眼睛依舊瞪著對方。「我不是在怪你沒有盡力辦案,但我要你搞清楚一件事。你可以不管尤多莉亞.維納特.福爾摩斯,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算出了什麼事,也都是她咎由自取。」
「不要。」我降低音量,畢竟走廊的長凳坐滿了等著要報警的人。雖然大家都各說各話,忙著解決自己的問題,完全沒有看我們一眼。
一想到母親送給我的另一本書我就心痛。那本密碼冊子是我和媽媽之間無可取代的珍貴回憶,也是我們的祕密暗號。我永遠沒有機會知道大塊頭怎麼處理那本冊子了(至少我當時是這麼想的)。
在那一瞬間,我根本沒時間思考,也沒有其他選擇。
要打扮成女人,只需要戴頂醜陋的假髮,再把某些部位弄得突出一點。只要有馬甲、裙撐、襯墊和簡單的裙裝、帽子和手套,任何人都可以裝扮成女人。
「妳為什麼要打扮成老女人的樣子?」
「他的耳朵裡有毛。妳是在畫大塊頭!我好驚訝,妳好會畫畫!」
我和圖克來到一條陰暗的走廊上,從眾多長凳中挑了一張坐下。長凳又硬又挺,比我坐過的任何一張教堂長椅還要更不舒服。圖克靜靜坐在我身邊,突然喃喃自語:「妳很幸運,身上穿的襯墊都很有用。」
圖克也發現了。他小聲說:「他們是同一個人。」
外頭交通繁忙,馬車左搖右晃地前進。我再度拿出紙筆,寫下一則訊息:
我心裡清楚,他們過不了多久就會查到我的行蹤。圖克一定會提到自己和打扮成寡婦的女孩是如何逃出大塊頭的船,而且女孩還姓福爾摩斯。或許他現在正轉過身想把我介紹給探長和鼎鼎大名的夏洛克.福爾摩斯,卻發現我已經消失不見,只留下兩幅滑稽的肖像畫和一把醜陋的綠色陽傘。我希望雷斯垂德和圖克談過之後,能理解到這兩幅肖像畫有多麼關鍵。
我突然搞懂了。
我發現自己進入了一間辦公室,裡頭有好幾張空桌子,只有其中一張桌子有人。「打擾了。」我對桌前的警員說。對方從文件中抬起頭看我。「櫃台巡佐找你過去。」
此m.hetubook.com.com刻的我不在腳踏車上,而是坐在倫敦的馬車上,重新肯定自己的優點和才華。我發現了連夏洛克.福爾摩斯都沒想到的線索。哥哥把調查重心放在母親的裙撐和高帽,卻怎樣也找不出合理的解釋;而我,同樣身為女人,我知道女裝的設計和穿法暗藏著什麼玄機。我推測媽媽的裙子裡藏著她的行李,高帽裡則塞滿一捲捲的銀行支票。我會變裝,還懂得花語的密碼。當夏洛克夸夸其談,批評女人不夠理性、輕視女人的同時,我早就掌握了他的邏輯永遠無法理解的答案。我清楚關於女性的一切:帽簷下的背叛、手帕中的詭計、羽毛扇背後的陰謀、封蠟與郵票位置暗藏的訊息……我只需要一張名片,和一身充滿女人心機的裝扮,就能完美偽裝自己。我甚至可以毫不費力地將防身用的武器塞在馬甲內。我能夠走多遠,我有多少能耐,哥哥永遠都不會懂,也無法想像。
雖然名字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但我還是回答他。「『罌粟花女巫』,蕾麗亞夫人。」
「我對羅勒維瑟綁架案真是一點頭緒也沒有。」雷斯垂德刺耳的聲音傳過來。「我希望你能協助調查,福爾摩斯。」
我在下一站下了公車,走過一個街區,又招了一輛四輪馬車。密閉車廂才能遮住我的臉。我吩咐馬車夫:「去艦隊街。」
既然來到蘇格蘭場,我打算順便完成自己的任務。自從騎著腳踏車離開康佛德之後,最完美的計畫似乎就是沒有計畫。
「可能她一開始沒有想那麼多,只想進入羅勒維瑟莊園。但她後來就學聰明了,還知道自己跑去倫敦。她知道要在倫敦找一個人有多困難!」
我告訴自己,保持呼吸,表現自然,想像自己融入身旁的深色木板、硬挺的長凳和牆上的框畫中,就像一隻躲在樹叢裡的山鶉,沒有人會發現。拜託,千萬不要注意到我。只要其中一個人認出我,我所剩不多的自由日子就要結束了。
