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麼?」約蘭曦從來沒聽過這種事。
「好。」他屈服了。「但請隨時保持警戒。」
「我無法百分之百確定。不過,這麼多八卦偵探和調査記者,運用他們所有的資源和賞金——每個人都想知道下個王位繼承人的父親是誰——可是沒人調査得出來。」
海伍德老師九月先去醫院的育嬰室,那時真正的約蘭曦剛出生不久。接下來的日子他仍然經常前往,理由是「幫嬰兒父母的忙,讓他們可以休息」。席伯恩夫婦過世後,他一個星期去好幾次,「探視朋友的遺孤」。
戴德斯指著其中一段。
「妳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我離開杜明國時,會被傳送到妳家?」約蘭曦問道。
「可是,他已經學會不再那麼聒噪了。是吧,大公?」約蘭曦說。「我不認為——」
「不、不,那不可能。」海伍德老師緊緊抓住一張椅子的椅背。「因為我毀了妳那鍋彩光藥劑,妳從此不再安全。我待在這裡,起碼不會再替妳招惹更多麻煩。」
「不。」她的答案很肯定。「他不能知道我在這裡。」
真正的約蘭曦.席伯恩在接近九月底時,於皇家涵絲佩雅醫院出生。她早產了兩個半月,因此被留在醫院裡,她焦急的父母每天都去醫院探視,而且盡可能長時間地守著她。
「是。」
「記得。」戴德斯說:「她去探視某位產婦。」
她呆住。「你確定?」
「所以,妳才說我害他拋棄了聲譽。」
房門打開,卡許卡力走進來。「費法克,」他的語氣也有些驚訝:「你要陪溫特維爾下樓吃晚餐嗎?」
「妳自己去看,她現在無法傷害任何人。」
答:我有些朋友開玩笑地叫我伊瑞涅。那是和平女神,但我研習的卻是戰爭的藝術。
起居室也貼著相同的猩紅色壁紙。門後的臥室也是一樣。雖然如此,將近四個月都沒離開,還是很……
這關係由一張照片獲得證實,照片裡,蕾恩史東指揮官從戴德斯大帝武術學習中心畢業、獲頒傑出畢業生獎,正從溫特維爾男爵手中接過獎項。
海伍德老師的臉色變白。「我……不想離開,外面太危險了。我在這裡面比較好。」
克里奇大飯店位在倫敦最高級的梅菲爾區,處處洋溢著高貴的英國氣息。當大公進入飯店內偵察時——他仍不想讓她在學校之外被人看見——約蘭曦就在轉角的書報攤假裝瀏覽與挑選雜誌書報。
「但,我還是被騙了。在一月起義的末期,當結果已經逐漸明朗,蘇琳女爵寧可面對死刑也勇敢承認自己堅定的信仰,他卻認為自己不能失去生命。」
直到杜明國國主這麼說。
「不,殿下,是我。他說出事實之後,我再也受不了他。他並沒有阻止我,只要求我立下血誓,保證我會把他女兒當親生骨肉照顧。我才不發誓呢,我只將他了結。」
「或許是在浴室裡刷洗他那身高貴的大公老皮。」更可能是去巴黎進行神祕任務,而約蘭曦懷疑那和溫特維爾的狀況有關。巴黎有個全世界最大的流亡者族群,總人口甚至比某些小魔法國度更多,因此有些魔法師名醫在那邊。「你還好嗎?」
亞麗安公主很少對靈視畫面提出個人解釋,她相信只要大篇幅且鉅細靡遺地描述自己看到的畫面,畫面就會呈現自己的解釋。但是,當她看到溫特維爾男爵死亡,就立刻推論是來自於亞特蘭提斯的死刑咒語,即使溫特維爾夫人本身就是一個能力高強、技巧嫻熟的魔法師,也從未懷疑男爵哀傷的妻子可能就是凶手。
