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得她能聞到雲松和銀苔所構成的他的味道,也近得她能看到他藍灰色眼睛星狀放射圖案的細節。
大草坪遠方,原本沒有任何喬木的地方,有一棵非常壯觀的吊鐘花樹,那是大公親手種植、用來紀念他偉大的元素魔法師夥伴。陽光普照的好天氣時,約蘭曦經常在樹蔭下鋪上毯子,有時唸書,有時與朋友分享從欣德史東太太店裡買來的松瓜冰。
「只有這時間我才能坐到我最愛的位子。」約蘭曦說。
他再瞪了一眼。「我不斷要妳在這段時間完全把我忘記。可是妳肯聽嗎?而當我弄錯了見面的時間,妳又一副跪在地上、為我祈禱了一千年的表情。」
「我們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值得尊敬的國主了。」欣德史東太太以非常肯定的口氣說。
杜明國國主不時大駕光臨並不是祕密——這也是這家店這麼熱門的原因之一。不過,約蘭曦倒不曾有此好運,在這裡碰見他。
總體來說,她在魔法研究學院的生活非常愉快。不過,學校生活已接近尾聲,她迫不及待地想做回真正的自己。她即將在這學期末拿到碩士學位,她真正的身分也將被揭露——這個世界尚未全然安全,但她不再懼怕那些風險。何況,她也很期待看到新生活將如何開展。
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到他本人。雖然其他人也在其他地方碰見過他,不過生命似乎無意再把他們拉在一起,她只能從遠處觀察他順著偉大的命運往前邁進。
「太好了!」約蘭曦微笑——她向來喜歡助人。「全身都不痛的感覺真的很棒,是吧?」
她發現自己把那張即時肖像畫從櫃子裡拿出來,手指沿著他鉛灰色外衣的輪廓滑過。最新研發出的肖像畫技術能捕捉衣料的材質,所以她能感覺裝飾著下襬的精美刺繡,手指摸得出柔滑的絲線和平整的方向。
「許多人很高興他是杜明國國主,我也是其中之一。」
「對。」他輕聲說。「她終究還是留下了他的畫像,好讓我在未來發現,也讓我看到他們在一起多麼快樂。」
她也笑著舉起他。「庫柏,老兄弟。我聽說你最後還是逃避了律師的工作。」
她親吻他之後,咧嘴一笑。「來吧,讓我們去讓他成為世上最快樂的人。」
小櫃子裡發出輕微的震動聲音,把她從回憶裡帶出來。她看了櫃子的門一眼,覺得很困惑,也突然警覺起來。不可能有人闖進這棟屋子吧?她總是記得施設保全咒語——而這方面她是很強的。
約蘭曦要離開時,欣德史東太太送給她一大盒非常漂亮的巧克力當成謝禮。她走過魔法研究學院的大草坪時,這盒巧克力引來了不少友善的讚美。
「噢。」看見她震驚又不安的模樣,他清了清喉嚨,表情認真起來。「對不起,我又提早到了。」
「我好想念妳。」他低語。
「不,別鞠躬。」他彷彿聽到她的想法和_圖_書。片刻後又說:「妳的功課怎麼樣?」
《元素三部曲 完》
戴德斯搖頭。「虛榮,你的名字叫湯瑪斯.庫柏。」
他伸出手臂摟住她。「一切都記起來了?」
她的頭突然覺得好怪,幾千幾百個炫麗的亮點在腦裡爆衝。記憶宛如間歇噴泉在顱骨內噴發。她抓住他的肩膀,避免跌倒。
「陛下。」她的聲音有點發抖。她到底該鞠躬,還是屈膝為禮?或者屈膝禮在這年頭已顯得太老派?
