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我走進那個冰冷又昏暗的房間,裡面沒有家具、地毯或小毛毯,只有一個失去昔日光彩的娃娃屋。我打開了那道又高又窄的衣櫃門,開始攀爬那座陡峭又狹窄的階梯。
我要上去閣樓裡。

20、辛蒂的夏天

他不小心脫口而出褻瀆天主的話。他四下搜尋約爾的身影,但他終於有這麼一次不在現場也沒聽見。「你看,媽媽,她對我做了什麼事?她不但邪惡墮落,而且還在是我的家裡。」
我替雙胞胎包好尿布,讓他們躺下來睡午覺,然後去找我們家裡的最新成員。
我環顧他辦公室裡的所有貴重物品,心裡再次納悶巴特對事物的喜愛,是否不及他對人的愛。我注視那些他在拍賣會上買來的奢華古董東方文物,花了他好幾十萬美元。他的家具讓白宮裡的擺設相形見絀。假如他每隔幾個月就能繼續把他的一年五十萬美金增加一倍,就像他現在設法去做的那樣,他有可能會變成全世界最有錢的人。即使在他完全「獨立自主」之前,他就已經賺進了十億美金左右。他很機靈、反應快,又聰明。真可惜他不能對人再好一些,只成了另一個貪婪又自私的百萬富翁。
「這間瘋狂的屋子裡是怎麼一回事?」當我走上露台時,裘瑞問,他坐在石板上鋪設的運動薄墊上。雙胞胎在他身旁,開心地在陽光下玩耍。「你們出門載辛蒂去機場不久後,一群建築工人就來了,在約爾喜歡祈禱的那間樓下房間裡敲敲打打。我沒看到巴特,我也不想去找約爾說話。而且還不只這樣……」
不過,她依然過來擁抱我。「爹地會開車送我去機場,」她說,並且低頭倚著我的肩膀。「妳也可以一起來,假如妳不哭,也不會替我難過的話,因為我比任何雲雀還開心,可以逃離這棟該死的房子。而且就這一次,把我的話當作一回事吧,讓裘瑞和妳自己也逃離這間房子。這是邪惡之屋,現在我憎恨它的惡,就像我曾經喜愛它的美。」
「這種事不能再發生了,東妮。」我說,我沒去理會巴特。
一朵雲飄過來遮住了太陽,不知為何,它導致池畔未點亮的立燈在地面投射出一個十字架的陰影。巴特低頭看得目不轉睛。
過了三天後,我在幫辛蒂完成打包。我們去購物,所以她有超多休閒服、六雙新鞋,以及兩件新泳衣。她親吻裘瑞,向他道別,然後戀戀不捨地將雙胞胎抱在懷裡。「親愛的小寶寶,」她輕聲哼著,「我會回來的。我會偷偷地來來去去,不讓巴特看到我。裘瑞,你也應該離開這裡。媽媽,你和爹地跟他一起走。」他不情願地把雙胞胎放回他們的遊戲欄裡,過來擁抱親吻我。我已經在哭了。我就要失去我的女兒。從她看我的方式,我知道我們之間不會再和從前一樣了。
一半是因為喝了太多酒而醉了,一半也是因為陶醉,在他技巧純熟的前戲之下,辛蒂對他求愛的抗拒顯得微弱又白費力氣。不久後她的熱情本性開始回應,她熱切地幫他寬衣解帶,而他拉開了她的洋裝拉鏈,隨即將所有衣物都褪下。他趴在她的身上,巴特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在辛蒂的眼中,他的裸體在月光下似乎是藍色的。「巴特是如此殘忍無情,媽媽!真的好可怕!他好像瘋子,尤其是當維克多設法朝他的下頦祭出一記右鉤拳。接著他企圖往巴特的鼠蹊一踢。那的確踢中他了,但不夠用力。巴特加倍奉還,大吼大叫,帶著可怕的怒氣衝向維克多,我好怕他會殺了他!他從那次疼痛中恢復得好快,媽媽,真的太快了,我向來聽說那樣能阻止男人行動。」辛蒂曝泣著,把頭靠在我的腿上。
他指控似地怒視著我,然後憤怒地看了巴特一眼,再把手短暫地放在裘瑞的肩上,然後便離開了。
「當然了,當我找得出時間。」
「媽,我要去睡了,」裘瑞說,「這一頓露台上的愉快晚餐最後成了我預期的那樣。」
巴特像頭憤怒的公牛發出吼叫,衝到停放的車旁,逮到辛蒂和維克多正在翻雲覆雨。
雖然說了這麼多,但克里斯說了跟沒說一樣,因為巴特根本沒在聽。最後克里斯更嚴厲地瞪了巴特一眼,又責備了幾句,然後才站起來,進去了屋裡。我猜想他會跟著辛蒂上樓,盡可能去安慰她。
晚餐桌上少了克里斯或辛蒂,感覺很寂寞,東妮在樓上哄雙胞胎入睡,這種事惹得巴特很不高興。他對裘瑞提起許多關於東妮的事,想暗示她已經瘋狂地愛上他了。裘瑞聽到這消息後無動於衷,他深深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一整頓飯下來,他說不到兩個字,就連東妮終於加入我們之後也是如此。
巴特感受到她的愛慕,開始施展魅力,笑著告訴她一些愚蠢的故事,嘲笑自己小時候的模樣。他說的每個字都更令她陶醉,裘瑞受到冷落,坐在自己討厭的輪椅上,假裝在看早報。
「東妮,」我克制地說,「裘瑞雇用妳來幫忙,他在找妳替雙胞胎拿更多的尿布。他和孩子們待在露台上,妳應該陪在他的身邊,不是巴特。我們雇用妳是希望妳能確保裘瑞或孩子不會沒人管。」
辛蒂跳了起來,擺好姿態,雙手叉在臀部上。她低頭怒視著巴特的臉,努力想堅持她決心對待他那種成年人的控制力。「你為什麼老是對我做出最壞的假設?我只是想在月光下散步,而村子離這裡有十公里遠。真可惜,你不懂生而為人是什麼樣的感覺。」
他的微笑散發出他死去的父親的那種魅力。「怎麼,當然了,我是這麼希望。因為現在東妮為我的寂寞時光帶來歡樂。」
幸好我在這一切發生之前就要求他去找保母了。現在他幾乎關上了耳朵,不聽我想對我的兩個兒子怎麼做,他們以某種方式破壞了我們的關係。然而,在我還無法確定東妮能好好照顧裘瑞之前,我不能離開他,暫時還不能。
