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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芙琳望著約拿,低聲把話說完。
「總之,我只是想跟你確認剖腹產這件事。」過了一會兒針頭說道:「也就是傷口是在死後兩小時造成的。」
「對。」約拿回想起自己抵達現場時看到的景象:震驚的警員、空氣中的混沌感、屋內的屍體。他還記得莉莉摩爾.布隆站在屋外抽菸時,面無血色,雙手顫抖。他也記得血如何噴濺在窗玻璃上,如何順著屋後陽台落地窗內面流淌而下。
禮物已經沒了,記憶卻狠心地流連不去。
約拿回想著愛芙琳談到約瑟對妹妹的病態嫉妒時,忽然跌坐在地,貼靠在偵訊室牆上,那時她曾提及母親的剖腹產。
「多少知道一點。」約拿回答。
「有時候……有時候那種生產方式可能會引起併發症。」愛芙琳怯怯地看著他說。
愛芙琳的聲音愈來愈小。她把臉轉向牆壁,約拿看著她https://m.hetubook.com.com那對緊繃拱起的肩膀,一時不敢伸手觸碰。
「可是約瑟不知道。」約拿說。
針頭大聲地喘氣。「問題是就算腹部的傷口是垂直的,子宮的傷口永遠都是橫切的。」
「她沒事,因為生了莉莎以後,情況全都變了。她好高興有了莉莎,什麼事都替她做。」
「所以妳認為妳母親並未完全復元?」約拿試探地問。
「驗屍結束了嗎?」
「產後憂鬱症?」
十二月十一日星期五,下午
「約瑟的腦袋不太對勁。」她細聲說道:「一直都是這樣。我記得他出生的時候,媽的狀況很不好。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得做緊急剖腹。」愛芙琳搖著頭將雙唇往內吸,隨後才又說道:「你知道什麼是緊急剖腹嗎?」
「很多傷口都純粹是為了取樂造成的,實在很可怕。」
「不算是。」https://www•hetubook.com•com愛芙琳的聲音又濁又沉。「我母親生下約瑟之後得了精神病。產房的人員沒有察覺,就讓她帶著嬰兒回家了。當時我才八歲,但我馬上就注意到了。所有的事都不對勁。她根本不管孩子,也不碰他,只是躺在床上哭個不停。孩子都是我在照顧。」
接著兩人都悶不吭聲。約拿繼續沿著濱海大道走,同時開始再次回想最近一次與愛芙琳的面談。
「還有什麼是我現在必須馬上知道的?」
「這我明白。」約拿說。
「這個嘛,我不知道……」

「有沒有什麼意外的發現?」約拿問。
「約拿,這些屍體都遭受到非常暴力的對待,尤其是小女孩。」
「妳是說嬰兒可能會缺氧之類的嗎?」約拿問道。
這回,約拿在展示櫃前坐了一小時,才起身向警衛點點頭,緩步離開博物館。地上半融的雪髒兮兮的,空氣中可以聞到尤爾戈德橋下和圖書一艘船的汽油味。他慢慢地往海濱大道方向走去,半路上手機響了,是總醫官尼斯.歐蘭打來的。
「也許有,就是他攻擊屍體的時間久得極不尋常;他不斷不斷地持續,等到罷手時,人都早已經死了。他肯定是愈來愈累,這種暴力非常耗體力,但他就是不滿足,他的憤怒並沒有緩和的跡象。」
他正在開車,雨已經停了,但一攤攤水漬在夕陽照耀下像火燒似的。一切是那麼樣的美得出奇,卻也全都一去不返。
「媽會說他不是她的孩子,會說她真正的孩子死了。到最後,她不得不住院。」
「可是呢?」
她搖搖頭,擦去臉上的淚水。「我指的不是嬰兒而是母親可能會有心理上的問題,我讀過相關報導。歷經難產又忽然接受麻醉剖婦的女人,之後偶爾會有問題。」
「總得有人照顧他呀,但他開始會說媽應該好好地把他生下來。對他而言,這一切的不公平都是因為莉莎是從她的屄生https://m.hetubook.com.com出來而他卻不是。他老是這麼說:媽應該從她的屄把他生出來……」
針頭嘆了口氣。「就跟我們想的一樣。傷口是在死後兩個小時割的。有人將她的屍體翻面,用鋒利的刀子割開原來的剖腹疤痕。」他翻著文件。「不過,我們這個兇手對於剖腹產所知不多。卡嘉.艾柯肚臍下方有一條垂直線,是緊急剖腹的疤痕。」
「所以呢?」
「媽大概是在一年後回家的。她假裝一切都回歸正常,但事實上,她還是繼續否定他的存在。」
「謝啦,尼斯。」約拿說。
「幸好聯絡上你了。」約拿一接起來,針頭便說。
「明天早上你就會拿到完整的報告。」
約拿爬上博物館的樓梯,走下空空的長廊,經過數百個燈光照明的展示櫃,卻連一眼也沒看。他沒有去看那些工具、寶物或精緻的手工藝品,也沒有去注意那些展示品、民俗服飾或大幅相片。
愛芙琳提起廣闊的精神病院時,苦笑了一下。
https://www.hetubook•com.com那個你有得到任何結論嗎?」
「而妳什麼事都替約瑟做。」
警衛已經拉來一張椅子,放在燈光微弱的展示櫃旁邊。約拿照常一言不發地坐下來,聚精會神地看著薩米族新娘頭飾,那是這支斯堪的那維亞半島原住民族的後人以手工縫製而成。脆弱而精細的頭飾向外擴成正圓形,蕾絲飾件讓人聯想到花萼,也像手腕相連、十指張開向上托起的雙手。約拿緩緩地移動頭部,燈光也隨之漸漸移轉。這頂頭飾是以手工編織繫結植物的根製成的。原料挖自土地,成品卻金光閃閃。
「對。」針頭回答道:「他只是切開腹部,卻不知道剖腹一定有兩個切口,一個在腹部一個在子宮。」
約拿看見人行道上有位年輕父親一再地將嬰兒車打傾,逗孩子笑。有個女人文風不動地站在窗前,凝視街道;與他視線交會的那一剎那,立刻往屋裡倒退一步。
「差不多了。」
「另外還有關於腹部那道相當類似外科手術的刀傷。」針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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