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脈搏了!」他喊道。「幸運之神庇佑我。有脈搏了!」
魏斯特吞一下口水。「我父親是國王學院的生物學教授,他的實驗是電力對肌肉的刺|激作用。妳可以操縱電力,或許妳可以試著用電力刺|激他的心臟肌肉,使肌肉產生收縮?」
「魏斯特,振作起來。」她用飄浮咒語把不斷撲打的魏斯特送往戴德斯的飛毯上空出的位子。「卡許卡力,解開我們飛毯的連結。」
她原本要向他保證,戴德斯絕不會因為這種事而改變對魏斯特的觀感,隨即了解這只是驕傲的年輕男子想保守自己單戀的祕密。「我答應。」
「殿下可以用皇家的力量保護席伯恩小姐。」達伯特建議。
淚水充滿她的雙眼。她瘋狂地親吻他,但非常、非常短暫。「快走,我們快走!」
群眾陸續加入祈禱,幾百、幾千個聲音一起輕嘆:「你之離開,是否有如船之離港?你是否將化作雨,再重返地面?容我在天外之天引領你,一如我在地上是最亮的光?」
禍主的死亡對於長久以來的反抗派開始有利,然而情況仍陷於膠著與危險之中。亞特蘭提斯在整個魔法世界派駐了大批軍隊,也在各處設有基地。誰將在最高指揮總督所留下的權力真空期間領導這整個組織?
蕾恩史東指揮官倒吸了一口氣。「唉,這孩子。」
「我能否請問殿下和席伯恩小姐,何瑞修.海伍德老師以及安蜜亞.提貝里烏斯小姐發生了什麼事?」
「妳看過她在條件最嚴苛時的表現。所以,就某方面來說,妳對她的認識已經很深。不過,我的確希望妳們在不同的情況下認識,就只是把她當成一位親切又美好的同伴。」
「……須要同意權力轉移。我必須離開。我愛妳。」
「抱歉,我覺得我早就預見了解決之道。」卡許卡力說。
他一定是瞎了,或者眼裡只看得到她。此刻,他看見到處都是玫瑰花瓣——小徑沿途,花園裡剪得很漂亮的草坪上,他們身邊的欄杆,甚至在腳下的湖面上漂浮。
「的確。」蕾恩史東指揮官說。「偉大元素魔法師的部分一定要對外說明。」費法克皺起眉頭。
魏斯特微微臉紅。「六月四日,他的家人和出巡政府出現在巨大的白色帳蓬下,我第一次注意到他。他看起來好美,雖然也很生氣。而,嗯……」魏斯特聳個肩。「我整個暑假都在想他。」
她打開木盒,立刻哈哈大笑。夏季學期結束之前,為了感謝卡許卡力在六月四日那天晚上對她和大公的協助,他們買了一套刻有卡許卡力姓名字首的刮鬍用具組送給他。
他們真的都已髒到無以復加——她臉上的煙塵因為方才涕淚縱橫而更加髒亂。更糟的是,她不只手臂有割傷,身體側面也有,而她甚至說不出受傷的經過和時間。
「那是因為我擁有許多人的協助,還有犧牲。」她已熱淚盈眶。「如果沒有杜爾嘉達維,我們根本不可能成功。」
「嗯,已經開始皺眉了。」她說。「看來活著的樂趣並沒有持續很久。」
「是啊,你的確該罵。」她把巧克力可頌塞進嘴裡,因這無上美味而閉眼細細品嗜。「不過,我還可以奉送另一個想法:你將治理得很好。事實上,或許有一天你會得到與戴德斯大帝及崇高的涵絲佩雅同樣的讚響——當然不可能從我口中啦,而是對你沒那麼了解的歷史學家。」
她握住他的雙手。「她是我所認識最勇敢的魔法師。我要對你和她表達我永遠的感激。」
卡許卡力沉默了片刻。「我知道是我下的手,這就夠了。我並不想要大眾知道此事由我完成,因而危及我的家人。幸好,我在這次行動裡的貢獻很容易模糊帶過,不過費法克……」他轉向她。「妳的角色很難掩飾。」
顧及其本身與家人的安全,我們不會揭露事件要角的身分。對於他們非凡的勇氣與犧牲,我們謹獻上無盡的感激。
