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之怒今天降臨在這幢屋子。」他低喃幾聲，和我一起跪在麥爾坎身旁。
「還有，他們是不是生下了畸形兒？」我冷聲詢問。他點點頭。
「沒事。我要你持續追蹤，在道蘭根格太太生產那天來這裡報告。我要知道新生兒的一切。了解了嗎？」
約翰蹙眉。
他的話凍結了我的心。
某些夜晚，我清醒地躺在床上，想著克里斯多弗跟柯琳，試著硬起心腸，但是在某個或許連上帝都看不到的小小角落，我依舊愛著他們。「在她坦承自己愛上克里斯多弗的那一天，你說她已經死了。現在讓她復活只會帶來痛苦。」
「佛沃斯太太，妳說什麼？」
在麥爾坎中風將近兩年的某一天，我在他的辦公桌前工作，他抬起頭。偶爾我會在工作時推他進書齋，說一些我做的決定給他聽，報告某些結果。我知道他不想坐在這裡，更不想聽我做了什麼，不過這樣帶給我些許愉悅，所以我要看護推他進房，要她退下。
「母親？」我迅速提問。
「我每一句話都是認真的。」麥爾坎終於回應，嗓音乾涸冰冷，如同冰塊般易碎尖銳。「請離開這裡，你們都失去繼承權了。無論是妳還是妳的猶大，你們都再也無法從我這裡拿到半毛錢，我詛咒你們，你們的人生將會充滿罪惡與恐懼。」
「快去叫醫生。」我大喊。
我被拖進困惑與恐懼的混亂漩渦，覺得自己遭到背叛，憤怒又痛苦。是的，那是強大愛情——卻也是罪惡、不潔的愛情。是誰引來這個後果？是我的錯？還是麥爾坎與他充滿淫欲的血脈獲得了最終的結果？原本怒氣凌駕在理智之上，下一刻，我就超越了情緒，心中只剩對他們的憐憫。我知道我得跟麥爾坎說。我費盡渾身力氣才站起，要約翰．艾默斯離開。接著，我扶著走廊牆面，緩緩進入天鵝房，以無比陌生微弱、連我都幾乎認不出來的嗓音命令兩人在十五分鐘內到麥爾坎的書齋。柯琳躲在克里斯多弗背後，遮住裸|露的身軀，後者則是拉被子披在身上。他們雙眼都被淚水染紅，我反手輕輕關上門，一點一點地轉身，下樓去找麥爾坎。
彷彿是我的告白將希望帶回佛沃斯大宅，麥爾坎的言語能力開始好轉。醫生說雖然他有機會改善更多，可是已經無法跟以前一樣說話。臉部肌肉崩塌後，他看起來好像總是帶著笑容。那個笑容以奇特而詭異的方式，讓我想起他年輕時曾經擁有過的魅力與俊朗。屬於他過去自我的面具似乎是以陶瓷製成，永遠鑲在他臉上。
這時，我們聽見房門咿呀敞開，克里斯多弗保護似地摟著柯琳，兩人一同踏入書齋。他們只有短短幾分鐘可以整理儀容，幾顆釦子還沒扣好。克里斯多弗腳上只有襪子。我看見約翰．艾默斯仔立在他們背後的樓梯上，以宣告最終命運的表情俯視我們。沉默每延長一刻，他似乎就長得愈巨大，因為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而我拒絕相信。我明明聽見他過去說出的預言。
「我們這就走。」克里斯多弗帶著柯琳轉身，兩人從前門走出。他叛逆地回頭看了一眼。柯琳還在哭，看起來既失落又害怕。
「你父親的兒子引誘了我們的女兒！」我說出真相。
「嗯，是的。妳說什麼都對，奧莉薇。」他轉來轉去，徒勞地試圖推自己離開。我叫看護hetubook.com.com進來，她推他回房。一路上，他不斷低喃：「謝謝妳，奧莉薇。謝謝妳。」
「不可能。」我往後坐倒。「不是他們。說不定那兩個人是不同的克里斯多弗跟柯琳。沒錯。」我說服自己相信這個可能性。「你找錯對象了。」