她停住腳步。
約蘭曦嚇得目瞪口呆。幸運之神庇佑她,她開始產生幻覺了嗎?在公眾場合時儀態總是完美無缺的大公,據說是個天性冷漠又嚴肅的人,從不淘氣也不惡作劇。
欣德史東太太頂下這間店之前,它是一家書店,而且老闆不是別人,正是杜明國國主的祖父——雖然當時沒有任何人知道,包括大公本人也被蒙在鼓裡。欣德史東太太留下了一些書,供顧客在等待或喝茶時瀏覽。而且,她也留下大部分的告示牌,包括那片:好書優於佳餚。欣德史東太太自嘲的幽默感,使得約蘭曦立刻喜歡上她。
他轉向戴德斯,微紅著臉脫下帽子,露出一頭茂密的頭髮。
「哈,等你用『我的希望,我的祈禱,我的命運』稱呼我的時候再說。」他瞪了她一眼。
當然,她也想起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的末次大革命。想起失去的那些人,哀傷在瞬間出現:阿瑪菈、溫特維爾、韓考克太太、戴德斯的父親,以及海伍德老師。她也短暫經歷了因為想起卡麗絲塔夫人和安蜜亞而引起的嫌惡,她們現在都隨亞歷特斯皇叔流亡在國外。https://www.hetubook.com.com
嘆口氣後她重返屋內,拿起書桌上等著她打分數的厚厚一疊實驗報告。她再次走出去,眼光落在畢業典澧時杜明國國主頒發畢業證書及表現卓越獎章給她時的畫像。
真笨。而且是笨到可悲。全杜明國的每個女孩都愛大公——加冕週年的大遊行,在皇宮大道旁昏倒的女孩至少有好幾十個。這不難理解——他既握有極大的權力,也是長相迷人的年輕男子,尤其又是末次大革命的英雄。不過,她們都是愛幻想的少女,而約蘭曦已是從事最後一年學士後研究的二十三歲女性。她也在魔法研究學院當講師,負責帶大一、大二的進階實習課程。而且,拜託,理性又自律的她,該有能力在週六早晨,以清明的頭腦早早把學生的實驗報告打好分數!
「我更嚴重。妳不知道必須等一個星期才能再次見到妳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妳畢業聚餐那天,我還以為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穿我們的祕密,即使我已盡全力對在場者一視同仁。」
「我當然不會介意。拜託,她是末次大革命的英雄,能與她相比,我怎會介意。」
她搖搖頭,不能再這樣為了他而執迷。即使他們再於類似的場合碰面,又能發生什麼事?最多也只是得到他幾分鐘的注意。如果他想要更加認識她,兩年前就可以做到——他知道她的名字和就讀的大學;其他的,只要他想要,都可以查到。
「謝天謝地。」庫柏說。「擔任某位重要人士的祕書才是適合我的工作。我快要變成一個教人受不了的馬屁精了。」
「可是現在還不到七點。」店才剛開,也因為時間還早,客人不多。
欣德史東太太把咖啡壺放在桌上。「妳猜,兩天前誰來過我的店?大公殿下!」
有一次,戴德斯想起曾在夢中看到來參加六月四日活動的庫柏,因此在信中問老友是否變胖。庫柏回信說,他仍然保持瘦削的身材,不幸的是,頭髮掉了許多,戴德斯一時善心大發,寄了一箱抗禿頭的藥劑給他。
費法克大拍庫柏的背。「我的天哪,好漂亮的頭髮,庫柏。太漂亮了。」