「皇家涵絲佩雅醫院那段時間的紀錄。」他翻閱不同紀錄簿。「沒有蕾恩史東生產的紀錄,但似乎有人付了大筆錢使用醫院最好的婦產科套房,並要求完全匿名。這位產婦甚至不用醫院的任何員工。不過,妳聽,嬰兒出生後半個小時即被送往育嬰室,直到七個小時後的黎明時分才送回給母親。」
要找蕾恩史東指揮官年輕時的資料,比搜尋她的現況容易。現在她不製造任何新聞,也不引起任何紛爭。她從未結婚,也沒有小孩——至和圖書
少紀錄上沒有。而且,工作之外的生活也非常簡單,寧可在家獨處,極少參與要塞之城五光十色的社交聚會。
「所以……他們有婚外情?」
戴德斯站起來,臉色像死人那般蒼白。約蘭曦像被人用木槌打到太陽穴般地突然瞭解:溫特維爾夫人口中的表妹,正是戴德斯的母親亞麗安公主。而一月起義的英雄——溫特維爾男爵,竟是出賣她的人。
他的聲音消失。
海伍德老師最後一次到醫院,是巨型流星雨出現的那天晚上。他在晚上七點進來,一個小時後離開。醫院的員工倒是加了條註解:醫院警衛在凌晨三點半發現他,並押送他離開。
「海伍德老師。」戴德斯回禮。「請允許我搜尋這個地方有沒有轉運點。」
他再次聳肩。「只是打發時間。」
她的腳底立刻發癢。她買了一份倫敦地圖,塞進大衣口袋。「那我們走吧。」
「這告訴我,其中一定和我外公運作了什麼有關。艾伯龍王朝或許已大不如前,但在杜明國內,他的勢力仍不容小覷。如果我外公想要證人閉嘴,還是有辦法做到的。」
「當然,殿下。」溫特維爾夫人說。
「如果你從這裡走出去,沒有人會知道你去了哪裡。你將成為徹頭徹尾的無名氏,而那種情況應該比反入侵咒語更能保護你。」
戴德斯往後跳,而且立刻布下保護圈。約蘭曦拿出備用魔杖指向門,恐懼和暈眩感輪流加快她的脈動。
他發現的是年輕的潘妮洛普.蕾恩史東接受的另一場訪問,大約也是在她以傑出畢業生從軍官學校畢業的同時,接受迪拉瑪較不富裕地區的母校報紙訪問。
「看到妳安全,我非常高興。」他以嘶啞的聲音說:「非常、非常高興。」
「當然,不過我不會說出那女人的名字。」
戴德斯進入套房。海伍德老師又端詳了他幾秒,接著轉向約蘭曦,把她拉進起居室。「所以,妳一直都在他們送大公去的那所非魔法國度學校裡?」
他緊緊地抱住她。「小約蘭。幸運之神庇佑我,真的是妳。我還以為我再也見不到妳了。」他的語氣似乎有些茫然。
約蘭曦的指尖刺痛。她記得,亞麗安公主的靈視畫面第一次出現,是在大公出生那天,第二次則是在約蘭曦出生前幾個小時。
大公已忙著解除反入侵咒語。她的能力還不夠,無法幫他,所以退到牆角避免礙事,而且要自己的呼吸保持緩慢與平穩。不要太興奮、也不要有太多期望——
「如果被壓抑的記憶恢復了,或許就會比較容易。」他提醒她。
海伍德老師的頭髮剪短了,而且蓄著看起來很怪的八字鬍鬚,但那毫無疑問就是他。
英格蘭
「我抵達要塞之城大約一個小時後,才被送進圔書室。我的膝蓋發抖,幾乎感覺不到腳下的地板。我知道的下一件事,就是我已經在這間套房裡,並且留有字條指示,如果我不想再回到審訊所,就不要離開這間套房。從那之後,我就一直在這裡。」
門的另一邊有腳步聲出現。
大公悄悄推開通往狹窄陽台的法式門。約蘭曦讓空氣靜止,以免進來的風吹動窗簾。他從陽台消失,幾秒鐘後再次現形,神情顯得有些困惑。
她用雙手捧著他的臉。「你還是你,一切都沒有改變。」
這時他才抬起頭,注意到她並非單獨前來。他放開她,匆匆對杜明國國主行禮。「殿下。」
