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終於打開了，裡面的氣味很難聞。我捏著鼻子用力看，然後看得更仔細了。約翰．艾默斯把手電筒拿高，讓我能更清楚看見那兩個女囚犯。

「我幹了什麼好事？」他扭曲地冷笑說。「是你幹了什麼好事吧，巴特．溫斯洛．薛菲爾。你難道以為，有了那些暴力的精神科病史，有人會相信你而不責怪你嗎？法官會把你帶走，判定你有罪，然後把你一輩子關起來。」

火焰在我的心中，燃燒得更炙烈、更火熱。「你對我說媽媽會是我的閣樓紀念品，現在你卻連你把她帶到哪裡去都不告訴我。我找過閣樓了，她們不在那裡。你跟我說她們在哪裡，不然我會回家去，跟爸爸說你幹了什麼好事。」

我留下來監視她們。我聽見媽媽呻|吟，哭喊著克里斯的名字。她令我大感意外。「媽媽，媽媽去哪裡了，克里斯？她好久沒來看我們了，幾個月，有好幾個月了，雙胞胎都長不高。」

當他看見我的眼中冒出麥爾坎的怒火，他想要擠出笑容：「別這樣嘛，巴特，我是逗著你玩的，想看看你是否會退卻，失去勇氣。不過你很堅強，充滿正義的力量，和你的曾祖父麥爾坎一樣。你擁有他全部的力量，現在是你運用這些力量的機會。現在你能負責管理那些大人，也就是你的母親和祖母。你可以控制她們，假如你願意的話，你可以給她們吃東西，或者你真的很想要的話，讓她們挨餓也行。不過你一定要小心，和_圖_書把她們當成你的祕密，直到……這個嘛，你要時時牢記，你父親和哥哥會起疑，假如你對他們洩漏你的打算，他們可能會出賣你。」

祖母開口了。「約翰，我知道是你。你現在就放我們出去，你聽見沒，你立刻放我們出去。」

「麵包和水，」我說，「對那些不忠於自己丈夫和兒子的女人來說，麵包和水就夠了。」

「我要走了，」我低聲地說，「我不喜歡這個地方。」

我坐著聽了好久好久。我的腿抽筋又不舒服，身體又冷又疲倦，好像我和她們一起被關在裡面，一樣地瘋狂、飢餓、受傷、死去。

在大宅的大廚房裡，一切都在約翰．艾默斯的掌控之中。女僕和廚子匆忙地來去。「夫人必須提早離開，」他對他們說，「現在你們要打包她在夏威夷之旅會用到的衣物，而且手腳要快一點。洛提，我要你把她的行李載到機場去，把它們送上飛機。別光是站在那裡，用你那張沒有表情的臉，一副蠢相地看著我。你聽得懂人話，快照我說的去做！」

手電筒在他的下頦底下照一売著，他看起來好像是被挖出來的活死人。我不信任他，萬一他在我後面把門關上怎麼辦，我絕對沒辦法扭著身體穿過那扇貓咪小門。

天哪，他想要的話還真夠狠的。他們像是受到驚嚇的鳥兒，紛紛散開了，一個往這邊，一個去那邊，然後就剩下我倆，他對著我咧嘴一笑，露出了他有裂縫的牙。hｔtps://wｗw•ｈｅtuｂoｏｋ•coｍ•ｃｏｍ「你那邊的情況如何？」

約翰．艾默斯笑了。

這時我聽見了啜泣聲。是祖母在哭嗎？

酒窖，聽起來跟閣樓差遠了，一點也不可怕，不過這下面的確又冷又黑。

「是誰？」媽媽虛弱地問，「克里斯，是你嗎？你找到我們了嗎？」

不知道他會聽從命令嗎？他是否真的認為我和麥爾坎一樣強大呢？我看著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之後，我跑過去拴上另一扇門，這樣他就不會偷偷出現在我的背後。

媽媽現在看不見了嗎？她怎麼會以為約翰．艾默斯是我爸爸呢？萬一媽媽又瞎又瘋，上帝會認為這樣的懲罰夠了嗎？

「凱西，凱西，我可憐的小寶貝，不要再想過去了。」祖母說，「請妳要撐住，吃點東西喝口水，維持妳的體力。克里斯會來把我倆救出去的。」

家裡沒人，一片黑漆漆。現在我可以跑到冰箱那裡去偷吃了。當我又塞了一片火腿到嘴裡時，瑪芮莎夫人從車庫打開門，抬頭挺胸地走進了廚房。「晚安，巴特，」她說，「你父親和裘瑞呢？」

「好，很好。」約翰．艾默斯喃喃地說。

「哦！天哪！」她哭喊。「一切就要這樣結束了嗎？我難道不能做對什麼事嗎？這次我很確定我可以解決問題的，求求祢，上帝，別教我讓孩子們失望，求求祢。」我聽見她大聲祈禱，祈禱我媽媽好轉，在一切和-圖-書都太遲之前，她兒子能來找到她們。她一次又一次說著相同的話，媽媽不斷提出瘋狂的問題。