那次是大公來魔法研究學院頒獎給優秀學生,並參加典禮之後的聚餐。
她咯咯地笑著。「我愛慕你的時候的確會把自己弄得很可悲。」
費法克倒抽了一口氣。「啊,是你的父母。」
然後是純然的喜悅,當她看著眼前的年輕人時。
她在快八點時回到家裡。當她從偏僻的中南邊陲抵達迪拉瑪不久,便聽說了一個替某位出國做研究的教授照顧房子的機會;於是她提出申請,沒想到真的獲選,交換條件是保持屋內外的乾淨並做好例行維修,便能住進這棟美麗的屋子。
「絕對不可以。」欣德史東太太說。「我請客。」
「昨天的比賽很愉快吧?」他再次微笑著問。
「是啊,去訂購我們的野餐籃。」
庫柏發出尖叫,把費法克整個人舉離地面。「天哪,我無法相信真的是你。」
不管怎樣,她還是從口袋裡拿出魔杖,無聲地設下保護圈。https://m.hetubook.com.com櫃子的門打開,從裡面走出來的竟然是杜明國國主;他咧嘴笑著,年輕得好耀眼,也快樂得好耀眼。
兩人都笑了起來。
約蘭曦忍不住低聲驚叫。
他們大約只談了三分鐘。事後,她完全不記得他們說了些什麼。她只覺得自己處於異常強烈的情緒裡面,他注視她的方式、對她說話的方式、她退回隊伍前短暫握住她手的方式——彷彿在不斷訴說她比整個杜明國更加重要,而放開她等於奪走他的半條靈魂。
約蘭曦道謝後,拿起托盤走到窗邊的小桌。這家店位在風信子街和大學路的轉角,對面就是魔法藝術與科學研究學院著名的雕塑花園。每天早晨都有許多人來這裡散步,碰到誰都有可能。
十分鐘之後,欣德史東太太親自過來幫約蘭曦續杯。「妳知道嗎,西爾蘭小姐?約蘭曦.席伯恩小姐小的時候常來這裡。我希望妳別介意我說,妳和她長得可真像。」
我們的。我們!當夢想成真時,人會完全失去方向感嗎?她一定還在睡覺,一定是,這整件事只是一個美好的幻想?
「小姐,正確的稱呼是陛下。」他捉弄地說。
可是,對大公的執念盤桓不去。她並沒有去加冕週年大遊行湊熱鬧,也沒去購買有他畫像的紀念品,更沒紅著「娶我吧」的標語跑到要塞之城前面丟人現眼——她根本盡可能地遠離要塞之城。
所以,回信都是他寫的,他發揮說謊的長才開始創作小說。他發現替費法克編織故事充滿放鬆的效果:他起初在懷俄明地區經營牧場,然後去舊金山擔任一家旅館的經理,最近則是布宜諾斯艾利斯的生意人。他也越來越喜歡庫柏的長篇大論,其中充滿老朋友的消息,例如蘇哲蘭尚未迎娶任何可憎的女繼承人,桑約翰加入了劍橋大學的划船隊,伯明翰已是有頭有臉的埃及學家,不少人樂於贊助他的考古挖掘,公開演講時也有許多熱情的聽眾。
她回到陽台給學生的實驗報告打分數。可是雨雲開始聚集,一小時後她被迫移進室內,回到書房,三十分鐘後,全部的報告都已打好分數。雨持續下著,但她依然看得到遠方的要塞之城。
自從她搭乘熱氣球離開英國以後,就再也沒見過庫柏或杜立許太太之家的任何人。
最後,她決定嘗試一下,前提是官方必須安插很多守衛在學校,以及她要求戴德斯立下血誓,一旦需要她,他必須立刻召喚她回去幫他。
她不是出現幻覺。這真的是他,杜明國國主,就站在十步之外的地方。而他說提早到是什麼意思?而且是又提早到——他上次什麼時候提早了?
