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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莉聳聳肩。「一點點。他說情勢真的很緊張,他們連休息時間都沒有。盧卡斯怎麼說?」
「是的,愛莉。非常的傳統。」
愛莉到的時候,依莎貝兒的辦公室裡沒有人,可是門是開著的,她選了張椅子坐下來等。一面緊張地東看西看,彷彿覺得現在還能發現她和卡特東西沒歸位,洩漏了他們的私訪。
淚水立刻就刺痛了愛莉的眼睛,她拚命把眼淚吞回去。她很意外,竟然這麼傷心。她一直不肯和父母聯絡,因為她太生氣,可是她不知道他們為什麼不跟她聯絡。
「對,」她承認。「我大概是……不像以前那樣常常大驚小怪了。」
「愛莉……」蕊秋盡量忍住笑。「妳這次又做了什麼?」
愛莉支支吾吾地把基本情況說了。依莎貝兒錯愕之餘,閉上了金褐色的眼睛,一面傾聽。
「妳為什麼會這麼,問?」她的語氣謹慎。
蕊秋每天都在圖書館裡,所以愛莉也總是有人可以一起念書。
「OK……」她謹慎地說。
「愛珞伊大概是去玩戰爭遊戲了。」她咕噥著說,因為義工已經第三次拿錯了書給她。「她怎麼不等到學期結束了再說。」
愛莉沒料到是這個問題。目前讓她煩惱的事這麼多,她實在沒想到這件事。她不想回家去,去面對那種不舒服的沉默和懷疑的臉孔。時鐘滴答滴答,還有藏在心裡的悔恨。可是她還能去哪裡?
這件事就是證明,愛莉心裡想。她是我真正的朋友。否則她不會邀請我到她家去,對不對?真正的朋友就會這麼做。
蕊秋點頭。「她是我爸的老朋友。我覺得她當學生的時候,我爸是她的教練之類的。反正,愛珞伊的事我都知道。」她闔上書,又說:「我是這麼想的啦。現在誰還能肯定呢?」
「妳難道和_圖_書知道愛珞伊是……」愛莉含糊地做了個手勢。
她努力去想比較不那麼挖苦的話說,可是滿腦子都是她不能說的話——那是她不應該知道的事情。而且她知道依莎貝兒對她在生物課的表現,或是上星期為什麼遲交報告並不感興趣。
「是她。」蕊秋指著愛莉。
她放下了茶杯。「凱蒂的小活動是另一個我在處理的問題。我知道茱兒跟妳說過——我很抱歉拖到現在才有機會跟妳談一談。我最近很忙。可是我要妳知道茱兒每一天都會來跟我報告,她一直幫妳在和凱蒂奮戰。
「我注意到妳們不像以前那麼親近了,為什麼?」
她的處理方式是不去處理。她大部分時間待在圖書館裡,下一週就是暑期的最後一週了,她有報告要寫,有考試要考。兩個星期來的紛紛擾擾,害她的功課落後了。這個夏天辛苦了這麼久,她可不想拿個難看的成績。
愛莉縮了縮。她不想談這件事。
到了這個時候,她才了解自己變得有多依賴卡特。她極少看見他,即使看見了,也只能匆匆擁抱一下。她問起目前的情況,他只說:「很緊張。」可是眼睛卻訴說了她需要知道的一切——他累了。而且很擔心。
「卡特有什麼消息嗎?」蕊秋問。
她掩不住驚訝。「嗄?為什麼?」
「我媽帶我來的時候說了一句話,我一直想不通。」愛莉說謊。「她說溜嘴,叫妳阿依,然後又趕緊改口。好像她認識妳一樣。而且凱蒂和裘伊都說什麼來念這裡的人是因為傳統。所以我覺得很奇怪,如果不是傳統,那我怎麼會來念這裡。」
「蕊秋,真是太謝謝妳了。我可以考慮看看嗎?」她說。「我知道我不能躲我爸媽躲一輩子,可是目前我實在看不出有必要。」
https://m.hetubook.com.com她是在開玩笑吧?
