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鬧了,先生。」福爾摩斯這麼說,他的聲音極端沉靜。
「你怎麼能——」
「有任何倉庫嗎?」
「沒有,沒有那樣的東西。」
「我確實要。」
「哈。在這裡。」這位偵探抓住火柴盒,同時停下來點燃一根菸,然後用冷淡的鄙夷表情注視著那位報人。「事件的轉折真是非常有趣啊。你被好奇心給壓垮了,是吧?你想看看班奈特在研究的是哪種線索?你跟蹤他到他的住所,然後看著他再度離開,對於有你這種心理準備的人來說,這根本就是邀請你闖進他家。你的右手腕下方有個割傷,業餘竊賊就是會被窗戶玻璃劃傷那個部位,這就告訴我你用的是玻璃切割器,而不是橇鎖工具。然後你點燃一段沒有燭臺的蠟燭頭,看了周圍一遍。蠟油滴在你袖子上,弄髒兩處。接下來,我想你看到班奈特過去在冒險中得到的一、兩項紀念品,你稍微明白他為何有那樣古怪的先見之明了。在你手背上的紅色傷痕,是熱蠟油不經意間滴在裸|露皮肉上的結果,這證明無論你有什麼發現,都很不尋常。接下來你就逃離那棟房子了。我說得很接近真相嗎?」
「我不認為有。」
「福爾摩斯先生,我們什麼都沒漏掉,」雷斯垂德呻|吟道,「如果真有什麼好說,那就是我們已經完全遏阻他的行動了。」
鄧樂維緩慢地走進來,像是在夢遊的人。「親愛的上帝啊,」他用分岔的聲音悄聲說道,「他把她扯碎了。」
「等一下,」我打斷他,「之前你根本不願意向我們透露你的消息來源——的確,你甚至宣佈永遠忠於他——現在你卻說他是個瘋子?」
「我請你——」
「沒有了。」我的朋友用非常輕柔的聲音回答。他從他口袋裡拿出菸盒,再看了一次。「雷斯垂德,我已經看夠了。我們所有人看到的都已經超過負荷了。」
我的朋友使勁讓自己從牆邊離開,然後開始檢視那個可憎臥房裡的東西。我呆站在門邊好一陣子,才走向屍體,然後注視著好幾堆被切下來重新安排過的血肉。
「福爾摩斯,你要合乎邏輯——」
「那裡有些罐子,放在——不不不,那真是太噁心了。我會當眾受人取笑的!我的人格毀了,我的職業生涯完蛋了。」
我聽到背後的腳步聲。「你們兩個到底在——」雷斯垂德開口了,然後在他看到出了什麼事的時候,一聲哽住的吶喊從他喉頭逸出。
「我是認真的。如果她今天下午還沒被發現,我會有某種安排,不過福爾摩斯先生必須有時間——」我的朋友眼神銳利地抬頭瞥向探長。「也就是說,誰知道還有什麼別的東西可能刻意被安排在這房間裡。我們無法詳細檢查每一片遺體,我們這麼做的話會干擾物證。華生醫師,我知道這很困難,但是你認為這場……屠殺……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我把腳放在馬車下客處的金屬支架上,抬頭一瞥,差點失足。靠在我們家門口,舉起手臂像是要拉鈴的人,就是雷斯里.塔維史托克。我的同伴迅速地穿過街道,停在距離我們前門臺階幾呎遠的路邊石上。
「在幾分鐘之內沒有什麼能做的。或許你可以把她完整的驗屍報告送到貝格街?」
我們踏出十鐘,進入教堂街,同時沿著馬路往前走。福爾摩斯急匆匆走進甬道裡,不過鄧樂維、雷斯垂德跟我,這時候部已經氣餒到鮮少努力跟上他的每一個衝刺。在我們經過又一個無名庭院塗了石灰塗料的入口時,黎明冰冷的灰色光芒才剛開始讓微微發亮的磚造建築物邊緣看起來柔和一些。我的朋友衝進院落深處,我們則在街上等候。
