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他皺起眉頭,在他還沒憤怒地開口反駁前,我又說道,「難道你不覺得很……很奇怪,她怎能把我們關在這裡這麼久?克里斯,她有很多錢,我知道她有。那些戒指和手鍊都不像她說的是仿冒品。我知道不是!」
哦天啊一我的心好亂,有點嚇呆了。這麼多意外。兩個哥哥死亡,還有爸爸也去世,全都是意外。我陰鬱的目光對上克里斯。他沒有笑容。我們的母親一離開,我們就逃往閣樓和那些書本裡。
「還有凱西,拜託不要覺得羞恥或不好意思,或是害怕那一點點的不適和麻煩——懷孕是非常值得的。有一天妳會談戀愛然後結婚,妳會想要生下妳丈夫的小孩,要是妳夠愛他的話。」
她大笑,看起來被逗樂了。「凱西,改天吧。現在把妳的東西收好,等妳需要時拿出來用。要是在晚上或妳跳舞時開始流血,不要慌。我的初潮是在十二歲的時候,那時我在外面騎腳踏車,我來回起碼騎了六趟回家換褲子,後來我母親終於發現然後抽空跟我解釋那是怎麼回事。我很憤怒,因為她沒事先提醒過我。她從沒告訴我任何事。信不信由妳,妳很快就會習慣而且對妳生活作息也不會造成任何差別。」
天啊,我好愛讀莎士比亞和尤金.歐尼爾,還有戲劇化又充滿幻想,緊張又情緒激烈的東西。
「小天鵝床,生小嬰兒時用的。」克里斯自言自語,抬頭望向虛空。
電視將我們塑造成形,教導我們怎麼拼讀一些困難字彙。我們學會保持乾淨無味是很重要的,而且絕對不能讓廚房地板的蠟堆積起來;永遠不能讓風吹亂頭髮,而且要是有頭皮屑連上帝也難容!然後全世界都會嘲笑你。到了四月我就要滿十三歲,快要長痘子的年紀!每天我都會檢查皮膚看看是否有可怕東西隨時會冒出來。是真的,我們完全接受廣告詞,相信那些廣告像書本裡的規矩一樣有意義,能讓我們平安度過生活中的危險。
「大概吧。」他回答。
不是因為傷口而流血,而是因為上帝的安排,那是女人身體該有的運作。而且讓我驚上加驚的是,從現在開始直到我變成五十歲老女人,不僅每個月都要流血,而且要流上至少五天的血!
在一月、二月、和大半三月裡,閣樓冷到讓人不想上去。冰霧懸在閣樓上方的空氣中,將所有東西罩上可怕的朦朧感,這真的很嚇人。而且看起來很淒涼,這點就連克里斯都得承認。
「媽媽,別再講了!」我嚷著,想到一個避開這一切的辦法。「妳忘了我打算當個芭蕾舞者,舞者不該生小孩。塔妮拉老師總是告訴我們最好別生小孩。而且我也從來就不想生。所以妳可以把這些東西都退回店裡把錢拿回來,因為我不要這每個月的麻煩!」
「妳的月經?可能會有點痙攣痛,不過不會太嚴重,我可以用我自己和其他認識女人的經驗來告訴妳,妳愈怕就愈痛。」
媽媽說現在我們有扇真正的窗戶可以觀看其他人生活,這話說得再對不過。那年冬天,電視機接管了我們的生活。就像其他殘疾、生病,和年老的人們一樣。我們吃完飯、洗好澡、換了衣服,坐下來觀看其他人虛假的生活秀。
再見
「我們要教你們兩個讀寫。」克里斯說道。
「這不正常。這太骯髒了,怎麼會正常。」
不過,當她叫克里斯和雙胞胎從閣樓下來,然後她親吻克里斯又揉亂他金髮,那不久前才共享的親密感開始消散。凱芮和克瑞現在似乎對她現身很不安。他們朝我跑來爬上我膝頭,我雙手緊緊環抱他們,而他們僅僅呆望著克里斯接受媽媽撫摸親吻和討好。她對待雙胞和-圖-書胎的方式讓我十分困擾,好像她不喜歡直視他們。我跟克里斯進入青春期開始朝成年邁進,而雙胞胎停滯不前,哪兒也沒去。
「媽媽,有些事妳沒告訴我。要是女孩得經歷這種事才能變成女人,那克里斯又要忍受什麼才能成為男人?」
我好掙扎,我好想成為成熟|女人,有她那樣的身體曲線,但我沒準備好會面臨這種麻煩事的打擊。而且是每個月一次!
