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什麼?」
五分鐘之後開始下雨,起先只是小雨,然後越來越大滴,席芳把帽子戴回去,看葛蘭特把連身帽拉起來。風越來越大,朝他們吹來。葛蘭特踩空,一腳跪下來,咒罵著。接下來的十幾步他有點跛腳,一手抓著他的腿。
「如果是墓碑,我們需要知道是哪個墓地。」席芳拿起她寫提示的那張紙。「這裡沒有。沒有地圖,沒有頁碼。」
「好好睡一晚,我們明天會破解那個提示。」
「我不是最有科技天分的人。」
「嗯,先生,」葛蘭特說,「只是,我們聽說你也喜歡玩那樣的遊戲。」
「啊,我們被諸多嘲弄的第四權。」
「我覺得你以前做過同樣的演講。」
「我不知道。」葛蘭特承認,揉著他的太陽穴。席芳又讓提示掉回桌上。
「來吧,」席芳告訴甘道夫,「這家店叫什麼?」
他看看對街,拿購物袋的女人現在在等公車,一直看著自己的袋子,確定在那裡。城市的生活——不信任是身上盔甲的一部分,沒有什麼叫作單純的善行。
「網路攝影機嗎?」葛蘭特說。
「席芳,是葛蘭特。」
席芳重覆她的問題,他似乎回過神來。
「藍諾.馬爾,」無謂的自我介紹,然後對那女人說,「謝謝妳,卡蜜兒。」
「她說的對,不是嗎?」
「聽著,我的意思只是……」
「妳喜歡賭博對不對?」
她看看手錶。「還有幾個小時,足夠時間回家換衣服。」
她再看著他,想起他在赤鹿丘上,他抓著她的手的樣子。現在,他看起來好像很享受自己,追逐、挑戰,只是有點太多了。
「是腦出血。」
「什麼?」
「這個提示快要破解了嗎?」
席芳在和農夫通電話。
「你現在在喝酒?」
「告訴他,他是個混蛋。」葛蘭特說。
科特看看手錶。「我想,我最好進去了。」他在人行道上把香菸踩熄。「你要來嗎?」
「我相信你。」她說。
「天氣還不算壞。」他們開始爬的時候,他說。「妳覺得,斐麗有可能自己找到這裡來嗎?」
「有什麼消息嗎?」他問,臉色渴望地問著。
「克里米亞戰爭。」馬爾說,指著其中一件裱框夾克。
「羅威爾醫師是個好人,」德文林說,「也是個好基督徒。」
「你可以開車嗎?」雷博思問。
「妳認為這裡給免息透支額度嗎?」葛蘭特問。
帕圖羅揉揉自己的臉頰。「這是比較基本的設計,還算做得不錯,但是邊邊比較直,直很多,不是我們現今所知棺材的形狀。蓋子也是用鐵圖釘裝飾。」他又揉揉臉頰,站起來用桌子的邊緣撐住自己。「這些不是複製品,我只能告訴你這麼多。」
「我們只是在……」葛蘭特的聲音消失,席芳繞過桌子,讓正在顫抖的身子坐在椅子上。雷博思靠近。
更多哀悼的人出現。有些走路,有些坐車。另一輛計程車出現,唐納.德文林走出來,雷博思以為自己在西裝下看到一件開襟毛衣。德文林很快地走上教堂階梯,很快消失在裡面。
「回家吧,明天早上見。」
「怎樣?」雷博思在問,現在他真的很好奇。
「了解,我們稍晚再談。噢,等一下。」
「也許我們只是需要休息一下。」葛蘭特說,試著在椅子上休息。「我們甚至可以今天到此為止就好。」
甘道夫看起來對她很失望,好像她沒有維持自己那部分的協議。
「這是很好的運動。」他聲音沙啞地說,然後又開始爬。深藍色的運動外衣背上有一片濕掉的地方。他大概隨時會脫掉,天氣變化的時候只剩一件短袖上衣。沒錯,他停下來把運動衣脫掉。
「很高興接到妳的電話,席芳。」
「天啊,你要我……?」
「員工可能有,他們的客戶我不確定。」
「那我能幫什麼忙?」他鎮定下來一些,聽起來很感興趣。
「喂?」
「抱歉。」
「他是誰?」
他想一想。「到底是什麼事?」
