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拜託,告訴我們怎麼回事。拜託。」
「我希望她永遠不會再婚!我們比那個男人更需要她!」
「怪物?沒錯,我看到了怪物!幾十隻怪物!至少我看到牠們的頭懸掛在牆上。在我眼前那些眼睛閃爍著——黃褐色、綠色、黃玉色、和淡黃色的眼睛。天呀,嚇死人了!從窗外映進來的光因為下雪而泛著藍色,光線把動物牙齒照得閃閃發亮,映出一個張開大嘴沉默吶喊的獅子利齒。那獅頭有一圈黃褐色鬃毛讓牠的頭看起來更巨大,無聲地表達出痛苦或是憤怒。不知怎麼地我替牠覺得難過,被人斬首掛在牆上做成標本,只是個裝飾品,牠應該要在外頭過牠的生活,自由地在草原上漫步。」是啊,我懂他的意思。我的痛苦總是像堆積如山的怒氣。
我的眼睛睜得更大。我們背叛了她嗎?我也很震驚,她竟然會露出這副模樣——我覺得她才背叛了我們。
「克里斯,長大真的複雜得可怕,對不對?」
「哎呀,」他侷促不安地別過頭,不願與我對望,「不過是幾個吻,能有多大差別?」
「我猜他們沒發現我躲在暗處,因為他們太專注於彼此。那男人想看媽媽房裡的床鋪。」
我覺得自己的血液全都流到腳底,耳後有種刺痛感而且全身愈來愈虛軟,我盯著那個現在像是陌生人的女人;像個我們不認識的女人而且是我不想認識的那種。那是向來只帶著和善與愛意對我們說話的媽媽?那是深切明白我們長久監禁悲慘處境的母親?這大宅是不是已經對她做出「一些事」,讓她變了個人?變得突如其來?是了,把所有瑣碎小事都加起來,她確實變了。她不再像過去一樣常來看我們,絕對沒像一開始那般每天或每兩天就來。哦,我好害怕,彷彿所有使我深深仰賴的事物從我們腳底開始撕裂,剩下的只有玩具遊戲和其他禮物。
「就憑這點,無論什麼原因、什麼特殊場合,我永遠不會讓妳跟克里斯多弗再踏出房間一步!你們兩個都對我發過誓,但你們沒遵守!我現在怎能再相信你們任何一個?我以為我可以相信。我以為你們愛我,你們永遠不會背叛我。」
「什麼?什麼?」我推開他擱在我嘴上的手。「你看到什麼?一隻怪物?」
在黑暗中的同一張床上,凱芮躺在我旁邊而克里斯在我另一邊,我跟他彼此相擁。他聞起來跟我很不一樣。我的頭擱在他男孩子氣的胸膛,他變瘦了。我能聽見他心臟鼓動的聲音,微弱樂音仍在我們耳邊響著。他把手放在我頭髮上,手指一直捲著我一撮頭髮把玩。
「你瞞著一些事,」就像一本讀過上百次的書,我再了解他不過。「你在掩護她!你看到一些不想告訴我的事!這不公平!你明知來這裡的第一天起,我們就同意永遠要對彼此誠實而且完全信賴。現在告訴我你看到什麼!」
媽媽意圖明顯地迅速走向他那邊。她揚起手在他臉頰重重地激烈掌摑!然後在他還沒從震驚中平復過來,她抬起左手讓他另一邊臉頰也嘗到她憤怒的力道!