我把她的纖瘦身體抱在我懷裡,盡我所能地安慰她,心裡盤算著我必須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免得她再次受到巴特的傷害。我能把辛蒂送去哪裡卻不會傷到她的感情呢?她禁不起另一次殘酷的打擊了。我上床時思索著這件事,而辛蒂偷溜出去見一個村子裡的男孩。
他氣得滿臉通紅。「我是去出差!自從聖誕節過後,我和美樂蒂就說不上兩句話。而且在我看來,這可是如釋重負。」
辛蒂臉朝下地躺在床上,她的喉嚨裡傳出輕聲的咕噥和呻|吟。「他毀了一切,」她嗚咽地說,「我從沒機會認識我的親生父母,而巴特想把我從妳和爹地的身邊趕走,」她啜泣著,我坐在她的床緣。「現在他決心要破壞我的暑假,把我趕走,就像他趕走美樂蒂那樣。」
「是潛鳥,」裘瑞說,他朝那座湖的方向看。「有時候暴風會把牠們吹到這邊。美樂蒂和我以前在蒙德瑟島租了一棟小木屋,我們聽見潛鳥啼叫,覺得很浪漫,不知道我們為何會那麼想。現在那種啼叫聲聽起來很淒涼,甚至是刺耳。」
現在只剩下我和自己的次子獨處了,我試圖講道理,就像我的一貫做法。「巴特,你為什麼要對辛蒂說那些難聽話呢?」我開始說,「她正處於脆弱的年紀,而且是個好孩子,需要得到讚賞。她不是盪|婦、妓|女或母狗。她是迷人的年輕女子,很開心自己是如此美麗,而且吸引很多男孩的注意。這不代表她會去跟每個男生廝混。她有顧忌和榮譽心。她沒有因為蘭斯.史伯汀的那件事變得墮落。」
https://www.hetubook.com.com灌木叢附近的陰暗處,約爾開口了。「有人說,迷失的靈魂會住在潛鳥的身體裡。」
在六月中,辛蒂飛回家過暑假。她決議努力將房間保持得更整潔,把自己的衣服掛好,以前都是亂s在地上。她幫我給雙胞胎換尿布,扶著他們的奶瓶,搖著哄他們睡。這真是一幅甜美的景象,看她坐在搖椅上,兩側的臂彎各躺著一個寶寶,掙扎地想同時拿好兩只奶瓶。她身上穿著娃娃裝睡衣,裸|露著一雙迷人的長腿,盤腿坐著。她自己似乎也像個孩子似的。她經常泡澡和淋浴,我以為她都快皺成梅乾了。
「裘瑞,你還在想念美樂蒂嗎?」
一天又一天地過去,我看得出來東妮對巴特的迷戀日益加深,就算她親切地照料雙胞胎,耐心十足地盡可能服侍裘瑞。我的長子心情鬱悶,不斷地等待美樂蒂的來電,等待不會寄來的信,等待有人能幫他做那些他曾經有辦法自己來、現在卻做不了的事。我能感受到他的不耐煩,當僕人花了好久的時間去替他鋪床,整理他的房間,不去打擾他,留下他孤單一個人。
我震驚又受傷,轉身便離開了。
在我們開回佛沃斯大宅的漫長車程中,克里斯沒有多說什麼,甚至當我們轉進那條長長的車道,然後緩緩開進車庫之後。
他的雙眼變得更陰鬱了,裡頭浮現出一種可怕的堅決神情,我感到驚懼不已。他聽見輕微的拖行腳步聲,於是朝房子看了一眼。我也往那個方向看。約爾已經走到圍繞著長橢圓形泳池的草地上。約爾無聲地用他的淺藍色眼睛譴責我們,手指細長的嶙峋雙手在下顎的下方拱成尖塔狀。他把頭往後仰,凝望著天空,虛弱又溫柔的聲音顫抖地朝我們飄過來。「你叫天主等待你,巴特,你卻在這裡浪費時間。」
巴特若有所思地注視著我,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他又朝東妮看了一眼,她正大步地走回屋裡。
「她是個恣意放蕩的盪|婦。」他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說。
「我盡量不要去想那些。這是一個好方法,不要去擔心未來會怎樣,以及我該如何應付。我最終會孤單一個人,而且我害怕那一天,害怕它超出我的應付能力。」
「他們還滿可愛的。」巴特用一種我樂見的方式,若有所思地說。他甚至幫了一點忙,把嬰兒油和爽身粉遞給我。很不幸地,就在雙胞胎幾乎要贏得他的心時,約爾邁著大步走進育嬰室,蹙眉低頭看著漂亮的雙胞胎,於是在巴特心裡滋長的善良和憐憫徹底消失了,使他一臉愧疚地站在我身旁。
克里斯不贊同地看著巴特,然後又坐了下來。辛蒂的身影消失在屋子裡。我絕望地看著她的背影,這時克里斯嚴厲地開口了,直接對巴特說:「你難道看不出來,辛蒂盡她所能在取悅你?打從她回家以後,她就設法盡量安撫滿足你,但你卻不領情。去樹林裡散步怎麼可能會有什麼不軌意圖呢?從現在起,我要你尊重地對待她,因為假如你不這麼做,你可能就是在逼她做出輕率魯莽的事。在一個夏天裡,失去一個美樂蒂已經夠了。」
突如其來地,巴特開始出差,搭飛機出門,過了幾天又回來。他從來不離家超過兩三天,彷彿是怕他在外頭忙碌奔走時,我們會帶著他的家當落跑了。正如他說的:「我喜歡掌控一切。在所有人之中,我最信任的是自己。」
他站起來,扔下了餐巾,而且刻意昂首闊步地走進屋裡。「我要把說我閒話的每個人全部都開除!」
她抬起她那可憐兮兮的漂亮臉蛋。「媽媽,幫幫我!」
我是後來才聽到這件事。
「聖徒?怎麼,那會像是在麥爾坎的頭上加了光環!」
「我戀愛了,」他沙啞地低聲說,他的吻老練地紛紛落在她的臉龐、耳後,沿著她的脖頸往下,直到被他解開衣釦的裸|露胸脯上。「我從沒遇過有妳一半好玩的女孩。而且妳說得沒錯,德州沒有這樣的女孩……」
「你不希望我們留下來嗎?」
選中來做什麼呢?