聽著蕾恩史東指揮官的資料,不知怎地,讓約蘭曦感到莫名的沮喪。她心想,那可能是因為自己還沒辦法把蕾恩史東指揮官與那個不守信用的記憶保管人連結在一起。
「你是指蕾恩史東指揮官?」約蘭曦的聲音幾乎像是鴨子叫。
溫特維爾夫人握緊了拳又張開。「謀殺會改變一個人。我原本是個性平和、處事鎮定又穩重的人。但那件事之後,有時我……我……」她僵硬地站了起來。「我希望我所有的回答都讓你滿意了,殿下。」
「你還好嗎?」她問。
「我母親第二次看到我站在陽台上的靈視畫面,她提起某個叫伊瑞涅的人因為未經允許閱讀她
和*圖*書的日記,而失去她的信任。」
戴德斯又到了服務台前。
「如果他接受,我也很樂意。不過,我想溫特維爾比較想找大公——腦袋正常的男人都會找他。」她說著,從卡許卡力身邊溜過:「容我告退去幫你尋找你的大公,溫特維爾。」
送回來時,已經不是同一個嬰兒。
淚水沿著她的臉頰滾滾滑落。溫特維爾男爵或許為她的存在提供了生物基礎,但海伍德老師才是她真正的父親,在她生病時坐在床邊照顧她、幫她檢査功課、夏天帶她去欣德史東太太店裡吃松瓜冰,然後去動物園觀賞龍和獨角獸。
約蘭曦唸書時,課本曾煞費苦心地強調,席哈族所擅長的血魔法並不是獻祭魔法——但,他們仍在歷史上一再地受到不公平的排斥,只要有不好的事發生,需要有魔法師當代罪羔羊時,就會把手指向席哈族,說他們引發了天使的怒火。
真的是他。
腳步聲停下來。門把慢慢轉動,門被拉開一道縫隙,露出海伍德老師熟悉的臉。
不行,她想。她沒辦法把他當成兄弟。起碼現在還不行。或許未來的某一天,如果他們能夠為相同的目標合作……
「是、是,我會把每件事都告訴你。」約蘭曦說:「不過,你要先告訴我,那天晚上在要塞之城,你是怎麼消失的?」
「裡面有兩座大衣櫃和一個浴缸,我設了警報器在——」
約蘭曦往外偷看。海伍德老師轉向敞開的臥室門。類似棕色披風的一角在靠近地板的地方一閃而過——有人躲在牆的另一邊,打算偵察起居室這邊的情況。
約蘭曦似乎有模糊的印象,畢竟閱讀時她並非處於最佳狀態。
「杜明國的百姓喜歡拿國內席哈族人的數量,以及與其他地區比起來較少受到迫害的情況,來炫耀自己的開明態度。然而事實是,席哈族在杜明國與在其他國家一樣,都是低人一等的。而我外公絕不可能允許任何人暗示他女兒和繼承人與席哈族有半點關係。」
機會在幾天後出現了:蕾恩史東指揮官將回母校頒獎,一整個下午都會在那邊,而且戴德斯和約蘭曦當天的課很少,她也不必練板球。
半夜裡,戴德斯猛然從床上坐起。
「而妳的監護人也在同一時間去了醫院。」
她第一次抵達倫敦的溫特維爾家時,溫特維爾夫人差點殺死她。並不是因為約蘭曦入侵她家,而是她把某個無恥小人的罪過怪到約蘭曦身上。
「這個想法不錯——她知道的很可能比我們以為的更多。」戴德斯說:「我和妳一起去。」
他搖頭。「是亞特蘭提斯對他下了死刑咒語。」
他們從附近一條無人小巷騰跳到飯店那間套房的前廳。小小的空間全貼著猩紅色壁紙——約蘭曦想起好像是庫柏對她說過,倫敦的室內裝潢最好都貼深色壁紙,因為那裡的空氣品質保證讓所有牆壁在幾年後變成晦暗的顏色。
他臨終時要我立下血誓,保證把妳當自己的孩子保護,這是溫特維爾夫人一見到她從木箱裡出現,劈頭就說的話。她那時就該猜到,若不是為了自己的骨肉,哪個男人會這樣要求?