我想我知道他的意思。比起堂皇富麗和漂亮巨大那些詞語,舒適跟很棒這兩個詞還比較有關聯。
樓下那病重食人怪統治的這棟大宅令他害怕,我從他語氣聽得出來www•hetubook.com•com。「凱西,這是一棟非常大的房子,就像飯店。裡頭有好多好多房間,全都擺設著漂亮昂貴的物品,可是看得出很多房間從來沒人用。光是這個樓層我就數了十四個房間,而且我想我還漏數了一些小間的。」
現在除了晚安沒什麼要說的,還有別被床上臭蟲咬。我親了親他臉頰然後把他推離床鋪。這回他沒發牢騷說親吻這件事是給小寶寶、娘娘腔,和女孩兒的。很快地,他依偎在克瑞身邊,在離我一公尺遠的床上。
她笑著說,「聖誕快樂,我很快會再來看你們。」然後她走出門外,關門上鎖。
「她的床?他想看她的床?為什麼?」
他遲疑了。他花了點時間找到合適的字詞來敘述,因為他不是那種說話草率的人。那一晚他仔細衡量用詞,僅僅如此就表明了很多事。「這不是棟很棒的房子。這大宅很堂皇、很大、也很漂亮,但我不會說它很棒。」
「如果妳指的是媽媽,她不是有意那麼說那麼做的。雖然我不確定,但我相信當妳長大成人又回父母家住,出於某種奇怪原因妳又變回孩子而且不再獨立自主。她的父母把她往一邊扯,而我們把她往另一邊拉,現在她又有那個八字鬍男人。他一定也會把她往他那邊扯。」
哦,真討厭!我管那展示室幹嘛?我想知道的是人和他們的祕密,那才是我想要的。
她一定從克里斯震驚的神色看出什麼,她猛烈的怒火才忽然平息。她將他拉向自己敞開的胸懷,在他蒼白有紅印的八字鬍臉上連番輕吻,想撫平她造成的傷害。親吻,親吻,親吻,梳他頭髮,摸他臉頰,將他的頭靠在她柔軟鼓起的胸口,讓他感受到緊偎著奶油色肌膚的感官刺|激,就算他還沒長大也一定會因此亢奮。
「嗯,外公離開沒多久,外婆也走了,然後我聽到有聲音從其中一道樓梯傳來!妳從沒見過有人可以像我動作那麼迅速!我躲進那檯櫃前就會先暴露自己,所以我縮著脖子躲到角落,那裡有一具立在台座上的盔甲裝。妳知道那盔甲一定是給成人穿的,我跟妳賭一百美元我一定穿起來很不合身,但我還是很想穿穿看。至於走上樓梯的是誰,是媽媽和那個有八字鬍的黑髮男人。」
現在克里斯慘白又震驚的臉龐印上兩個大大的紅痕。
她用一種古怪而煩擾的眼神瞪著我,沒有回話。我以為她可能會打我一巴掌,但是她沒有,她鬆開我的肩膀然後轉身打算離去。她身上那件名家設計晚禮服的華麗雪紡紗嵌條看起來像瘋狂飛舞的翅膀,散發出甜美花香的香水味,但她狂暴的舉動卻毀了這一切。
「該死,該死,該死!」她紅著臉怒罵,新一波的怒氣現在衝著我而來。她珍愛的長子,她最喜愛的小孩,要是我沒帶壞他,他是絕對不會背叛她的。她一直搖晃我搖到我覺得自己像個碎布娃娃,目光渙散暈眩不已。
我也覺得很難受。媽媽守寡不過才八個月。不過有時候八個月感覺起來比八年還久,而且再怎麼說,當現實如此令人興奮愉悅,過去還有什麼重要……因為你知道的,我能猜到接下來還發生了很多克里斯不願對我說出口的事。
我該撒謊嗎?替他掩護,說他在閣樓?不,這和*圖*書
個人是愛我們的媽媽,她會理解的。「克里斯去瞧瞧這樓層的其他房間。」
「恩寵?哪種恩寵?」
「凱西,我不知道妳在想什麼,不過媽媽有叫他住手,要是他不肯就不帶他去看她臥室。」
「媽媽,我們沒做任何壞事。我們待在檯櫃裡很安靜。好多人在我們附近來來去去,可是沒人知道我們躲在裡面。我們真的很安靜。沒人知道我們在那裡。妳不可以說不會再讓我們出去。妳得讓我們離開這裡!妳不能把我們一直關在這裡永遠藏著。」
我屏住呼吸。克里斯總是什麼都懂!絕對都懂!