「你不是認真的。」柯琳哭喊，淚水沿著她的臉頰滑落，她的下顎輕顫。克里斯多弗以眼神向我求助，我別開臉。我和麥爾坎一樣，都覺得自己遭到背叛。我把他當親生兒子疼愛，現在他卻背叛我。那些快樂的日子，我相信他的親愛全是為了我，但其實不是，他只想著柯琳。他和麥爾坎一樣被美貌困住了。哦，沒錯，男人都是一個樣。我以冰冷的視線回望他，想要凍結他的心。此時此地，我真想用真相摧毀他們，但是心頭浮現嶄新的冷徹，我知道我只會摧毀自己。
「很好。明天我們會寄支票給你。」我打手勢要約翰．艾默斯送偵探出去。
我知道上帝之怒狠狠落下，直接打中佛沃斯一族。每一道陰影、每一代的鬼魂，全都在各處廂房呻|吟。我們只能豎耳傾聽。麥爾坎上前狠狠甩上門。
「克魯瑟斯先生，請繼續報告。」
他看起來真是可憐。
我跪在他身旁。「哦，約翰，事實比你想像的還要糟糕。」我感覺魔鬼掐住我的喉嚨，可是我硬是將字句從他邪惡的手指間擠出。「克里斯多弗其實不是柯琳的叔叔。他是她的同母異父兄長。」
柯琳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把那把刀往我心口插得更深。她說出我最恐懼的一切。麥爾坎一副聽而不聞的模樣。他以古怪的眼神直盯柯琳，彷彿他看到的不是她，而是愛莉西亞，或者說不定是他自己的母親。接著，他的臉龐扭曲成最難看的模樣，心底的怒火積在臉上，燒紅雙頰，他挺起肩膀，身形顯得無比巨大。
「雇用幾個偵探，查出柯琳跟克里斯多弗後來怎麼了。他們去了哪裡？他們正在做什麼？還有……還有」
「我要你做好準備。」我打開書齋的門。「發生了……發生了很糟糕的事情。」
「我知道，可是我無法面對至死都不知道我引發的一切究竟帶來什麼結果。請答應我。我求妳。我承諾再也不會有任何要求，不會拒絕妳想要的一切，什麼都可以。」淚水從他眼中滾出，這是他目前的症狀之一。他常常因為最輕微的事端淚流滿面，不過醫生說他通常毫無所覺。
「哦，謝謝妳，奧莉薇。願上帝祝福妳。」
「道蘭根格太太在旁人眼中是個很有魅力的好妻子與好母親。」
「他沒有引誘我。」柯琳馬上替克里斯多弗辯護，把他拉得更近一些。「我們之間的事情不分彼此，我跟他都想這麼做。事實上，是我到處跟著他，是我追逐他，求他把我當成女人看待，用我的存在、我的話語、我的笑聲、我的愛填滿他所有的自由時間。他一直都很紳士，總是提起你跟我母親的希望。一開始我怕你無法理解，所以我一直等到十八歲。我沒有背叛你。我還是愛你，想要跟克里斯多弗住在這裡。我們將在這裡生下小孩，然後——」
就在那一天，早春的某一天，陽光從我背後的窗戶湧入，溫暖我的後背。我看見麥爾坎露出一種全新的表情。比平時還要柔軟。他的眼神柔和，裡頭的藍色幾乎和圖書帶了一絲暖意。我知道他想到了開心的回憶。我擱下工作，期盼地抬眼。
他迅速點頭。「我這就去辦。」
「懷孕？」我望向約翰．艾默斯。他又露出扭曲的笑容，點點頭。「這次的小孩會不一樣。」我輕聲說。
無法用言語形容扭曲麥爾坎面容的苦楚。我看著他，感覺自己正注視著映照出我自己情緒的鏡子，對女兒的憤怒、苦澀、憎恨、愛全都爭著掌控一切，其中一種情緒格外強大，趕走其他感受。憤怒。我從未見識過的憤怒。
晚餐是一場場默劇。麥爾坎坐著輪椅進入飯廳後，沒有人說半句話。他機械地進食，直視前方，目光穿透我，我相信他是盯著腦海中的幻影。他的白日夢猶如蜘蛛網，隨著他在記憶中翻找的過程化為碎片，他不斷尋找柯琳背叛的原因。
一個多月，我們收到第一份詳細報告。約翰．艾默斯帶著偵探進書齋。麥爾坎還在房裡。在我先得知一切以前，我不打算告訴他任何消息。
麥爾坎趴在地上，右臂撐著頭。約翰將他翻過來，我們看見他嘴唇變形，右側的臉頰往下崩塌，嘴角往下撇，露出滿口緊咬的牙齒。他翻起白眼，像是試圖看進自己的腦袋。他努力想說話，卻說不出我們聽得見或是聽得懂的話語。
