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我明白，我明白，」我安慰他，輕撫他的深色鬈髮，「不過愛會再出現，你要牢記這點，而且你不會孤立無援。」

他聳聳肩。「人都有心機。也許和妳談過的那些人只想表現出禮貌而已。」

他們認識裘瑞的程度勝過他們認識自己的媽媽。他們對她露出不帶情感的微笑，不知為何又顯得有些可憐兮兮地盼望著。也許是因為當她注視他們的時候，表情是如此空白又若有所思吧。

他點了點頭說：「謝謝妳在我需要妳的時候，總是陪在我身旁。請妳也替我謝謝爸爸……」

他再次看著我。「我們家的小孩經常是在節日當天或前後出生，這不是很奇怪又別具意義嗎？約爾舅公說這代表了什麼，具有特別的意義。」

「這話是什麼意思，蓋一間教堂？」

他笑我的儍氣。「紅磚哪，媽媽。磚塊步道很鮮豔，再說，我的輪椅真的很厲害。」他環顧四周，臉上帶著喜悅的微笑，然後側著臉，讓陽光溫暖地照在他臉上。「我只希望美樂蒂能接受我的狀況，對雙胞胎多用一點心。」

「克里斯在週日早上喜歡晚起，我也是。」我說，儘管我總是希望能順著他的意。「我們喜歡在床上吃早餐，而且夏天的時候，臥室陽台是開始快樂的一天的完美地點。至於裘瑞和美樂蒂，你應該和他們討論這件事才對。」

「不是現在，我改變心意了。再說，我從來不曾真正認同舞者。我從沒這麼想，以後也不會。這是天主的宅邸，而且到了春天，這裡會蓋一座小禮拜教堂，讚揚祂管理我們所有的人。」

我等不及要在樹林裡的地面上看到番紅花，等不及想看到鬱金香和黃水仙，觀賞粉紅及白色的山茱萸在即將來到的春天盛開。我等不及看到杜鵑花遍地盛開，讓我的生命像是處處充滿喜樂的仙境，為了雙胞胎，也為了我們所有人。我抬眼欣賞奇妙的樹木，似乎永遠不會沮喪或孤單。大自然哪，要是我們願意的話，真是學也學不完。

我們以家庭派對來慶祝裘瑞的生日。辛蒂飛回家待了兩天，很開心能和裘瑞一起慶祝。她的行李箱裝滿了禮物，要讓他有得忙。「當我遇見一個像你這樣的男子，裘瑞，我會很快地抓住他！我在等著看，是否有任何男人能有你的一半那麼好。到目前為止，蘭斯．史伯汀的表現還不及你的一半。」

她的淺淺微笑閃現一抹痛楚，然後很快就消失了。「妳什麼時候給過我機會去當我孩子的母親，凱西？當我在夜裡起床，妳已經在那裡了。當我早上起來，妳已經替他們洗好澡，換好衣服。他們不需要母親，當他們有一個像妳這樣的祖母。」

「誰會在講壇上證道呢？你嗎？」

「就算是演員也需要文化。」不過，這招沒有用。我們的辛蒂自有她頑固的一面，就像凱芮也有她自己的頑固特質一樣。

他們猜測的很多事，我心裡也有同樣的疑問。巴特很少在家，有時我反而感到慶幸。他不在屋裡，就沒人會製造紛爭，約爾會待在他的房間裡禱告，我是這麼假設。

他咧嘴而笑，然後把注意力轉回到電腦上。「一座小禮拜堂，近在眼前，讓妳躲不了，媽媽。這豈不是很棒嗎hetubook.com.com？每個週日，我們可以早起去做禮拜。我們所有人。」

「不是的，媽媽，不是我。因為我尚未洗清我的罪。我的舅公會當牧師，他是品德高尚又正直的人。」

有天早上，我忽然想到，也許我應該嘗試僕人的把戲，在廚房附近閒晃……我這麼做的時候，聽到了許多廚子和女僕從村子裡的人那裡聽來的消息。根據他們說，巴特和許多最漂亮又最有錢的社交名媛偷情，已婚和未婚的都有。他已經毀了一樁婚姻，對方正好在他的聖誕節賓客名單上。同時根據我偷聽到的說法，巴特經常造訪十公里外的一家妓院，而不是在城裡。我有證據顯示，這些謠言有部分可能是真的。我經常看到他醉醺醺地回家，心情愉快又溫和，不禁使我惆悵地盼望起他能成天買醉。唯有這個時刻，他才會輕易綻露笑容。