約爾的回答只有沉默,他離開了房裡,將巴特也一起帶走。
我上下打量地看著她,心裡納悶她是否真的能承擔起照顧裘瑞和雙胞胎的責任。我喜歡她的深色秀髮,散落成柔軟的波浪和捲度,襯托出她合宜的素淨臉龐。她大約一百七十公分高,身材和辛蒂一樣凹凸有致,那是巴特鄙視自己的姊妹所擁有的身材。不過,從他看著保母的神情看來,他非常贊同她的體態。
她的飛機還沒離開地面,我的淚水就止住了,我的決心更加地堅定。沒錯,在我死之前,我要再見到我的家庭團聚,完整健全,即使我要花下半輩子去完成。
我站起來,離開她的房間。「我要剝奪妳所有的特權,辛蒂。我要派一個僕人上來拿走妳的電話,妳就不能打電話給任何一位男友來幫助你翹家。現在我聽了妳的一面之詞,今天早上巴特跟我說了他的版本。我不同意他處罰妳或那男孩的方式,他太殘酷了,我要為這點向妳道歉。然而,妳似乎很容易就以身相許,妳再也不能否認這點了,因為當蘭斯那男孩在這裡時,我親眼看見妳做了這種事。妳對我的教導沒聽進去幾句,真令我痛心。我知道年紀這麼輕又和同儕不一樣,想必不容易。不過我依然希望妳等到自己知道如何處理親密關係再說。我無法忍受一個素不相識的男子觸碰到我,更別提完全占有我,而妳才剛認識這男孩耶,辛蒂!一個全然陌生的人,他有可能會傷害妳!」
我的語氣變得和他一樣堅定。「我從僕人那裡無意間聽到的耳語,顯然是你自己被那種你譴責的女人所吸引。」
我前往辛蒂的房間,遇見克里斯走了出來。「她很沮喪,想辦法讓她冷靜下來吧,凱西。她提到要離開這裡,永遠不回來了。」
我定定地看著今天晚上餐桌擺飾的深紅色玫瑰。「巴特,你是否曾想過,辛蒂可能覺得她已經受到玷污,所以現在她不在乎了。而且你絕對沒有給她任何理由去重視她的自我價值。」
那些男人?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我這輩子絕對不可能跟她道歉。」他坐下來吃完他的餐點。「僕人在說辛蒂的閒話。妳沒聽見,因為妳太忙著照顧那兩個你離不開的雙胞胎。不過,我在他們整理打掃時聽得一清二楚。妳的辛蒂是個小浪|女,而妳卻認為她是天使,妳會這麼想是因為她看起來是這樣。」
她沒有再對我說一句話,這種疏離的態度告訴了我一切。她只對我揮揮手,便朝登機門飛奔而去。「我不要待在這裡,等著我的班機起飛。我要開心地登機了。」
他邪惡地對我咧嘴一笑,開始在泳池裡仰泳,倒退著游回到我的腳邊,然後抓住我的腳踝,用力到弄疼了我。有那麼片刻,我害怕他會把我拉進泳池裡,毀了我身上那件絲質洋裝。
克里斯逐漸對我失去耐性。「讓巴特做他想做的事吧。反正我決定我們也該離開這裡了。我無法在這個屋子裡和妳談話而期待能得到一個有理性的回答。我們要搬到夏洛茲維爾,帶著裘瑞、雙胞胎以及東妮一起,等我一找到合適的房子就走。」
「我m.hetubook.com.com認為這一切真是荒謬極了!約爾當然不像他父親,否則他不會那麼恨他,」克里斯忽然流露出不尋常的怒氣,他的表情嚴肅,而且完全失去耐性,不只是對我,對裘瑞也是如此。「這種靈魂在幾個世代後投胎重生的話簡直是胡扯。我們不需要把生活搞得更複雜,因為它本來就夠複雜了。」
「嘿,這樣太棒了!我們先不要搬走吧,夏洛茲維爾沒有太多房子附有這樣的泳池。而且我需要寬走廊和電梯。我已經逐漸習慣巴特了,甚至約爾也是。」
他殘酷地鞭策自己,聘請繪畫老師每週過來三次,教他不同的技法。畫,畫,畫……他逼自己成為最棒的畫家,正如他曾經全心投入芭蕾舞練習,早晨、夜晚和中午。
「我不認為那是為我們打造的,那是為了巴特和約爾。一個他們可以做禮拜的地方,不必去村子裡,面對那些鄙視佛沃斯家族的村民。假如巴特認為這樣能幫助他找到自己,看在老天的份上,別對他和約爾一起做的事說出任何譴責的話。凱西,我不認為約爾是個邪惡的人。在我看來,他只是想要讓自己成為聖徒。」
我設法不要在臉上流露出不悅之情。他讓她愛上了他,而他卻是多麼輕易就對她感到厭倦了……
「不過,妳說的是哪種引力呢?是比爾、約翰、馬克,還是蘭斯?」
後來裘瑞在樓上,我正在換尿布時,巴特走進來,站在我身旁。「真不巧,我當時人在紐約。我會很樂於見到他讀她的信時,臉上的表情。話說,那封信在哪裡?我想看看她說了些什麼。」
「嗨,媽媽!」巴特高喊,他看起來黝黑又健康,而且在我的眼中看來,比他說他相信自己愛上美樂蒂的那段日子還要更開心。「東妮的網球打得真棒,她能在這裡真的太好了。我們倆運動完熱得要命,所以決定到泳池清涼一下。」
她的怒目相向及回答似乎更加激怒了他。「妳不是我妹妹,只是一個自作聰明的發|情小母狗,就跟妳媽一個樣!」
