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笑容很虛假，其實我的心裡很沮喪。她那些諷刺的話沒有幫助。「事情一定要這樣嗎？」我問。
當爸爸開始跟著我爬上閣樓的階梯時，辛蒂發出驚嚇的嚎啕哭聲。他隨即回去走廊上把她抱起來，彷彿要帶著她和我們一起去。巴特掏出一把全新的折疊刀，開始削著一根長樹枝。他似乎打算削光樹皮，削出一根光滑的細枝。辛蒂的目光無法從那把刀和那根樹枝上挪開。
那是巴特的用語。
然後他跟艾瑪講電話，因為暴風雨，她要明天才能回來。我想到奶奶正準備開車上路，在傾盆大雨中趕來這裡。就算是天氣晴朗，我也不會說她是那種安全的駕駛。
我四下張望，心知巴特肯定是躲在哪張椅子後面，或是壓低身體蜷縮在哪個陰暗的角落，又或者是在雨中跑出去，像動物一樣來回行走。
「想辦法？有這麼難嗎？我不是跟你說了我們的情況，在上面，我們四個在一個房間，日漸長大，在青少年時期發現，我們只有彼此……」
「那就開門出來啊。」
爸爸和我看著彼此，他搖了搖頭。
「那是虛構的小說，不是嗎？」我滿懷希望地問。「一定是，我知道那是小說。哪有媽媽會那樣對待自己的小孩……」我推開乘客座的門，不等他回答便衝進屋子裡去。
過了幾秒鐘，他來到我後面的廚房，查看那裡，而且還是沒找到她。他開始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地去找，最後用力敲著巴特的房門。「巴特，你在裡面嗎？」
「凱西！」爸爸進了家門之後喊叫著，「妳在哪裡？」
美樂蒂在我後面喊叫：「裘瑞，你這麼急是要去哪裡？我們不是要去喝飲料嗎？」
「我哪有做什麼！」
通常我回到家之後，我會衝到花園裡到處跑，練習跳躍和舞步，像這種下雨天的話，我大都會在扶把處練習。今天我窩在起居室的電視前，按著遙控器，出神地看著那些愚蠢卻有趣的連續劇。
她的臉色變得蒼白，一下子老了很多。「你的口氣很像你父親，裘利安以前也會用那雙深色的眼睛，像這樣閃爍怒火地看著我。」
「媽媽感冒得很嚴重，」我解釋著，口氣和她一樣生硬。「謝謝妳的巧克力，以及妳剛才說的話。我知道當媽媽知道妳不會帶我走之後，她就會感覺好多了。」我咧嘴一笑，親吻她乾澀的臉頰。「再說，妳難道不明白我足夠妳倆分享嗎？假如妳不小器，她也不會不大方。媽媽真的很棒，我從沒聽過她說妳們之間有任何的問題。」我在她辦公室唯一的一張椅子上，交叉雙腿而坐。「奶奶，我好怕。家裡的情況一團糟，巴特的舉止一天比一天更怪，媽媽感冒不舒服，爸爸似乎很不開心，克洛佛死掉，艾瑪再也不曾露出笑容。聖誕節就要到了，可是根本沒人為此準備。假如情況繼續這樣下去，我一定會崩潰的。」
我躺在我的床上，啜泣著。
「裘瑞，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有好長的一段時間不停地想，為什麼一定要是我妹妹，不能是別人。也許這是因為我對其他女人都失去了信心，因為我媽媽對我們做的事，只有我妹妹能帶給我安慰。在那些被受盡剝奪的日子裡，是她讓我免於瀕臨崩潰，是她把一個房間變成一間完整的屋子。她是克瑞和凱芮的媽媽。她把那個和圖書房間變成一個家，把桌子布置得漂漂亮亮，鋪好床，在浴缸洗衣服，掛在閣樓裡晾乾。她在閣樓裡跳舞的模樣讓我愛上了她，把她永遠放在我心裡。因為當我站在陰暗處看著她，她似乎只為我一個人跳舞。我覺得她把我當成了她夢中的王子，而我把她當成了我的公主。我當時很浪漫，甚至比她有過之而無不及。你媽媽和大部分女子不一樣，裘瑞。