在某次探視過後,他們駕駛借來的車回家,在空中與另一輛滿是酒醉遊客的大型車輛相撞。根據海伍德老師的說法,傑森與黛芬.席伯恩夫婦當場死亡。
「不必。你們請自便。」
以及他母親的「誤讀」。
她吁出一口氣。「真難找……」她沒把話說完,因為他臉上出現興奮的光彩——他挖到有用的資料了。「你找到什麼?」
「是啊,那些牌戲一點意義也沒有。」他的手指敲著精裝書的紅皮封面。
溫特維爾夫人微微昂起下巴。突然間,她再也不是文弱的流亡者,而是自尊高、能力強大的魔法師。「我和我丈夫結婚的時候,就知道他不可能永遠只忠於一個女人。不過,那時我相信他有偉大的潛能,而我以身為他的妻子為榮。」
他注視她片刻。「妳也一樣,記住。對我來說,你是值得我拚盡一切守護的人,從此刻到永遠。」
溫特維爾和平常一樣靠在床上,背後是一疊枕頭。他在和-圖-書約蘭曦進來時微微一笑。「費法克,老傢伙,來看病人?殿下在哪裡啊?」
約蘭曦逃掉了,並相信溫特維爾夫人是瘋子。不過,現在她已經知道溫特維爾夫人大多時間都很講理,只是偶爾不太穩定,那麼溫特維爾夫人說過的話就有了相當不同的意義。
她張開嘴唇好幾次,好不容易才發出聲音:「我是溫特維爾男爵的孩子?」
如果亞麗安公主曾在這裡犯下錯誤,誰說她不可能在其他地方也犯錯?例如在另一段對戴德斯的生命有著更大影響力的靈視畫面?
她很可能是因為有祕密生活而獨居,而這生活也因為她沒有家人而更容易保密。各種跡象顯示:記憶保管人的生活條件不錯,而且接近權力中心,與蕾恩史東指揮官的條件十分符合。
「為了林德,我一直守著這個祕密。我要林德永遠不會知道他父親是這樣一個不忠不義的懦夫。」她露出空虛而奇怪的微笑。「不過,殿下,你不用擔心,我幫你母親報了仇。」
「夫人,請坐。」戴德斯說。
伊瑞涅就是蕾恩史東指揮官。
約蘭曦原本想在和溫特維爾夫人見面的那天,就趕到倫敦克里奇飯店,去看看記憶保管人是否仍在使用那個地方。戴德斯說服她稍安勿躁,等他先讓達伯特調査蕾恩史東指揮官的行事曆,再選擇指揮官有確定行程的時間前往。
「不,她從來不是流亡者——她太聰明了,從不和革命分子混在一起。即使亞特蘭提斯規定所有旅行都得事先申請,不可以臨時起意就出門時,她也能設法找到漏洞。所以,還是能溜出來和他約會一整個下午。」
話才出口,約蘭曦就想踢自己一腳。他們當然是有了婚外情。
沒多久,大公出現在她身邊。「我發現了一間只能進到前鹿的套房。」
她安靜了一會兒。「你母親因我父親而死,這會對你造成困擾嗎?」
而約蘭曦因為眼裡全是淚水,幾乎看不見他。她往他身上撲過去。「原諒我!原諒我花這麼久的時間才找到你。」
那位產婦就是伊瑞涅。而伊瑞涅看過亞麗安公主的日記,閱讀到對公主或許不具意義的畫面,卻認出那其實與她和她的孩子有關,以致於她不擇手段地確保孩子不被亞特蘭提斯發現。