「為了要這麼做,我們就必須得到亞特蘭提斯人至少某種程度的同意。我建議由我宣稱,到目前發生的各種事件都是由我主導,並針對禍主的許多祕密提出詳盡的說明。對亞特蘭提斯大多數的人民來說,這會是巨大的創傷與震驚,不過這種情況也只有知道真相才能治癒。」
同時發出強烈的祝願,祈禱這兩位傑出的年輕人平安快樂。
「我盡量陪伴我的外甥女,希望我能成為她生命中的另一股影響力。起初,她似乎是個頗有希望的小孩,聰明、好奇又專注,而且儀態美好。不過,後來我看見她太過執著於贏取母親的愛,這份執迷不悟的心思使得她即使踐踏旁人也毫無感覺,偏偏她母親又是那種眼中只有自己的人。」
「完全相反。」費法克說。「我非常感激妳沒有讓我在卡麗絲塔夫人的影響下成長。」
她也不知道任何有此作用的咒語。絕望感將她整個吞噬。她用力搖晃戴德斯的肩膀——彷彿這會有幫助。「醒來!醒來!」
試煉集裡的天氣與外面同步,除非某個故事的主題凌駕了氣候條件。〈四季皇后〉的夏季別墅永遠都是夏季,天氣永遠清新可愛。
幾乎每隔一分鐘他就問費法克:「妳確定我還在地球上?妳確定我不是已在天外之天?」
屋外的地平線已出現第一道曙光,他這輩子最長的一夜即將結束。新的一天正要開始。
「所以,您知道她是卡麗絲塔夫人親生的孩子,陛下?」
費法克眨了眨眼睛。「但那樣我們就必須結婚,不是嗎?我們還未成年呢。」成為大公的伴侶,必須負起隨之而至的諸多責任與義務,戴德斯並不希望她過這樣的生活。至少不是現在,她現在只想完成夢想,成為魔法與科學研究學院的學生。
「我在她離開沙漠之前已經做了。她很明確地對我說出她打算做的事。」
「我們在她或許不該再易容的時候認識,可是她太喜歡那種因為相貌平常而不必到處受人矚目的自由,所以仍然不肯放棄。我認識她的時候,她的面貌是她的表姊蘇麗妮。」和圖書
「我被公主逮到偷看日記的那天晚上,離開醫院時看到滿天的流星雨,領悟到這就是公主所預見的。我突然間了解卡麗絲塔花這麼多時間親近何瑞修的理由,因為他知道醫院裡有個成為孤兒的女嬰,即將被送給從沒見過她的遠親領養。」
未來不全然只有失去。
她翻了個白眼。「你白痴啊你。你真的已經忘記面對禍主是怎樣的情況了嗎?請拿出感恩的心,專注於治理你的國家吧。」
他從欄杆跳下,也把她抱到地面。「我哪次看到妳不是目瞪口呆,閃和-圖-書電馭使。來,我們去看看我有沒有足夠的男子氣慨,面對如山的玫瑰花瓣依舊面不改色。」
五具棺木抵達主教座堂前面的廣場:阿瑪菈、溫特維爾、戴德斯.康斯坦丁諾斯、韓考克太太,和海伍德老師——後二者以逼真的木雕人像代替。杜明國國主是他父親棺木的抬棺者之一,卡許卡力的哥哥是阿瑪菈的抬棺者,溫特維爾夫人為她兒子抬棺,蕾恩史東指揮官則為韓考克太太抬棺,而看見達伯特擔任海伍德老師的抬棺者之一,約蘭曦好感動。
他微微一笑。「這是我第一次對人說出這個故事——她的易容能力是我們必須保守的祕密——不過,我愛上她的時候,她的外貌非常不一樣。」
她將一小團閃電集中於雙手,把燦爛的藍色電力球瞄準戴德斯的心臟送去。一次。兩次。三次。
這對兄弟離開之後,約蘭曦看著刮鬍組許久,拿起每件單品感覺它的重量,手指撫弄刻在鬍刷把手上的英文字母。
抵達黑堡時,堡內的居民正瘋狂地四處奔跑,他們因而得以順利抵達位於祈禱凹室的通道門,隨後也從修道院的那本試煉集輕鬆地離開黑堡。
約蘭曦召來強力的上升氣流。我會倒下來然後死去,戴德斯曾經告訴她,所以她向來有所準備。只要她和他在一起,只要她是這世代最偉大的元素魔法師,她一定不會讓他倒下然後死去。
他的飛毯因聽令於卡許卡力而來到相同高度。她注視著他,他怎麼可能提出任何有用的建議?