「好了，麥爾坎。」我警告道。他欠缺控制的脾氣使得我找回控制。「我們必須保持冷靜。我們必須想清楚最該做的是什麼。情勢非常危險，你知道，我也知道。他們再過一會就要進書齋了。拜託，麥爾坎，請找出你心中的力量，我們才能阻止這樁駭人的醜事。」
「亂|倫！」麥爾坎尖吼，他依舊舉著手臂，渾身抖得厲害，鮮血衝上他的臉頰。「罪惡！不潔！褻瀆！」他每控訴一次，手就揮舞一下。「你們背叛了我！背叛了我！」
我還發給約翰．艾默斯可觀的年薪，固定將資金轉入他的個人帳戶。儘管麥爾坎身染重病，他很快就察覺事實，拿著銀行報表質問。
他有好一陣子沒提起她的名字，任何人也不敢在他面前說出口。他的每一句話都是以「等這件事過去……」開頭。我能想像他的夢魘，掩蓋他生活的夢魘。柯琳美麗的臉龐不斷浮現，糾纏著他，把他拖進永無止境的失落與挫敗夢境。它們勾著他的皮毛，直到他也成為一道幽魂。
「奧莉薇，」他說。「我要知道一些事情，我一定要知道一些事情。拜託，」他哀求。「我知道妳對我沒有好感，可是請妳仁慈一些，允許我這個請求。」我突然想到麥爾坎首次來到新倫敦時，那個在我心中填滿希望與承諾，那個與我在海邊並肩而行，讓我覺得自己和其他女性一樣值得珍愛的男人。
「什麼請求？」我往後靠上椅背。他滿懷期望地湊向前。
「這是我的希望。」我說得清楚明白。
「來吧，奧莉薇，坦承一切。」
麥爾坎的怒火爆發，雙臂舉向天花板，從靈魂最深處發出嚎叫。這是承受致命痛苦的野獸嚎叫，震撼了佛沃斯大宅，在走廊間迴盪，穿透陰影，傳得越遠似乎就愈響亮、愈沉重。或許他祖先的鬼魂也隨著他一同長嚎。有好一會兒，麥爾坎與他們的痛苦和磨難起了共鳴。
「這是當然的，醫生，」我說。「我只希望我丈夫受到最好的治療。打電話叫救護車。」稍後，我得知醫生m•ｈｅtｕbooｋ.cｏｍ•ｃom對別人說我是他見過在重大危機之中，最堅強的女性。
「麥爾坎，你要了解情勢全都變了。想想你自己招來的結果，現在還剩下這麼多財富，你應該要心懷感激。你也該感激還有我跟約翰．艾默斯幫忙。你能想像由愛莉西亞或是你女兒那一類女性來處理這一切嗎？她們有辦法承擔這些商場責任嗎？一切會如此順暢嗎？她們有膽多看你變形的身體一眼嗎？」我尖酸地問道。「她們只會帶著所有的錢溜走，就像這樣。」我憤怒地說完，走到桌邊，輕易抽走他手上的銀行報表。
醫生堅持要送麥爾坎去醫院。我看見他眼中的抗拒，他搖搖頭，默默求我回絕醫生的命令。
我迅速走到他身旁。
「小孩？」麥爾坎像是被這個概念刺了一針。一股惡寒竄上我的脊椎。
「他們不是我的，」我堅稱。他望向約翰．艾默斯，靜靜站在原處。「你還知道什麼？」
「起來吧，女人，」他命令。「妳知道妳的罪孽有多深，妳犯下的罪比不上安在妳身上的罪，上帝已經將祂的寶劍劈在妳丈夫身上。祂也將如此對待他的子女，我向妳保證，祂必定會這麼做。奧莉薇，現在我們該照顧麥爾坎，照顧他的生意，掌握這個異教徒之家，把它再次獻給上帝。我們一起祈禱吧，奧莉薇。我們在天上的父……」
「很好，」我說。「我馬上就辦。」
「我沒辦法跪下，我沒有對上帝誠實。你不知道所有的事實。」
「請你聽我說。」柯琳開口。
「不會的。」柯琳猛搖頭。「這不是真的，不會有這種事。」
「目前他們有個兒子，將近兩歲的男孩。那個男孩名叫克里斯多弗。」
「我對於你的艱辛毫無興趣，克魯瑟斯。告訴我你查出的事實就好。」我嚴峻地要求。
突然間，看著這個遭到摧折、扭曲變形的男人坐在輪椅上，我感受到徹底的挫敗。我第一次察覺到自己身上有些東西也毀了。過去我有個強大的丈夫，在社交圈和商場廣受敬畏。無論我們的關係是如何，我仍舊是奧莉薇．佛沃斯，領導者麥爾坎．佛沃斯的妻子。現在我有的只是一位可悲的殘廢，幾乎只是過往自我的影子。