她可以活在恨意中，可是依然成長茁壯，我做不到，我必須去愛，否則只有死路一條。我們逃離佛沃斯大宅後，她挑逗保羅，希望他能把她從我的身邊帶走。保羅的姊姊亞曼達跟她說了一個謊言之後，她卻嫁給了你親生爸爸。她一直是你爸爸的好太太，不過在他死後，她跑到維吉尼亞的山區，去完成她的復仇計畫，包括搶走她媽媽的第二任丈夫。正如你所發現的，巴特是我媽媽第二任丈夫的兒子，不是像我們對你們所說的那樣，是保羅的兒子。那時候我們必須說謊，為了保護你們。後來你媽媽嫁給了保羅，在他死後，她來找我。那些年以來，我靜靜等待，我知道她總有一天會屬於我，只要我保持信念，讓心中初戀的火焰繼續燃燒。她很容易就能愛上其他的男人，但是要我找到能和她相比的女人，卻是不可能的事。當我在你這年紀時，她把我據為己有，裘瑞。要當心你的初戀，因為你將永遠忘不了那個女孩。」
他嘆了一口氣，抿著唇。「我以為我對你解釋過了，我當時對女人有什麼感覺。當我需要你媽媽時，她會陪在我身邊，而我們的媽媽背叛我們。年紀輕的時候，你的想法會在心裡根深柢固。假如我除了她之外無法去愛別人這件事讓你感到很受傷，我真的很抱歉。」
我一直跑，再也不在乎任何人或任何事了。我的人生全都搞砸了，我爸媽沒結婚！怎麼會這樣呢？有哪個牧師或法官會替兄妹證婚呢？
我木然地轉身離開。原來這就是永生燃燒的愛，它會摧毀阻擋於前方的一切。
「辛蒂。」爸爸說，忽然想起了那個小女孩，然後他大步走到她的漂亮房間去。過了幾分鐘，他抱著她出現了。
我一跑到人行道就慢了下來，然後走到一個公園，在綠色長椅坐下來。我一直坐在那裡，低頭盯著自己的腳，一雙舞者的腳。結實有力，長滿了繭，準備登上專業舞台。現在我長大以後要做什麼呢？我不是真的很想當醫師，雖然我說過幾次，只是為了取悅那個我當成父親一樣敬愛的人。真是個天大的笑話。我幹嘛自己騙自己呢？少了舞蹈，我的人生就沒意義了。當我懲罰奶奶、媽媽，還有其實是我舅舅的繼父，受到最嚴重懲罰的其實是我自己。
「媽媽把房門從外面鎖起來了，所以我出不去。」
我緊緊地擁抱她，就這樣達成了某種妥協。
「爸爸，辛蒂下雨還跑出去，媽媽跑到外面去把她帶回來。她進來的時候渾身滴著水，咳個不停。我說了幾句話，她就生我的氣，把我推進房間裡，砰一聲關上了門。」
「可是爸爸，當你們逃跑之後，找到新家，和保羅醫師住在一起時，你為什麼不能去找別人呢？為什麼非她不可？」
現在我知道為什麼媽媽嫁過了一個又一個。她一直想逃
和_圖_書離她也感受到的罪惡愛情。
最後，我坐了起來，再次納悶母親上哪去了。這時我第一次忽然想到，她可能有危險。她不會離開爸爸的，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否則她會在這裡，擺設餐桌，如同每週四艾瑪放假時，她都會這麼做。週四對他們來說很特別，而我才剛開始了解其中的原因。
週四，是佛沃斯大宅女僕進城的日子。週四，媽媽和爸爸可以從閣樓的屋頂窗爬出去，躺在屋頂上聊天，而在那個又高又孤單的地方，他們痛快地聊著、看著彼此，無意識地、無法自制地，愛上了彼此。
「對，本來是這樣。那時我以為妳關心我，關心我爸媽，我相信跳舞是全世界最美好的事。現在我不這麼想了。」
她抖得更厲害，坐在那裡盯著巴特看，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媽媽人呢，巴特？」
「她跟你說過要去哪裡嗎？」
「我認為這實在是太奇怪了，媽媽重感冒了那麼久，她生病從來不超過一兩天。你不認為她看起來很疲倦嗎？」