「我如果在晚餐前看到他,會對他說。」
時間凍結咒語最長只能維持三分鐘。約蘭曦跑進臥室,卻差點因為驚嚇而跌倒在地——她見到卡麗絲塔夫人美麗的臉。
「小姐,請妳相信我知道目前情況怎樣處理最好。」溫特維爾夫人打斷了約蘭曦,然後對戴德斯鞠躬。「殿下,請容我告退。」
他第一次看到讓費法克頗為疑心的那些監視者:三個穿著非魔法國度服飾的男人站在一起,注意著杜立許太太之家。
「沒錯,而且時間很長,連他流亡到國外時也仍然繼續——他們利用倫敦的克里奇飯店約會。」
「一種古老的咒語。當時的戰爭比較頻繁,如果你能在敵人周遭布下恐懼圈,他們即使會在圈內餓死也不敢出來。」
「我調査過。」戴德斯說:「那時,潘妮洛普.蕾恩史東原本是我母親的私人侍從,但不到幾個星期便改任要塞之城的一般武官。我母親不再信任她。」
他原本處於半夢半醒之間,現在卻想不起是什麼事令自己驚醒。他下床喝了些水,拿著玻璃杯走到窗前,從窗簾後往外窺視。
「你能請戴德斯今天協助我去吃晚餐嗎?」溫特維爾問道。
「你原來要說什麼?」她用手指梳過他的頭髮。
她只需要溫特維爾的一滴血。只要有溫特維爾的一滴血和她的一滴血,戴德斯就能知道她和溫特維爾是不是真的有血緣關係。
她審視著他的臉。兩人間有任何相像之處嗎?如果他母親沒有說錯,那麼他是她同父異母的兄弟。然而,不管她怎樣嘗試,都無法在他臉上看到自己的五官。
約蘭曦看了看海伍德老師,後者正努力地吸收「自己害怕的其實是恐懼本身」這個想法。
他深吸了一口氣。「長久以來,我一直懷疑我父親是席哈族。」
「你真的一次都沒出去過?」
她沒有把這些字說出來hetubook.com.com,只是把他拉近,並親吻了他。
「妳是我丈夫的私生女,而他曾經承諾,必要時會保護及照顧妳。」溫特維爾夫人平靜地說。約蘭曦的腦殼裡好像有一面銅鑼在敲,戴德斯似乎和她一樣目瞪口呆。
「這些書好看嗎?」
「不,不必。若妳能回答我這位朋友的幾個問題,我們會很感激。」
他身旁有好幾本書,看到它們讓她有些辛酸:溫特維爾向來好動,從來不喜歡長時間靜靜坐著。
「費法克,從聲音聽來,我會說妳的監護人被禁錮在一個恐懼圈裡。」從臥室出來的大公說。
「我也希望自己能弄清楚那是怎麼回事。我整個傍晚都聽到警衛們在低語,說著最高指揮總督怎樣怎樣。這讓我非常害怕,以為禍主要親自審訊。」
他搖頭。「我外公還謀殺了他的女兒呢——身為他的血親,我有什麼資格去批判其他人?何況……」
五分鐘後,他們已經在溫特維爾夫人第一次帶約蘭曦來溫莎堡內的那間起居室裡。「我很自豪。」約蘭曦以法文說出密語。
「偏偏我又不太會玩牌,不然就能陪你玩了——不過,你也不是愛玩牌的人。」