誠實為上策,不是嗎?而且我們從沒對母親說過謊,彼此之間也沒有。只有對外婆和必要時刻才會。
在黑暗中,那棵活生生的六十公分高小聖誕樹上的七彩小燈泡一閃一閃,像是我在我哥眼裡看到的閃爍淚珠。
「凱西,那是個造型特殊的床。他對她說,『別這樣,妳已經堅持很久了。』他的語氣聽起來像在挑逗。然後他又說,『該是時候讓我見識那令人驚嘆的天鵝床,我已經久仰多時。』顯然媽媽擔心我們還躲在那檯櫃裡。她瞟向那方向,看起來很不自在。但她同意了,然後說,『好吧,巴特!可是我們只能待一會兒,你知道要是我們離開太久大家都會起疑。』他咯咯笑著逗弄她,『不,我猜不到大家會怎麼想。告訴我他們會懷疑什麼。』在我聽來這像個挑戰,想讓所有人猜想他們會怎樣。他這麼說讓我覺得很生氣。」克里斯在這節骨眼停頓下來,他的呼吸變沉又加快。
「下回吧,」她得在有人發現前急忙趕回宴會場地。給了我們更多親吻。然後我心裡想著,我的臉頰從未能抗拒得了她柔軟胸口。
「凱西,這是一間戰利品展示室,巨大房間裡有許多動物的頭顱。有隻老虎,還有一隻揚起象鼻的大象。所有來自亞洲和非洲的動物展示在房間一側,來自美洲的大獵物在另一邊牆上,一隻灰白色的熊、一隻棕黑色的熊、一隻羚羊、一隻山貓,還有很多。裡頭沒有魚類和鳥類,好像牠們不足以展現一個獵人的狩獵戰果,不能用來裝飾這房間。這是個毛骨悚然的房間,可是我很想讓妳來看看。妳一定得去瞧瞧!」
「還有她帶來的那台電視機,她一直等到她父親送了一台,可是她好幾個月前就可以自己買給我們,而不是買一堆她自己的衣服。還有首飾!她老是戴新戒指、新手鍊、新耳環、新項鍊。」
「嗯,我運氣真的很好,沒人看見我到處蹓躂,因為我真的每間房間都看過了,我也終於找到媽媽的套房。雙層門下還有兩階台階,天啊,當我往房間裡頭張望,我以為自己看到一間宮殿!其他房間都是我預料中的富麗堂皇,但她的房間絕對令人難以置信!而且這一定是媽媽的房間,因為床頭櫃上放著爸爸的相片,房裡也滿是她的香水味。在房間中央的高台上就是那令人驚嘆的天鵝床!哇!好棒的床!妳從沒見過這種東西!那張床有光滑的象牙天鵝鳥頭,鳥頭轉向側邊,似乎正要把頭埋進一隻抬高羽翼的蓬鬆下方。鳥頭上有呆滯的紅色眼珠。兩側羽翼優美地彎曲攏成近似橢圓形床鋪的前端——我不知道他們怎能找到尺寸適合的床單和_圖_書,除非找人訂製。設計床鋪的人讓翼尖羽毛如指狀般托住半透明的精巧床幔,床幔是顏色濃淡不一的粉紅和玫瑰紅,紫蘿蘭色,和紫色。這真的是一張驚人的床,還有那些床幔……她睡在上頭一定覺得自己像個公主。淺紫色的地毯厚到會讓你連腳踝都陷下去,床邊還有一大張白色的毛皮地毯。然後在那張大天鵝床的床尾——深呼吸,因為妳不會相信的——還有一張小天鵝床!想像一下!就放在床尾,在通道口上。我不得不站著猜想為何有人會需要一張大床然後在床尾又放一張小小的窄床。這一定得有個好理由,例如只想小睡又不想弄亂大床時就能用小床。凱西,妳真的得來親自瞧瞧這張床才會相信!」
「是的,媽媽。媽媽,我明白了。我們該待在這房間。我不該出去亂探。」
「天啊,我猜他做了什麼下流事!」
「我一直以為變成大人就懂得處理所有事情。永遠不會迷惑什麼是對什麼是錯。我從沒想過大人也會像我們一樣做事倉皇。」
「有嗎?我哪裡變了?說說看。」
她如此失控的言行讓我措手不及,她的指責令我退縮,我轉頭看向離我床鋪一公尺遠的那張床,空的。哦,他去太久了。
不知為何,他看見我們的母親時雙眼不像平常那般發亮。
「好吧,繼續。一件事也別漏。」
我知道他還見識了很多他沒提的東西。更多等著我自己後來親眼目睹。我也理解了很多,知道他為何回來講這麼多那張床的事卻沒告訴我一切。
「克里斯多弗,你原諒我了嗎?」
「繼續說。」
「好吧。你不用對我講什麼好聽話。可是你回自己床鋪前得對我說出你的發現,所有事情。不要有任何保留,包括你的想法。我要你讓我覺得自己就在你身旁一起去探索,和你見到的一樣,感受也相同。」
「克里斯多弗.佛沃斯,要是你敢再做出這種事,我就親自鞭打你,凱西也不例外。」
我們在樓上生活的第一個聖誕夜過去了。樓下大廳裡的鐘敲響午夜一點。我們有滿房間的禮物、一台電視機、我們討來的棋組、紅色和藍色的三輪車各一輛、又厚又暖和的新衣、還有很多甜點可以吃,而且我跟克里斯還參加了一場華麗宴會,可以勉強這麼說。然而,新的事物進入我們的生活裡,我們未曾感受過我們母親的另一種性格。在那短暫的片刻裡,媽媽看起來就像外婆!
