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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柯一家在波內斯外圍,有一間和父親的兄弟們共有的避暑小屋。我那裡有個朋友,他答應要開車過去看看,他對那一帶很熟,是在一個開發區裡比較早期的地段。」肯奈特看看錶,又撥了個號碼。「史凡特嗎?我是肯奈特,我剛剛在想……」
「平面圖也該送到了。」肯奈特說:「我去打給查理問問是怎麼回事。」
「好,這樣可以……能不能派人把圖送過來?」肯奈特說:「如果有任何建築計畫申請書的話也一起……對,同一個地址:多謝了。」他掛斷電話。
經過片刻的沉默之後,西蒙娜聽見一個沙啞低沉的聲音。
她打開電腦開關,螢幕閃現;喀嗒一聲燈亮了,風扇開始運轉,硬碟發出指令。當她聽到作業系統的啟動旋律,感覺就好像班雅明回來了。
肯奈特忽然將對講機的聲量調大,撥出了一通電話,有人接起後,詢問了相關資訊。在簡要的對話中,西蒙娜接收到的訊息是有個女人聽到隔壁公寓傳出尖叫聲。派遣中心派出了一輛車。在背景裡有人在笑,並開始叨叨絮絮地解釋為什麼他弟弟還住在家裡,而且每天早上都有人替他做三明治。肯奈特再次調降音量。
「對,」肯奈特說:「我知道你們已經查看過了,我也看過報告了。」
「你記得馬克.和_圖_書杜圖的案子嗎?」
「在房子裡面。」史凡特說。
「可是你應該只是去看看而已。」
「那間房子過去幾天來擠滿了警察,」他解釋道:「儘管他們沒有在找班雅明,但要是有任何明顯跡象,他們也會發現。」
肯奈特查看著街道名稱,然後在一個個像肋骨般並列的窄長矩形之間找出一個點圈起來。
「那麼他姊姊去的那間小屋呢?」西蒙娜問。
「那就走吧。」她迫不及待地說。
「班雅明需要用藥。」她小聲地說。
「知道了,那好,謝謝你幫忙。」肯奈特掛上電話,額頭上出現一道深深的皺紋。
「但總得做點什麼吧。」
「班雅明真的有可能在那間房子裡嗎?有可能嗎,爸?」
西蒙娜倒了兩杯咖啡,同時將方糖罐推到父親面前。「他是怎麼進來的?」她問道。
「杜圖在沙勒瓦有棟屋子,」他接續著說:「他在地下室建造了一間儲藏室,那道暗門超過四百磅重。要想用敲牆壁找空心處的方式偵測到那個房間,是不可能的。唯一能找出來的方法就是測量屋子,內外測量的結果不吻合。最後莎賓.達丹和萊蒂西亞.德雷茲被發現時還活著。」
肯奈特從卡其布袋裡取出一本大斯得哥爾摩地區的袖珍型地圖,拿起桌上的蠟燭挪到窗邊,然和圖書後才翻開地圖。西蒙娜站在他身後,注視著那些複雜的道路、鐵路與公車路線系統;以紅線、藍線、綠線和黃線彼此縱橫交錯。還有森林與幾何圖形般的郊區運輸網。
「算了。」
「是新屋主讓我進來的,他們姓薛林。」背後有人說了一句什麼。「抱歉,是薛丁。」他訂正過來。「他們擁有這棟屋子已經一年多了。」
她點點頭,一面試著有組織地思考。「我們是不是應該看看班雅明的電腦?」
「不可能是闖進來的嗎?」
肯奈特的手指順著斯德哥爾摩以南一條黃線,劃過歐弗休、胡丁格、圖林格再到吐恩巴。他兩人一起盯著吐恩巴與榭冷。這張泛白地圖顯示的是一個曾一度被隔絕的老舊社區,後來因為蓋了通勤車站而脫離衰退與漠視,打造出一個新的城鎮中心。詳細的地圖上展現出一幅戰後榮景:新建的百貨公司與商店高樓、一間教堂、一間銀行和一間國營酒類販售店,為舊城帶來都市的便利與舒適。連棟房舍與住宅區從中央核心地帶向四面八方延伸開來。社區北側邊緣有幾片稻黃色田野,到了數哩外則變成森林與湖泊。