「這種事以前也發生過,一個女人瞞著大家懷了孕。她可以替嬰兒找到領養父母。」
「真不懂戴德斯都在忙些什麼。」溫特維爾有點自言自語地問。
「還好。」他把頭靠在她的肩膀上。「但感覺好奇怪,對不對?我一直想要替我母親報仇,但是當得知她的仇已經有人幫她報了,我卻希望報仇的代價不是讓溫特維爾——和妳,失去父親。」
「你記得你母親第二次看見靈視畫面時在做什麼嗎?」
他聲音裡的哀怨觸動了她的罪惡感:要不是因為她,戴德斯很可能會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溫特維爾身上。
「妳為什麼從來都沒告訴我?」他的聲音如此嘶啞。
「謝謝殿下。要我拉鈴讓人送茶來嗎?」
約蘭曦坐在閱覽室的書桌前,注視著年輕的蕾恩史東指揮官的影像,她手持彎刀的女海盜扮相非常瀟灑。這張照片是在紀念阿果寧三百年誕辰的化妝舞會上拍的,看來蕾恩史東指揮官的確鍾愛那句引言,而且身體力行地將它視覺化:牡蠣奉獻珍珠,但你必須有刀,而且願意用它。
想起他在審訊所的小囚室,她的心就揪結起來。「可是,如果你想離開這間飯店,能離開嗎?」
而對我來說,你是值得我拚盡一切守護的人,從此刻到永遠。
「沒問題,殿下。我請人送茶上來好嗎?」
在巨型流星雨出現的那一夜,約蘭曦.席伯恩出生雖已六個星期,但看來仍像個新生兒。這時她已經被掉包了。真正的約蘭曦去了……某個地方。而蕾恩史東指揮官的嬰兒被當成約蘭曦.席伯恩,由海伍德老師撫養長大。
「他自認為他得為妳而活,因為妳——他的女兒,將來會成為世上最偉大的元素魔法師,他要保護妳遠離亞特蘭提斯的魔掌——至於亞特蘭提斯為什麼要抓妳,我到現在還是不明白。有一次他作惡夢醒來,因為受到天使的審判而尖叫著嚇醒,整個故事才從他嘴裡吐露出來。但我只聽了一部分,就再也聽不下去,那時他告訴我:為了換得自己活命,他出賣了我表妹。」
「我想去找溫特維爾夫人。」約蘭曦說。
「和審訊所相比,這裡已經是天堂。有足夠空間讓我走動,沒有人一天到晚拷問我,我想要的任何非魔法國度書籍和報紙,都可以叫人送來。除了沒有妳的消息,我真的不能再抱怨了。」
溫特維爾聳肩。「應該沒有更差,但我不會希望任何人像我這樣。」
「你要什麼?」
他也因為長時間留在室內,臉色顯得比較蒼白,人也變得比較臃腫——原本高大的運動員身材,因為缺乏運動,甚至任何活動,而肌肉鬆弛。
他曾在某個時間點與潘妮洛普.蕾恩史東合力策劃掉包嬰兒的計謀嗎?這個因為偷看了亞麗安公主的日記而知道自己的孩子將發生什麼事的潘妮洛普.蕾恩史東?他是否曾提起醫院裡有個嬰兒,因為父母雙亡而要被送給素未謀面的年老遠親?他們是從這裡得到靈感的嗎?