我們用書本填滿夏天。顯然媽媽沒仔細看標題就從樓下書櫃拿書上來,沒想過那些書是否合乎我們興趣或年輕心智是否讀得懂。真的沒關係,我跟克里斯什麼都讀。
「我們可以再看一遍莎士比亞的書。」我提議。
「我的二哥叫約爾,他在大哥葬禮那天離家出走。他和麥爾感情很好,我猜他一想到自己會取代麥爾地位而且成為他父親商業帝國的繼承人,他就無法承受。我們只接到一張巴黎來的明信片,約爾告訴我們他在一個巡迴歐洲的管弦樂團找到工作。接下來大概是在三星期後,我們聽到的消息是約爾在瑞士死於滑雪意外。他去世時才十九歲。他跌進滿是白雪的深谷裡,直到今天依然沒找到他屍體。」
「克里斯,」我開口說話、,然後明白自己有如失足踩上流沙一般,「你從沒對她有過懷疑嗎?」
我很開心我的前胸開始鼓起,當我一個人私底下獨處時,但我不想讓別人發現。我必須放棄這無謂的希望,因為我看到克里斯時常瞥向我胸口,不管我穿再怎麼寬鬆的毛衣或上衣,我想我那小山丘已經出賣了我的端莊羞怯。
「直到我五十歲?」我虛軟地小聲問道,好害怕她不是在開玩笑。
我們兩個都大笑,想像著國王和女皇在貴族和外國顯貴面前赤|裸身體也毫不尷尬。
「我不想刮腋毛,也不想用媽媽在用的脫毛霜,那好臭!」
「克里斯,我想你應該跟媽媽講,好讓她帶你去看醫生。你得的可能是傳染病,會傳染給克瑞,他已經把床弄得很麻煩了,別再弄得更糟。」
也愛糖果
「什麼意思?」
「輕搖,可愛的馬車,輕搖著來接我回家……」我整理床鋪時哼著歌,我正等著接到外公已經離開人世的消息,若他的金子有用就會上天堂,要是魔鬼不收賄他就會下地獄。
我翻了個身趴著,不懷好意地對他笑。我們在閣樓裡一起躺在窗邊那張髒污的舊床墊上,開著窗戶讓溫暖微風吹入。「國王和女皇會像書裡說的,在臥房,或叫寢宮的地方裡面接見訪客,而且還膽大到光著身子就從床上坐起。你覺得書裡寫的全都是真的嗎?」
「來教雙胞胎讀寫吧!」我提議,我發狂地想做點不一樣的事情。用這種方式我們也能讓他們獲得另種方法來娛樂自己。「而且,克里斯,我們得挽救他們的大腦,以防他們因為看太多電視變成爛泥,而且也要防止他們看到眼睛瞎掉。」
她給我一個甜美又溫柔的笑容。「有時候會在五十歲之前就停經,有時候也會再持續好幾年,沒有一定標準。不過在那個年紀左右妳就可以等著迎接『人生的變化』。那就叫做更年期。」
「也許吧。」
「我們已經把每本該死的書都讀過了!」克里斯深惡痛絕地說,對我投以惱怒目光。他幾個小時就能看完一本書難道是我的錯?