試煉集裡的世界都在燃燒。費法克張開雙手將煙和火阻擋在兩邊,讓他們快速穿過。
他毫無反應;臉上仍是最後那痛苦又驚訝的表情。她抓起他的手腕——沒有脈搏。她把耳朵貼在他的胸前——沒有心跳。
約蘭曦和戴德斯甚至沒有走到床邊,直接躺在日光室的沙發上睡著了。然後,她突然察覺到戴德斯在對她說話。
「快樂。」
如今,卡許卡力投桃報李,送了一套刻有姓名字首、象牙把手鑲了金,肯定能讓亞契.費法克驕傲到飄飄然的刮鬍用品組。
「當然。」
達伯特帶領她前往瓦蘇達.卡許卡力等候的起居室。他們兄弟倆真的很像,相同的體格、同樣黝黑且情感豐富的眼睛和優雅的唇。然而,差異也同樣明顯——兄長有著極為溫文爾雅的氣質。弟弟的禮儀或許也毫無瑕疵,但較為咄咄逼人。而瓦蘇達.卡許卡力應該是容易微笑和大笑的人。
戴德斯在要塞之城的露台發表簡短的出征演說之後,杜明國的居民開始對籠罩在迪拉瑪上空、形同包圍首都的數十輛裝甲戰車投擲燃燒彈。情況迅速加溫。略微遲疑之後,曾經率軍前去撒哈拉沙漠、用魔咒長矛援助戴德斯和約蘭曦的蕾恩史東指揮官,決定不再等待,直接動手打下那些裝甲戰。
所以,戴德斯和他的朋友發現自己離開試煉集之後,身在他父母親以前的愛巢。這是一棟有著海洋顏色的家具與裝潢、溫暖的米色牆壁且通風良好的小屋。達伯特準備了藥品、洗澡水和營養的食物等著他們,並在他們清洗與進食時醫治魏斯特的腿。
「費法克,妳還記得我們在亞特蘭提斯的時候,我說我夢到妳的葬禮?」
逝者被放置在火葬柴堆上。祈禱歌聲漸強,而後漸弱到全然寂靜。在火光下顯得無比嚴肅和令人信服的杜明國國主,對群眾發表了演說:「靜臥在諸位面前的是勇氣、毅力、慈悲、勇氣與愛。靜臥在諸位面前的男人和女人,他們原本可以做其他的選擇,原本可以只是控訴這個世界的不公不義,而不一定要用自己的生命去改變。今晚我們在此榮耀他們。今晚我們也在此榮耀曾經為我們鋪路的先人,有些我們仍有記憶,有些已被忘懷。」
「不是。根據審訊所的記錄,是蓋烏斯大公在許久之前給她看過那個干擾器。」蕾恩史東指揮官轉向費法克。「席伯恩小姐,也請容我向妳道歉。我不該對任何人——即使是血親——提起瓦力得斯的女兒杖。我希望妳能原諒我害妳有生命危險。」
她收下一個很帥氣的紅木盒。「送給我?」
魏斯特由達伯特護送,於第二天返回英國。卡許卡力兄弟也在下午來向約蘭曦辭行。他們扮成前來與杜明國國主討論最新情勢的反抗軍,在迪拉瑪公開地到處走動。不過,分離的時刻終究來到。她擁抱兩兄弟。「照顧自己。」
亞特蘭提斯沒收的三本試煉集都放在迪拉瑪的審訊所——禍主不要任何人利用它們當通道門,與亞特蘭提斯為敵;但也不想摧毀它們,因為將來或許會有用處。攻占審訊所後,達伯特的第一要務便是取回這三本書,並把它們帶到巨蛇山山肩的一座別墅,那是戴德斯父母熱戀期間約會見面的地方。
他們握手。
「解開了!」卡許卡力說。
她的手沿著他的手臂掠過。「我要讓你更快樂。」
這個男人或許並未親手結束禍主的生命,但他的大愛與奉獻絕對不比他的弟弟遜色。
他的罩衫冒出煙來。她揮開煙霧,熄滅火星。卡許卡力捏著戴德斯的手腕,雙眉因專注而蹙起。