「我們得慢慢來,有條不紊地進行。」肯奈特說:「先從他的電子郵件開始。」但電腦要求鍵入密碼。「試試他的名和圖書字吧。」肯奈特說。她打了BENJAMIN,但密碼錯誤。她再試艾妲的名字AIDA,將名字順序顛倒、兩個加在一起,都不對。她接著試巴克、班雅明.巴克,又紅著臉試了自己的名字西蒙娜和小西,試了艾瑞克,還試了班雅明喜歡的歌手名字:賽克史密斯、安.布朗、洛瑞.蓋勒許、約翰.藍儂、湯尼.馮查德、鮑布.狄倫。
十二月十三日星期日(聖路西亞節),上午
「這樣不行,」肯奈特說:「得找個能破解的人過來幫我們。」
正說著,前門便響起敲門聲,把他們倆都嚇了:一跳。西蒙娜留在電腦前,怔忡不寧地看著,而肯奈特則走到玄關轉開門閂。
「早就該這麼做了。我之前有想到,後來又忘了,大概是累了吧。」肯奈特說。
「哪裡?」
「我現在就在這裡。」他的朋友說。
「我再煮點咖啡。」西蒙娜說。
肯奈特以實事求是的一貫態度告訴她關於杜圖一案。此人在比利時綁架凌虐六個女孩;有一度因為偷車被判了短暫刑期,茱莉.勒哲恩和梅莉莎.盧梭便在他服刑期間餓死了。伊菲.蘭布雷克和安.瑪夏爾則被活埋在花園裡。
父女倆都不再作聲,表情似乎都在內省、深思。這時信箱忽然空隆空隆響和_圖_書,只見早報被塞了進來,咚一聲掉在玄關地板上。他們倆都沒動。接著又接連聽到隔壁幾家的信箱空隆響,最後是大門開門聲。
「送件的人到底跑哪去了?」他嘟囔著。
對方繼續在說。西蒙娜閉上眼睛,聽著無線電對講機的嗡嗡聲,這已經成為電話那頭模糊不清的嗡鳴聲的一部分。

「什麼?」西蒙娜問道。
「這種鎖不可能,太困難了,還不如破門而入要簡單得多。」
「我得先看看平面圖,才會知道哪裡有可能蓋密室,要先有一些測量數據,等我們到了那裡,才能和實際的尺寸做比較。」
西蒙娜這才留意到父親已顯老態。她之前從未想到他的年紀。他看著她,嘴角帶著哀愁。「我去看電腦,你趁機去睡個覺吧。」她說。
肯奈特暗自重複說了一遍「他家」,隨即拿起夾著照片的檔案和屋子的鑑識報告,藏到拍紙簿底下,轉身面向女兒。
「可是你們還沒有測量房子吧?」她聽到父親說:「不,當然不是……」
西蒙娜想站起來。她的心跳好奇特,從內重重敲擊著胸腔。她不敢相信有人會在需求的驅策下,囚禁他人,有人會因為被害人在黑暗中、在沉寂的牆壁背後恐懼不已,而獲得快慰。
「但萬一根本沒有密室呢?那麼他會在哪裡?」
西蒙娜看著父和_圖_書親走到電話旁,撥了個號碼,等待片刻後很快地說:「查理嗎?你聽著,有件關於約瑟.艾柯的事我需要知道……不是,是關於他家,在吐恩巴那棟房子。」
他們父女倆各拉過一張椅子坐下。西蒙娜點了一下班雅明的迷你大頭照登入。
「已經派人去過好幾次,不過我們倆還是可以開車過去瞧瞧。」
「杜圖。」他說。
「平面圖?我才不管什麼平面圖。你還在等什麼?我們得趕過去,我可以砸爛每一個……」
她睜開眼睛,忽然覺得腎上腺素短暫飆升驅走了倦意。
「可是……」
「這是我們要去尋找的答案。」
「這不是好主意。事情是很緊急沒錯,但我不認為我們現在趕到現場把牆壁全部推倒,會比較省時間。」
「不記得。」
「查理會把平面圖送過來。」
西蒙娜和肯奈特一同走進班雅明的房間,裡頭感覺有些淒涼。班雅明似乎離得好遠好遠了。這麼一想,不禁又是一陣噁心。她又吞了吞口水,真想再回到明亮的廚房裡,聽著無線電的哼哼嗡嗡聲。這片黑暗中有死神在等候著,有一種她永遠無法平復的終極空虛感。
「約瑟.艾柯嗎?這個嘛,他應該是有鑰匙,不然就是有人替他開門。」
她又試了班雅明提到過的幾部電影和幾位導演,但後來還是放棄了,不可能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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