「我有份禮物要送給你母親，」她用她正常的刺耳聲音說。她拉開一個書桌抽屜，拿出了一個綁著紅色緞帶的金色盒子。「送給凱瑟琳的。」她生硬地說，沒有看著我的眼睛。「你說得沒錯，我打算把你從你父母的身邊帶走，因為我覺得這麼做是為你好。現在我明白我這麼做是為自己，不是為了你。兒子屬於他們的母親，不是奶奶。」她露出苦澀的笑容，看著那個漂亮的金色盒子。「歌帝梵巧克力，當年你母親住在紐約，和佐爾妲夫人公司合作時，超迷這種巧克力的。那時候她怕增加體重，不能吃巧克力，雖然她是那種跳起舞來，燃燒卡路里比其他人都還快的舞者。不過我還是只容許她一個禮拜吃一塊糖。現在她再也不跳舞了，她可以依照自己的心願，愛怎樣就怎樣了。」
「裘瑞，」爸爸在轉進我們家的車道時說，「我常聽見你媽媽抱怨自己不知把某些章節擺到哪裡去了。你母親不是會草率處理重要工作的那種人。我猜是你把她完成的章節從書桌抽屜裡偷拿去看了……」
「我關著門怎麼看得到？」
我站起來，看著周圍那些老人孤單地坐在公園裡，心想不知道是否有一天，我也會像他們一樣。然後我想，不會的。我會知道什麼時候要承認我犯了錯，什麼時候該說對不起。
他怎麼不高聲唱：「快來以親吻迎接我，假如你愛我的話？」他是否覺得這樣說既愚蠢又愧疚，因為現在他已經知道我們清楚這句話是打從哪裡來的？
「我怎麼知道，她把我關起來了。」
他看了我一眼，笑著說：「那很好啊。」
「拜託，辛蒂，看著我，不要看巴特。我在這裡，我會照顧妳。我在這裡的時候，巴特不會傷害妳。巴特，不要那樣擺臉色給你妹妹看。」
巴特狡猾地對他咧嘴一笑，什麼也不說。我看著他們，心裡感到不安又恐懼。
「你現在會恨我嗎，裘瑞？」爸爸問，他直截了當地看著我。「你的腦子轉個不停，是不是在想，這一切都是你母親和我自找的，我們活該要付出代價呢？你是和-圖-書不是認為你不該為此付出任何代價？假如你是這麼想的話，那和我的想法不謀而合。假如當初我離開，留下她住在保羅的家裡，直到她找到另一個男人為止，這樣你母親的人生，還有你和巴特的生活，都會有比較好的結局。不過當時的我依然深愛著她，我現在、明天，都會愛她，直到永遠。上帝幫助我，因為我無法想像沒有她的生活。」
辛蒂忽然尖聲地說：「媽媽下雨出去……雨讓我們淋溼了……」
巴特一轉身，怒氣沖沖地瞪了她一眼。她愣住了，開始渾身發抖。
我的思緒轉個不停，內心感到狂暴，就像暴風雨一樣。我又沒做過什麼，不應該遭遇這些困擾。然而我身陷其中，和爸爸、媽媽、辛蒂一起受折磨也許巴特也算在內吧。
我必須責怪某個人，這個人似乎引發一場颶風，永不平息，摧毀了我們的生活。關於這點，爸爸和我談了很多，不過氣氛依然很緊繃，而且我好困惑。她為什麼非得過來找我們，引發這一切。我終於再也克制不了我的怒氣，等到芭蕾舞課一結束，我就衝到M夫人的辦公室。
「我恨妳，奶奶，因為妳對我媽媽說了那些惡毒的話。從那天起，一切都糟透了。妳從現在起離她遠一點，否則我會離開，再也不回來看妳。妳大老遠飛來這裡就是為了讓她難過嗎？她現在不能跳舞，這樣就夠糟了。假如妳不停止引起這麼多麻煩，我也不跳了。我會離家出走，妳再也見不到我。如果妳想毀了我爸媽的生活，妳毀掉的不只是他倆的人生，還有我和巴特的。」
「你一定是做了什麼，讓她很生氣。」
起初好一陣子安靜無聲，然後傳出了不情願又粗魯的回答：「對啦，我在房間裡，門都鎖住了，我還能去哪裡？」
「這樣啊，難怪辛蒂的頭髮都打結了。」爸爸說。但是他的神情沒有鬆懈下來。他把辛蒂放下來，開始打了一連串的電話給媽媽的朋友，甚至是瑪芮莎夫人。奶奶說她馬上開車過來。