「韓考克太太沒有後代,所以不怕有人尋仇。溫特維爾夫人也只剩她自己,不必擔憂其他人。你呢,卡許卡力?你願意承認下手殺掉禍主的人是你嗎?」
「蘋果掉下來時不會離樹太遠。」
血液在她的耳中衝撞。他們必須想點辦法,而且要快。試煉集不留死人。他們如果想不出解決之道,戴德斯很快會被試煉集排除出去。
卡許卡力點頭。這似乎是好長一段時間以來,他眼中首次出現了一絲淘氣。
「我能——我能不能提個建議?」魏斯特說。
蕾恩史東指揮官搖頭。「有一段時間,我對何瑞修和卡麗絲塔同樣生氣。不過,在安蜜亞出生一年後,我請求見他。他那時說他很忙。再過一年,他和我聯絡。當我們見面,我發現他對卡麗絲塔和_圖_書僅有的記憶,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形。」
他們笑著再度擁抱對方。
他望向窗外,望著持續下著的雨。她第一次注意到阿瑪菈的訂婚臂環套在他的手腕上。
「何瑞修把她倆調換之後,是我把她們又調換回來。」
她把某樣輕盈且無比柔嫩的東西放進他的手掌裡,那是一片玫瑰花瓣。「轉頭看看。」
等她再度醒來,時間已是下午,外面下著綿綿細雨。她走到遮篷下的陽台,因驚訝而猛然抽氣:魔法科學與藝術研究學院壯觀的鐘樓,竟然就在不到半哩之外!校舍的紅色屋頂出現在一排排樹木上方。而如果她用力瞇起眼睛,甚至幾乎可以看到大學路上五顏六色的傘流。
「妳說那是迪拉瑪的天使主教座堂,只有國葬才在那裡舉行。」卡許卡力看了看圍桌而坐的每個人。「既然我大嫂以費法克的面貌過世,為什麼不替她舉行國葬?禍主的黨羽如果相信她已經死去,就不會來追殺她。」
「那天稍晚,我找卡麗絲塔對質,問她是否壓制了何瑞修的記憶。但她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她的記憶也全被壓制了。我非常沮喪:我沒辦法幫他,也找不到人幫他。所以,我就此疏遠了何瑞修,我們的友誼因為他做的事以及他的轉變而無法維持。」
他的脈搏加速。「不太可能。」
「等你看到裡面數以噸計的花瓣時,保證讓你目瞪口呆。」
他的胸口抽緊。現在還有什麼是他該知道的?
「我原本害怕卡麗絲塔會只把孩子當成替身。但這種事並未發生,因為卡麗絲塔的記憶遭到壓制,她並不記得安蜜亞是別人的小孩——雖然她對安蜜亞的不夠美麗與缺乏魅力頗為失望。」
魏斯特伸出手臂摟住泣不成聲的約蘭曦。
「卡許卡力少爺。」達伯特回答。「瓦蘇達.卡許卡力少爺。」
「我很遺憾你不能看到她最後一面。」
「她很好。之前被關在迪拉瑪的審訊所時,我和她談過,她很樂意讓全世界知道禍主對她兒子做的事。」
整座城市在接下來的四十八小時瘋狂地慶祝,然後是隆重的國家葬禮。達伯特為約蘭曦和魏斯特在主教座堂旁邊的戴德斯大帝紀念博物館裡,準備了一間接待室。他們提早抵達,這時夕陽仍在天邊,主教座堂的無數窗戶全染上了火焰般的金光。
不是別人,正是戴德斯最大的盟友,達伯特。
他大笑。「妳改變主意的時候,不改則已,一改驚人!」
費法克點頭。