他們沒等很久,溫特維爾夫人便開門進來。看見大公,和_圖_書她鞠躬行禮。
他的表情改變,抓住約蘭曦的手臂躲進厚重的藍色窗簾後面。
他為了妳連聲譽都不要了,溫特維爾夫人曾經對約蘭曦這樣說。為了妳,他毀了我們所有人。
儘管官方如此堅持,但席哈族依然是「另一種人」。來自法蘭克地區、次大陸,甚至次撒哈拉地區的難民,都已經融入為當地人了——她和這些人的子女一起上學,也成為朋友。至於席哈族,她或許會在街上停下來聽席哈族街頭音樂家的演奏、購買席哈族人販賣的蛋糕,住在迪拉瑪時,甚至看過席哈族為了慶祝新年和最重要節日而在皇宮大道舉行的仲夏遊行,但她從未去過席哈族人的家、從未和席哈族人當同學,也沒聽過海伍德老師的同事裡有席哈族——起碼沒人承認。
她轉向大公。「你有找到任何通道門嗎?」
「也讓溫特維爾夫人的心從此無法平靜。」她嘆了口氣。「我想,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把溫特維爾男爵當作我父親。」
「她來了。」大公說:「我從臥室窗外用時間凍結咒語使她靜止——但因為臥室受到反入侵咒語保護,我不能從那邊進去。」
他離開窗前,然後也想起了是什麼讓他從睡夢中驚醒:與他母親對溫特維爾男爵之死的描述有關。
約蘭曦揉著太陽穴。她發現的每一筆零碎資料應該都是有用的,可是沒有任何一筆帶來肯定的方向。
戴德斯的下巴動了動。「謝謝妳,夫人。妳有沒有任何話要我轉達給妳兒子?他如果知道妳平安無事,必定可以放心不少。」
溫特維爾夫人離開並關上門後,戴德斯和約蘭曦足足有一分鐘之久都沒有說話。接著,他們幾乎在同一時間轉向,緊緊擁抱對方。約蘭曦不知道是他安慰她,或是她安慰他。應該是兩者都有吧。
戴德斯把厚厚的訪客紀錄簿推向約蘭曦。她迅速翻閱書頁的聲音,聽起來大得很不自然。
「還是沒有進展?」坐在對面的大公問她。他從神祕的巴黎之行返回後,就來幫她找資料,已經有一個小時了。
「給我潘妮洛普.蕾恩史東與溫特維爾男爵,或男爵夫人相關的每一項資料。」約蘭曦對服務台說。
問:妳有小名嗎?
天氣很冷且烏雲密布,微帶灰色的樹葉掛在殘枝上顫抖著。路口對面是三個街頭音樂家,正用小提琴演奏著歡樂得不合時宜的樂曲。街上滿是穿著黑色或棕色大衣的行人匆忙來去,完全沒理會兩個正往路燈柱子黏貼廣告單的男孩,以及身上套著A字形夾板廣告、宣傳強生太太神奇瘦身藥水的男人。
「我要和你一起去。」記憶保管人費盡心力不讓亞特蘭提斯的爪牙伸向她,所以她去那間套房應該不會有危險。何況,根據達伯特的說法,蕾恩史東指揮官整個下午都很忙。「你的安全與我同樣重要,沒有你,溫特維爾在亞特蘭提斯撐不過五分鐘。」
他的固執讓約蘭曦感到困惑。這是記憶咒語引發的副作用嗎?
可是,沒人能走到一個魔法師面前,要求對方提供一滴血。血魔法的污名在大家的印象裡太深刻了,以致於大多數魔法師就像守護生命那般,小心翼翼地守護自己的血。
「那麼——」約蘭曦的聲音在自己的腦袋裡迴響。「妳也知道我母親是誰?」
但他已有足夠時間掉包了。
她發現自己能力的那天,海伍德老師把她塞進一個被當成通道門的大木箱裡。她被傳送到木箱對應的箱子,後者放置在居住於倫敦高級社區的流亡者——溫特維爾夫人家中的閣樓。這表示溫特維爾家和蕾恩史東指揮官一定有些關係。
「蕾恩史東指揮官沒有孩子,這表示她整個懷孕期間都得偽裝。而如果她讓自己的孩子冒充約蘭曦.席伯恩,那麼她對席伯恩家的嬰兒,也就是真正的約蘭曦.席伯恩,做了什麼?」
「我先去確定房間安全無虞。」他們走出書報攤老闆聽得見的範圍之後,他才說。
「我剛才要求服務台給我蕾恩史東指揮官及伊瑞涅同時出現的資料。」戴德斯繼續說:「看,這是我的發現。」
「她也是流亡者?」如果是,那就表示記憶保管人不是蕾恩史東指揮官,而是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