裘瑞的淚水湧上來，但試圖咧嘴而笑。等他終於成功笑了起來，那表情卻顯得格外諷刺。

另一天的報紙上刊載了一位父親殺害自己的妻小，因為他把大部分的儲蓄放在期貨市場，而小麥的價格暴跌。巴特的敵人又少了一個，他也是那場不愉快的聖誕舞會受邀賓客之一。不過，假如是這樣，巴特是如何操弄市場以及破產的事呢？

如此悲哀，再無退路了。

我發現美樂蒂躲在房裡生悶氣，她現在變得很瘦，那頭漂亮的秀髮變得毫無光澤又黏膩。「美樂蒂，培養出母性的本能需要時間，」我說，同時不等邀請就坐下，而且顯然也不受歡迎，「妳太常讓我和女僕們去照顧他們了。妳如果沒有經常陪在身邊，他們會不認得妳是母親。等到有一天，妳看見他們在妳出現時，因為看到妳而小臉蛋亮了起來，露出幸福微笑時，妳就會找到妳想要找的母愛了。妳的心會融化，他們的需求會帶給妳絕無僅有的感受，而且妳從此只會感受到對孩子無所不包的愛，當他們愛妳，妳也愛他們時。」

春天小心翼翼地接近了，像是羞澀的青鳥。冷凜的勁風減弱成了溫暖的南風。天空變成那種特定的藍色，讓我感到年輕又充滿希望。我經常到花園裡耙平枯葉，拔除園丁漏掉的雜草。

「媽媽，我不相信妳，」當我告訴巴特，我遇到的賓客並未收到他的邀請函時，他冷冷地這麼說。「妳討厭約爾，妳認為他就像麥爾坎，所以妳想暗中破壞我對一個虔誠老好人的信任。他對我發誓，他的確把邀請函寄出去了，我相信他說的話。」

美樂蒂把戴倫放在一個大搖籃裡，那是克里斯在一家古董店找到的，經過了一番整理，看起來幾乎像是新的。她用一隻腳推動寶寶的搖籃，同時惡狠狠地看著巴特，然後才又若有所思地凝視熊熊的爐火。她不常開口，而且對她的孩子並未流露出真正的興趣。她只會馬虎地抱起他們，彷彿是在做給別人看，而她對我們任何人，或是我們做的任何事，一樣沒有表現出絲毫的興趣。

是的，雙胞胎不只https://www.hetubook.com.com愛他，知道誰是他們的父親，他們也全然地信任他。當他伸手去抱他們，他們沒有退縮，也不怕他會讓他們摔下去。他們笑得彷彿他永遠、永遠都不會失手。

辛蒂在一月二日回去了學校，迫不及待地逃離她視為人間地獄的無聊生活。她今年春天會結束中學課程，並且無意繼續上大學，雖然克里斯試圖說服她。

我拿起那張淡黃色信紙。佛沃斯大宅的淡黃色信紙總是帶來壞消息。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美樂蒂不僅對丈夫愈來愈冷漠，而且令我驚訝的是，她對她的孩子也是如此。她擁有的是一種不明確的愛，沒有強烈的承諾，就像飛蛾的翅膀在母愛的燭焰上微弱地撲動著。半夜起來餵雙胞胎的人是我，焦躁不安地設法一次換兩塊尿布的人也是我。是我匆忙跑到樓下廚房去沖泡配方奶，讓他們靠在我的肩頭上打嗝，是我花時間、力氣想搖他們入睡。在他們的藍色大眼睛陶醉地盯著我看的時候，是我唱著溫柔的搖籃曲，直到他們的睡意升起，不情不願地閉上眼睛。我經常能從他們喜悅的淺淺微笑看出來，他們還在聽我唱。看他們長得愈來愈像克瑞和凱芮，真叫我滿心歡喜。

