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踉蹌了一下，依然盯著那截香菸。「佛沃斯大宅？」他的聲音中充滿困擾，「已經蓋多久了？」
那個老管家讓我們進門，他往後退了一步，沉下臉來看著我們。「我母親沒有飛往夏威夷。」爸爸說，他的藍眼睛顯得嚴厲又冷酷。
他終於開口了。「爸爸，你不必做任何事去救媽媽，假如媽媽很純潔，沒有犯過任何罪惡。上帝會救她。」
約翰．艾默斯．傑克遜的嘴巴咧得更開了。「她在重建佛沃斯大宅，薛菲爾醫師。佛沃斯大宅會從灰燼中重新站起來，就像傳說中的浴火鳳凰。」
「我不這麼認為。」爸爸說。他瞇著眼上下打量那個穿了一身新西裝的管家。「我認為你是想到自己的未來，或者是，我母親是否應該死。」
「我可是娶了柯琳．佛沃斯，她是我的妻子。」
「是誰跟你說這些的？」
「我有嗎？」
夜晚降臨。我們點亮了所有的燈，希望能照亮媽媽和巴特回家的路。艾瑪和奶奶很早就帶辛蒂上床睡覺。艾瑪從辛蒂的房間回奮房，奶奶則來到起居室，沒精打采地坐在爸爸對面的椅子上。就在這時候，巴特進門了，他蜷縮和*圖*書在一個角落裡。「你跑去哪裡這麼久？」爸爸問，他坐挺了起來，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盯著巴特看了好久。瑪芮莎奶奶的烏黑眼睛也盯住巴特不放。巴特沒理他們，雙手握成扭曲的姿勢，做出各種手影映照在牆上。
「為什麼？」
爸爸用心聆聽。我想到巴特的心理醫師提出過的建議。「和那男孩一起扮演，假裝相信他說的一切，無論聽起來有多荒謬。要記得，他只有十歲，在那個年紀的小孩幾乎對所有事物都深信不疑，所以讓他以他僅知最安全的方式表達。當那個『老人』開口時，你要聽你兒子說出他心中最大的困擾。」
爸爸再也無法克制他的耐性和怒火。「巴特！是誰告訴你這些鬼話的？」
「所以呢？她不是那種做事有條理的女人，可能跑去找朋友度假了。她在這裡沒朋友。」
「你抽昂貴的香菸，」爸爸冷冰冰地說，「我記得在我十七歲的那天晚上，我躺在沙發後面，你和女僕莉薇在那裡……你抽的也是同一種香菸。是法國的嗎？」
「沒錯，」約翰．艾默斯．傑克遜咧著嘴冷笑地說，「老麥爾坎．佛沃斯的品wwｗ•ｈｅtubooｋ.ｃｏｍ•coｍ
味養成了我這種習慣……」
詭異，真的很詭異。
「壞事會發生在那些違抗上帝法則的人身上。」他用一種催眠般的方式輕聲低唱。「那些禮拜天不上教堂、不照顧自己的小孩、犯下亂|倫罪行的壞人，還都要下地獄，在永生之火裡燃燒，讓惡魔折磨他們的永生靈魂。壞人只能以火贖罪，要拯救他們免於下地獄，免受惡魔和他的乾草叉折磨，只能透過火，熊熊烈火。」
那個老頭子又笑了。「有些女人需要家裡有個男人，否則她們就覺得不安全。她嫁給我是為了有人作伴，如你所見，她依然把我當僕人使喚。」
他是我記憶中唯一的爸爸，我在那段關係中甚至愈來愈愛他。他會牽著我的手，對我說我們要做什麼，然後我就跟著他，我會這樣盲目地跟著他到天涯海角。因為在每種惡劣的情況下，總會有一些好事發生，而且我現在知道了他對我有多重要。
「老人從墳墓裡對我說，老人喜歡我勝過裘瑞，他跳著罪惡的舞蹈。老人討厭舞者，老人說只有我符合他那裡的規則。」