巴特朝我的方向豎起了耳朵,同時拿湯匙挖著那顆熟透了的瓜。他的深色雙眼流露出一種靜靜等待的神情,彷彿他的一生就取決於我的答案了。我想跟克里斯一起去,我很想逃離這個家、家裡的問題,能夠和我愛的男人單獨在一起。我想要在他的身旁,但我必須拒絕他,盡我最後的一點努力去拯救巴特。「我很想和你一起去,克里斯。不過,裘瑞不好意思要求東妮替他做一些私密的事。他需要我在這裡。」
約爾嚴厲地快速看了一眼雙胞胎,然後才移開他的不悅目光。「和先前的那對雙胞胎一樣,邪惡的那兩個,」約爾喃喃地說。「一樣的金髮碧眼……這一對也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她憤懣地抱怨回嘴。「媽媽,所有的書都在描寫性,沒有提到愛情。大多數的心理醫師都說根本沒有愛情這回事。妳從來沒對我解釋愛情究竟是什麼。我甚至不知道它是否真的存在。我認為在我的這年紀,性和水及食物一樣不可或缺,而愛只不過是激|情而已。這是當妳的血液升溫,脈搏加速,心跳劇烈,呼吸又急又深,而且說到底,這只是一種自然的需求,不會比想睡覺更糟。所以,儘管你有那些古板的觀念,當我喜歡的男孩想親熱時,我會屈服。維克多想要我,我也想要他。現在別用那種方式看著我!他沒有強迫我,沒有強|暴我,是我讓他得手!我要他做他做的那件事!」
我轉身瞪著他。我這才第一次想到,美樂蒂可能安排了在紐約和他見面。「不行,巴特,你永遠都不可能讀那封信……而且我祈禱你和她決定離開的這件事無關。」
那男孩還沒有機會回過神來,巴特便開始野蠻地揮拳攻擊。
「小禮拜堂?」我困惑地問,「我們為什麼需要小禮拜堂?」
「媽媽!」她嚎啕痛哭。「別恨我!假如我喜歡男生,他們也喜歡我,我有什麼辦法呢?我願意保留自己,等待我的真命天子,可是我從沒遇過那麼特別的人。當我拒絕讓他們得逞,他們就會直接離開我,去找不會拒絕他們的女孩子。你是怎麼辦到的呢,媽媽?妳怎麼能讓那些男人都愛你,而且只愛妳一個?」
那天晚上,巴特開除了所有僕人,除了崔佛之外。他除了對我和克里斯說話之外,很少開口。假如崔佛每次被巴特開除就離開的話,他會早就走得不見人影了。崔佛自有他的判斷方式,知道什麼時候要相信巴特是認真的。他從來不曾指責巴特,或是直視巴特的眼睛。也許是因為這樣,巴特認為他能鎮住崔佛。我認為崔佛寬恕巴特,因為他諒解並同情他。
這次是克里斯忽然從桌旁站起來,狠狠甩了巴特一巴掌。巴特往後退,舉起了拳頭,彷彿準備揍克里斯的下頦一拳,我立刻一躍而起,把自己擋在克里斯前面。「不行,我不准你打這個盡力當個最好父親的男人!要是你敢動手,巴特,我們從此斷絕關係!」這話便足以讓他把陰鬱又激動的目光轉移到我身上,他氣到簡直要迸發憤怒的火焰。
「這次我不會讓你激怒我,」她傲慢地說。「我喜歡抬頭看著天空,數星星,找星群,看著月亮玩捉迷藏。有時候月亮上的人影會對我眨眼睛,我也眨眼回應。丹尼斯教我如何一動也不動地站著,專心感受夜晚的感覺。怎麼,我看到了以前甚至不知道存在的奇蹟,因為我戀愛了,激烈、熱情、荒謬又瘋狂地戀愛了!」
他滿腹懷疑地瞪著她。「我還是認為妳是要去樹林裡和男生見面。」
「妳怎麼會知道呢?我不確定我還會想要任何人。現在要我討個老婆,我會覺得難為情。我想找一些事來做,填補舞蹈留下的空缺,而我到目前為止還沒找到。現在我生命中最棒的就是這對雙胞胎,還有我的父母。」
「媽媽,她很早以前就墮落了,妳只是不願去相信。蘭斯不是第一個。」
巴特的深色眼眸閃現一抹妒意,然後他咆哮著說:「那麼蘭斯.史伯汀呢?我以為妳對他有那種感覺。或者我永遠毀了他的漂亮臉蛋,所以你再也受不了看他一眼?」
我在身後重重地把門帶上。
我一心為辛蒂擔心,沒有多加留意克里斯最近雇用來住在家裡,幫忙照顧雙胞胎和裘瑞的深髮色漂亮保母。她來家裡幾天了,我跟她沒說過幾句話。
這時候我們都坐在大家最愛的露台上,啜飮著飮料。巴特豎起了他的耳朵,眼裡冒著怒火地看她。「是誰在樹林裡等妳呢?」
「不會,親愛的。巴特已經自己證明了只要和妳有關的事他就無法理性對待。打從妳加入這個家庭,他就討厭妳,而且事到如今,我們任何人對這一點似乎也無能為力了。至於約爾呢,我也不喜歡他,而且他也沒資格在我們的家庭會議中討論妳的未來。」
「沒關係,東妮,要怪就怪我好了,」巴特說,「我跟她說裘瑞不會有事的,他有辦法照顧自己和雙胞胎。在我看來,他似乎很想要獨立自主。」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大發雷霆。「克瑞和凱芮從來沒傷害過誰!他們才是被傷害的人。他們承受你的姊妹和父母強加在他們身上的痛苦,約爾。https://www.hetubook.com.com我不准你忘掉這點。」
「你怎麼敢說這種話?」我問,我真的發火了。「你自己又是哪種人?你愛跟誰上床就跟誰上床,愛做什麼就做什麼,可是她就得像個天使一樣,頭上有光環,背上長翅膀。你現在給我上樓去跟辛蒂道歉!」