「那麼裸|露皮膚不邪惡,是嗎?在中世紀的時候?」
「那麼是光著身子做事才邪惡,是嗎?」
我的生日在四月到來,媽媽沒有忘記帶來禮物、冰淇淋,和糕餅鋪的蛋糕。她坐下來跟我們共度星期日下午,hetubook.com•com
教我怎麼做針鏽和一些絨繡針法。有了那些她給我的針線組,我又有足以打發時間的道具了。
「妳的意思是妳身體只要一長出毛妳就拔掉?」
凱芮和克瑞
「對,」她嚴肅說道,「很糟。現在可能哪天隨時會死,凱西,哪天隨時都會。妳不會相信他臉色那麼白,那麼痛苦,只要他走了,你們就自由了。」
這一切讓我們甘願待在較暖和的臥室,擠成一團然後對電視看了又看。雙胞胎很喜歡電視,他們從來不想關電視;連晚上睡覺他們也想開著,知道電視會在早上把他們叫醒。就連深夜節目收播後的雜訊畫面,對他們來說好過什麼都沒有。克瑞特別喜歡醒來看到在桌子後頭念新聞談天氣的人影;比起那掩蓋住的朦朧窗戶,電視裡的人聲絕對更愉悅地歡迎他邁向新的一天。
「當然。我喜歡我的身體可愛又端整,就算你不喜歡。」
我討厭他懂的事情總是比我多!他從哪學來這麼多男生廁所裡的下流無聊對話?我也在女生廁所聽過一些下流無聊的對話,但我連一個字也不會信。那些全都太噁心了!
「我身上發生的事,你不覺得很噁心嗎?」
「哈!」他出言嘲笑,眼裡有著隱約笑意在閃動。「很快就換妳弄髒床單了。」
然後夏天造訪了我們。又是高溫悶熱的夏天,可怕得讓人透不過氣,不過奇怪的是,這次沒像去年夏天那麼難受。克里斯推論這是因為我們的血液現在變稀了,所以我們較能耐得住熱。
我們愛妳
我們肩併肩坐在我跟凱芮共用的那張床上,在我還沒來得及朝那特別送給我的「禮物」瞄上一眼,媽媽說我跟她得來個「女人」對話。
她咯咯笑,然後抱緊我在我臉頰上一吻。「我想我一定是忘了告訴妳一件事一因為妳沒辦法做任何事讓月經不來。妳得接受所有改變妳身體的自然運作,讓妳從小孩變成女人。妳絕對不想一輩子都當個小孩,對吧?」
三月下旬的某個下午,媽媽腋下夾著一個大盒子走進房間。我們已經習慣看到她進門時帶著一堆禮物而不是一個,最奇怪的是她朝克里斯點點頭而他似乎很明白,因為他起身離開原本坐著看書的地方,然後牽著雙胞胎的小手帶他們上閣樓。我到最後還是沒弄懂。閣樓還很冷,這是什麼祕密嗎?她只帶了個禮物要給我?
我變得很敏感,感覺得到以前不曾感受的事。心裡瘦得很怪,渴望。想要某種東西,不知道是什麼讓我在夜裡醒來,悸動抽搐又興奮,知道有個男人跟我在一起,做著某種我想要他做到底的事,而他從未能……未能……我總是醒得太快沒達到巔峰,我知道他終究會領我攀上的,要是我沒醒來壞事的話。
然後媽媽神情疲憊地又出現在門邊,只探頭進來。「他脫離險境了……這一次,他會好起來。」門關上,而我們留在原地,希望破滅。
「我不喜歡讀劇本!」
她像少女般地咯咯笑,然後與我臉頰相貼。「他們也有變化,不過他們不會流血。克里斯很快就得刮鬍子,而且每天都要。而且絕對還有一些事是他必須學著做到和自制,妳不用擔心。」
他輕蔑地看了我一眼,臉色變紅。「我不需要看醫生,」他的語氣非常生硬。「我以前在學校廁所就聽過年長男生在談論,我的狀況非常正常。」