「不准妳再說這種話！」我斥喝她，「巴特要做什麼是他自己的事。妳是在哪裡聽到這種八卦的？」在那場除夕派對上，有幾位巴特邀請來參加派對的賓客也出席了，我隨即旁敲側擊地想查明他們是否接到了巴特的邀請函。沒有，每個人都這麼說，然而他們注視著克里斯和我，然後是坐輪椅的裘瑞，彷彿他們心中裝滿了很多永遠不會說出口的祕密想法。

在這段期間，我一直在想，美樂蒂也許是刻意疏離她的孩子，讓分開變得比較容易。她不允許自己去愛他們，或是讓他們去愛她。而她送給青梅竹馬的分手禮物是他自己的小孩。

「我對那些事一無所知！」當我質問的時候，巴特忽然發火了。「那些人用他們的貪婪自掘墳墓。妳以為我是誰，上帝嗎？我在聖誕節晚上說了很多話，但我沒有妳想的那麼瘋狂。我無意把我的靈魂置於險境，愚蠢的人總是會絆倒自己。」

我對她不公的抨擊感到震驚不已。我經常躺在床上，聽見雙胞胎哭了又哭，然後才起床照料他們的需求。我會百般煎熬地等待美樂蒂去照顧他們。難道，我該無視他們的哭泣嗎？我給了她足夠的時間，她和他們的房間只隔著一條走道，而我的房間是在另一側。

「我不必把那種想法裝進他的腦袋裡，親愛的外甥女。早在他出生前，妳就建立了他的大腦模式。在仇恨之下出生的小孩，在需求之下自然出現天m.hetubook.com.com使的救贖。妳先想想這些，然後再指責我吧。」

克里斯有能讓他樂在其中的工作，而且要離家上班，直到每週五的四點左右才會進家門，很像爸爸以前會在週五回到我們的身邊。時光就這樣重複流逝。克里斯活在他自己的忙碌世界，我們在山丘上，就這樣待在我們的世界裡。克里斯來了又走，神清氣爽、開朗自信，而且興高采烈地和我們共度週末。他把問題推到一旁，彷彿它們不值得關注。

就算我們離群索居，我們也無法隔離僕人從附近商店帶回來的那些惡意謠言。在他們切著洋恵和青椒，烘烤我們都愛吃的那些派餅、蛋糕和其他甜點時，我經常無意間聽見他們的輕聲細語。我知道我們的女僕在後廳逗留得太久，而且刻意在我們仍在樓上時去鋪床。在我們以為四下無人，說出許多祕密時，便成了他們八卦的話題。

「那才不是什麼男士專屬的俱樂部，」辛蒂低聲地說，她認為她知道所有的答案，「他是要去妓院。」

「妳拿去看吧。」他哽咽地說，把紙張放在椅子旁邊的桌上，然後伸手抱小孩。當他把兩個都抱在懷裡，他低垂著臉，貼在兒子的柔軟頭髮上，然後是女兒。

我怎能對他說，我跟美樂蒂談過不下十多次了，但我愈說，她便愈憎惡。「這是我的人生，凱西！」她大吼大叫。「我的人生，不是妳的！」她對我尖叫，氣得滿臉通紅。

隔天是週四，一想到昨天美樂蒂對我嘶聲吼叫出那些難聽話，我就感到心情沉重。我嘆了一口氣，挪動雙腿下床，套上絲緞無跟拖鞋。忙碌的一天在等著我，因為今天除了崔佛以外，僕人都放假。到了週四，我就像媽媽以前那樣，打理自己準備迎接週五，在我愛的那個男人踏進家門時，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我怎麼能告訴他，就算他依然在台上跳舞，美樂蒂也不會留下來。她的內心憎惡他的力量，他適應環境的內在能力遠遠超出她的理解力。

我會帶著裘瑞同行，只要他能輕易駕駛那部堅固的電動輪椅，它有很大的低壓輪胎，可以爬行大部分的緩坡。「我們要找個更好的辦法，讓你能進到樹林的更深處，」我思索著說。「是這樣的，假如我們在四處鋪上石板，那會很好看。不過萬一在冬天結冰了，它們會翹起，可能會卡住你的輪子，害你翻倒。雖然我很討厭水泥，不過我們必須使用它，不然就是瀝青。可是我比較喜歡瀝青，你呢？」