偷拿她的手稿的人是巴特，不過我的道德感依然沒有阻止我去閱讀那些內容。然而我還沒讀到最後。當我讀到了一個哥哥背叛自己的妹妹，硬上了她，不知為何我就無法逼我自己繼續讀下去。我身旁的這個男人可能強|暴了當時年僅十五歲的親妹妹，這件事超乎了我的理解，超出了我的同理心，無論他當時的需求有多迫切，或者是什麼原因驅使他犯下了如此邪惡的行為。而她也絕對不應該把這件事告訴全世界。
爸爸、辛蒂和我找遍了整間房子、閣樓、衣櫃、床底下，到處都找過了，媽媽還是不見蹤影。「凱西不太可能會做這種事，」爸爸擔心地說，「尤其我確定她不會留下辛蒂和巴特獨處，一定是出了什麼事了。」
是啊，我心想，假如要說這屋子裡誰最有嫌疑的話，那個人正在一旁看著我們，削著那根應該拿來抽打他屁股的樹枝。
我緩慢地轉眼看著他，內心感到噁心又怯懦，我想躲開我在他臉上看到的痛苦折磨。然而我無法回答有，或是沒有。
回家的路程似乎永遠到不了盡頭，爸爸不得不開得很慢又很小心。他不時抬眼看著儀表板上的時鐘，我的眼神凝望著車窗外。到處都是聖誕節裝飾，我看到許多單片玻璃窗內都有妝點鮮豔hｔtｐs://ｍ•ｈeｔubｏoｋ.ｃｏｍ•ｃom燈飾的聖誕樹。我熱切地看著我們經過的窗戶，眼前盡是一片迷濛，讓這幅雨中景色更添浪漫。真希望現在是去年，希望我們依然擁有當時似乎永久不變的幸福。希望隔壁那個老太太從來不曾進入我們的生活，搞砸我原先以為完美無缺的一切。我也希望M夫人從來不曾飛過來，窺探我們的生活，揭發那些最好不為人知的祕密。最糟的是，那兩個女人摧毀了我對父母的滿心驕傲。雖然我努力嘗試了，我依然憎惡他們現在的作為和過去做過的事，他們不僅可能引發醜聞，還可能毀了我和巴特、辛蒂的生活。這些全都是因為某個男人無法去愛另一個女人，而且那個女人肯定做了什麼事，讓他持續保持信心和希望。
我應該告訴他事實嗎？
「是寫作的緣故，該死的寫作。」他抱怨地說，同時注意著忙碌的車陣，開啟擋風玻璃雨刷，傾身向前更貼近地看著右手邊的紅綠燈。「希望雨趕快停，雨天總是讓她心煩。這種時候她會熬夜到凌晨四點，然後一大早就起床，在記事本上塗塗寫寫，不敢用打字機，怕吵醒了我。這樣蠟燭兩頭燒，一定會付出代價，首當其衝的就是她的健康。先是摔了那一跤，現在又染上了感冒。」他又往我這邊斜看了一眼。「還有巴特和他的問題，以及你和你的問題。裘瑞，現在你知道我們的祕密了。你母親和我談過了，而且我們也花了很長的時間談論這件事。你能原諒我們嗎？我還沒辦法讓你體諒嗎？」我低下頭，感到羞愧。「我在想辦法了解。」
「沒人跟我說過什麼。」
「本來很愛我……？」
我站起來，下定了決心，我非找到巴特不可。
「哈！」她嗤之以鼻，又回到她的老樣子。「人生總是這樣，二十分鐘的災難換來兩秒鐘的喜悅。所以你要永遠珍惜那難得的兩秒鐘，心懷感激，感激你能得到的美好，無論那要付出多少代價。」
「裘瑞，你還在聽嗎？」
爸爸依然抱著辛蒂，我們一起過去找巴特。現在我們找不到他了，他不見了。
我說不出話來，我好困惑。所以我跑掉了，像巴特每次遇到大事時就死命跑開那樣。
「巴特，假如你做了什麼傷害你媽媽的事，你的麻煩就大了，我是說真的。」
「爸爸，」我低聲地說，此時他又站在他的房間正中央，帶著沮喪的眼神四下張望，「我們何不假設巴特知道她的下落呢？他又不是天底下最誠實的小孩。你知道他最近表現得瘋瘋癲癲的。」
爸爸面帶微笑，又把辛蒂抱起來，坐下後把她抱在腿上。「辛蒂，妳真棒。現在妳仔細想想看，告訴我媽媽去哪裡了。」
