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見到媽媽嗎?
這正是我一直以來都渴望從她嘴裡聽到的字眼。
如果真是如此,我的母親一定遇到了很大的麻煩。
雖然我很討厭優柔寡斷的自己,但最後還是決定什麼事也不做,伺機等待。上一次我向媽媽求救時,她就讓我陷入了無止境的等待。我一直等、一直等,而她最後還是沒有回應我。我感到憤恨不平,決定在心情平復之前不與母親見面,以免口出惡言,讓自己後悔。
接著,我從第一個字母開始。第四行,第二個字母,Q。第二行,第五個字母,J。
但是她如果急切地想見到我,不是應該寫下見面的時間地點嗎?
我一邊打哈欠,決定讀完正在看的《帕馬公報》「煩惱諮詢專欄」後,就要把一大疊的報紙扔進壁爐的火焰中……
Q J?
「是的,我馬上就下樓。」雖然我的現任女房東脾氣不如圖柏太太溫和,但是她的伙食卻更勝一籌。
當天晚上,我幾乎沒睡。說實話,要不是我把自己溫暖安全的深色衣服留在圖柏太太那裡,我大概會整晚保持清醒。我想我會在市區裡遊蕩,尋找比我不幸的人們,贈予他們食物和金錢,以忘卻自己的煩惱。夜間漫步是我個人的習慣,維奧拉﹒艾芙梭的身分不允許我重蹈覆轍。於是,我只好躺在又硬又窄的床上,抗拒自己的思緒像個吵鬧無理的孩子般自由奔馳。
穿戴過程中,種種問題不停縈繞在我的腦海中:密語真的是母親寫的嗎?我該回覆嗎?我該回覆什麼,又該什麼時候回覆呢?
可要是媽媽是真切地想和我聯絡,我卻和*圖*書沒有回覆的話……要是她病得很重,來日不多了呢?要是這是我最後一次和她和解的機會,怎麼辦?
但是她可以寫「繁縷」就好,甚至比「槲寄生」的字數更少。
真是最好又最壞的消息。
這不就是媽媽的作風嗎?難道密語是假的,不是媽媽寫的,只是一個陷阱嗎?但是動機是什麼?又是誰設下的?
不要再胡思亂想了。如果媽媽真的死期將至,她怎麼可能還要我指定見面的時間和地點!
我先把字母依序寫下:
說時遲那時快,我看到了。
一陣微弱的敲門聲從我的房門上響起,門邊站著一位體弱多病的女孩,年紀大概還不到十歲,卻為我的女房東打理所有事務。她開口問道:「艾芙梭小姐,您要下樓用晚餐嗎?」
佩特洛蒂商店。
這有道理嗎?媽媽以前從來沒有主動和我聯絡,一直都是我寫密語給她。
密語裡提到「愛」。
正確答案!我現在需要馬上過去一趟。
ABCDE
422555 415144423451 334244542351545351 3532513451
35325143 23532551 55531534 313234554411435432513
嚴格說來,媽媽不應該用「槲寄生」,因為「槲寄生」指的是男士和愛人的幽會。媽媽應該會用「琉璃https://www.hetubook.com.com繁縷」。
煤油燈在管路中發出微弱的聲響,聽起來就像是房裡鬧鬼了一樣。緊身胸衣勒得我好痛苦,解謎過程中的我甚至感到呼吸困難,還好我很快就解開了密語的內容。
求之不得。
UVWXYZ
31533
我馬上發現自己解錯了,於是從頭開始。第二行,第四個字母,I。第五行,第二個字母,V。第五行,第五個字母,Y。
艾薇渴望槲寄生何地何時愛你的黃菊
我穿上緊身胸衣——也就是我的軍備武器庫——襯裙,然後是一件有著帶狀荷葉飾邊的連身裙。連身裙的皺褶很多,非常適合在市區街道「優遊漫步」。最後一步則是妝點自己的臉龐,也就是易容偽裝。
但是如果我真的回覆了,就是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字眼,冒著失去自由的風險,把自己置於險境。
如果這是某人為我設下的陷阱,想讓我挑選時間地點,如此是不是就能引我上鉤了呢?
要看的內容很多,但是除非有關注新聞的習慣,否則無須如此閱讀。讀了一會兒,我發現自己開始走神,不知道自己看了些什麼,只好跳過一些內容。
艾薇(IVY)。沒錯,是寫給我的密語!
KLMNO
但是,夏洛克現在肯定不會把時間浪費在尋找我身上,因為華生醫生還是下落不明。
密語只有刊登在《帕馬公報》上,在媽媽最喜歡的刊物上,而沒有出現在其和-圖-書他報章雜誌上。
我想此信大概是假的,但是寄信人會是誰?還是母親突然發掘了內心深處對我的愛意?
太多可是了。我的思緒不斷陷入更深的漩渦中,最終就像是一頭牛拉著磨粉機轉得累了,腦袋一片空白。我已經完全忘卻失蹤的華生醫生、孤苦無依的華生太太和送出奇異花束的人,以及他那個詭異的虛偽長鼻子。
或許只是媽媽單純認為「琉璃繁縷」字母較多,太難解密?
