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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十三日星期日(聖路西亞節),上午
「不是差不多,是一模一樣,至少看起來是如此。」約拿清清喉嚨。「但是動機,他為何突然攻擊妹妹和媽媽,這點我們不知道。」他看著艾瑞克,面露困惑。「也許他只是覺得事情還沒完,覺得給愛芙琳的懲罰還不夠。」
「她有沒有跟誰聯絡過?」
「整天整晚都在?」
「他們住在哪裡,他有可能跟誰聯手。」
「不,沒有。我只是想到妳應該去看看電腦,不只是電子郵件,還有他下載的東西、進過的網站、有沒有臨時檔案夾、有沒有上過網路聊天室……」
「是的。」
「是的。」
艾瑞克坐在一張皮面已龜裂的黑色長椅上,四下張望:看著一件綠色玻璃藝術品,又看著一動也不動的旋轉門。在巨大的玻璃牆後面有另一條玻璃廊道,通過一個露天中庭後連接下一棟建築。艾瑞克看見約拿穿過右手邊的等候區,按了牆上一個按鈕後走出旋轉門。他隨手將香蕉皮丟進鋁製垃圾桶,朝櫃台那名男子招招手,便直接走向艾瑞克。
「喂?」她的聲音有點緊張。
搭電梯下一樓時,他瞥見鏡中的自己,並與那雙空洞和圖書的眼睛四目交會,那張臉充滿憂傷,近乎心不在焉。他想到這時候胃裡的感覺就好像從高處墜落:無助、暈眩再結合上一種飄飄然、近似性興奮的感覺。他幾乎是一點精力都不剩了,但藥錠將他提升到一個明亮耀眼的平面上,所有輪廓的稜稜角角都一清二楚。可以再撐一下子,他心想。現在只須凝聚到再次找到兒子,然後一切便可分崩離析。
他匆匆繞過建築爬上斜坡,朝警察總局的停車場與大門入口方向走去。有位父親帶著三個小女孩走過,三人都在雪衣外面套上路西亞節的服裝,包在厚重冬衣外面的白色洋裝繃得緊緊的。孩子們的帽子頂端戴上了蠟燭頭冠,其中一人戴著手套的手裡還握有一根蠟燭。艾瑞克猛然想起班雅明小時候有多喜歡被抱,他會緊抓住父親的手腳說:抱我,爸比,你好大好壯喔。
「我也只是在做我自己分內的工作。」艾瑞克平靜地說:「我需要和愛芙琳談談。」
兩人都沉默了幾秒鐘。
「我二十分鐘後就到。」
「你要問她什麼?」
約拿嘆了口氣。「你明知道我不能讓你進行私人調查的,艾瑞克,即使我個人認為沒有問題也不行。」
www•hetubook•com.com瑞克來到門口——一道高大閃亮的立方玻璃門——時,已是上氣不接下氣。他穿越門廳的白色大理石地板,來到左側服務櫃台區,有個男人坐在開放式的木桌背後正在講電話。
「她已經搬到我們的一間安全寓所,不過她受到雙重的保護。」
「發生什麼事了嗎?」她焦慮地問。
艾瑞克從警察總局門前開過,看見它不停變換的外觀:光滑的紅銅立面、混凝土擴建部分,最後是高聳的黃色灰泥原始建築。
約拿在一間不起眼的房子前面停下,打電話通知說他們到了。他按了密碼開門後,請艾瑞克先行進入簡樸的門廳。
艾瑞克沒有力氣找車位。違規停車的罰單已毫無意義,繳納期限將會是在一個截然不同的人生。他想也不想,便將車停在警局大門口。輪胎沙沙作響,他就停在面對法院的巨大石階底下。
「問她約瑟有沒有朋友,有沒有任何可能幫助他的人。」
背景裡有轟隆隆的響聲,聽起來像是機器聲,但隨即戛然而止。
「你覺得呢?」她怒吼一聲便掛斷了。
也或許這個第二者只是被派去測試複製的鑰匙能不能用,卻自己越軌跑進屋內,因為忍不住想溜進來看看這m.hetubook.com.com熟睡的一家人。這種情況會讓他有一種愉快的掌控感,也可能因此決定向這家人開個玩笑,讓冷藏室與冷凍庫的門大開。