當戴德斯和約蘭曦終於回到巨蛇山的別墅時已經是傍晚了。「妳知道我們為何總是去四季皇后的夏季避暑別墅嗎?」他問。
欣德史東太太的助手送來咖啡和可頌,約蘭曦打開皮夾。
庫柏的臉紅得像甜菜,不過是世界上最快樂的甜菜。「我好高興見到你們兩位。我們分開實在太久了,而且……」他臉上的快樂消退了一些。「多年後也不保證能見到所有的老朋友,不是嗎?」
她的喉嚨到現在都還有點痛——鬧得太厲害了,但很痛快。
事實上,欣德史東太太絕非是第一個說約蘭曦.西爾蘭和約蘭曦.席伯恩長得很像的人。她在研究學院二年級的時候,選了希波妲.殷雯泰教授的課,這位有著一頭火焰般紅髮、塊頭高大的教授,也說過相同的話。不過,約蘭曦並沒有把這些告訴欣德史東太太,那會顯得太自誇。
前提必須是他想要。
「早安,親愛的。」站在收銀台後方的欣德史東太太,滿臉笑容地招呼她。收銀台上方有一面掛在天花板上的告示牌,寫著:與黑暗藝術有關的書在地下室,免費。如果找到地下室,請發揮愛心餵一餵裡面的幻影巨獸貝西摩斯。E.康斯坦丁諾斯敬上。
他怎會知道她昨天去參加了一場運動賽事?而且他怎會用她早已渴望的方式注視著她,好像他對她有著無限的仰慕,外加某種幾乎稱得上貪婪的味道?
這張畫像原本放在她的床頭桌,然後移到書桌、再移到書架,最後被藏進放有各種雜物的櫃子。
她老早便計劃以假身分進入魔法研究和_圖_書學院就讀,卻很猶豫是否也沿用一套假的記憶,以便她能更單純、更不受干擾地享受大學經驗,不必因必須應付杜明國國主而分心。
然而,光看著畫像這遙遠的象徵,便想像他們若再碰面將是最親密的朋友,真的是個瘋狂的想法。他或許是個卓越的男人,但並不友善,她相信他私下應該不好相處。話雖如此,日出日落、春來秋往,他仍是她生命裡的暗流。
他稍往後退,大拇指沿著她的臉頰拂過,感覺有如閃電般的愛撫。「妳,而且只有妳。」他輕聲說。
「我能——邀您坐下嗎,陛下?」她努力沒讓聲音發抖。「喝茶好嗎?我還有來自欣德史東太太,店裡的巧克力呢。」
「不用了,謝謝,我剛吃過早餐。」
他對在場的每個人都很有禮貌,雖然約蘭曦可以感覺到他並不喜歡這種必須與人閒聊的場合。
他們享受餐點、笑談往事。下午時分,戴德斯、費法克和卡許卡力對其他的朋友說了再見,三個人騰跳到倫敦喝茶長敘。他們有許多事情要談,因為卡許卡力也打算把自己和阿瑪菈在末次大革命的參與公諸於世。
舂季別墅位在一座高山的草原上,到處開滿了粉紅和淺紫的野花,和夏季別墅同樣美麗。戴德斯指著一對正走過草原的旅行者,他們的臉龐在燦爛的晚霞裡發著光。「妳看他們。」
她低聲罵了自己一下,大步走進書房,把畫像塞進小櫃子的最上層。
「是,麻煩妳。」
「西爾蘭小姐要巧克力可頌和一杯拿鐵。」欣德史東太太對櫃台後面的助手說。她轉回來面對約蘭曦。「妳星期六早上總是這麼早起,沒在週五晚上出去玩嗎?」
他也低聲回答:「妳以為我是瞎子嗎?」
她大笑。「你怎麼可以欺負一個崇拜偶像的可憐女孩?」
他拿起她的手放在試煉集上。「嗯,最近我去了四季皇后的春季別墅,看到了完全出乎意料的一件事。」
魏斯特和費法克愉快地談話,後來戴德斯也加入。他離開去找蘇哲蘭和伯明翰時,費法克在戴德斯耳邊低語,說魏斯特和伯明翰「在一起」。
「這還用說!還是和平常一樣?」
費法克伸手摟住庫柏的肩膀。「但今天我們都在,全世界所有的老朋友。」
戴德斯和費法克也大叫起來。他們在這之前當然見過卡許卡力好幾次,消滅禍主餘黨的那次行動甚至相處了好幾個月,但是與他一起站在這一切開始的地方,依然別具意義。