他拿起她的手貼在臉頰上,感激之情溢於言表——有能力打敗禍主的魔法師,絕對能擁有無比充實的一生。
當然。當然。她扳開戴德斯的下巴,強迫空氣進入他的氣管。他咳嗽著半坐起來,臉上出現萬分困惑的表情。
禍主死亡的事實在那天晚上被發布。約蘭曦閱讀《迪拉瑪觀察報》時,只覺得整篇故事是如此引人入勝,即使她早已清楚每個細節。報導幾乎占了整份報紙,它的最後一段是這樣的:
約蘭曦的手指敲著嘴唇。「我從未往那個方向想。」
「你們看!」卡許卡力大叫。
約蘭曦按著卡許卡力的手臂。「你確定要這樣做?」
「我手上有終點干擾器,也是妳告訴她的嗎?」戴德斯問。「那個能讓我從迪拉瑪東站的轉運點直接前往亞特蘭提斯的終點干擾器。」
「答應我,絕對不要告訴他。」
「是我的榮幸。妳完成了魔法國度努力了好幾個世代的事。」
魏斯特骨折的腿已經康復,早就可以返回英國,但他希望能參加國葬。他們東聊西扯,談著他的和她的計畫,以及他在杜明國看到的諸多奇妙事物。最後她說:「我能問你一件事嗎?」
「我漸漸不再涉入她的生活,但我必須在此道歉。」蕾恩史東指揮官對戴德斯低下頭。「許久之前,我曾經對她提起瓦力得斯有一支女兒杖。而當新任審訊官想找到從沙漠的鐘形罩逃出的殿下時,她把這情報告知亞特蘭提斯。」
達伯特露出微笑。「我早就準備好了。但在我拿給妳之前,有位客人想要見妳。」
她抓住卡許卡力的手臂。「遠距咒語怎樣殺人?怎樣的方式?」
「妳也一樣,費法克。」卡許卡力說。「這是送給妳的道別禮物。」
她點頭。
她猛地轉身。「噢,達伯特先生,我知道你很忙,不過你能不能派人去幫我找一份去年五月高等學院入學考試的考古題?」
當睡美人城堡——真相大白的時刻——逐漸靠近,他安靜下來,思考最壞的情況是否即將發生。費法克按住他的手。「我們會安然通過的。」
但有什麼辦法?他們有什麼辦法?
戴德斯當晚返回小屋時,費法克躺在日光室的長沙發上,雙眼閉著。他靠近時,發現他母親的日記攤開著放在邊桌上,其中的一篇清晰可見。
她滑向戴德斯被她的上升氣流托住而懸浮的半空中,將他拉到她的飛毯上。「最強力經來!最強力醒來!」
樹上掛有燈籠,螢火蟲在枝葉間閃爍。她坐在俯瞰湖面的石頭欄杆上,仰望著星星。他爬上攔杆,在她身旁坐下。她伸出手臂環住他的肩,親吻他的太陽穴。「快樂嗎?」
他愛的人十分了解他。「不幸的是,既然我活著,大家就會期待我真正去治理這個國家。光想到這一點,還真寧願去面對禍主。」
戴德斯非常驚說。「那是盟友的信號——艾伯龍王室的盟友。」
費法克的手指滑過桌子邊緣。「而你們可曾……不只是朋友?」
她總是微笑著親吻他一下。不過,大約在第十五次時,她回答:「如果已在天外之天,我們不會這麼骯髒吧?」
飛到她旁邊的卡許卡力開始哈https://www.hetubook.com.com咒語。還是沒有用,完全沒有用。
所有的目光都轉過去看他。
他笑了一下。「當然還需要問我哥。但重要的是,我相信阿瑪菈會喜歡這麼盛大的告別。」
「然而,永恆不會遺忘任何事。片刻的恩典會在永恆裡共鳴,每件勇敢的行為也一樣。所以,我們在此榮耀死者——並活在恩典與勇氣裡。」
「誰?」還有誰知道她在這裡?