「快完工了，」約翰．艾默斯．傑克遜沾m.hetubook.com.com沾自喜地說，「我不久就會像個國王，治理麥爾坎曾統治的地方，他那高傲又漂亮的女兒會在我身邊一起登上王座。」他瘋狂地笑著，似乎被我父親的不自在給逗樂了。「她的臉部疤痕會進行整形，臉蛋重新拉皮。她會去染髮，讓頭髮再度變成金色。她還會坐在我的餐桌另一頭，我會找一個外甥站在我的背後，就在我以前站的那個位置。一切都會和往日一樣，只不過這次我會成為地主和一家之主。」
「巴特，」爸爸說，「你仔細地聽我說。假如你媽媽不會游泳，她就要淹死了，我也在場，但是沒看到她的狀況。你會告訴我，讓我跳進水裡去救她嗎？」
「真有意思。」約翰．艾默斯．傑克遜回答，並且擰熄了那截抽得很快的香菸。「我已經做好動身的計畫，我會飛往維吉尼亞，等到她作客的人家厭倦了她之後，她就會來找我。她的女兒在多年前毀了她在維吉尼亞的社交生活，這你肯定是知道的，不過她還是會去那裡。」
「有，我相信你有。我上次查看這棟房子時，打開了一個衣櫃，裡面全都是昂貴的男士服飾，那些是你的嗎？」m•heｔｕｂooｋ.cｏm•com
「裘瑞，你難道看不出來那個老頭子瘋了嗎？你跟我說巴特會模仿一個叫做麥爾坎的人，而他已經死了很多年了。不過巴特模仿的人其實就是約翰．艾默斯．傑克遜，是約翰在模仿我的祖父。麥爾坎．佛沃斯早就死了，卻依然影響我們的生活。」
「你在模仿我祖父，對吧？」
我弟弟忽然坐挺了起來，深色眼睛變得茫然。「有人問你才能開口，睿智老人對無知小孩說。小孩答話說，犯下罪惡的邪惡之人將落得燃燒的下場。」
「你是如何脅迫她嫁給你的？」
爸爸的腦筋轉個不停。「你哪裡也治理不了，因為你會去坐牢。」他說完，然後轉身離開。
我決定我必須上床睡覺，逃離這一切，於是我站起來道晚安，不過奶奶把手指豎在嘴唇前，對爸爸示意，要他注意看巴特正在喃喃自語，同時比劃出老人對小孩說話的奇怪手影。
「報復什麼？」
「我還不知道。我的確相信他比我想的還要聰明。小時候，我在佛沃斯大宅時，朝下看著他的禿頭，從未想過他會有任何權力。他看起來只是一個僕人而已。然而我現在能看得出來，他很早以前就做好計畫了，ｗwｗ.ｈeｔｕｂooｋ•ｃom•ｃｏm現在只是要逐步完成來進行報復。」
「我只看過他一次，裘瑞，」他悲傷地沉思著說，「當時我十四歲，就是你這年紀。你母親和我躲在二樓的一個大櫥櫃裡，往下看著舞會大廳，麥爾坎．佛沃斯就坐著輪椅。他在很遠的距離之外，我從沒聽過他說話的聲音，不過媽媽以前會來跟我們詳細描述，他是怎麼談到罪惡和地獄，引述《聖經》裡的話，提起地獄和審判日。」
媽媽已經失蹤整整二十四小時了。
天底下的每個兒子都會立即說他會，不過巴特很認真地思考，皺著眉，衡量著一個按理說能夠輕易說出的回答。
「你怎麼知道？你見過你的祖父嗎？」
「爸爸，」我們回家後，我問，「你相信那個管家說的話嗎？」
我背後的電視機開著，可是沒人在看。一群合唱團的男孩高唱聖誕節頌歌。我試圖跟蹤巴特一整天，覺得好厭倦。我也厭倦了擔心母親，以及絕口不提發生在我們大家身上的事……
爸爸帶著我，兩人再度前往隔壁那棟大宅。我們一整個下午都沒看到巴特的人影，我真是蠢斃了，居然被他打敗，趁我轉頭看著辛蒂想學我跳舞，做些可愛的動作時，他就偷偷開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