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
十二月十五日星期二,上午
「對,據我所知他們出遠門了。你知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請清潔工之類的?」
「我叫約拿.李納。」他拿出識別證說道:「我想和妳先生談談。」
「那好,非常謝謝你,就這樣了。」約拿微微點頭說道。
女人聳聳肩,接著高喊:「托比亞斯!是警察!」
約拿用冰灰色的雙眼看著她。「相信我,我們會找到班雅明的。」
他又按了一次。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來應門。她帶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警覺表情,讓他想到空屋裡的那隻貓。
「警方已經挨家挨戶訪查過,」艾瑞克沉著臉說,西蒙娜一邊幫他撣去背上的塵土。
過了一會兒,一個腰間圍著浴巾的男人出現了。他的皮膚好像被火燒著似的,全身曬得又黑又韌。「你好,我正在做日光浴。」
門外的名牌上寫著「羅森倫」。挨家挨戶察訪的警員忽略了這間公寓,因為它很隱祕又無人在家。
「他們人非常好。」托比亞斯微笑道:「有一陣子沒看到他們了。」
「不錯啊。」約拿說。
西蒙娜一手快速地搓搓前額。「我要進臥室了。」她聲音沙啞地說,約拿則拿著鑰匙走出前門。
約拿直起身子,瞄一眼手上的紙。電梯正對面那一戶住著一對夫妻,但警察造訪時只有https://m.hetubook.com.com亞莉絲.法蘭贊在家。約拿第一個想問的人就是她丈夫。
艾瑞克與西蒙娜在家裡等他。約拿把自己想做的事說了一遍。
她清清喉嚨。「我不確定……不過報紙還沒送來,所以是在五點以前。我大概在兩點的時候起來喝水……然後又醒著躺了一會兒……所以應該是在兩點半到五點之間。」
「不會有人把貓丟著不管六個禮拜。」約拿緩緩地自言自語。
「確定。」
貓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跳上玄關的一張椅子,蜷縮成一團。
「等等,再一件事。羅森倫家。」他臨時想到。
「那麼就不必找指紋了。」約拿說。
「我想想看,上禮拜五晚上。抱歉,但我實在不記得有什麼特別的。」
「對不起,我不知道。」
到達一樓後,約拿扶起艾瑞克,看看手錶。「八分鐘。」
女人嘆了口氣。「不知道他有沒有空。」約拿微笑道:「真的只要幾分鐘。」
「很好。我把時間設在三點半,大約是中間時刻。」約拿說:「現在,我要打開門鎖溜進西蒙娜的臥室,假裝替她注射藥物。然後我會進入班雅明的房間,替艾瑞克你打針並且把你拖出房間。班雅明身材高大嗎?」
「我的同事和妳談過,但妳先生沒有。」
約拿拖著艾瑞克通過平台上刮痕累累的大理
www•hetubook.com•com石地板,並不時左右張望、查看角度與有利的觀察點,尋找也許有人能清楚目睹事發經過的意外處所。他走向已事先將門打開的電梯,將艾瑞克拖入。從那裡面可以看到右手邊住家的門、信箱和銅製門牌,但左手邊只有一堵牆。約拿進到更裡面朝外看著平台上的大鏡子,但即使伸長了脖子,還是沒有任何新發現。樓梯間的窗戶始終隱沒不見,掉轉頭也看不見任何東西。這時他忽然有了意外的發現。從某個有利的觀察點,從一面斜斜架起、面積較小的安全鏡,可以看見一間似乎不在視線之內的住戶,門上的閃亮貓眼反映在平台的大鏡子內。約拿讓電梯門關上,並留意到關門之際,他仍可藉由那面鏡子直視那扇門。假如有人站在那間公寓裡面往外看——說不定被隔壁的騷動給吵醒了——現在應該能非常清楚地看到他的臉。但只要他的頭往任何方向移動兩吋,視線便立刻消失。
西蒙娜點點頭,臉色發白。「謝謝你,」她低聲說:「謝謝你做這些。」
托比亞斯搖搖頭。他現在已經開始發抖,黝黑的膚色也開始泛白。
「所以妳就扮演妳自己。我當綁架者,而艾瑞克你當班雅明。」
「我想知道十二月十二日星期六清晨,你有沒有看見或聽見不尋常的事。」