「爸爸，我們去檢查所有的房間，包括閣樓，」我說完立刻站起來，跑向大壁櫃，「她可能會去上面跳舞，她有時候會那樣，然後不小心把自己鎖在上面了，或是在那裡的床上睡著了……或是什麼的。」我下了一個缺乏說服力的結論，他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
等我找到巴特，我也會找到媽媽。
他哀求似地看了我一眼，然後走到他和他「妻子」共用的房間。「凱西！凱西？」我聽見他在叫喚，「妳在哪兒？」
我繼續坐著，整個人沉浸在節目裡，跳脫這一切，心裡想著當我感到如此不開心，我要怎麼才能活下去，正常www.hetubook.com.com地長大呢？
我在回家的路上，一直把金色盒裝的巧克力放在腿上，超想打開它。「爸爸，」我開始結結巴巴地說，「奶奶送媽媽這盒巧克力是想跟她和好吧，我猜。」
「你跟你媽媽打過招呼了嗎？」他走進來時問我。
她低聲地說，彷彿覺得很受傷：「我也很抱歉。」
我還能說些什麼呢？我無法了解。這世上到處都是漂亮的女人，幾千個、幾百萬個。不過我想到了美樂蒂，萬一她死了，我有辦法去找別人嗎？我想了又想，爸爸變得沉默，嘴唇抿成那種堅定的線條。外頭的雨還在下，不斷地下，傾盆而下。他彷彿能看透我的心思。因為，沒錯，假如我可能不幸地失去美樂蒂，萬一她搬家了，我再也見不到她，我會活下去，最後我會找到別人來取代她的位置。不管什麼都會好過——
我剛張嘴要叫媽媽，然後又閉上了嘴，什麼也沒說。我還是躲著她比較好吧。
「我本來很愛妳的。」
「我沒去找他。」
她看起來深受打擊，好像我在她的心上刺了一刀。她搖搖晃晃地往後倚著牆，要不是我及時上去扶住她，她就會跌倒了。「裘瑞，求求你，」她哽咽地說，「千萬不要離家出走，不要停止跳舞。假如你這麼做，我這一生就了無意義，喬治的這輩子就白活了，裘利安也是一樣。別帶走我曾經深愛又失去的那一切。」
「裘瑞，」她說，那張像千層派皮的蒼老臉龐猛地朝我這邊挪近，「你想想看，假如沒有陰影，我們怎麼看得見陽光？」
我大大地喘了一口氣，心想人生真的一點也不像芭蕾舞童話或是電視連續劇。愛情的出現和消逝完全沒有理由，和我所期望的不同。
不過暴雨下得更大了，他在樹籬裡的洞穴無法保持乾燥，就算是巴特也知道要遠離寒冷和潮溼吧。
M夫人在她的辦公室，低垂的頭埋在她纖瘦的雙手裡。我悄悄地打開門，走進她的辦公室。我一定是發出了一些聲響，因為她抬起了頭，我見她的眼中含淚。當她看見了我，眼神裡充滿了喜悅，但是她一個字也沒提半小時前發生了什麼事。
「我想你不需要回答，」爸爸略帶尷尬地說，「你的沉默已經回答了我，我感到很抱歉。我將你視同己出，也希望你對我的愛能讓你諒解我。我們原本想等到你的年紀夠大，可以體會我們的感受時再告訴你。凱西應該把她的手稿鎖在抽屜裡，不該以為兩個兒子真的絲毫不感興趣。」
我坐在她的陰暗辦公室裡，容許這種陳腔濫調帶給我一些平靜。「好吧，我懂妳的意思了，奶奶。還有假如妳沒辦法把抱歉說出口，那麼我來說好了。」
爸爸是那種所有鑰匙都要有備份的人，巴特很快就被放出來了，而且接受了詳細盤問。「你究竟做了什麼事，讓你媽媽把你鎖起來，然後離開了？」
「巴特人呢？」
儘管我打定了主意，我還是無法繼續漠不關心。「爸爸，媽媽幾天前就把車停在車庫裡，後來都是奶奶載我們回家，所以她不可能去太遠的地方。」
「我知道，她跟我說過，她的煞車有問題。」他仔細地看著巴特好一會兒。「巴特，你確定你不知道媽媽去哪裡了嗎？」
「我沒見到她。」
「我才不會做什麼去傷害她，」巴特惱怒地說，「是她老是傷害我，她不愛我，只愛辛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