約蘭曦剛踏入欣德史東太太的甜點店,奶油和香草的味道便撲鼻而來。這間整潔明亮的店,是約蘭曦在迪拉瑪的最愛之一。它在夏天的時候會推出許多奇奇怪怪的冰品,冬天的時候只一杯巧克力就能讓人心滿意足,而一整年裡的每一天都有各式美味的甜點——再靠近擺滿繽紛糕點的展示櫃,那就更走不開了。
「我也剛吃過。」她說。「是在欣德史東太太店裡。她提起兩天前你去過。」
戴德斯終於在最近的一封信裡告訴庫柏,溫特維爾及韓考克太太在多年前那場使他倉促離開伊頓的「宮廷政變」裡犧牲了性命。
兩人注視著手挽著手的那對戀人,他們漫步過別墅,消失在一條小徑的彎處。
整個情勢極為複雜,國家要從千年的貴族統治和數十年的外國占領中,轉變為民主體制已屬不易,而他又偏偏在二十一歲生日時,無預警地宣布了他的席哈族血統。
他與她一起經歷過戰爭與地獄。他們一起改變了世界,他們的命運也將永遠交纏在一起。
「我一直在等妳來,要告訴妳,這些年來,我為了這手肘,不知吃了多少藥水和藥丸,可是妳給我的藥劑——啊,那簡直是奇蹟!讓我都不知怎樣才能向妳道謝。」
她也不懂為什麼週六仍在上課時間起床。週五晚上她從不設鬧鐘,可是依然在太陽剛升起時醒來。
「一位很好的年輕人,對吧?」
「我的天。」她若為自己訂個野餐籃,大概也會選這些。
一段祕密人生在她眼前展開。就讀於魔法藝術與科學研究學院這位勤奮有禮的碩士候選人,其實是皇家寶座旁最大的助力。至於他在迷宮山脈荒野裡的長途健行?那是他們在一起討論、規劃、制訂策略,並為有時很困難的決定痛苦思索的時刻。他公布席哈族血脈時的那篇歷史性演講,以及他準備給予席哈族全面平等待遇的改革計畫?不只講詞大部分是她草擬的,一開始根本就是她說服他採取這不朽的第一步。而且有個暑假,甚至是她二年級的大半個學期,她並非對外宣稱的、回家鄉照顧老祖母,而是與他共同策劃如何消滅禍主的殘餘勢力。
「見過一次。畢業典禮的時候。」
接下來的一個月,她的同學之間發生了激烈辯論,當其中一人宣稱「我們不妨把杜明國國主當成規則之外的特例」時,她立刻站起來問:「到底要hetubook.com.com有多少特例,你才明白規則根本只存在於你腦袋裡?你不希望別人用你看待席哈族的方式看待你吧?」
「是啊,他真的來了,而且訂了一個野餐籃,要我們今天送到要塞之城。」她第一次知道大公竟有野餐的雅興。她還以為他整天忙於工作,或許偶爾去迷宮山脈健行。
然後親吻了她。
她開始覺得無比尷尬。到底要怎樣問杜明國國主,他來她家做什麼?而且,他怎會從儲藏室的櫃子裡出來?它明明不是任何一種通道門。
那天晚上,她坐下來給大公寫了一封就事論事的長信,並在兩天之後很意外地接到了他親筆寫的長達兩頁的回函。他們在畢業聚餐見面時,他立刻說:「寫那封美麗的信給我的,就是妳吧?」
費法克握住他的手。「來吧,未來,我已準備好了。」
「我也一樣。」他告訴她。「我也一樣。」
她大笑,但笑聲被庫柏的尖叫淹沒。「各位,我們那位來自次大陸的朋友終於來了!」
沒人看穿他們,不過事情很快會有所改變。
整個冒險故事最意外的插曲竟是戴德斯和庫柏成了筆友——庫柏定時寫信,而戴德斯不定時回覆。庫柏當然從不知道他是寫給戴德斯——他給費法克的信寄到戴德斯設立的懷俄明地區的假地址,最後都到達戴德斯手上。禍主剛死的那幾年,溫特維爾夫人遭遇了兩次暗殺事件,戴德斯認為若由費法克出面回信、即使是寄給非魔法世界的人,對費法克也太過於危險。
她以一根手指拂過他的眉毛。「戴德斯。」
而她居然召喚出一個笑容滿面的版本,正是她腦袋出問題的證據。不是嗎?