「那麼你並不是在靠近醫院的地方。你有聽到任何火車嗎?」
我們這位訪客敬畏地睜大眼睛盯著看。「就像你說的一樣。看在老天分上,福爾摩斯先生,請幫助我,這超過hetubook.com.com一個人的忍耐範圍了。」
福爾摩斯的背靠在牆上,臉色死白。「門敞開著,」他支離破碎地說道,「我剛才經過這裡,門敞開著。」
「如果我要撐過這一天,我就需要一頓熱早餐跟一杯茶。」雷斯垂德哀嘆道。
「雨水已經滲透地板了。」
「昨天晚上。在他到我辦公室短暫拜訪,拿回他的信件以後。他說如果警方發現他洩漏消息給媒體,他們會來捉他。」
在那一刻,我朋友在我以外的任何人眼中,看起來都是徹底冷靜的,不過對於一個熟悉他習慣的人來說,他此刻的樣子會引起最大的驚恐與不安。他的眼睛激動地閃爍著水銀般的光芒,他的高顴骨上還有些狂熱的紅點。他開始用乍看穩定得可以騙人的手指,數出幾個論點。
「留在這裡,華生,我不會待太久。」
「塔維史托克,你到底以為你在做什麼?」他質問道。這個衣衫凌亂的傢伙猛然轉身面對我們,然後攤開雙臂衝過來,他棕色的眼睛因為恐懼而顯得狂亂。
「只能先這樣了。」我朋友回答,同時從四肢著地的姿勢起身,他剛才就是以這個姿勢檢查地板。
「班奈特已經拋棄他在倫敦市內的住處了。」福爾摩斯迅速回嘴,仍然在到處找著某樣東西,我不知道是什麼。「如果他還沒拋下,我現在就不必被迫搜索他的銀行帳號、他過去的辦公室、他的家族世系,還有他偏愛的菸草商。在狗欄裡有個菸蒂——」
「或許是這樣吧,華生醫師,」雷斯垂德酸溜溜地低語道,「但他對這個理論陷得夠深了,要是他能自己找到一條出路,就稱得上奇蹟了。」
「福爾摩斯先生!」塔維山托克再度喊出聲,同時抓住他的左肩,努力要留住他。在那一刻,我朋友轉移他的重心,左腳一旋,就用力一拳打向那個記者的側臉。塔維史托克往後跌下臺階,撲倒在人行道上喘著氣,他肺裡的空氣都被擠出來了。福爾摩斯立刻重新走上通往我們房間的臺階。
「我起了疑心。我向上天發誓,我真希望我從沒想過要跟蹤他,但我想知道他到底從哪裡得到那麼神奇的情報。」他開始對著他的外套袖口啜泣,弄得一片血汙狼藉。「如果他找到我,他會宰了我的,我知道的!」
「塔維史托克先生,」我的朋友打斷他,「你現在完完整整地告訴我,你到班奈特家的那趟路上還能記起的每一件事。請牢記在心,你眼前的這個人已經用掉他最後一絲耐性了。」
「我已經這麼做了!」他憤怒地咆哮。「看看邏輯把我們帶到哪裡了!車夫!」他用拐杖敲敲出租馬車車頂,然後跳了出去。
「胡說,」他一邊駁斥,一邊深吸一口菸。「這是一連串初級的推論。」
「福爾摩斯先生——」
「喔,福爾摩斯先生,是您嗎?當然是了。華生醫師——福爾摩斯先生——你們一定要幫我!我這趟訪問緊急的程度,幾乎是再怎麼說都不為過。」
「你什麼時候跟蹤他的?」
「現在呢,」我的朋友這麼說,他壓低的聲音聽起來很危險,「滾出我的房間。」
「養馬的地方?」
我們回到倫敦西區的時候,雨繼續打在我們臉上,但我不相信福爾摩斯或我還感覺得到。的確,我們一癱進一輛出租馬車後,我就發現要有任何感覺還需要一番掙扎。就算時間還這麼早,零散徘徊的群眾已經沿著計畫中的遊行路線聚集,在這些地方,工人在滑溜溜的鵝卵石上努力要豎起滴著水的沉重旗幟。
探長搖晃不穩地抓住門框上的木料,他五官上的血色褪盡。
「我在這個案件結尾已經失敗得這麼徹底,應該有權結束這個荒唐的職業生涯。」