一直到這一刻為止,愛莉都沒去注意她上一次發作是在什麼時候。可是現在算算也有兩個多星期了。而且,仔細再想想,她最近也不太數數了。
「妳在這個問題上表現的耐性令人激賞,不過我認為現在已經到了必須考慮懲罰的時刻了,如果她再不停止,可能要罰她停學。」依莎貝兒說。「她非常清楚校規,她的父母也是。我已經寫過信給他們,還沒有收到回音。所以我今天要給她最後警告。我非常感激妳的自制。」
「是曾經很重要。」愛莉嘟囔,強調前面幾個字。
蕊秋向她靠過去。「這樣吧——妳要是還不能面對,那歡迎妳跟我回家。我昨天跟我媽說了——我把妳的事都跟她說了。她說叫我跟妳說隨時都歡迎妳,妳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們有很多房間。」
「要小心啊!」愛莉脫口而出。
「愛莉.雪瑞登?」是個愛莉不記得有看過的年輕學生,站在她們桌邊看著蕊秋。
「好啊。」愛莉有禮地說,雖然並不想喝茶。
蕊秋看了看錶。「中午了——要不要休息一下,吃點東西?」
幾分鐘後伊莎貝兒走進來,有些心不在焉,眼鏡推在頭頂上。
蕊秋皺著眉咬了口三明治。愛莉看得出來她有心事,可是她等著蕊秋自己說出來。
愛莉不信。「對,還有不美滿的家庭,跟我家。我家就像滴答滴答響的核子彈一樣不美滿。」
蕊秋卻一臉的不相信。「妳是沒見過我爸。他想讓我進他的公司。從我來這裡念書開始,他就威脅我要我參加夜間部。我不肯,他氣瘋了。而且他也很不樂意我要念醫科。他最討厭醫生了,罵他們是江湖郎中。我們一天到晚為這件事吵架。」她吃完了和*圖*書三明治。「所以,知道吧?沒有人的家庭是美滿的。」
可是卡特種下的懷疑種子仍活在愛莉的心裡。是蕊秋散播的謠言嗎?我能信任她嗎?
水壺咕嚕地響,依莎貝兒搜尋另一個茶杯,再確認是乾淨的。茶泡好了之後,校長遞給她一杯茶,仔細地轉動杯把,以免她燙傷,這才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這個週末對愛莉而言似乎是永無止盡,時間被恐懼和孤單調成的毒藥遲滯了腳步。卡特和盧卡斯都因為夜間部而無法分身,凱蒂的反愛莉大戰仍然是如火如荼。
「什麼意思?」愛莉問,一頭霧水。
蕊秋哈哈笑。「有道理。雪瑞登家族目前顯然不是模範家庭。」
兩人把筆記本攤開留在桌上,以便保留位子,然後就朝餐廳出發。餐廳裡靜得不很尋常——許多學生把三明治拿到戶外去吃,一邊享受暮夏的陽光。她們選了角落的桌子,在這裡說話不會有人偷聽。
「謝謝喔。」愛莉說,收拾東西。「我不得不說,在這個時候?要是我發現這裡有地牢,我也一點都不會意外。」
而同時,她又因為在自己的檔案裡發現的資料而覺得被出賣了。依莎貝兒跟她母親很熟,卻從不告訴她。如果她爸媽不告訴她真話是背叛,那依莎貝兒是不是也一樣背叛她?說真的,他們是不是全都在說謊?