他大笑。「我的確該罵,是吧?『閉嘴,去治理國家啦。』」
「我們需要你幫忙做些重要的決定,陛下。」達伯特簡要報告了過去幾天的事件之後說。
杜明曆一〇二一年四月二十六日
「我剛去看過她。」他輕聲說。「即使事先已經知道她的外貌變得像妳,但那仍是……極大的震撼。」
「這是個非常巧妙的想法。」達伯特說。「除了這房間裡的人,沒有人知道席伯恩小姐從亞特蘭提斯生還,而我們也很樂於保守這個祕密。」
瓦蘇達.卡許卡力注視她片刻。「我們也要說同樣的話。請永遠不要忘記。」
約蘭曦見過蘇麗妮,樣貌討喜但美麗的程度遠遠不及阿瑪菈。「多麼特別的故事!我真希望……有機會更加認識她。」
「請坐。」她說。「很榮幸認識你。」
蕾恩史東指揮官嘆了一口氣。「妳可能知道我看了公主殿下的日記,席伯恩小姐,那是因為我的異母姊姊,卡麗絲塔夫人不斷地堅稱我若拒絕找出公主殿下的預言,她的孩子會發生可怕的事。結果,我讀到的是有個男人在一個窗外似乎不斷地放煙火的晚上,調換了醫院育嬰室裡的兩個女嬰。」
「別呆坐著!」卡許卡力命令道。「灌一些空氣給他,該死!」
「不!」魏斯特尖叫。「不!」
約蘭曦多注視了他片刻。這算什麼荒謬理論?但剎那之後,她不再遲疑。
戴德斯與費法克對看了一眼——這正是另外三個人出現之前,他倆正在討論的事。她對他點了個頭。他吁出了一口氣。「長久以來,禍主不斷剷除可能對他產生威脅的人,所以亞特蘭提斯目前處於後繼無人的情況。我認為杜明國資無旁貸,必須在近期內插手,扮演重要的角色,直到他們可以自行管理。」
我的臉因淚水而全濕。我沒有時間寫下更多細節,因為父親已抵達城堡,距離我死亡的時間只剩幾分鐘。
「妳知道易容者小的時候可以變成任何人,但長大後只能易容一次?」
她走到門口的時候,費法克站起來。「對不起,指揮官。據我所知,妳和我的監護人是很好的朋友,妳是否對他提起過他做的事?」
她無法相信。她不能接受。他一定只是失去意識,不可能被殺死。「你不可以現在死去!不可以,戴德斯!」
當卡許卡力過來加入他們時,達伯特領著一直都支持他們的蕾恩史東指揮官進來。戴德斯親切地歡迎她,並邀請她和達伯特坐下。蕾恩史東指揮官更加仔細地分析了目前的情況。然後她說:「當有特殊情況時,最高議會或許會同意把治理國家的重責大任交給一位尚未成年的君主。而目前的情況真的很特殊,我相信他們會一致同意。不知殿下可曾思考,此一狀況下的諸多事務該如何進行?」
離開試煉集之後會在哪裡?這個不甚愉快的問題一直存在,而戴德斯也該有所準備。可是他仍因為自己居然還活著而感到不可思議,完全沒辦法思考其他的事。
她發出一些聲音,也許是一連串的嗯、嗯,但她認為他應該知道她說的是她也愛他,強烈的程度連雙足飛龍都會嚇跑。
「溫特維爾夫人的證詞也會很有分量。」達伯特補充說明。
「我決心不讓卡麗絲塔得逞,她不可以偷別人的小孩。所以,我把她們又調換過來。」
「讓對方的心臟立刻停止。可是我找不到可以讓心臟重新跳動的咒語。」
魏斯特自言自語了一陣後,終於清清喉嚨說:「如果你們沒來,我現在仍被困在那個恐怖的地方。所以,我覺得我們誰也不欠誰。」
費法克寫了張字條放在日記上。我找到這一篇。你應该樂於知道。難得的一則好消息。
他們沉默了片刻。蕾恩史東指揮官起身,對戴德斯鞠躬。「請允許我返回自己的職守,殿下。」戴德斯點頭。
當第一和圖書顆星星出現在天空,設置於皇宮大道兩旁的數百支火把轟然燃起。神祕飄渺的〈六翼天使祈播歌〉的第一個音符出現,起先幾乎聽不見,然後越來越強烈,熱情洋溢。葬禮的隊伍從要塞之城出發,逝者的棺木並非由飛馬或鳳凰載運,而是由魔法師們親自扛在肩上。
「啊,妳起來了,席伯恩小姐。」她聽見達伯特的聲音。