鳶尾花一朵請送我了嗎盛開你黃菊我的謝謝你
就算他真的解開了,他大概也看不懂,也不會聯想到我。
救救我吧,老天爺。
如此倉促地和圖克分開,甚至沒辦法好好告別,讓我有些難過。
「就算你是威爾斯王子也一樣。」櫃台的巡佐說這句話時,甚至沒有抬頭看我們一眼。「跟其他人一樣排隊等候,去找個位子坐吧。」他的目光依舊停留在自己的文件和吸墨紙板上,一隻手往後伸向走廊,與另一隻肥胖的手擊掌。
「是大塊頭。」他說。
我只是想要一個母親。
「我向你保證。」雷斯垂德眨著眼睛打斷哥哥,眼神飄向另一邊。「我絕對沒有這種想法。」
他們慢慢走向我們,兩人正在討論事情,而且非常投入。哥哥比雷斯垂德探長高很多,當兩人走在一起,好像他身邊跟著一隻小鼬鼠,必須不時彎下腰說話。我和-圖-書大吃一驚,馬上把眼神移開,緊盯著自己的膝蓋。我放開圖克的手,把顫抖的雙手藏在裙襬皺褶下。
有那麼一瞬間,我真的以為自己要暈過去了,而且跟身上穿的馬甲和裙撐一點關係都沒有。
那頂鮮豔的紅色假髮八成是用來遮住他毛茸茸的耳朵,把大家的焦點從他的五官轉移到其他地方。加上簡單的妝容,擦一點唇膏和眼影,貼上假睫毛,就能騙過眾人的眼睛。沒有貴婦會承認自己的騙人招數,但我知道,現在的女人都很會化妝。不過大塊頭既不尊貴,也不是女人就是了。
走著瞧吧!
不!拜託不要再問了!
好煩的男孩,他非得像隻喜鵲一樣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嗎?
我沒有說話,繼續把畫像完成。
從這裡結束你謝我黃開嗎我請一尾,從這裡開始鳶花朵送了盛你菊的謝,你的艾薇。
「沒錯,就像我先前說的,在倫敦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不管年紀多大多小都一樣。看羅勒維瑟公爵的兒子就知道。」
很不幸地,我知道夏洛克也有看報紙的習慣,而且他每天都會看他所謂的「痛苦訊息」——分類廣告,所以他也有可能會注意到我的加密訊息。
我非常同意雷斯垂德的看法,臉色不再沉重。
「太漂亮了!」圖克忍不住讚嘆。馬匹拉著馬車向前奔跑,叮叮噹噹載著我們一覽倫敦的風景。
兩個熟悉的身影。
我知道媽媽熱愛破解密碼,她要是看到了,一定會深感興趣。
應該不會吧?
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心想一定要讓大塊頭和超自然搜查家「罌粟花女巫」蕾麗亞夫人受到制裁。雖然我沒有證據,但回顧整起綁架案,我就覺得事有蹊蹺。這起真正的綁架案一定是他們共謀串通好的。一定是蕾莉亞夫人把我的事情告訴了大塊頭,不然還會是誰?守衛、公爵夫人或是女傭,他們的可能性都不大。我在羅勒維瑟莊園裡遇到的所有人中,只有雷斯垂德探長和蕾莉亞夫人聽過我對圖克斯伯里子爵失蹤案的推理,一定是他們其中一個人告訴大塊頭,再讓他派尖嗓子去綁架圖克。當然不可能是雷斯垂德探長,所以我得出結論:一定是蕾莉亞夫人。
圖克的手指從男人的畫像移到了女人的畫像上,命令般地問道:「他是大塊頭,那她又是誰?」
我只能這樣告訴自己,它對我已經沒用了,我不會再需要它了(我當時的確是這麼想的)。
雖然我還不知道該如何一邊保護自己的身分,一邊將我的推理告訴警方,但我很確定,一定要阻止這場陰謀。
「不要叫我閉嘴。告訴我,妳是誰?」
沒辦法多花點時間和哥哥相處,這也讓我很難過。就算是用假身分也好,我想看著他,聽他說話,崇拜他。其實我很想念哥哥們,內心深處甚至希望自己能變成一隻瓢蟲,一隻能飛回家的瓢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