「後來在家裡發生的情況,差不多就像他催眠過程中所描述的嗎?」艾瑞克問道。
「是我。」
「對不起,我只是不確定妳有沒有想到。」
「這些朋友的名字。」
艾瑞克說明來意,服務台人員點了點頭,敲幾下電腦鍵盤,然後拿起電話。「這裡是服務台,」他壓低聲音說:「有位艾瑞克.瑪利亞.巴克找您……」
艾瑞克望著鏡中自己的雙眼。他已不知該怎麼想了。會不會是約瑟有個幫手?有人在綁架的前一晚做好了準備工作?也許是共犯向約瑟描述了家中的一切:格局、房間的模樣、誰睡在哪兒。那麼便能解釋約瑟為何沒有找到我,艾瑞克暗想,因為前一晚我睡在原來的位置,與西蒙娜同床。
「關於發生的事,關於第一次前門開著的事,還有看見班雅明被人拖過……」
「你找她談的時候我不能在場嗎?」艾瑞克問道:「我已經治療過創傷患者很多年了。」
「我們還沒開始查電腦。」她說。
「當約瑟在和_圖_書生日當天出現在桑妮雅的小屋時,她再次拒絕與他發生性關係,約瑟跟她說,她知道這樣會有什麼後果,一切都是她害的。」約拿解釋道:「看起來約瑟至少已打算殺死父親。不知道為什麼挑中那天,有可能是時機問題,因為父親會離開家獨自一人。總之,星期一,約瑟.艾柯拿運動袋打包了換洗衣服、兩雙套鞋、一條毛巾、他父親的獵刀、一罐汽油和一盒火柴,騎上單車前往洛斯圖哈格球場。在殺死父親、毀損屍體之後,他從父親的口袋裡拿出鑰匙,進入女子更衣室沖澡更衣,出來時將門鎖上,然後到兒童遊戲場放火燒掉裝有染血衣物的袋子,再騎車回家。」
「好吧,二十分鐘。」約拿掛斷電話。
「西蒙娜,」他說道:「妳跟我說的是實話吧?」
「你得放手讓警察做自己分內的工作。」約拿說。
「這個我可以去問。」
「她現在還在那裡嗎?」
「星期三那天,愛芙琳在警局嗎?」艾瑞克問。
「那還用說。」
「我知道了,」她說:「我得掛了。」
「這個我也可以問。」

他想到要跟丹妮耶拉說一聲,今天沒時間參加晨間會報,但後來卻忘了。他走出辦公室匆匆來到餐廳,站在水族箱前喝了www•hetubook.com.com一杯咖啡,一面盯著一群霓虹燈魚在塑膠製的船骸四周打轉覓食。隨後他用幾張紙巾包起一份三明治塞進口袋。
「密碼是鄧不利多Dumbledore。」
「一小時後到警察總局大廳和我碰面。」約拿終於說道。
他們徒步前往愛芙琳的安全住處時,約拿簡略敘述了他訊問愛芙琳後的新發現:她確實有意在森林裡了結自己的性命,多年期間受到約瑟的性騷擾,倘若愛芙琳拒絕他,他們的妹妹就會遭受暴力對待,愛芙琳躲到夏日小屋去,約瑟恐嚇她男友索拉柏得知她的所在。
開車去見約拿與愛芙琳的途中,他試著回溯自己過去一週的腳步。有好幾次,他的鑰匙都可能遭人複製。星期四在索德毛姆一間餐廳用餐時曾將外套掛起,鑰匙就在口袋裡,無人看管。外套還曾經披在醫院辦公室的椅背上、掛在員工餐廳的掛鉤上,還放過其他許多地方。西蒙娜和班雅明的鑰匙無疑也是如此。費力行駛於和平之家廣場整建工程的混亂路況之際,他拿出電話撥給西蒙娜。
「什麼意思?」
艾瑞克腦中一片空白,走到辦公桌旁打開最上層抽屜,裡頭除了筆、橡皮擦和迴紋針之外,還有各式各樣的藥盒。他壓了三顆不同的藥在手心,然後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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