「不算太高大。」和*圖*書西蒙娜說:「怎麼了嗎?」
約拿拿出一張紙來。「對,我這裡有被問過話的人的名單。不用說,他們只針對這層樓和正下方的幾戶。還有五個人沒有問到。」
約拿進房時,她躺在羽絨被裡。他迅速地向她靠近,並不匆忙但懷有目的。當他抬起她的手臂佯裝注射時,她有種刺痛的感覺。就在約拿彎下身與她四目交接,她想起了當時因手臂被戳刺而痛醒後,看見有個人溜出房門進入走廊。光是回想,就讓她手臂遭針刺的部位產生不舒服的刺痛。約拿消失了,她坐起身來揉揉手臂,然後緩緩下床。進入走廊後望向班雅明的房間,看見約拿正俯身站在床邊,忽然間這串話便脫口而出,彷彿一直縈繞在腦海裡。
約拿指著時鐘。「西蒙娜,妳想歹徒是在幾點闖入的?」
托比亞斯抓抓|胸口,指甲在黝黑的皮膚上留下白痕。
約拿一臉嚴肅地看著他們倆,說道:「該輪到我去敲幾扇門了。」
「我們已經回答過所有問題了。」女人生氣地說。
托比亞斯正要關門。
「他戴著橡膠手套。」她說:「黃色橡膠手套。」
「才不好呢,」托比亞斯.法蘭贊回答道:「我的肝臟缺乏某種酵素,所以每天都得花兩個小時做這個。」
「有一戶被打叉了。」他說:「在電梯另一頭的那家。」
約拿關掉有聲書;是裴.米https://www•hetubook.com.com爾柏用他那平靜與激動交雜的獨特語調,閱讀著杜斯妥也夫斯基的《罪與罰》。他把車停在「老外」餐廳外面,蒂莎一直在求他來嘗嘗這間亞洲素食餐廳。他往窗內瞄一眼,餐廳內木質家具帶著禁欲而簡樸的美、沒有任何多餘的長物、沒有任何裝飾品,讓他留下深刻印象。
他查看名單後,發現電梯斜後方那一戶被打了叉,那正是能藉由兩面鏡子看到前門的那一戶。
他們回到家裡,西蒙娜就站在玄關,顯然剛剛哭過。
「班雅明?你怎麼了?」
貓豎耳傾聽,全身處於警戒。
「現在怎麼辦?」她問道。
「那麼艾瑞克會比較重。當我拖他經過走廊、穿過前門,需要再多加一兩分鐘的時間。西蒙娜,妳的動作要盡量和當晚一模一樣,要在同樣時間躺在同樣地方。我想知道妳能看見什麼,又只能感覺到什麼。」
她掉頭瞥了一眼。「我得先知道有什麼事,他現在正在忙。」
約拿彎下身往信箱裡看,卻不見腳踏墊上有任何郵件或廣告單。這時忽然從更裡面傳來一個微弱的聲音,有隻貓輕巧地從一個房間走到玄關來,停下腳步,透過信箱縫隙瞪著約拿。
她有些遲疑地走過走廊,身體似乎記起了當晚的一切,力氣消失得何其快速。她雙腿癱軟倒在地上,撞到了頭。她想起那種愈沉愈深的感覺,最後進入黑暗麻木狀態,滲透https://www•hetubook.com•com
進來的光線一閃一閃,愈來愈短暫。當撐起上半身坐靠在牆邊,她看見約拿拖著艾瑞克的腳,令人不解的記憶再度重現:班雅明試圖抓住門框,頭卻撞到門檻,朝她伸出的雙手緩緩轉動著,漸漸變得虛弱無力。
「你想問我事情。」
「我們要盡可能詳細地重建綁架過程。西蒙娜,事發時只有妳在場。」
「那自然又另當別論了。」約拿淡漠地說。
她毅然地點點頭。
「他們不在家。」西蒙娜說:「現在也還沒回來,他們要去泰國六個禮拜。」
當艾瑞克被拖著經過西蒙娜身旁,剎那間走廊上彷彿出現一個霧氣或蒸氣形成的身形;她從底下看著約拿的臉,影像變換著:綁架者的面容閃現過她的腦海,一張罩著陰影的臉,和一隻抓著班雅明腳踝的黃色的手。西蒙娜聽見約拿將艾瑞克拖到平台上,隨手關上了門,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
「妳確定嗎?」艾瑞克問道。
整個屋裡瀰漫著一股不舒服的氣氛。西蒙娜甩不掉再次被下藥的感覺;當她站起來等他們回來的時候,四肢麻麻的,動作緩慢。
約拿按了門鈴等著。他想起小時候曾拿著五月之花或一個臨時募款箱,到處去按門鈴,還想起探看他人家裡的奇怪感覺,還有前來開門的人眼中流露的厭惡感。
「好的。」
「是關於十二月十二日星期六清晨的事。」
「你看起來不像餓著肚子。」約拿對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