「至少把外套穿上去。」
「我們都很努力,長官。」
「好磁場?」席芳猜。
「好像放棺材的人還要加什麼東西上去嗎?」
「也許是計程車。」她說。
「你那裡有什麼嗎,葛蘭特?」他問,坐在椅子上。
他的音調告訴她自己需要知道的。「運氣不好嗎?」
再一次的,雷博思點點頭。
「五分鐘,席芳。」
雷博思向他保證他們很好,請哈其斯先生帶路。
他看著她,好像在測量這個挑戰,然後舉起一根手指。「第一,聽起來幾乎像是故事裡的某一行,也許是從莎士比亞或是哪裡來的。」第二根手指。「第二,老套(corny)是指老式(old-fasioned)還是說跟玉米(corn)有關?」
「不知道剛才是否應該走七〇一號公路,」葛蘭特說,「也許會有一段短坡,山丘的西部。」
「沒錯。」她說。「上樓來好嗎?我大概可以弄個咖啡。」
她看著他。「你這樣說是因為覺得我想聽嗎?」
「我看過他握手的方式。」
「我沒事。」
「嗯,不論是什麼東西,藏得很好。」

愚蠢的白痴……
「我知道,所以我才故意這樣說。」
過去一個小時,席芳試著清理自己的思緒,暫時忘記任何跟案子有關的事。這樣沒有用,洗澡也沒有用:琴酒也拒絕發揮效用。音響的音樂——羊肉鳥樂團的「天使羨豔」——不像往常一樣安慰她。最新的這個提示在她的腦海裡盤旋不去,每三十秒左右……又來了!……她看著重播,葛蘭特抓著她的手臂;約翰.雷博思——這麼多可能撞見的人,居然是他——從門口看著他們。如果他沒有宣布自己的出現,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她不知道他已經在那裡站了多久,有沒有聽見他們的爭吵。
德文林把注意轉向雷博思。「你記得我給你看的那幅畫像嗎?肯納.羅威爾醫師?」雷博思點點頭,德文林又轉到琴恩的身上。「他是協助解剖柏克的解剖學家,後來,我想他因而對整件事很有罪惡感。」
雷博思把注意力轉向愛倫.懷利。「也許妳應該向譚普勒分局長報告,告訴她我們做了什麼,我確定主要的調查小組裡有些妳可以做的事。」
「克拉克警佐,這裡是櫃檯,有人要找妳說話。」
「記得妳說的嗎?」他說,「我們試著在維多利亞街附近停車的時候?」
「答應我你不要半夜在我的公寓出現。」
馬爾微笑。「我覺得可以讓我放鬆、思考。而且,我偶爾也會休息,」他說。「你覺得這是個幼稚的嗜好嗎?」
「我是席芳.克拉克。」她說,伸出她的手,「我們在你的店裡見過面。」
「我想,他也是會有其他辦法的。我沒有給他線報或什麼的,如果你是在暗示這一點的話。」
石匠的夢想……
「為了不要讓妳亂想,我不在酒館裡。」旁邊一個年輕人剛好贏錢,很吵的銅板剛好跑出來。
「我需要一個共濟會會員拾他牙慧。(pick a Mason's brain)」
「來嘛,女孩……」
「因為他在寫一本書,關於電子虛擬世界,他剛好也想訪問妳。」
「你們兩人做的解剖嗎?」
「我是說,這裡唯一相關的是瀑布村的棺材,而且要先假設和包佛的失蹤有關,我們甚至不能確定這一點。」雷博思開始想說些什麼,但是她還沒有說完。「如果我們帶這個東西去見譚普勒分局長——如同我們應該做的——她會說和我現在說的一樣的話。我們現在離包佛案越來越遠了。」她舉起杯子喝一口。
「我需要你堅強,葛蘭特。」她說,手放在他的膝蓋上,「如果你在我面前不行了,那就完了。我們是團隊,記得嗎?」
「真的嗎?」馬爾看起來很困惑,「但是,那和我有什麼關係?」