如果我不回覆,就永遠不會得到答案。
下樓同時,我也請女孩為我買晚報回來。享用了美味的薄荷烤羊肉後,我打開煤氣燈,雖然管路窸窣嘟咕的聲響像個喃喃自語的瘋子,但如此方便有效的照明還是一種奢侈的享受。我坐在非常不舒適的椅子上,仔細閱讀每一份報紙。首先是要看看華生失蹤案有沒有任何進展,但可惜什麼消息也沒有。第二件事則是要確認我的訊息刊登在報紙上:「山楂、牽牛花、蘆筍、罌粟,你想要什麼? 請回覆此專欄,瑪摩華上。」
真有意思,我心想,先把鼻子的問題拋諸腦後,寄送奇異花束的應該是個男人。我們普遍認為花朵是女人的研究範疇,雖然也有少數古怪業餘科學家的特例,例如馬爾薩斯和達爾文的信徒們,總是在溫室裡忙著為蘭花實行異花授粉。除此之外,我又更加深入思考,一些曾求愛或已婚的男人一定也多少懂些花語。我的兩位哥哥都還單身,因此對花朵應該是一竅不通,真是幸運!無庸置疑,夏洛克一定會仔細閱讀個人專欄,尋找華生失蹤的線索。他一定會注意到「山楂、牽牛花、蘆筍和罌粟」的訊息,並且深入m.hetubook.com.com調查,甚至有可能誤會是我和媽媽的密語。不知道他有沒有辦法猜到真相。不管如何,我都希望能在早上得到山楂男人的回覆。
或許真的是媽媽寫的。
我試著釐清思緒,但最後還是糾結於男人沒有鼻子的問題。我依稀記得,文藝復興時期有一位英俊的丹麥天文學家,他在一場決鬥中失去了自己的鼻子。但是現在的決鬥大部分已經不用刀劍,改用手槍。不過英國一律禁止使用槍械,只有一些歐陸的發展中國家仍在使用槍枝。不知道手槍能不能射掉一個人的鼻子?我終於想起那位丹麥天文學家的名字了——第谷.布拉赫,他在決鬥後便戴上純銀製成的假鼻子。我不禁懷疑他為什麼沒有選擇金製的假鼻子,選擇黃金可以彰顯自己的品味卓越,或許維多利亞女王統治之前,人們的思維想法與我們不盡相同吧?仔細想想,現在許多英國男人的臉部或多或少都有相似的傷痕,若不是決鬥造成的,就是在戰爭時受的傷:印度民族起義、第二次阿富汗戰爭……諸如此類的戰爭。但是大家都沒有戴上銀製鼻子、下巴或是耳朵,或許我剛剛遇到的男人也是如此。為什麼……
完美無誤。
與此同時,我也快速翻閱昨天和今天早上的報紙。我實在太忙了,都來不及讀完。
媽媽這一生從未對我說過愛。
艾薇渴望槲寄生何地何時愛你的黃菊
可是……
束手無策的時候,更應該審慎行事,不要衝動地採取行動,但是我無法忍受自己什麼事也不做和圖書。因此,我才選擇夜間漫步以釐清思緒,然而現在卻不能出門。經過一個將近無眠的夜晚後,雖然我不知道該何去何從,而且漫無目的,卻還是在黎明時起身準備出門。
我馬上選擇一條最不起眼的路線回到臨時住所,拉鈴叫熱水洗澡。洗好澡後,我換上一件乾淨的連身裙,開始擦洗稍早弄髒的裙襬,整理頭髮——應該是說拿下我的假髮,重新梳理後,自認時尚地別到頭上。
一定是陷阱,就像上次「媽媽」其實是哥哥夏洛克想騙我見面一樣。不過夏洛克這次學會使用花語,用「槲寄生」代替「見面」……
噢,我的天啊!我一下子驚醒過來,心跳加速地拿出紙筆。
一定是媽媽的密語。我希望是來自媽媽的密語。
這是陷阱。
噢。
我將小小的胎記貼到太陽穴上,腦海裡就像是有一間藏在天花板裡的廚房,突然端出一只銀製盤子,上面盛著一份合理的解釋,回答了我前一天幾乎沒有想到的問題:那些因為戰爭而毀容的人們是如何修復或掩蓋傷痕的呢?腦中一位笨拙的服務生冒失地展示了托盤上的鮮奶油鬆餅,端上顯而易見的答案:如果真的有需要的話,不管是假鼻子還是假耳朵,大家不都會選擇接近膚色的橡皮材質嗎?人們又該去哪裡購買呢?當然是販賣綁帶、無簷便帽或其他戲服的其中一家商店,也有可能就是我買到胎記和假髮的商店?
舊名強提克里爾商店。
FGHIJ
PQRST
不對。不行,我有理由生她的氣。
我無法再抑制自己對母親的思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