他轉向魏斯特,大概也是第十五次對他說:「只要有任何艾伯龍王室可以替你做的事,隨時告訴我。」
或者,至少他以前是那樣的人。
「接下來的部分會比較困難。」戴德斯說。「禍主仍有許多忠心的黨羽,他們因為和他結盟獲得巨大的利益,而有些亞特蘭提斯人也會痛恨他們的國家失去優勢和權力。這兩股勢力裡面,很可能出現不管我們提出多少證據、依然罔顧事實並執意尋求報復的人。」
「噢。」約蘭曦說。
戴德斯把自己刷洗乾淨之後,換上熏有雲松和銀苔清香的柔軟藍色罩衫,來到餐桌旁、正忙於吃喝的費法克身旁坐下。
他一一點燃柴堆。火焰越跳越高,鞭打著、發出劈啪聲。某個孩子以有如天使的清亮聲音開始唱出〈剛玉歌〉的序曲:「空是光之始,光是懼之盡。我為光之形,永恆之始。」
她輕聲叫了出來。「他什麼時候到的?」
終於,我可以告訴我的孩子:未來不全然只有失去。
「我很想。」他輕聲說。「我很想懇求她不要離開。但她不只是我愛的女人;她更是一位勇士。而當戰爭來到門前,我們不能要求勇士不去戰鬥。」
「你在上學期——不,這學期開學的時候,對大公很有興趣。我那時有點懷疑你是不是亞特蘭提斯的間諜——但,你當然不是。所以,你怎會對大公有那麼多問題?」
多年來我不斷祈求一段我真正想要見到的靈視畫面。今天,它發生了,簡短但強烈的一分鐘。在這段靈視畫面裡,我看見我兒子被他的父親抱住,兩人都因為感動而說不出話來。
蕾恩史東指揮官搖頭。「不,我們只是非常、非常好的朋友,從未超過那道界線。我愛的人是……」
他連忙用了遠視咒語。信號之下,睡美人城堡之前的草原上,有個男人站在那裡拚命揮手。
「所以,你早就知道她是易容者?」
「我相信韓考克太太留下了她所記錄的故事,以及她蒐集的許多證據,這些全都存放在英格蘭銀行的一個保險箱裡。」卡許卡力說。「她是亞特蘭提斯人,因為禍主執行獻祭魔法而失去親姊姊——她的話應該有很大的分量。」
這話引起戴德斯的注意。「妳也知道?」
費法克驚呼。「是妳把我們調換回來?」
他母親死亡的那一天。
她先看看自己的手,再注視著戴德斯。「我愛的人是公主殿下,陛下,您的母親。」
「大約半小時之前。」
幾哩之外,一道銀藍色的強光往高空中射去。強光擴張開來,緩緩形成一隻巨大的鳳凰,被夜空襯托得熠熠生輝。
「她沒事吧?」費法克問道。
「海伍德老師為了保護我們,死於同歸於盡咒。而我相信提貝里烏斯小姐目前應該在亞特蘭提斯當局手中——她背叛了我們。」
杜明國軍方使用藏在其他地方——大部分是迷宮山脈裡——更新更好的武器打下包圍首都的裝甲戰車,並攻占了審訊所。後者不過是幾小時前發生的事,大家都以極為緊張的心情等待亞特蘭提斯的反應。
她也大笑。他們手牽手走進別墅,親吻著關上了門。
卡許卡力離開去聯絡他的兄長。達伯特去執行他無數的神祕任務之一。不過,蕾恩史東指揮官留在桌旁。
有些事至此才真相大白。當初戴德斯聽聞藏於巨蛇山下的軍事設施遭到亞特蘭提斯突襲,國內所有的作戰機器全毀,因此非常不悅。事實上,是杜明國有心人士故意讓突襲發生,藉此欺騙亞特蘭提斯人他們已經臣服。
他再度大笑,覺得渾身輕快且充滿感恩。
約蘭曦的雙眼再次充滿淚水。「你……你可曾要求她不要做這件事?不要進行這種有去無回的冒險?」
他把這一篇反覆閱讀了好幾次,一邊抹去眼角的淚水。他閤上日記,才發現費法克的字條他只看了一半,後半段她說:我在〈四季皇后〉的夏季別墅。
約蘭曦難以置信地看著卡許卡力。這怎麼可能?到底怎麼可能?
戴德斯想起費法克給他看過的海伍德和蕾恩史東指揮官多年前的照片,他們似乎很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