「是什麼?」我問道,好希望和男性共享成長的痛苦。而她不回答,我又問她,「是克里斯叫妳來教我這些,是不是?」她點頭承認,不過她很久以前就想告和-圖-書訴我,但樓下每天都有麻煩事讓她不能做她該做的。
他們用起碼三公分大而且非常歪扭的印刷體文字寫著:
那個夏天我們喜愛的其中一本書是歷史小說,比學校教的歷史更好。我們讀了很驚訝,舊時代的女人生小孩不用去醫院。她們躺在家裡又小又窄的行軍床上,比起又大又寬的床更能讓醫生方便接生。而且有時候只有「助產士」在場接生。
當雙胞胎在地板上爬來爬去或是盤腿坐著製造他們特有的煩人喧鬧,我跟克里斯試著讓自己的心神專注在我們眼前開展的複雜劇情。我們看到外遇的丈夫欺騙忠誠的妻子或嘮叨的妻子,或是只顧著小孩卻沒給丈夫應有關注的妻子。也有情節相反的情況。有好丈夫或壞丈夫的妻子會外遇。我們學會愛情就像肥皂泡泡,前一天還閃亮燦爛,隔天就破滅。然後是眼淚和悲傷神情與痛苦,跟一個自己也有煩惱的男性或女性摯友坐在廚房桌邊喝著喝不完的咖啡。然而,一段愛情才剛結束告終,另一段愛情就開始,閃亮的肥皂泡再度飄起。噢,那些俊男美女總是那麼努力想找到完美愛情並旦藏好妥善保管,而他們從來就無法成功。
克里斯抓起她,而我抓住克瑞,我們得用拖的才能將他們兩個拽上閣樓,就像試圖抓住滑溜溜的蛇一樣。而他們之中還有人會像猛衝的發瘋公牛般吼叫!
這是我第二次面對讓我變成女人的自然可恨天性,第一次來的時候真的很痛,我整天躺在床上。而且痙攣讓我大受折騰。
雙胞胎很少坐在椅子上,他們也不能在床上亂躺因為會把床鋪弄亂,而外婆堅持我們必須讓所有東西保持「整齊潔淨」。雖然他們也喜歡肥皂劇,不過他們還是繼續玩耍,只有最吸引人的片段才會偶爾瞄幾眼。凱芮有那個娃娃屋和裡頭的小人和有趣小玩意兒,可以讓她單調又輕快地咬喳個不停,令人聽到心煩。我時常往她那邊惱怒瞟去,希望她可以閉嘴個幾秒讓我專心看電視,但我從沒對她說什麼,因為這只會帶來哭號,比她小聲喃喃自語說個不停更糟。
會蛀牙,那還用說。
他愛她勝過愛我,我苦澀地想著。
我們兩個帶著決心走下樓梯直接走向雙胞胎,他們的目光黏在電視裡唱歌的兔巴哥。
「妳在打一場注定會輸的仗,」他笑得很討人厭。「那些毛髮該長在哪裡就一定會長,所以別再管了,別再想著孩子氣的端整模樣,把毛髮想成是很性感的。」性感?大胸部很性感,又捲又硬的毛髮一點也不性感。但我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口,因為我胸口那兩粒又小又硬的東西開始往外凸了,我希望克里斯沒注意到。
我一提到「她」,他就抽身拉開距離。他崇拜他心中那位完美的女神,不過他又抱住我然後臉頰貼在我頭髮上,他激動得口齒不清。「有時候我不是妳說的那種永遠無可救藥的樂天派。有時候我也跟妳一樣會懷疑她在做什麼。但我回想我們來這裡之前的日子,覺得自己必須相信她、信賴她,像爸爸一樣。記得他以前會說,『每件看似古怪的事都有充分理由?而每件事總是會有好結果。』就是那句話讓我相信,她有充分的理由才讓我們待在這裡,而不是送我們去什麼寄宿學校。凱西,她知道她在做什麼,而且我很愛她。我就是情難自禁。不管她做了什麼,我覺得我還是會愛她。」