「你一定覺得我冤枉你了,」塔維史托克懇求著,同時絕望地摩擦著雙手。「別管那個了。我準備付出任何代價,只要你願m•hetubook.com.com意救我一命!」
「沒有,先生——我想那是個馬舍。」
那天早上六點鐘,福爾摩斯跟我在十鐘酒吧與雷斯垂德還有鄧樂維最後一次碰面。我們每個人都用凍僵的手指抓著酒杯,大口喝了一杯威士卡。有好一陣子,沒人開口。然後我的朋友從桌子邊起身。
「我相信這是你的菸盒,福爾摩斯先生。」他用非常小的聲音說道。
「右邊。」
「沒有,就只有那些可怕的住所。」
「你必須離開。」我的朋友動也不動地說道,這時他的臉還埋住手裡。
我朋友搖搖頭。「我還需要多幾分鐘。」
「喔,感謝你,感謝你,華生醫師!」
「什麼?」
「塔維史托克先生,你知道嗎,我確實有心幫助你。我會就此大致列出我的小小提案。如果你告訴我這隻老鼠藏在哪裡,我就不會告訴全倫敦你是開膛手傑克的盟友,不會看著你因為侵入民宅而被逮捕,而且也不會把你扔出那扇窗,讓你在下面的人行道著地。」
「不,我不認為——」
「你能聽到鐘聲嗎?」
「那是愛麗絲公主,那家店在商業街跟溫沃斯街夾角。你走哪條路?」
「不,不是那些推論。是那個右直拳。」
「等你得空的時候,你也必須找出鄰居是否聽到任何聲音,並且確定有沒有我們的人馬剛好看到這女孩進房間。」福爾摩斯說道。
「那麼你是在跟基督教堂相鄰的地方,而且距離鐵路很遠。你有經過任何地標嗎?」
「福爾摩斯,我會登出道歉啟事——你在這個案件上的作為,在每個街角都會有人大力宣傳!」
「可是你非如此不可,福爾摩斯先生!我的性命危在旦夕。真是可怕,可怕到不敢想啊!」
「華生,你指的是在哪條戰線上?」
「有任何攤販或者露天市場嗎?」
「那你就是往北走。你有留在那條路上嗎?」
鄧樂維衝進雨中。
到最後,雷斯垂德比較有力地開口了。「你差不多檢查完這裡了嗎,福爾摩斯先生?」
「福爾摩斯,這樣說太過分了!」我抗議道,「你真的不能把所有過錯都扛到自己肩膀上。你已經做了這麼多……」
「那你發現了什麼?」我小心翼翼地問道。
「在右邊,或是左邊?」福爾摩斯咬著牙質問。
雷斯垂德點點頭,不安地摸弄著他的錶。「快好了嗎,福爾摩斯先生?」
「那裡的交通狀況如何?」
這個懦夫轉向那扇窗戶,對我們藏起他那張還在滴血的臉,同時閉上眼睛,拼命要集中精神。
雷斯垂德只是搖著頭,繼續凝視著那個物體。
「福爾摩斯,」我喘著氣說道,「真是了不起啊。」
「你是先經過那棟建築物靠近比較窄的街角那邊,還是街區更前面比較寬的那邊?」
「雷斯垂德,那是什麼?」
「你必須去發一封電報給我哥哥。他的名字叫作邁克羅夫特.福爾摩斯。告訴他出了什麼事。他住在帕爾街一八七號。告訴他你看到什麼。」
「喔,那個啊,」他說著低頭看他的手指關節,開始瘀青了。「謝謝你。那相當了不起,不是嗎?」
在半小時內,我們就全身濕透又冷得刺骨,在我們沿著大雨洗過的巷道前進時,我的腿隱隱作痛,我們的腳步聲在暴雨中變得含糊不清。當晚的惡劣天候下,外出的居民比平常更少,雖然確實一直有人匆匆經過,披肩跟圍巾緊緊包裹著他們的頭,他們腳下漩渦似打轉的泥巴都濺起來了。
「喔,我完了!」他喘著氣說道,同時摸索著他的手帕。
我的拳頭自動伸出去握住那篇文字。我把那張紙丟進火焰裡。在我從壁爐旁邊轉身離開的時候,一定是我自己眼睛一陣濕潤造成的錯覺,讓我想像我朋友臉上也有著同樣的表情。