辛蒂憤怒地尖叫著,不顧自己赤身露體,把她的洋裝朝巴特的臉扔過去,害他暫時遮蔽了視線。維克多因此有機會站起來,換他出手攻擊,讓巴特暫時停手,不過維克多已經鼻子流血,還有一個黑眼圈。
他是看到了什麼,讓眼中的威脅退去,換來一股哀傷,那眼神是如此感傷,以至於他靠過來親吻我從涼鞋露出來,有粉紅色指甲的腳趾頭?然後他令我心碎,用和他死去的父親完全相同的口吻說話。「我從未見過有誰和妳一樣迷人……」他抬起頭來。「妳看,媽媽,我也有一點藝術天分呢。」這是我的大好時機。他在我臉上看到了些什麼,令他覺得脆弱又感動。「是的,你當然有,不過巴特,你難道對辛蒂離去沒有絲毫的遺憾嗎?」
「真的好差勁,媽媽,好丟人!那樣背著我,好像我是牲口一樣!我一路尖叫,苦苦哀求巴特打電話叫救護車,以防萬一維克多傷得太重……但他不肯聽。我求他把我放下來,讓我穿上衣服,可是他叫我閉嘴,否則他會做出可怕的事情。然後他帶我去……」
他的左眉諷刺地往上一挑,然後快速地看了裘瑞一眼,但沒有說他很遺憾她離開了,或是對他哥哥說一句安慰的話語。
她的藍眼睛挑釁著我,她忽然站起來,注視我的眼睛。「現在妳可以叫我罪人了,就像巴特那樣!大吼大叫地說我會下地獄,但我相信妳的程度並未大過我相信他!假如是這樣的話,全世界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是罪人,包括妳和妳哥哥在內!」
他開始使用電腦,沒有回答我。
我無助地看著巴特的雙眼充滿愧疚感,然後爬出了泳池。他在那裡站了一會兒,青春的男性胴體散發著光芒,修長健壯的雙腿呈現古銅色,腹部緊實又平坦,肩膀寬闊,肌肉結實,在他的皮膚底下微微顫動,胸膛上的毛髮鬈曲,有那麼一刻,我以為他在收縮強健的肌肉,準備像獅子展開襲擊般,朝約爾的喉嚨撲過去。我緊張了起來,不知道他是否會考慮攻擊自己的舅公。
「妳要去哪裡,又要做什麼呢,辛蒂?」我擔心地問她,深怕她有天晚上會溜出去,我們就再也不會聽到她的消息了。而且我知道她沒有足夠的儲蓄能讓她撐兩個禮拜以上。
「我會做我必須做的事!」她尖叫著,自憐的淚水從她的蒼白臉龐潸潸滑落,那張臉已經失去了粉|嫩光彩。「妳和爹地給我的夠多了,我沒必要出賣自己的身體,假如妳心裡是這樣想的話。除非我自己想這麼做。現在我覺得自己成了巴特不希望我當的那種人,這下子他知道了,他可看得清楚了。」
我嘆息了。假如他一直雇用了人又開除,我們不久就會雇不到任何僕人了。
「別聽他這番廢話,媽媽,」裘瑞不耐煩地說,「我但願自己能用辛蒂那個世代能輕易脫口而出的一些形容詞,而不會覺得自己很粗魯。真好玩,」他若有所思地加了一句,這時約爾再度消失在黑暗裡。「我在紐約的時候,當我感到厭惡、不耐煩或生氣,我也會口出穢語。現在呢,即使我想要說那種話,有種感覺卻讓我說不出口。」
「我想他甚至沒有正眼看過她,克里斯。他忙著作畫和照顧寶寶。他們才開始比較會爬。你知道嗎,昨天我看見克瑞,我是說戴倫,他從草地上抓起一隻小蟲子,想要放進嘴裡。結果東妮跑過去阻止他,但我不記得裘瑞甚至看過她一眼。」
我只是像其他陷入窘境的家長那樣,迴避直接回答說,我沒有其他男人。「辛蒂,妳父親和我非常愛妳,妳應該明白。裘瑞愛妳,雙胞胎一看到妳靠近就對妳笑。在妳決定做什麼魯莽的事之前,我們和妳父親及裘瑞坐下來,妳可以說出妳的想法,讓我們知道妳對自己的打算。假如合理的話,我們會盡力幫助妳達成妳的目標。」
忽然間,她的手臂抱住了我的脖頸。「哦,媽媽,我說了那麼多難聽的話,覺得好羞愧。那天我想傷害妳,因為巴特深深羞辱了我。讓我脫離巴特吧,媽媽,求求妳找個方法,我求妳。」
「你看,巴特——」約爾用一種令人難以抗拒聲音說,我從沒聽過他這樣說話。「你疏忽你的職責,太陽就消失了。上帝給了你祂的十字架象徵,他一直在觀看著,他在聆聽,他知道你,因為你被選中了。」
克里斯、裘瑞、辛蒂和我談過之後,我們找到一個方式能解救辛蒂,不只讓她脫離巴特,也逃脫自己。我設法讓巴特冷靜下來,因為他想以更激烈的手段懲罰她。
克里斯試圖把我從沮喪之中拉出來,開車載我回去那個曾經叫做「家」的地方。「那個保母的表現如何?」
我無力地坐下,把我的手肘沉重地靠在白色熟鐵桌的玻璃桌面上。感覺筋疲力竭,就像裘瑞那樣,而他也沒說一句替辛蒂辯解或責備她的話。無論在巴特身邊待多久都會令人疲憊不堪,你會神經緊繃,深怕說錯了一個字。
「妳不會讓巴特參與這件事嗎?」她懷疑地問。
芭蕾舞世界的四大原則從未完全消失在我們之中的某些人身上。動力、投入、欲望、決心。
「裘瑞覺得東妮怎麼樣?」他問。「我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適合的人。在我看來,她真的很難得。」