悲慘的冬日悄悄地過去了，充斥著大量生活瑣事。我們在除夕去參加派對，帶了辛蒂和裘瑞同行。辛蒂終於有機會認識這一區的年輕人，她受到熱烈歡迎。巴特沒有加入我們，他認為在他參加的男士俱樂部裡會更愉快。

「在這個家裡，不是只有爸爸才會畫朦朧的天空，讓你感受到那份溼氣，或是在畫裡的玫瑰添上一顆露珠，栩栩如生到你能聞得見花香，」他帶著大大的微笑對我說。「我要成為一名畫家了，媽媽。」

當我雙手各抱著一個剛洗完澡、換好尿布的雙胞胎，走進裘瑞的房間m.hetubook.com.com時，他正在靜靜地啜泣。他的手裡鬆垮地抓著一張淡黃色的長信紙。

「你怎麼會知道呢？」裘瑞跟她開玩笑，他沒聽過蘭斯忽然離開的詳細情形。他嚴厲地看了他的妻子一眼，她正抱著戴倫，而我抱著蒂兒瑞。我們倆都拿著奶瓶，坐在舒適的爐火前。寶寶讓我們所有人感受到未來是多麼地光明。我認為就連巴特也驚訝於他們長得多快又多甜美，而且在少數幾個場合裡，當他不自在地抱了他們幾秒鐘時，也令他感受到他們有多討人喜歡。他會帶著某種驕傲的神情看著我。

「那是當然了！」我暴怒了。「親愛的約爾認為一切都有特殊意義，在他的上帝眼中，一切都是可憎的。這就像是他不只擁有上帝，甚至還控制了祂！」我一轉身便遇到約爾，他從來不曾離巴特超過三公尺的距離。我大聲嚷嚷，因為不知為何，他令我感到害怕。「你不要再把那些瘋狂的想法裝進我兒子的腦袋了，約爾！」

一天早上，當地報紙的頭條刊載了一個破產的家族，那是我母親經常提起的高貴家族。我讀著細節，把報紙折疊起來，若有所思地凝視著前方。這個人的財富突然消失了，巴特和這件事有關嗎？他是不曾出席的那些賓客之一。

信紙從我的手中滑落，可悲地飄落到地毯上。裘瑞和我盯著它躺在那裡，

「巴特……裘瑞的生日是十四號。別忘了，他是在情人節出生的。」

有天我不得不問他。「你在外面混到那麼晚，都是去做了什麼？」

「我也很遺憾，」他低聲地說，拒絕直視我的眼睛，「現在有哪個女人會要我呢？」

我搖搖頭。不行，我這麼想不公平。「我很遺憾，裘瑞，真的很遺憾。」我沒說的是，也許你沒了她會比較好。

「結束了，媽媽，」他語調平淡地說，聲音低沉又沙啞。「打從我十二歲、她十一歲就開始的一、切，現在都結束了。她是我的生活重心，我以為她會陪我到老。我給了她我能給的最好的一切，然而這依然不夠，當光芒消逝了之後。」

「所以，你在那些夜裡都做了什麼，在骯髒的溝渠裡打滾嗎？」

裘瑞的物理治療師教裘瑞如何較不費力地讓自己下床，以及在沒有協助的情況下，坐上他的輪椅。如此一來，裘瑞能幫我種植更多的玫瑰花叢，他那雙強壯的手比我更會使用鏟子。

「可是巴特，我曾聽你說過，你想邀請他的芭蕾舞公司來參加你的派對。」

「而你卻不相信我嗎？」

就算美樂蒂就住在同一個屋簷下，裘瑞卻建立起一個沒有她的生活。他在輪椅上加裝背帶，橫跨他的肩膀，這樣他就能帶著雙胞胎和他一起行動了。裘瑞樂於見到他們看見他出現時，便露出了微笑，這一幕令我深受感動，而美樂蒂卻因此遠離育嬰室。「他們愛我，媽媽！從他們的眼裡看得出來！」

裘瑞會透過郵購買禮物，幾乎每天都送來讓她驚喜。她打開每個箱子，淺淺地笑了一下，然後微弱地說聲謝謝，有時候她甚至把箱子原封不動地放著，嘴裡感謝裘瑞，眼睛卻沒朝他的方向看一眼。看到他皺眉蹙額，或是低下頭去隱藏他的表情，我便感到一陣心痛。他在努力嘗試，為什麼她就不能試試看呢？