我極其希望就這樣跟上他,同時把他留給我和*圖*書的敞開大門用力摔上。然而我做為醫生的直覺占了上風,我走近那個四仰八叉躺在我們窗戶下的可悲人物。
「你檢查完火爐了?」
「我想我指的是任何一個。」
「福爾摩斯,」最後我說話了,「我們有任何成功的希望嗎?」
「我建議你忘記你所知道的事情。如果你努力忘記這件事,那我也會努力忘記。我的意思夠清楚嗎?」
「就算如此,我還是要自己發現真是這樣才能滿意。他標出來的巡邏班次已經結束了;我們也許最好一起去。如果有任何事情發生,現在也來不及阻止了。」
「就我記得的,我們往右轉了。」
「真可惜啊,」我這麼說著,刻意站起身來。「順便一問,你是著了什麼魔,去跟蹤你的線人?」
「華生!」福爾摩斯聽到我進來時喊道。他已經脫下自己身上噴濺著泥巴的衣服,現在就跟平常一樣外表無可挑剔,雖然同時他很謹慎地摩挲著他的肩膀。「你到底把那個放在——老天爺啊!」他看到誰站在我旁邊的時候就吼了出來。
福爾摩斯短促地吐出一口氣,就好像當胸挨了一拳。探長開始恍惚地用他口袋裡的手帕擦掉上面的血。「我看到縮寫S.S.H。對,毫無疑問是你的。你在雙重謀殺之夜弄丟了這個東西,不是嗎?」他用右手掌把菸盒遞給福爾摩斯。「拿去。」雷斯垂德用機械化的動作擦著手,在深思中皺起眉頭。我的朋友用他細緻的手指翻動那個盒子,就像他從沒見過這個東西似的。
「門敞開著。」他又說了一次,然後把臉埋進手裡。
「有個別獨立的門,或者有走廊通往不同入口,像是佛勞爾迪恩街一帶的大雜院?」
「有許多門跟走廊。除了班奈特家以外,沒有獨門獨院的房子。」
「我告訴你最後一次,你的要求是不可能的。」
「福爾摩斯!」我喊道。沒有人回答。我穿過通往院子的破舊拱門,通往出租房間的一道道出入口排列在狹窄的走廊上。右邊第一個門敞開著,既然我沒看見通道尾端有偵探的影子,我就走進去了。
福爾摩斯臉上帶著憤怒不耐煩的表情,從他的工作上轉過身去,但雷斯垂德發出的第二聲刺耳吶喊,制止他本來準備要說出口的任何斥責。
「不,」他把話說完,「這對她連一丁點好處都沒有。而這應該要怪我。」
「看在老天分上,快點去啊!風險大到無法估計了!」
「這不是我第一次為了福爾摩斯先生一夜沒睡了。」
「我們必須搜尋每條巷子跟庭院。」
「你不是認真的吧!」我驚訝地喊道,「你誠心建議我們把這個可憐人留在這裡,像現在這樣,然後等別人來發現她嗎?」
「他會在這裡的。」
「那裡有家酒吧,門上方有破舊的金色字體,位於一個夾角很尖銳的角落。上面畫了個女孩子——」
「這裡。」我給他我自己的。「我必須說,在你那樣對付過福爾摩斯以後,我幾乎認為你是罪有應得。」
「現在有夠多的便衣員警可以巡邏每條通道。如果在這種夜晚他還真的冒險出門,他做什麼都不可能沒人看見。」
「喔。在火爐裡有什麼值得注意的東西嗎?」
「檢查完了。」
雷斯里.塔維史托克目瞪口呆地望著福爾摩斯,然後悄聲說道:「我不知道他在哪裡。」
「福爾摩斯先生,你說門是敞開的?」
「我親愛的夥伴——」
「奇怪,是什麼絆住他了。」鄧樂維打著哈欠說道。
「警方?」我重複了一遍,希望我的語調向我期望中那樣隨意自然。「他們跟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有四輪馬車、救護車、乾草貨車、兩輪貨車嗎?」福爾摩斯厲聲逼問。