他低下頭埋進我髮間。「凱西,我不覺得人體和人體的運作會令人噁心。我想這是我心裡的醫生意識抬頭。我用這種方式看待妳的特殊情況……要是一個月得花個幾天讓妳像媽媽一樣成和_圖_書為女人,那我完全沒意見。至於痛的方面讓妳不喜歡,那就想想跳舞吧,因為妳對我說過跳舞也很痛。再不然,妳就想著妳付出的代價會有等值的回報。」我的雙手緊緊抱著他,他頓了頓。「而我也為了成為男人付出代價。沒有男人能跟我談話,而妳有媽媽。我自己一個人處在棘手狀況中非常挫折,有時候我不知道該往哪走,要怎麼遠離誘惑,而且我好怕自己永遠都當不成醫生。」
「會很痛嗎?」這是我現在最想知道的事。
媽媽現在來去不定。有陣子一整個星期她都沒來。等她終於現身,她告訴我們外公病得很重。聽到這消息我狂喜不已。
我和克里斯從未熟識任何和雙胞胎同樣年紀的其他孩童,然而我們認為這兩位六歲孩童做得非常出色。雖然媽媽現在沒像一開始那樣天天來看我們,她一星期還是會來個一兩次。我們多麼焦急地等著將克瑞和凱芮用印刷體寫的小字條拿給她,還確認他們寫的字數一樣多。
「問媽媽。她差不多該告訴妳了。我已經注意到妳開始發育,那是明確的徵兆。」
那一晚我把雙胞胎塞進床上,因為媽媽很少出現並做這件事。親吻他們臉頰,聽他們禱告的人是我。克里斯也包括在內。他們愛我們,從他們大大的憂愁藍眼睛就能輕易看出。在他們睡著後,我們走到掛曆前再次畫上一個叉字記號。八月再度來臨。我們現在已在這囚室裡住滿了一年。
然後還有另一件令人不解的事。每天早上在我們起床著衣後和那巫婆帶著野餐籃進房之前,整理床鋪的人是我。我一直在床單上看到污漬,那些污漬不大,不像是克瑞又在夢裡上廁所留下的。那些污漬出現在克里斯睡的那一側。「克里斯,看在上帝的份上。我真希望你不會躺在床上睡覺時夢見上廁所。」我簡直不敢相信他那荒謬的謊話,說那叫「夢遺」什麼的!
從未有兩名業餘教師碰上這麼不情願的學生。不過總算,經過哄騙威脅和童話故事的引誘,我們開始讓他們產生興趣。也許是同情我們,他們很快就願意苦讀書本然後沉悶地記誦字母。我們拿了麥加菲的第一級初學者讀本給他們臨摹。
「妳在搞什麼?」他喊道。
凱芮把小人偶挪來挪去跟它們說話,而克瑞則擺弄他那一堆拼裝組合玩具。他拒絕用克里斯教他怎麼拼接的方向去玩。克瑞會組裝出最適合他需求的模型,而他拼出的東西總是讓他能拍打出音符。有電視能製造噪音而且不斷播放不同畫面,有娃娃屋和屋裡迷人小東西能取悅凱芮,還有能讓克瑞開心度過時間的組裝玩具,雙胞胎努力讓他們囚禁的生活過得很好。小孩子的適應力強,光看他們我就知道。他們當然會抱怨,最常埋怨的事有兩件。為什麼媽媽沒像以前那麼常來看我們?那讓人難過,真的很難過,因為我能對他們說什麼?然後是關於食物的抱怨,他們從來就不喜歡那些食物。他們想要在電視上看到的冰淇淋甜筒,還有電視裡的孩童總是在吃的熱狗。事實上,他們想要的東西都是小孩普遍的愛好,像是甜食和玩具。玩具是有了,甜食卻沒有。
他們如此勤勉地成功寫出自己的想法,我跟克里斯都沒特別指導。那是他們希望媽媽能明白的訊息,但她不會答應。
儘管我希望我永遠不需要用那盒討厭的東西,因為我不打算有小寶寶,然而這確實是我跟媽媽共有過的一段溫馨談話。