「我已經說過了，他們會照我說的去做。」

「昨晚我聽見風在吹，」他向我傾吐，這時雙胞胎正坐在他們的高腳椅上，把溫熱又黏呼呼的早餐穀片抹在臉上。「我醒了，我以為自己聽見美樂蒂在我身旁的呼吸聲，但什麼也沒有。我看見鳥兒開心地築巢，聽見牠們啁啾地迎接嶄新的一天，然後ｍ.ｈeｔuｂｏｏｋ•coｍ•ｃoｍ我看到了她的信。我不用看裡頭寫什麼，心裡已經明白了。所以我繼續想著那些鳥兒，但牠們的曼妙歌聲忽然都變成了領土之爭。」他的聲音再次中斷，他低下了頭，遮掩他的臉。「我聽過有種鵝，一生只有一個伴侶。我一直把美樂蒂看成是天鶴，無論在什麼情況下，永遠忠實。」

園丁熱切地教裘瑞如何修剪我們的灌木、何時施肥，還有護根的方式及材料等。他和我讓園藝活動不再只是一種嗜好，而是一種生活方式，把我們倆從發瘋的可能性中拯救出來。溫室擴大了，所以我們能栽種更多異國花種。在那裡，有一個世界是能由我們自己掌控，充滿了它特有的那種靜識刺|激。不過，這對裘瑞來說還不夠，他認為自己必須從事某種形式的藝術創作。

當他喝多了，很容易咯咯地笑，他現在就是這樣。「約爾舅公說，最棒的福音傳道者會曾是萬惡的罪人。他說你必須在骯髒的溝渠裡打過滾，才會知道什麼叫乾淨，還有得救。」

他把辦公椅一轉，從電腦前移開。「不行！我不要一群舞者在我的房子裡！我不會再辦一場派對，把我的錢浪費在那些我根本不想認識的人身上。替他做點別的事，但不要邀請他們。」

她顯然看穿了我的思緒，因為她的聲音變得幾乎像是毒蛇的嘶嘶聲。「妳總是要主導一切，不是嗎，婆婆大人？妳總是設法得到妳要的，不過有一樣東西是妳永遠都要不到的，那就是巴特的愛和尊敬。«？他愛著我的時候，他的確深愛過我，當時他對我說他恨妳，打從心底鄙視妳。我為他感到難過，更為妳難過。現在我了解他為何有那種感受了。因為有了妳這樣的母親，裘瑞不需要像我這樣的妻子。」

「是的，媽媽，親愛的，因為我要是知道什麼是乾淨或得救的感覺就好了。」

也許他永遠無法有正常的性行為，而且我知道他需要有人陪伴他度過那些漫長寂寞的夜晚。我從他早晨的臉上看得出來，夜晚是他生命中最難熬的時光，他感到孤單無依，情感上不堪一擊，以及生理上的無能為力。他就像我，在黑暗中需要一雙手臂安全地抱著我，需要有人親吻我的臉來哄我入睡及喚醒我，在我的頭上撐起愛的保護傘。

我們繼續待在佛沃斯大宅裡，哪兒都不去，因為現在裘瑞不想離開這麼棒的房間帶給他的安全感。裘瑞的三十歲生日就快到了。我們要做點特別的事。這時我想到了。我要邀請他的紐約芭蕾舞公司全體成員來參加他的派對。當然首先我要和巴特商量這件事。

美樂蒂很安靜，情緒不穩又憂鬱，而且相處起來乏味至極，以至於每個人都在逃避她。她憎惡照顧小寶寶，我原以為這會為她帶來喜悅，給她一些有意義的事可做。我們不久後就必須僱用保母。美樂蒂也很少幫助裘瑞，所以裘瑞自己做不來的事，就由我來幫忙。

我怕我自己也會哭出來，於是唐突地伸出手臂環抱住他。「裘瑞，美樂蒂走了，不過她留給你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你要感激這一點。因為是她離開了你，現在他們全都屬於你了。她不僅拋下了你，也拋下自己的孩子。你可以和她離婚，利用你的力量來幫助你的孩子，培養出像你這樣的勇氣和毅力。你沒了她也能過下去，裘瑞，只要你需要我們，你的父母永遠會樂於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