我無言地伸出一隻手,幫助他回到車裡。我好奇地看著他,但我們在沉默中繼續走完回到我們住處的剩下幾個街區。出租馬車在二二一號對街幾乎還沒停妥,福爾www.hetubook.com.com摩斯就跳下車,然後定定地站在人行道上。
「那你就沒有經過女王頭,而且你要不是在斯羅街就是在佛勞爾迪恩街。街角有沒有一家藥房?」
「可以,福爾摩斯先生!」他喊道,「對,我可以聽見鐘聲!非常大聲,幾乎就在我們頭上。」
「我不知道——」
「真的是這樣嗎?恐怕我一點都不覺得你的生命受到威脅有什麼好怕的。De gustibus non disputandum,你懂吧。」他把門猛然打開。
「你會出席倫敦市長遊行嗎?」我同情地問道。
「罪有應得!這只是為了我這一行的利益,別無其他動機。」他哀怨地說道,同時試圖堵住從他鼻子裡流出的滾滾血流。「但現在我所有情報的來源已經被發現是出自一個墮落的瘋子,福爾摩斯先生不會同意讓——」
「比——比較窄那邊,我確定。」
探長想都沒想就從堆在桌上的人體組織裡抽出一個閃爍著銀光的物體。他瞪著那個東西的時候,濃稠的血液從他手上滴落。
「沒有救護車,不過有貨車。」
「他是最低賤的那種變態。我知道的,我見識過了!你明白嗎,我跟蹤他。我跟蹤他到他家去。」
「福爾摩斯。」我在恐懼中悄悄說道。
「他知道班奈特昨天晚上待在哪裡,福爾摩斯,就在他——他做那些事之前。」我很笨拙地補充。
雷斯垂德加入我。「華生醫師,你怎麼看?」
「完全清楚,福爾摩斯先生。」
「福爾摩斯,他發現他的消息來源是什麼身分了。他知道班奈特住在哪裡。」
「探長,我很同情你。」
「從我的臺階上滾開,要不然你會後悔的。」福爾摩斯冷酷地說道,同時轉過身去,準備要進屋了。
「對——他進入的屋子跟那裡的房舍都不一樣,前面有一塊區域,還有一個獨立出入口。在我走路的時候,那棟房子在我左手邊。」
「真是該死的鬼天氣。」在我們跟雷斯垂德還有鄧樂維的第一次會晤結束,再次回到雨中時,福爾摩斯口氣激動地嘟噥著。「這麼濕的天氣裡,幾乎不可能指認出三碼外的人,更不要說配合這種天候條件的必要服飾,多麼有利於隱藏身分。」
「但是考慮到這種強風——」
探長點點頭。「非常好。接下來,福爾摩斯先生,我想你最好離開。對,我必須請你用非常快的速度離開。這是最重要的。當然你也是,醫生。然後如果我辦得到的話,我就會把這道外門鎖上,或者無論如何關上它,然後到遊行路線去。我有義務要在那裡出現。接下來,我們很快就會聽說這件事。」
「你轉彎以前有經過另一家酒吧嗎?」
「木造的。」
「華生醫師,你沒有別的發現了?」
「當然。」
「磚造還是木造?」
「我是否抱著逮到開膛手傑克的希望?毫無疑問。我到底有沒有可能因為他令人作嘔的罪行被起訴?雖然這樣的苦難不會比我應得的還糟,但我並不是白癡,我已經證明過了。我們對這個惡魔的追獵已經接近尾聲了嗎?我確定是。那個可憐女孩的屍體已經像許多堆肥那樣,散佈在整個房間裡了,對她來說這件事還重要嗎?事實上她不但已經悲慘地死去,而且她的死就只是為了讓一個墮落怪物可以褻瀆她的屍身,直到體無完膚的地步——追捕那人對她會有那麼一丁點的好處嗎?」
「因為她的屍身受到這樣的毀損,完全改變了常態下的屍僵過程。我會冒險猜測是早上四點鐘。如果門只開了二十分鐘,那他跟她在一起將近兩小時。」
「幾乎不可能知道是從哪開始的,」我口氣遲鈍地回答,「我看過一次像這樣的狀況,是一場煤和_圖_書氣爆炸事件。」