等到我們帶他回家，他的部分肌肉已經恢復控制，他可以發出類似字句的扭曲聲音。有時候我似乎聽見他在呼喚柯琳。
說真的，是柯琳跟克里斯多弗害我們至此。現在他們在哪裡？他們過得如何？對佛沃斯一族降下毀滅與復仇的上帝是不是也追在他們背後？
「他們把姓氏改成道蘭根格。因此我花了一點時間才追查到他們。」
「這不是麥爾坎的詛咒，」我終於發言。「那是上帝為了你們的所作所為降下的詛咒。這是亂|倫，你們只會養育出恐懼。」我預言似地說道。克里斯多弗滿臉傷痛，現在輪到他感覺遭到背叛了。
「很好看的孩子，」他說。「我看過他了。金髮碧眼。看起來很聰明。」
日子過得很單調，彷彿時間也變得衰弱，難以流動。麥爾坎被困在輪椅上，無法進辦公室。他的工作都落到我身上，幸好是如此，因為只要腦袋被占滿，我就不會在佛沃斯大宅四處遊蕩，以記億折磨自己，苦思我要如何改變結局。
「我們希望你能為我們感到高興，」柯琳的嗓音開始顫抖，「給予我們祝福。當然了，如果你想
和圖書替我們舉辦盛大的婚禮，邀請數百名賓客，在佛沃斯大宅設宴，我們一定會很開心。我們希望你跟我們一樣快樂。」
「我們不會受到祖咒，」克里斯多弗站得直挺挺的與麥爾坎對抗。「我們會離開你的屋子，但我們不會帶著你的詛咒。我們要把組咒留在門邊。」他看起來比麥爾坎還像麥爾坎。
「這不是亂|倫，」柯琳柔聲說。「我們的愛情太過純淨美好，不可能是罪惡。你說的不是上帝的法則，只是人類的律法。在很多文化裡，表親和近親的婚姻甚至是常見的狀況。為什麼——」
我有時會大發慈悲，允許他坐著輪椅來到辦公桌前，看看我負責管理的文件跟生意合約。起先，我只是遵循固定的模式，研究麥爾坎的工作，以類似的手腕做決定。過了一陣子，等到我夠有信心，我獨力做出決策，在股票市場裡操作金錢，改變幾處工廠的運作程序，買賣幾筆房地產。
約翰．艾默斯跟我會取出《聖經》，放在麥爾坎胸前，翻開我們想讀的頁面。我跟之前的麥爾坎一樣，藉由約翰．艾默斯的幫助經歷轉變。我知道我可以完全信任他與上帝的連結，因為即使他不知道柯琳真正的身分，卻還是以直覺看見了真相，試著在事態無法挽回前引導我看透。可是過去的我太過盲目，什麼都沒看見。我下定決心，再也不要如此盲目。「奧莉薇，」約翰．艾默斯安慰我，「上帝的行為相當神祕，但總是公正無私。我知道祂將給妳機會，彌補妳的女兒跟她叔叔犯下的醜惡罪行。」
「你該回房間休息了。」
「爸爸，」柯琳開口，緊緊握住克里斯多弗的手，和他一起走向麥爾坎。「我們愛上彼此了。我們已經愛了好久。我們將要結婚。」她看著克里斯多弗，凝聚所有的勇氣。他露出充滿親愛的甜蜜微笑，在過去三年間，佛沃斯大宅的每一個人都為這個表情傾倒。「克里斯多弗跟我幾乎是在見面的那一天就開始計畫一切，等我滿十八歲。我們想過要私奔，不知道你會不會支持。但我們很想在教堂舉辦婚禮，讓我們神聖的愛情接受祝福。」
「麥爾坎，請你聽我們說。」克里斯多弗開口：「柯琳跟我在我踏進佛沃斯大宅的一天，就對彼此有感情了。這一定是命中注定。」
「快樂？」麥爾坎說得像是從未聽過這個詞一般。「快樂……」他重複一遍，接著發出惡魔般的空虛笑聲。他突然走上前，僵硬地伸直手臂，豎起食指，控訴似地指著他們。「快樂？你們犯下了最可恨的罪惡。有誰能快樂？妳知道他是妳叔叔，他知道妳是他姪女。你們這是亂|倫。我永遠不會祝福你們，上帝也不會。你們褻瀆了婚姻。」他大發雷霆，手指在半空中左右搖擺，彷彿想在此時此地廢止他們的愛情。
「孩子們？哦，天啊，別再來了！」麥爾坎瞬間坐直。