「妳走吧,媽媽,妳在浪費我的時間。」他把椅子轉過去,凝視著百花盛開的美麗花園。「把辛蒂送走,去哪裡都好。別讓她出現在我眼前就好了。」
巴特彷彿被約爾催眠了,他跟著他的舅公走進屋裡,留下我一個人站在池畔。我趕忙去把約爾的事告訴克里斯。「那是什麼意思呢,克里斯,他說巴特被選中了?」
巴特經常會來到育嬰室,彷彿受到無法抗拒的吸引似的,然後低頭注視著那對小小的雙胞胎。他們已經學會如何微笑,並且開心地發現那些揮動的神祕東西,原來是自己的腳丫和小手。他們伸手去抓那些漂亮的鮮豔鳥兒吊飾,想把它們扯下來,塞進自己的嘴裡。
「他不會找到他的靈魂,媽媽,」她冷冷地喊話,往後退得甚至更遠了,「他生來就沒有靈魂。」
「他帶妳去哪裡,辛蒂?」我問。我覺得不舒服,對她的羞辱感同身受。我好氣巴特,並且對她駭人聽聞的窘境感到難過。我同時也很憤怒,她自作自受,對我試圖教導她的一切不管也不聽。
我又看了一眼樹墩上的那一對,正好看到巴特站起來,把雙胞胎從雙人推車裡抱出來,然後和他們在路邊的草地上玩耍。他們喜歡每個人,甚至試圖討約爾的歡心。他從沒抱過他們,從沒像我們這樣和他們說過話。我們能隱約聽見小男孩和小女孩的笑聲,他們倆一天天長得愈來愈漂亮了。巴特的神情和舉止都很開心。我告訴自己,巴特也需要人陪伴,和裘瑞一樣迫切需要。就某方面來說,他需要人陪伴的程度更勝過裘瑞。裘瑞總會找到他的出路,無論有沒有妻子m.hetubook.com•com作陪。
「你認為東妮能勝任雙胞胎的保母嗎?」有天晚上我這麼問,當時東妮正推著推車裡的雙胞胎,沿路出去散步了。那兩個孩子很愛到戶外,只要一看到推車就會開心興奮地尖叫。我的話才說出口,裘瑞和我就看到巴特跑上前去,追上保母的腳步,然後兩個人就一起推著裘瑞的小孩。
「不是的,巴特,」我回答,因為裘瑞拒絕朝他的方向看一眼,甚至不想回答。「美樂蒂決定她想重新展開事業,所以離開了,留給裘瑞一封信。」
他悶悶不樂地凝視前方,刻意把視線從東妮和巴特的身上移開,那兩人停了下來,坐在樹墩上,顯然是在交談。
「克里斯和我會一直陪伴你,只要你需要我們,而且只要我們還活著。但是,在我們倆有人先走之前,你一定早就找到人陪伴你了。我知道會是這樣的。」
下個週一,克里斯又開車離去,回到他的工作崗位。他現在熱愛這份工作的程度,不輸給當執業醫師。我站在那裡,目送他離去,感覺我現在的情敵是他瘋狂愛上的生物化學。
巴特說了這番話,克里斯怒氣沖沖地瞪著他,然後站起來。「我忽然沒胃口了。我去鎮上吃早餐,假如我有胃口吃別的東西的話。」
「看在老天的份上!這就是我們雇用她的原因!她是保母啊!」
那個該死的傢伙要把我們全都逼瘋了!然後我有了一個絕佳的主意。「巴特,你和東妮不如幫裘瑞一個大忙,讓他參加你們的游泳派對。他的雙臂全完正常,事實上,他的手臂強而有力。而且你別忘了,巴特,當家裡有兩個小孩,這種沒有圍欄的游泳池很危險。所以,東妮,在裘瑞的幫忙下,我想要你們倆開始教雙胞胎游泳,只是有備無患。」
辛蒂的臉色慘白。「蘭斯不像你,巴特.佛沃斯,他的美是內外兼具的,就像爹地一樣。而我,我確實愛他,還有丹尼斯。」
「他就像是地獄來的惡魔,對維克多大吼辱罵,用各種他從不讓我用的下流字眼。他把維克多擊倒,然後打到他不省人事。接著他來找我了!我好怕他會揍我的臉,打斷我的鼻子,讓我變成醜八怪,就像他老是威脅我的那樣。然而,我設法套上我的洋裝,可是背後的拉鏈還開著。他抓住我的肩膀,用力搖晃到我的洋裝滑到了腳踝,我渾身赤|裸,但他根本沒多看一眼。他的眼睛盯著我的臉,在我一邊的臉頰甩耳光,然後是另一邊,我的頭就這樣左右搖晃,直到我覺得頭暈目眩。我的頭好暈,這時他把我像一袋穀物一樣抱起來,搭在他的肩上,穿過樹林離開,留下維克多躺在地上。
迷人的夏日就這樣過去了,辛蒂在房間裡生悶氣,她氣巴特、氣我,甚至氣克里斯。假如巴特或約爾在餐桌上,她就不吃飯。她不再一天洗兩三次澡,讓自己的頭髮變得黏膩又沒光澤,就像美樂蒂那樣,彷彿要向我們證明,現在她也要像美樂蒂那樣遺棄我們了,她盡可能嘗試複製美樂蒂的那種舉止態度。不過,儘管她鬱鬱寡歡,她的眼中依然閃爍著火光,就算她的模樣不修邊幅,她依然設法讓自己看起來很美。
我不知道裘瑞已經推著輪椅進到我們的房間裡,當他開口說話時,我嚇了一跳。「媽,爸爸說得沒錯。約爾可能是他經常表現出的那種和善又仁慈的人。有時我認為我們倆都過度猜疑,不過話說回來,妳經常都是對的。我在約爾不注意時仔細端群過他。我認為就許多方面來看,他不會是我們最害怕的那種人,也就是妳們倆都痛恨的麥爾坎再世。」