「那麼他是住在斯羅街二十六號或者二十八號。」福爾摩斯在他的筆記本裡寫下註記。「那麼很好。現在呢,塔維史托克先生?」
「那是個黑暗、骯髒的地方。那些房子很矮,又非常陳舊。」
「當然了,我會這麼做。還有別的事嗎?」
「你控制一下自己,跟著我來。」我朝著樓梯前進,然後走進我們的客廳,一股新希望帶來的興奮感在我胸膛中閃爍。
「那麼看在老天分上,快點走吧,」雷斯垂德冷靜地說,「現在是警方的事了。別提任何關於菸盒的事,其他的事我會照應。」
在此之前,我從沒見過福爾摩斯臉上出現這樣厭惡的表情,而且我希望我永遠不會再見到。不過他的額頭隨即同樣迅速地舒展開來。他踏著審慎的腳步走近我們的訪客。
往後在我跟夏洛克.福爾摩斯彼此為友的所有歲月裡,除了那個特殊的早上,我們從沒有一次向對方提起那個房間。從那天以後,如果我偶爾需要想像地獄的情景,我就會想起那個廂房。一道道裂縫,出現在這棟石造建築潮濕的四壁上;有個蠟燭放在一只破酒杯上,一盆爐火在壁爐裡即將熄滅,還有一張普通的木頭床架放在角落。空氣中充滿了血液與內臟如金屬般的氣味,因為床上躺著一具屍體。更精確地說,床上跟桌上擺著許許多多曾經是一具軀體的碎片。
雷斯垂德
塔維史托克喘著氣講了幾句不連貫的話,然後逃走了。
「這就是說——我的意思是——我跟蹤他,對,不過我對自己身在何處根本沒概念!那些巷子全都曲裡拐彎的——」
我困惑地環顧四周,發現福爾摩斯帶著我們到了帕爾街,我只能假定這裡是他哥哥的住處。他在其中一棟氣派的奶油色建築物裡待了將近半小時,然後他再度從沉重的門裡出現時,他的表情完全無法解讀。
福爾摩斯擦過他身邊走向門口,他的鑰匙已經握在手中。「恐怕我現在工作非常忙碌。我的時間表不可能配合你。」
「我說他會出現在這裡,」福爾摩斯激動地重複,「沒別的話好說了。我們必須拿出我們全副的才智。」
「他不能在戶外作案,」我說道,「所以他帶她到她的房間去。」我逼著自己瞪著曾經是她臉龐的地方,但除了眼睛以外,沒多少部位還保持完好。
「是的,福爾摩斯先生?」
在史皮塔費爾茲的米勒大院發現了謀殺案。兇手的身分毫無線索。初步的驗屍完成了,死因是割喉。屍體受到的損傷多到無法表列。最有可能用的是先前用過的同一把六吋雙鋒刀。她的心臟失蹤了。願上帝幫助我們。
「很有可能我們已經靠著這一晚擊退邪惡的陰謀了。至少我可以提醒你,福爾摩斯是最不可能陷入妄想的人。」
「他是個巡官。他的名字是亞伯特.維克多。華生醫師,你不知道這有多可怕。上帝救我!我完了。」他的頭再度垮到他手臂上。
「對。門可能開了有二十分鐘了。」
「看來你的鼻樑斷了。你站得起來嗎?」我伸出一隻手給他,然後半扶著他在我們臺階上坐好。
不久之後,我們在清晨的報紙裡挖掘消息,同時精疲力竭地啜飲著加了很多強勁酒精的熱咖啡時,一封給福爾摩斯的電報來了。這張細長的黃色紙條內容如下:
「唉呀,唉呀!」他拉長語調,同時他的五官滿是一種讓人退縮的輕蔑表情。「站在我們家門口那個萬惡之源、百病之母,叫什麼名字啊?」
四點鐘來了又去,閒蕩的人變少說明了這一點,這時疲憊的便衣員警也回家去洗澡,趁著市長遊行把他們召回服勤以前補眠一、兩個鐘頭。街道開始充滿了零星的工作者和風塵女子,在白晝破曉以前先閃進琴酒鋪裡。
「立刻上樓。」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