我立刻找來約翰．艾默斯。
有好一會兒，我只是坐在原處，咀嚼方才的情報。接著我起身，走向麥爾坎的房間。開門前，我停頓一下。
「拒絕看見的人最盲目。」
偵探是個平凡的矮小男子，氣質更像是銀行行員。稍後，我才明白這種外貌特質是他的優勢。他姓克魯瑟斯，說話時不合臉型的厚片眼鏡不斷從他鼻梁滑落。我對他深感不耐，但還是勉強自己聽下去。
「是的，佛沃斯太太和_圖_書。我會繼續關注。她快生了。」
叫聲戛然而止。麥爾坎轉向我，雙眼突出，在空中不斷抓握，將氧氣撥向面前。他握住心口，雙腿一彎。他倒向地面時，我聽見約翰．艾默斯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
「是的，佛沃斯太太。克里斯多弗．道蘭根格在賓州格拉斯通的一間大型公司擔任公關專員。根據調查，他受到眾人喜愛。」
「什麼！天啊，女人，這事怎麼可能！」
「我告訴你，約翰．艾默斯，麥爾坎愛上了愛莉西亞，在嘉蘭德死後使她受孕，又逼她把柯琳交給我們。然後她離開了，沒有人知道我不是柯琳的生母。」我盯著地板，一臉羞愧，羞愧到無法面對約翰．艾默斯。
「這麼做有什麼道理？」他問。接著，他看到我面露怒氣。「當然了，如果這是妳的希望。」
「我們總會在上帝之中找到真相。」他繼續說：「跪下來，女人，拯救妳的靈魂。」
「哦，恕我無禮，佛沃斯太太，沒錯，絕對是他們。忘了我有照片。我從近處看見他們。他們就是妳的克里斯多弗跟柯琳。」
過了一會，他們離開了。
一開始，他被我的自發行為嚇到了，要求我將一切恢復原狀，但我忽視這些要求。
「是的，在妳與麥爾坎停止金援後，克里斯多弗無法繼續就讀醫學院。」約翰．艾默斯笑著說。克魯瑟斯瞪了他一眼。
「猶大！」麥爾坎頂了回去，轉身面向他。「我給你生命；我給你希望和機會。我在你身上花錢，滿心信賴你。我向你敞開家門，你卻引誘我的女兒。」
「你對他知道多少？」我柔聲詢問，胸中的企盼令我心跳加速。
「嗯，道蘭根格太太現在又懷孕了。」他小心翼翼地應道。
「騙徒、盪|婦、詐欺犯、淫穢的生物、狡猾的美麗惡棍。」他罵個沒完，她越退越遠。「我要你們兩個滾出我家，滾出我的人生，滾出我的記憶。離開這幢屋子。」他指著門。「從今天起，再也不准你們踏進此處。對我來說，你們已經死了，就像是……」麥爾坎望向我，我以眼神制止他繼續說下去。
不，我想。還不行。等到這個孩子出生再說。
急救人員來了，迅速把麥爾坎送進醫院。他在個人病房裡住了將近一個月，有私人看護二十四小時照顧。每回約翰．艾默斯跟我去探望時，他總是求我們帶他回家。一開始他只能運用眼神，因為他不但中風，還加上心臟病發作，整個右半身都癱瘓了。
佛沃斯宅邸宛如一座巨大的墳墓。我的腳步聲在空虛之中迴盪，杯盤敲擊的聲音可以從廚房傳遍長長的前廳。
「我要你去夏綠蒂鎮。」他一進書齋，我就開口道：「雇用最優秀的偵探，追蹤柯琳跟克里斯多弗的下落。我要知道他們的一切，任何查得出來的細節。」
「沒什麼好說的，」麥爾坎說。「妳說妳懷了小孩。妳的孩子生下來頭上會長角、背脊長瘤、尾巴分岔、腳上生蹄，他們將是異形生物。」他眼中充滿恨意。柯琳跟克里斯多弗都被他的責難嚇退。柯琳一臉恐懼，把克里斯多弗的手臂抱得更緊。
「拜託。」他在輪椅上盡可能地往：一則傾身。
僕人只要得知任何片段消息，就會交頭接耳，說悄悄話，豎起耳朵細聽。沒有人直接問起柯琳或是克里斯多弗，但我知道約翰．艾默斯給了他們足以煽動好奇心的訊息。
「公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