克里斯去看完裘瑞和雙胞胎後,剛剛才進門。他強迫我坐下,放輕鬆。他甚至給了我一杯我最愛的調酒飲料,然後在我們的小陽台上坐在我身旁,眺望花園和四周的山巒。「我剛剛才去找約爾談過。看來巴特雇用了工人,在約爾喜歡祈禱的那一小間空房裡,建造一座小禮拜堂。」
在夏洛茲維爾市,辛蒂度過了一段精采的時光,和維克多.韋德跳舞,直到她那雙纖細閃亮、帶有四吋玻璃高跟(其實是透明合成樹脂,不像玻璃那麼重)的涼鞋磨穿了單薄的鞋底為止。然後維克多信守承諾,開車載她回佛沃斯大宅。在接近前往我們這座山丘的一條道路時,他停了下來,把辛蒂拉進他的懷裡。
我轉身瞪著他,口氣嚴厲地問:「什麼叫做迷失的靈魂,約爾?」
他的深色雙眸便得冷酷又疏離。「沒有,我不遺憾。我很高興她走了。我是否向妳證明了她的真面目呢?」
「是你和爸爸雇用的那個該死的保母,媽。她很美,也很擅長她的工作……但當我找得到她的時候。我已經喊了十分鐘,她都沒回應。雙胞胎的尿布溼透了,她沒有拿足夠的尿布過來,讓我可以替他們再換一次。我沒辦法進屋裡去拿,而不把他們單獨留在這裡。現在當我試圖把他們放進背帶時,他們就會尖叫。他們想要自己行動,尤其是蒂兒瑞。」
「我不懂……」
「我下週末可能不會回家。」克里斯在週日的早餐桌上公布這個令人錯愕的消息時,沒有直視我的眼睛。「在芝加哥有場生物化學會議,我要飛去那裡。我會離開兩週,假如妳想跟我一起去的話,凱西,我會很樂意。」
「沒有人,親愛的哥哥,不過呢。」她轉頭用一種天真又迷人的方式,對著他一笑。「我要好好地對待你,巴特,無論你對我有多卑劣。我下定了決心,口無遮攔地說些粗魯又惡劣的話,這樣是交不到朋友的。」
看到他們的裸體在後座四肢交纏,他的懷疑得到確認,更加深了他的怒氣。巴特一把拉開了車門,抓住維克多的腳踝用力一扯,硬是把他從辛蒂的身上拉下來,於是他臉朝下地摔在路邊的粗糙碎石上。
他不必多加解釋,我很清楚他的意思。我們在四周處處能感受得到,就在這種氛圍裡,山間的清淨空氣,近在眼前的星子……還有一位嚴厲又苛求的上帝,無所不在。
「她只是讓村子裡的風言風語傳得更難聽了,」當我走進巴特的辦公室時,他大吼大叫。「我在設法領導一種正派的、對上帝心存畏懼的生活。我不准妳對我吼,說妳聽到的不是這樣。我承認我有一陣子行為墮落,不過情況改變了。我沒有從那些女人身上得到樂趣。美樂蒂是唯一給了我愛的感覺的人。」
「所以妳會繼續留下來囉?是這樣嗎?」
我低頭看,直視他那雙忽然流露出威脅性,沒有絲毫畏縮的深色眼睛。「放開我的腳踝,我已經晨泳過了。」
「妳會寫信嗎?」克里斯問。
美樂蒂在裘瑞的床頭櫃留下那封可悲的信,悄悄離開佛沃斯大宅的那一天,巴特正好不在家。當巴特回到家,吃晚餐時發現美樂蒂的座位空蕩蕩時,他的表情沒有變化。「又在樓上悶悶不樂了嗎?」他無動於衷地問,意指她的座位老是提醒大家她缺席了。
正如巴特所預期,辛蒂口中那位天生懂得如何去愛的人的確有個名字,維克多.韋德。當我躺在床上,克里斯睡在我身旁,反覆思量該如何處理辛蒂的事,同時還能保有她的愛,以及該如何讓巴特遠離他最糟的自我www.hetubook.com.com,我們的辛蒂正偷溜出門。和維克多.韋德一起前往夏洛茲維爾市。
我不安地等著裘瑞開口。他什麼也沒說。我瞥見他的痛苦表情,他注視著巴特,他正在負責照管自己的小孩,還有我雇來的保母。我覺得自己好像能看穿他的心思。現在他坐在那張輪椅上,根本沒機會獲得任何女子的青睞。他的腿不能跳舞了,甚至連走路也不行。然而他的醫師告訴克里斯和我,許多殘障男子結婚後,多少都能過著正常的生活。殘疾男子結婚的比例要高過殘疾女子。「女人比男人更有同情心。大多數正常男子比較會想到自己的需求。要和身有殘疾的女子結婚,需要一個特別有同情心和包容力的男子。」
「妳什麼事都不做,只是讓自己變得可悲。」我說,因為我看到她趕緊關掉她房裡的電視,彷彿要讓我相信她無法享受任何樂趣,只因為她那間什麼都有的房間裡少了電話而已。電話被我拿走了,這樣她就無法安排祕密約會,去見維克多或其他人。
她難為情地漲紅了臉。「我很抱歉,不過,巴特……」然後她遲疑了,似乎有點不安地瞥了他一眼。
她忽然中斷了正在說的話,注視著前方,彷彿被恐懼給迷惑住了。
我很驚訝地發現她和巴特在新的游泳池裡,兩個人笑鬧著,彼此潑水。
在某方面來說,少了美樂蒂成天悶悶不樂地坐在那裡,屋裡籠罩著她的沉悶憂鬱,這樣反而好一些。我養成在睡前去裘瑞房間的習慣,替他蓋被,打開窗戶,調暗燈光,確定水杯放在他拿得到的地方。我親吻他的臉頰,想取代一個妻子的吻。
她坐在床上,憎恨地看著我。「妳放了我吧,媽媽。妳去跟巴特說放我走,我永遠不會再來煩他了。我永遠不會再回到這間屋子裡!永遠都不會!」
我們就這樣坐著,看著那兩個陪雙胞胎玩耍。滿月升起,在薄暮中顯得又大又亮。一隻鳥兒在湖邊不遠處孤單地啼叫。「那是什麼?」我問,並且坐得更挺了。「我從來沒有在這裡聽過那種鳥啼聲。」