「一樣。」
「放假妳要做什麼,愛莉?」她終於問。「我知道妳跟妳爸媽有『爭端』。」最後兩個字她凌空做了引號的動作。「那妳要回家嗎?」
然而——
「我會跟裘伊談一談。」等到愛莉說完之後,她就說。「她也吃了一點苦,所以也許妳需要對她有點耐性。可是我知道妳的友誼對她非常重要。」
「我。」愛莉說,好奇地看著他。
「好多了。」她反射性www.hetubook.com•com地啜著茶,兩眼盯著愛莉。「這世上無論有什麼問題,一杯好茶都能讓情況變得好轉。謝謝妳過來,愛莉。我不想佔用妳太多的讀書時間,可是暑期班星期五就結束了,我想問問妳的情況。妳來了六個星期了,有足夠的時間安頓下來了。我知道這學期很不尋常,不知道妳有沒有什麼話要說。」
「所以,我唯一擔心的是目前的情況。」她最後說。
「要喝茶嗎?」她問,把角落冰箱上的小水壺開關打開。「我自己是真的需要一杯。」
她一逕沉默著,依莎貝兒挑高了眉毛,拋出了一條生命線。「我聽說妳有一陣子沒有恐慌症發作了。我認為這是進步。」
「念書的夥伴。」蕊秋喜歡這麼說,而且歡喜得很不合時宜。
「嗯哼。」蕊秋說。「我整個下午都會在圖書館——有空了就來找我。那是說她沒有把妳丟進地牢的話。」
「我知道。」蕊秋的眼神滿是同情。「一定很難。」
依莎貝兒的臉上閃過一抹激動,雖然只遲疑了一秒,卻是太長的一秒,但最後她的回答卻極簡單。
「我也有這樣的感覺。」愛莉不看她的眼睛。
蕊秋那麼支持她,又那麼開誠佈公,似乎不可能是她。可是愛莉知道什麼事情都有可能。
話雖如此,這個提議仍然非常誘人。在開闊慵瀨的鄉間豪宅度過兩星期,對比的是回到倫敦的沉悶家中,跟她可悲的父母討論解決家庭問題?根本就沒得比嘛。
「妳跟我爸媽很熟嗎?」愛莉問。
圖書館員的桌子由學生義工接管,蕊秋注意到這件事,兩道眉毛都揚了起來。
「依莎貝兒說妳能不能去她的辦公室一下?」
可是她有疑心病的潛意識卻反駁:如此一來,要監視我多方www.hetubook.com.com便啊。
「妳們家好像很美滿,」愛莉說。「妳大概是中了家庭樂透。」
或許現在是說實話的時間。
他只茫然瞪著她。
她用力瞪著校長。「我是因為傳統嗎,依莎貝兒?」
我該說什麼?「唉,兇殺事件讓人有點難過,還有火災真的讓我有點擔心。我差點約會被強|暴,而我的前任死黨是瘋子。可是,嘿,我的歷史課至少會拿A吧?」
依莎貝兒期待地看著她,她知道必須說點什麼。
「我應該會回家吧。」她嘆息著說。「妳知道,我來了以後還沒跟我爸媽說過話。我太氣他們把我丟到這裡來。後來我又太氣他們騙我。我想要他們注意到我根本沒打電話,我要他們自己打來,來確定我沒事。」她剝掉三明治的麵包皮。「他們也沒打。」
依莎貝兒的表情立刻改變。身體變得緊繃。
愛莉聳聳肩。「她大概是想跟我說我有多棒。再一次。」
「妳來了之後,我跟妳母親聯絡過許多次。她很擔心妳,他們都很想妳。」
校長好奇地看著她;愛莉囁嚅了起來。「我是說……她爸媽不是董事會的嗎?他們應該是超級有權勢;她老是這樣炫耀。他們會……妳知道。很卑鄙的敵人……我覺得啦。如果他們就跟她一樣的話。」
依莎貝兒微笑。「這裡的壓力滿大的,不過我覺得妳現在處理得比較好。我很高興。」她放下了茶。「至於妳和裘伊……」
有一會兒,愛莉只是無言以對。
「以後也會。」依莎貝兒有信心地說。「只要妳有耐性。」
依莎貝兒向前傾。「妳真貼心,會幫我擔心,愛莉。放心好了——我會小心的。」話題轉移到比較安全的範圍,兩人談了她的功課。依莎貝兒誇獎她很用功,還指出她的成績都有穩定的進步。即使是哲拉茲尼也稱讚她那篇內戰的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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