「下回,也許是明天,我會告訴你們一切,」她匆匆給我們更多的吻,然後說些安撫話語消除我們的焦慮。她俯身越過我然後親吻凱芮,接著又朝克瑞彎下身親他臉頰。
「嗯,媽媽說,『巴特,快快看一眼然後就回去宴會。』他們走向燈光柔和又吸引人的一間廂房,這當然也讓我知道她房間的方位。我先謹慎地往所有方向都瞄了瞄,然後才離開藏身處,從那盔甲裝那兒奔向我看見的第一扇緊閉房門。我衝進房裡,心想既然裡頭很黑而且門又關著,這房間一定沒人用。我輕聲關上身後的門然後靜靜站在原地,吸入氣味探查這地方,就像妳說妳會做的那樣。我有帶手電筒,但我想學會能像妳一樣那麼有直覺,小心又多疑,我卻覺得一切都很正常。而該死的,妳是對的。要是燈光和*圖*書亮著或是我有開手電筒,也許我就不會發現房間裡充斥著極其古怪的氣味。那氣味讓我很不自在,有點害怕。然後天啊,我嚇得差點脫了層皮!」
突然有雙粗暴的手抓住我肩膀將我搖醒!我慌亂驚恐,受驚地瞪著那幾乎不像我媽媽的女人。她生氣地瞪著我然後口氣憤怒地質問,「妳哥哥在哪?」
克里斯白得不自然的臉上血色盡失,蒼白臉頰上只剩那紅色的耳光痕跡,像是髒污的血手印。
「大概吧。」
「當然。要不然我怎麼知道她是護士?」
「他們在幹嘛?為什麼要上樓?」
「行行好,什麼是交際花?」
他的頭在枕頭上左翻右轉,表達出他窘迫地無可奈何。
「當然,我找尋的是媽媽,」在我催促下他繼續說道,「樓下我唯z認得的人是我們的外公外婆。我們外公開始顯得疲憊,我看到有個護士來將他推走。我一直注視他們直到消失在我視線外,因為這能讓我知道大致方位,知道他在圖書室後方的房間怎麼走。」
就在她打算離開房間顯然要親自去逮住克里斯時,那扇門打開了而我哥哥悄悄偷溜進來。他小心翼翼地關門,然後轉身看向我這邊。他打開嘴巴正要說話。然後就在此時他看到我們的母親,他臉上表情古怪至極。
克里斯什麼也沒說。
他當然會原諒她,就跟我一樣。而我們當然得知道她和我們的事進展如何。
「這棟大宅比我們在格拉斯通的房子還棒嗎?」我問道,因為對我來說我們那間只有八個房間和兩個半浴室的平房才是最好的。
「有錢人支付金錢的那種,」他把手放在我嘴上叫我閉嘴,飛快回答後就往下說。「當然,媽媽不承認這大宅裡會有那種床。她說那種名聲不道德的床無論多漂亮也一定要連夜燒毀並禱告替它贖罪,而那張天鵝床是她祖母的,她小時候非常想要她祖母的臥室套房。但她父母不准,害怕她會被她祖母的鬼魂玷污,而她祖母既不是聖人也不是交際花。然後媽媽笑了,笑得有點難過痛苦,她告訴巴特她父母堅信她現在已經如此墮落,再沒有任何東西能讓她比現在更糟。妳知道,這讓我感覺好糟。媽媽沒有墮落,爸爸愛她,他們有結婚,已婚人士私底下的事跟其他人一點關係也沒有。」
「哦。」他嘆了口氣,好像他很不甘願。「我沿著這翼廂房的昏暗走廊悄悄前進,我奔向這條走廊跟中央圓形大廳相通的地方,我們之前躲的檯子就在大廳外凸平台附近。我不想費心去看北側廂房的任何房間。我一走到人們可能會看到我的地方就得小心。宴會正要進入高潮。樓下的喧鬧聲變得更大,每個人好像都醉了。事實上還有個男人唱歌唱得很蠢,唱著他想要他掉了的那兩顆前牙。聽起來實在很好笑,我偷溜到欄杆邊俯瞰底下的所有人。他們看起來好怪又好扁,我想我得記住這點,這樣一來當我用俯視角度畫人時,就會畫得很自然。觀點會讓畫作的一切都不同。」,要我說的話,我會說觀點讓世上所有事都不一樣。