「不要，你先進去酒窖裡。」我以麥爾坎的口氣命令他。他站著不動好一會兒。也許他在想，我可能會在他背後把門關上。然後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慢慢走進酒窖裡面。他把手電筒放在酒架上，然後不斷用力拖拉後排擺滿許多髒兮兮舊酒瓶的酒架。

「你別理他們。」他用他奇怪的蒼老聲音說。我不禁懷疑，上帝為什麼會挑選他來執行這個特別的任務呢？「我會料理所有的事情，直到上帝傳送訊息，說你母親和祖母都已經贖罪，從地獄之火得救了。你只要回家去，保持沉默就行了。」

大家總是懷疑我，假如有東西壞掉了，向來是我的錯。要是馬桶堵塞了，一定是因為我扔了太多的衛生紙進去。假如媽媽的珠寶不見了，那也是我的錯。無論家裡發生什麼事，他們都說是我的錯。現在我要讓他們知道，他們不愛我才是大錯特錯。

我聳聳肩。誰也沒對我說什麼，我不知道爸爸和裘瑞為什麼會出門，留下辛蒂和我單獨在家裡。這時艾瑪從另一個房間高聲地喊：「哈囉，瑪芮莎夫人。薛菲爾醫師跟我說妳隨時會過來，真抱歉妳經歷了這麼多麻煩，我一聽說凱西不見了，我就待不住。我必須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而且她病得那麼嚴重，還發高燒，我早該知道不要留下她一個人。」然後艾瑪看到我。「巴特！你ｍ.ｈｅtuｂｏｏｋ.cｏｍ•ｃoｍ這可惡的小子，你怎麼可以也不見人影，增添你爸爸的煩惱。你真是個壞小孩，我敢用生命打賭，你一定知道你媽媽的下落。」

約翰．艾默斯開始拂去蜘蛛網，把舊家具推到一旁，最後來到一扇很難推開的木門。「現在你進去，從那邊那扇門底下的小門往裡看，」他說，「以前我們養了一隻你祖母收留的流浪貓，可是在你開始過來這裡不久後，那隻貓就不見了。她要我在那扇大門底下開扇小門，貓咪就可以隨意進出。」

「麵包，水。」我用冷酷又粗魯的聲音說，並且很快地把托盤推進去。我用力關上小門，撿了一塊磚頭卡住它，這樣就算她們推門也看不到我。

現在大門關上了，看起來只是一個裝滿髒兮兮舊酒瓶的酒架而已。我俯躺著，伸手穿過下層架子，打開可以往內或向外開的小門，不知道貓咪為什麼喜歡這麼暗的地方。

我感覺自己更像麥爾坎，而不是巴特。我手腳並用地悄悄爬過去，把一只銀製托盤推過去，上面盛放了半條麵包和一銀壺的水。拿銀製托盤給犯人送飯，對我來說似乎不奇怪，因為這是我祖母向來的做事風格，凡事得優雅。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不過麥爾坎來到我的腦子裡開始指點我。「你把鑰匙給我，約翰．艾默斯，」我嚴厲地命令他，「你上樓去，讓我來給這些囚犯麵包和水。」

哦，是媽媽和祖母。我的媽媽看起來好可憐，躺在潮溼的水泥地上，她的頭躺在祖母ｈttｐs://ｍ.hｅtｕｂｏoｋ.coｍ.ｃoｍ的腿上。兩個人都伸出了手遮著眼睛，擋住忽然照射到她們的邪惡黑囚室裡的強光。我幾乎什麼也看不見，裡面好昏暗。

兩個老太婆都怒氣沖沖地看著我，用她們邪惡得要命的眼睛嫌惡我。我跑開了，就這麼跑掉，因為我知道我就要哭出來了，可是我不能讓任何人看到我在哭。現在我要表現得像麥爾坎，冷酷無情。

約翰．艾默斯拿著一支小手電筒，帶我沿著狹窄的地窖階梯往下走。牆上映照出怪異的陰影，我覺得又溼又冷。很久以前，當這棟房子仍屬於我和裘瑞時，我們熟知每個角落，每道裂縫。不過這裡是鬼魂居住的地方，我在這裡向來都覺得不自在，於是我緊跟著約翰．艾默斯，深怕他走在我的前方超過三十公分遠。「他們會找到這下面的。」我低聲地說，深怕驚醒原本沉睡的東西。「不會，他們不會去找我藏人的地方。」約翰．艾默斯回答，他得意地笑了起來。「你父親會很肯定她們藏在閣樓裡，為什麼不呢？那是完美的報復。他們永遠不會去找那個小空間，當初工人是為了強化酒窖才砌了那道新磚牆。」

就像電影一樣，只有他和我。我吞嚥了一下，喉嚨裡有些腫塊一直不肯退去。「他們不知道媽媽在哪裡。他們很擔心，而且問個不停。她到底在哪裡？」

「克瑞，不要一直彈奏相同的曲調了，我受夠了你的音樂。你為什麼不寫一些悲傷的歌呢？夜晚會結束，它會的。克里斯，告訴克瑞，白天很快就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