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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昨天該地倒是有人通報車輛遭竊。」瓦妮雅再開口,「銀色豐田Auris。時間吻合。」
「你們倆怎麼看?」托克問瓦妮雅和比利。「眼前該怎麼走?」
大夥兒還在瞪他、還在等他回答。
不到五點,他被噩夢喚醒,右手掐得緊緊的,手掌有兩處被指甲刺穿,微微滲血。他繼續躺了一會兒,考慮是否再重返夢境;他放縱過幾次,讓噩夢再度扎根駐足。雖然痛苦,但他仍深愛著夢境傳達給他的那份純粹之愛,享受每分每秒被愛包圍的感覺。
需要感覺莎賓的存在,在他身邊,感覺她的小手在他手中。憶起她的氣味,想起她擺動著兩條小胖腿、迫不及待奔向水邊的畫面。聽見她的聲音。
「可是他的不在場證明是法比安給的。」瓦妮雅切入。「如果法比安遭人恐嚇,他的不在場證明就有可能是假的。」
他把速記本拉過來,深呼吸,這時他又想到一個可以把這些艱難對話再稍稍往後延的理由了。托勒,他還是沒聯絡上他。瑟巴斯欽又試試他的號碼,沒有回應。他第五度或六度留言,最後拿起速記本,開始打電話。
他究竟有何貢獻?瓦妮雅這麼問他。答案很簡單、也很沮喪:沒有。他得再見海德一面,解決辦法就在那裡;唯有在那裡,他才能找到使得上力、明白理解的線索。他必須去見海德。
「很好。我和羅蘭.尤漢森在哥特堡的聯絡官法比安。佛里德談過了。」
「已經發出去了。」比利說,瞄一眼瓦妮雅。
「但是在背後指揮這整件事的一定是海德。」瑟巴斯欽態度積極,希望大家不會因為出現新線索而模糊焦點。「我知道是他。」
事情也並未因此而變得比www•hetubook•com.com較簡單。
瓦妮雅、比利和烏蘇拉出發後,他整整耗掉快一個鐘頭在辦公室裡閒晃。喝咖啡喝到脹。試著想打起精神做他自己說要做的事。
會議室門忽地一開,瓦妮雅、比利和托克魚貫邁入;瑟巴斯欽嚇了一大跳,差點從椅子上滑下來。
隆隆吼聲。
有時候他真的需要這些。
「也許這樣最好。」
「好幾天是幾天?」瓦妮雅質問。「兩天?兩星期?」
「應該還在礫石坑那邊。」托克回答。「她還沒跟我聯絡。」
這種事不能用電話說。
「所以我們要找的人不只一個。」托克確定方向。
沒人費神問他是什麼事,會議結束。瑟巴斯欽最後一個離開。所以他們現在要找的車變成豐田了,還要找羅蘭.尤漢森。托勒已經曉得豐田車的事,但他必須知道還有另一人涉案,這點有可能非常重要。
瑟巴斯欽不置可否。「尤漢森在布魯納下車,車子在那兒被偷,尤漢森某種程度一定跟這些案子有關。這些都吻合,就……吻合嘛。」
「我已經派巡警去找那些在通話名單上的人問話了。」瓦妮雅回答。「應該很快就會有消息。」
直到那聲音響起。
「你睡著了?」托克拉開椅子坐下,語氣不帶一絲笑意。
瑟巴斯欽發現,托克這會兒已經把目光轉向他;他一時沒會意過來,但旋即領悟他正在等他的答案。
「關於這一點,咱們的法比安講得模稜兩可。」
結果他是好心被雷親,壓根做白工。其中一名堅持他打錯電話,說他們沒見過;有兩位一聽到他表明身分,直接掛掉,拒絕和他說話,無論他重打幾次都不接;還有一位耐心聽完,m.hetubook.com.com但是當瑟巴斯欽必須開始解釋狀況、告訴她出了什麼事的時候,他突然沒了勇氣。他不能就這樣直白表示她們可能有生命危險,不能透過電話任性宣布;於是他用幾句模棱兩可的警告結束這個話題,叮囑她萬事小心,別讓陌生人進家門。他說話鐵定語無倫次、微微歇斯底里,因為對方聽到最後乾脆直接問他到底打來做什麼?他放下電話,連打完名單上最後一個名字的力氣也沒了。
瑟巴斯欽倒進椅子,兩條腿往桌底下直直一伸,閉上眼睛。
「在勒賀加值勤的獄警名單也到了。」比利說。「我馬上處理。」
大浪,將她從他身邊奪走的大浪,永遠不再回返。
這不是問句。
「爹地!我也要一隻那個!」這是她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那時她看見旁邊有個小女孩正在玩一隻充氣海豚。
最後他再也找不到藉口拖延,走進會議室,關門。在這裡,不會有人打擾他,這間會議室專屬於特調組。一個他仍是其中一員的特別調查小組,現在該是證明他是特調組一員的時候了。他得做點什麼,盡力而為。
「我繼續做我正在做的事。」他設法擠出一句。
比利搖頭。「我找其他幾個一起去斯堪尼省(Skane)旅行的人問過話了,羅蘭.尤漢森當時確實在厄斯特朗。」
靜默。瓦妮雅搖頭。比利直視前方,好似他老早就出神了。托克的表情清楚表明他認為瑟巴斯欽根本是胡說八道。並且懷疑事出有因。瑟巴斯欽還打算繼續解釋,但顯然托克已沒了興趣,轉頭看看瓦妮雅和比利。「我們不能輕忽這個巧合。發布通知,務必找出那輛豐田車。」他朝比利點頭。
「我在想和_圖_書事情。」瑟巴斯欽回答,重新坐正。他看看時鐘,半小時就這麼過去,心情還是很差。