我的生日之後,緊接著是雙胞胎的六歲生日。媽媽再次帶了蛋糕、冰淇淋和好多禮物過來,包括讓克瑞藍眼一亮的玩具手風琴,他著迷地看了許久,拉了一、兩下風箱同時按著琴鍵,歪頭凝神傾聽發出的樂和圖書
音。然後天啊,他一下子就能用那玩意兒彈出曲調!我們全都不敢置信。然後我們再次嚇儍了,因為他改拿凱芮的玩具鋼琴然後依樣畫葫蘆。「祝妳生日快樂,親愛的凱芮生日快樂,祝妳和我生日快樂。」
「隨時都有可能。」媽媽說完就起身離去。
看了不少「安迪.哈弟」系列電影的我聽過所謂的男人對話,我知道那些特別的討論話題都跟成長和性議題有關,所以我更加關切又試著不露出很感興趣的模樣,那樣會太不淑女。雖然我其實非常想知道。
「如你比我先達到那個地方……」
「當然不是!可是大多都是真的。再怎麼說,人們以前不會穿連身睡衣或睡衣褲睡覺。他們只戴睡帽讓頭顱保暖,其他身體部位就管它去吧。」
她對我說了那些我等了好多年想知道的事?沒有!我嚴肅地坐在那裡等待一切邪惡有罪的事情揭露開來,那些男孩一出生就懂的事,這是巫婆般的挑剔外婆說的。我卻難以置信地僵坐在那裡,而媽媽向我解釋哪天我可能會開始流血!
每過一天就會為我跟克里斯帶來改變。我們的身體出現了不尋常的事。我們原本沒長毛髮的地方現在長毛了,看起來很怪的黃褐色毛髮,顏色比我們頭上的毛髮還深。我不喜歡那些毛髮,只要毛髮一長出來我就拿鐵子拔掉,可是它們就像雜草一樣,拔得愈多,長得愈快。有天克里斯看到我舉高手臂,響地尋見想要逮住一根鬈曲的黃褐毛髮然後無情地使勁一扯。
啊呀,一想到我希望那老人馬上過世實在太邪惡了!上帝請寬恕我。可是一直把我們關在這裡是不對的,我們需要到外面處在溫暖陽光下,而且我們沒跟別人接觸,十分寂寞。
克瑞沒說話也沒尖叫,也沒用他的小拳頭試圖對我造成傷害。他只是使勁抓住他手邊觸手可及的任何東西,還用腳纏住東西。
我就知道!從來沒有見血不會痛的——除非是別人的血。而這一切麻煩,痛苦和痙攣正是因為我的子宮已經準備好能接納會長成小寶寶的「受精卵」。然後她給了我那個盒子,裡頭裝滿所有我在「每個月的那時候」會需要的東西。
他們大聲哭號抗議。「不要!」凱芮怒吼。「我們不想學讀寫!我們不要寫字母!我們想看《我愛露西》!」
「克瑞對音樂很有天分,」媽媽看起來悲傷又充滿思念,終於把目光放到她的幼子身上。「我的兩個哥哥都是音樂家。遺憾的是我父親絲毫不能容忍藝術和藝術工作者,不僅包括音樂家,還有畫家、詩人等等都是。他覺得那些人能力差又沒男子氣慨。他逼我大哥去他名下的一間銀行工作,不在乎他兒子是否討厭那一點也不適合他的工作。我大哥的名字是照著我父親取的,但我們都叫他麥爾。麥爾是個很英俊的年輕人,在週末假期會騎機車上山逃避讓他厭惡的生活。他自己蓋了間木屋當成他個人休息的場所,在那裡作曲。有天他在雨中過彎速度太快。他翻車衝出路面然後墜落山谷。他才二十二歲就死了。」
「克里斯得做什麼來忍受那些痛苦的事?」
「他病情加重了?」我覺得內心受到罪惡感折磨。我知道希望他去世是不對的,但他的死亡意味著我們的救贖。
漫長寒冷的冬天轉換成春天。閣樓裡漸漸暖和。我們四個上閣樓取下紙做的雪花,然後再次用我們燦爛的春天紙花朵讓閣樓遍地開花。
親愛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