「親吻,」克里斯望向那聖誕樹,「只是親吻和一些撫摸,但她眼睛水汪汪的,然後那個巴特問她那張天鵝床是否曾屬於一個交際花。」
克里斯清了清喉嚨。「是我在字典上看到的和_圖_書詞語,意思是一個女人把她所有恩寵都留給貴族或皇室中人。」
「幾個吻?」我發怒咆哮。「你看到他對媽媽親了不只一次?哪種吻?是飛吻——還是嘴對嘴真正的吻?」
「另一頭有窗戶的牆面有個起碼六公尺寬的石砌壁爐,壁爐上方掛了一張等身大小的油畫肖像,畫中人是個很像我們父親的年輕男人,讓我好想哭。不過那不是爸爸的肖像。當我走得更近,我看到的是一個很像我們父親的男子,只有眼睛不像。他穿著一件卡其色的打獵背心,裡頭是件藍襯衫。那個獵人倚在他的來福槍上,抬起一腳踏在橫臥在地的樹幹。我對藝術所知其微,但足以看出這幅畫是大師手筆。那個畫家確實捕捉到那獵人的神韻。妳從沒看過那麼嚴厲冰冷、殘酷又無情的藍眼睛。不需要看釘在金色畫框底下的小金屬牌,光是這對眼睛就讓我知道這不是我們爸爸。這是我們外公麥爾坎.尼爾.佛沃斯的畫像。畫中的日期顯示畫這幅肖像時爸爸已經五歲大。妳也知道,爸爸在三歲時就跟他母親愛莉西亞被趕出佛沃斯大宅,然後他們母子倆從此落腳在列治文。」
他非常緩慢地仔細解釋我們母親的行為動機。「凱西,從這角度來看吧。要是她在我們來這裡的第一天就給我們電視機,我們就會一整天坐在電視前面。然後我們就不會在閣樓造花園讓雙胞胎能開心玩耍。我們除了坐著看電視,什麼也沒做。再看看我們在這段漫長日子裡學會多少事情,像是怎麼做花和動物。我現在比以前畫得更好,而且我們讀了很多書讓自己進步。還有妳,凱西,妳也變了。」
他轉過頭來與我對視,他用非常古怪的口氣說道,「妳有跟我一起去。我覺得妳就在那裡,抓著我的手在我耳邊小聲說話,而我全都努力地看,好讓妳能目睹我所見到的。」
他胸膛變紅發燙,我的臉頰就靠在上面。熱度透過睡衣傳了過來。「是激|情的吻,對不對?」我脫口而出,他沒說出口我卻已確信。「他吻了她,她讓他吻,說不定他還碰她胸口摸她屁股,就像我有次看到爸爸做的,他不知道我在房間裡都看到了!克里斯多弗,你看到的是那樣嗎?」
「有什麼差別?」他的聲音有點哽咽。「不管他做了什麼,她看起來都不介意,但我覺得很難受。」
「她有穿白制服嗎?」
「克里斯!」我失望大喊。「不要用這種方式講!要讓我覺得自己就在你旁邊。從頭開始,從你離開我視線那秒開始講。」
「寶貝,對不起,」她輕聲說著,眼裡和語氣中都帶淚,「原諒我,拜託原諒我。別看起來那麼驚嚇。你怎能怕我?我不是有意要說什麼鞭打的。我愛你。你知道的。我永遠不會鞭打你或凱西。我打過嗎?我有點反常是因為現在一切事情都得掌控在我手中,我們手中。為了我們所有人,你不能做出任何會破壞這點的事。我打你只是為了這個原因。」
她雙手捧住他的臉,在他那被她雙手擠壓噘起的嘴唇上親吻。那些鑽石和祖母綠寶石不斷閃爍、閃爍,像信號燈般意味著什麼。我坐在那裡望著,困惑又感受著自己感覺……哦!我不知道自己除了困惑糊塗還有什麼感覺,我覺得自己如此稚嫩,而我們周遭的世界睿智又老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