「那麼妳就待在這房裡,直到妳覺得自己成為了我希望妳當的那種人。希望妳用尊敬的態度跟我說話,而不是大吼大叫,並且向我表達一些成熟的決定,告訴我妳對自己的人生打算怎麼辦,到那時我就會協助妳脫離這個家。」
「辛蒂,」我不由自主地呼喚,想再次保護她,「每週至少寫一封信,我們很關心妳的狀況。我們會在這裡,當妳需要我們時盡力為你付出。巴特遲早會找到他在尋找的,他會改變,我會確保他有所改變。我會做我必須做的任何事,讓我們能再成為一家人。」
內情不只如此,但她拒絕跟我說其他任何事了。我想斥責她,懲戒她,再次提醒她,她很清楚巴特的一切和他的壞脾氣,不過她受到太大的創傷,無法再聽下去。
「你少去招惹她,巴特!」
「妳何不偶爾和我一起游泳呢?」
巴特的眉頭皺得更緊。「我知道妳那種與生俱來的愛人方式!你想攤開四肢仰躺下來,為了某個村子裡的白癡敞開雙腿,而我不會容許這種事!」
「為什麼你們看不清那個小娼婦的真面目?你們倆都看到我身上的每個缺點,但對你們最愛的人的罪惡卻視而不見!她只是個盪|婦,一個連上帝也詛咒的盪|婦。」他突然愣住了,睜大的雙眼充滿驚釋。
「他會的,遲早會。還有凱西,妳不能再把他的雙胞胎想成是克瑞和凱芮了。萬一裘瑞聽見妳喊他們克瑞或凱芮,他會生氣。他們不是我們的雙胞胎,是裘瑞的。」
我站在那裡,心存憐憫地看了他一眼。「在你嚴厲譴責辛蒂之前,巴特,先想想你自己。她做過比你更糟的事嗎?」
她低下頭讓長髮遮住臉龐,以微弱的聲音低聲把話說完:「回家,媽媽,只是回家而已。」
「克里斯,在我的屋子裡,不准你對天主的名不敬。」
安東妮雅.溫特斯清楚看懂了我的眼神。她立刻爬出了泳池,開始擦乾身體。她以毛巾擦乾一頭深色奪髮,然後用同一條白色毛巾裹住她的紅色比基尼。「巴特要我叫他的名字就行了,妳不介意我這麼做吧,薛菲爾太太?」
「妳從小到大,我不是一直在盡我所能地幫妳嗎?聽我說,辛蒂,就這麼一次真的聽進去吧。愛情最棒的部分是學著去認識一個男人,讓他能認識妳這個人,然後再考慮性方面的事。妳不會搭上妳認識的第一個男人!」
有一天晚上,她剛泡完奢華的澡,從更衣間出來,整個人看起來容光換發,神采奕奕,聞起來有異國花園的香氣。「我好愛薄暮時分,」她滔滔不絕地說,身體旋轉了一圈又一圈。「我好喜歡在月亮升起時,到林中漫步。」
「昨天晚上,辛蒂跟我們說,她想去一家新英格蘭的戲劇學校過完這個暑假。她有想去的那家學校名稱及地址。克里斯打電話去問過了,他們似乎很可靠,名聲也不錯。所以,她三天後就要離開了。」
他的和善聲音輕柔地說:「就是那些在墳裡找不到平靜的靈魂,凱西,在天堂及地獄之中禱踏不前,回頭看他們在人間的日子,看留下了哪些未完成的事。這麼一回頭,他們就永遠困住了,或者至少要等到他們的人生任務完成為止。」
現在美樂蒂走了,我很快就發現她的幫忙僅止於偶爾早起,給孩子換尿布和餵奶。她有時甚至會一天給他們換上好幾次尿布。
東妮在午餐桌上加入了我們,穿著一件乾淨的白制服。我們三個在餐桌上聊天氣和其他一些普通的事,她坐了下來,眼睛盯著巴特不放。那雙漂亮、溫柔、散發光芒的灰眼睛充滿了敬畏,還有癡迷。那神情是如此明顯,我想警告她,要她去看裘瑞,看著他,而不是那個很可能會毀了她的男人。
又一個週五的夜晚來到,克里斯也回來了,如同以前爸爸會在每週五回家一樣。然而不知為何,我們的生活和我們父母親的生活相比之下如此類似,令我感到不安。到了週六,我們的大部分時間都在泳池陪伴裘瑞和雙胞胎,東妮和我扶住寶寶們,克里斯幫助裘瑞,他其實不需要太多的幫忙。他在水中前進,熟練地游著,強壯的手臂輕鬆補足了那雙拖在後面的瘸腿。在泳池裡,雙腿泡在水面下,他那張開心的臉上顯示出,他又做回了自己。
我渾身顫抖,彷彿一陣冷風從墓園吹過來。
「這裡是怎麼回事?」克里斯問,他一臉目瞪口呆,詫異為什麼自己剛講完電話回來,所有的平靜就都消失了。
「走得好。」他漠然地說。
我們開車去機場,辛蒂沒有去向巴特或約爾道別。
「謝謝你,巴特哥哥,因為你只想到用齷齪的懷疑來懲罰我。我期待會更多,而且更惡劣。我在南加州的確是瘋狂愛上了一個男孩,而且他天生懂得如何去愛。他教我如何去欣賞所有金錢買不到的事物。我熱愛日出和日落。當兔子奔跑時,我會跟隨。我們一起捕捉罕見的蝴蝶,然後他會把牠們製成標本。我們去森林野餐,在湖中游泳。因為我在這裡不能交男友,我要自己一個人去站在山頂上,嘗試漫步走下山。這樣挑戰地心引力很好玩,不要跑得氣喘吁吁又失控。」
「你是證明了你有多麼滿懷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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