《元素三部曲Ⅲ:不朽高地 完》
「而且,妳知道嗎?我接下他的訂單時,立刻想到妳。他挑選的都是妳最愛的食物——夏日沙拉、鵝肝三明治、菠菜派和松瓜冰。」
「妳見過他,對不對?」
或許她可以獲選代表魔法研究學院去參加他每年在要塞之城舉辦的優秀學生聚餐。可是,魔法研究學院的優秀學生競爭激烈。何況,傳統上總是派大學部而非研究所的學生前往。而研究所裡還有一位學生的成績和約蘭曦同樣出色,但對方的家世更好。
「當然有。昨天晚上我和朋友去看了一場空中馬球比賽。研究學院隊贏了,所以我們唱歌唱到兩點,很大聲又很難聽地亂唱一通。」
他後來都沒有與她聯絡,就是他不想要,以及她的渴望全是單戀的最佳證明:如此難以否認的事實,不管多麼不樂意,她都必須強迫自己接受。
和渴望。
他們找到蘇哲蘭、羅傑斯、桑約翰,以及杜立許太太之家的許多舍友,大家坐下來吃了一頓豐盛的野餐。進行到一半時,以前的宿舍長伯明翰出現了,而且居然帶著魏斯特同行。這些年輕人看見魏斯特都很興奮,因為他不只是伊頓十一人隊的隊長,後來也成為牛津大學板球隊的隊長,如今他正往物理學家的研究之路邁進,和伯明翰一起住在牛津。
她從有點樸素的前門進入,把欣德史東太太送的禮物放在茶几上,走進屋後的陽台。魔法藝術與科學研究學院位於巨蛇山山肩,她可以從自家陽台俯瞰首都全城,再遠及充滿戲劇張力的海岸線。她站了大約十分鐘,注視著戴德斯的右手那片新生地上、大公官邸要塞之城所在的無名指。
然而,它依然使她分神,依然令她放下手邊的事務凝視它。並勾起回憶。
「因為那是試煉集裡最美的地方,所以百去不厭。」她說。「不過,請你繼續。」
但他的每件小事都對她造成影響。她研究要塞之城發布的他的行程,追蹤媒體報導、他參加的每項紀念活動,並從他演講與聲明所用的語言分析他對杜明國國勢的真正評估。
他走了過來,直到他們之間毫無距離,近到她可以看見他罩衫鈕釦上的圖案——一個她從未見過的盾形紋章,盾形的四等分裡分別是龍、鳳凰、獅鷲和獨角獸。
而今天是步上新道路的第一步。「可以去參加六月四日的活動了嗎?準備好去讓我們親愛的庫柏拍你馬屁了嗎?」
以一個來自鄉下地方的普通女孩來說,這真的是很好的運氣。
「早。」約蘭曦回答。「妳好嗎?」
在她長大的山區,人們有的時候會沿著陡峭的急流泛舟而下,他的親吻就給人那樣的感覺,充滿危險與刺|激,使得她的心臟怦怦狂跳,似乎隨時要從她的胸腔裡跳出來。
「很好,一切都很順利。」她忍不住睜大了眼注視他。他的黑色頭髮比最近的官方畫像更長,身上是淺黃褐色的罩衫,搭配深灰色的寬鬆長褲,非常好看——罩衫美好地沿著勁瘦的身形垂墜下來。
戴德斯發出呻|吟。「我隨時都是準備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