一個鐘頭後,速記本上多了六個女人的名字。從四月底自韋斯特羅斯返回斯德哥爾摩以來,六個與他有過關係的女子。幾乎都在斯德哥爾摩,要不也住得不遠。六個他真真切切記得的名字,又或者只有五個。他先想起名字,隱約記得對方住在哪一區;然而到了第七個,他就只記得她住哪兒了。透過電腦,他設法查到她們的電話號碼——搭訕時他從沒想過要和對方要電話;如果她們想給,他會拿,但轉身隨即把那些小紙片扔掉。
「也就是說,羅蘭.尤漢森某種程度涉案,但犯罪現場採到的證據排除他是兇手,並且在第二、第三件命案發生時,他有不在場證明。」
「我也有這種感覺。」托克邊說邊點頭。
「你到底是怎麼忙的。把自己搞成這樣?」瓦妮雅早就算到他會回答「沒啥特別,和平常一樣」,所以瑟巴斯欽也無需費神回應。
「我不知道。」瑟巴斯欽小聲地說,他清清嗓子,如果他想救自己一把,安全脫身,聲音絕不能出紕漏。「坦白說,我不知道。」他重申立場。「我只是……有這種感覺。」
「就是那輛車!」瑟巴斯欽大喊,但音量稍嫌大了些,也有點太過激動;他發現同事全部轉頭看他。
「閉嘴。妳自己也很清楚,這屋子裡的每一個人都很清楚。」瑟巴斯欽站起來,開始踱步。「我沒見過羅蘭.尤漢森,他沒道理要報復我,但他和海德有交集。所有的一切都和海德有關。」他停步,轉身看托克,「我的會面申請有下文了嗎?」
「我們查過了。」比利不待詢問便自行接手報告。「https://www.hetubook.com.com布魯納的住民沒有叫羅蘭.尤漢森的,也沒有叫這個名字的人把通訊地址設在那裡。」
但他也不能親自登門拜訪。
「你沒跟他們說這次很緊急,事關重大?」
就算是這樣,名單仍有一長串。
「有人恐嚇他。」
瑟巴斯欽看著兩個年輕人,愈瞧愈有趣。這兩人又不是今天早上才開始合作的——至少這一點他很肯定,所以鐵定有事。除了剛才的短暫過招,實在很難不注意到他倆間冷颼颼的氣氛。有意思。
他就是辦不到。
「妳報告吧。」比利迅速決定,然後倒向椅背,感覺像是刻意這麼說的。
瑟巴斯欽走出會議室,順手撥了托勒的電話。
他好累。昨晚和安娜談過後,心情始終無法平靜。他一直在考慮要不要回去陪托勒,但最後還是打消念頭。他爬上床,茫然瞪著電視,直到睡著,大概兩點半左右。
他一籌莫展、無計可施。
「他怎麼說?」瑟巴斯欽假裝非常感興趣。只要能淡化他對豐田車的反應,什麼話題都好。「他說他好幾天沒見到他。」
屋裡再度陷入沉默,靜靜咀嚼、理解這則訊息。最後把大家的想法統整出來的是比利。
他轉向比利和瓦妮雅,這兩個人面對面分坐在會議桌兩邊。他倆對看一眼,但誰也沒打算說話的樣子。
瓦妮雅聳聳肩,把他倆從離開警局後的動向迅速報告一遍;礫石坑旁的燒焦汽車,目擊證人,羅蘭.尤漢森,公車司機,布魯納。
他需要感覺到她的重量,彷彿正抱著她,感覺她軟軟的手抵在他被太陽曬得溫熱通紅的臉頰上。聽見她在他差點跌倒時開心大笑。
「你怎麼知道?」瓦妮雅道出其他人心中想法。瑟巴斯欽看得出來。
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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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種感覺?你打哪時候起開始注意感覺了?」
所以瑟巴斯欽決定從這個角度切入。
瑟巴斯欽無法決定哪種感覺比較強烈。
「烏蘇拉呢?」他反問。他以為他們要開緊急會議。
「上次花了兩天。」
依舊沒人接。
肚子太脹,疲憊,還是無能為力的憤怒。
「你知道?。」瓦妮雅臉上掛著足以氣死人的微笑。「還是,這只是你的……感覺?」
他低聲詛咒自己。他知道是因為托勒告訴他的。托勒說,跟蹤他的人開著一輛銀色日本車。他知道是因為托勒在安娜.艾莉森家那條街看過那輛車。但是他知道什麼及他能告訴他們什麼,完全是兩碼子事。他不能提到托勒和安娜,他也無法提出合理的說法,無法解釋他為何知道豐田車與他們調查的案件有關。
他坐下來,手邊擺著紙筆,兩手撐著腦袋。他該從哪裡開始?他不可能回想起十幾二十年前的對象,他根本不記得她們。沒辦法,事實就是如此。他不記得她們的名字、長相、身分及地址。對於挑中安涅特.威廉下手這點,其實不一定代表兇手意在確認特調組已經注意到連續命案與瑟巴斯欽的關聯,說不定只是海德——理由說不上來,但瑟巴斯欽堅信他就是幕後黑手——找不到其他過去與瑟巴斯欽有牽扯的女人,因此被迫選一個比較近期的。
托克的問題很公正。他比在場其他人更了解瑟巴斯欽。瑟巴斯欽也許會掰出一堆理論假設之類的理由,雖然後來證實有些是錯的,但至少個個都有明確的事實基礎,可能、可信的事證。托克與瑟巴斯欽共事這麼多年來,瑟巴斯欽從來不曾基於「感覺」提出假設。
「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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