「是喔,我很高興我們那天碰過面,不然,我可能沒辦法從瑪歌的描述裡想到是你。」瑪歌,那個戴著耳機的金髮櫃檯小姐,還沒有辦法共謀進而抗拒舉報雷博思……
「我們距離冥岸還有兩關,斐麗只玩到那裡。」
「你是什麼意思?」她的聲音變得冷酷。
「沒理由。」
「我也不這麼想。聽著,葛蘭特,我們就把它當作是瘋狂的一刻,好嗎?我想我可以接受。」
「你已經喝了幾杯嗎?」席芳問。
「再見,席芳。」
「不確定我的透支額度會同意。」她說。
他聳聳肩。「歷史從來都不是我的強項,我們知道棺材是在哪裡找到的嗎?」
「妳已經要休息了嗎?」胡德說,大約在她十呎上方。她請他喝水,但他搖搖頭又開始爬。她可以看到他頭髮上閃耀的汗水。
他嗤之以鼻,但也微笑。席芳看著他,希望他們之間會沒事。他的樣子好像在山上什麼事都沒發生。她脫下外套丟在後面,葛蘭特把外套從頭上脫掉,他的T恤冒出蒸汽。從椅子下面,席芳找出手提電腦,連上手機,開機。手機的訊號很弱,不過勉強可以。
「我不認為。」何利等著,但雷博思什麼也不說。「好吧,」記者對著沉默說,「我們稍晚再談。」「我們稍晚再談」,正是雷博思對席芳說的,有那麼一秒鐘,他不知道何利是不是有聽到他們的對話,但是不可能。電話掛斷了,雷博思想到兩件事,一是何利沒有提到他牆上失蹤的電話號碼,也許還沒有注意到;二是他打的是雷博思的手機,表示他知道號碼。通常,雷博思會給傳呼機而不是手機號碼,不知道他給貝芙.杜德斯的是哪一個。
「我想記得他以前的樣子。」他說,「如果我進去,就會有演講,還有其他人的記憶,不會是我認識的康納。」
她點點頭。「欠債的人被驅逐到這裡,直到事情解決,很多人以為這裡是以亞瑟王的名字命名的。」
「我們不想失去他。」葛蘭特警告。
「你到底還要做什麼?」
「然後如果有伴的話會很好。」
手提電腦告訴他們有另外一封信,葛蘭特靠過去看。
「聽著,」她對著話筒大叫,「讓它過去,好嗎?」
「嗨,你好。」席芳說。
「關於這個忙……」她開始說。
雨越來越大,但是遠方的天空已經放晴,雨不會下很久,不過還是一樣。席芳的小腿都溼了,褲子黏在腳上。葛蘭特的運動鞋發出水聲,他已經轉到自動模式,眼睛瞪著前面,心裡只想到達山頂,不計任何代價。
巧克力。
很容易,只有四個「座位」——用分隔牆分開的桌子。座位上都沒有人,小小的棺材坐在何利的鍵盤旁,上面是幾張測試用的拍立得照。雷博思恭喜自己——這是最好的情況。如果何利在的話,可能還要擋一些問題,也許還為難他。他抓住機會看看這個工作場所,電話號碼和剪報貼在牆上,兩吋高的「史酷比」貼在螢幕上方,一個辛普森家族的桌曆上滿是塗鴉,日期差了三個星期。一部備忘錄音機,電池的地方打開空著,還有一則新聞頭條貼在螢幕旁:「超級卡利大顯神威,賽爾特隊糟糕透頂」。雷博思小小地微笑——這是現代的經典,講的是足球比賽。也許何利是遊騎兵隊球迷,也許只是喜歡笑話。他正要離開時,注意到琴恩的電話和名字在靠近桌子的牆上,他撕下來放進口袋裡,看到下面另外一個電話號碼……他自己的,還有婕兒.譚普勒,下面還有其他名字:比爾.普萊德,席芳.克拉克,愛倫.懷利。這個記者還有譚普勒和克拉克家裡的電話,雷博思不知道何利為什麼有影印本,但他決定整個拿走。
「保持活動是很重要的。」聽起來好像是什麼信箱專欄。
「那他做的就是我和蓋茲可以做的。」
「只是婕兒警告過我會發生這樣的事。她說,如果我一直接近你,必須有心理準備會聽到『幫大忙』這句話。」
「當然。」
這家格拉斯哥八卦報的辦公室在皇后街一棟改建大樓的頂樓,離英國國家廣播公司不遠。雷博思賭賭運氣,停在外面的單黃線上。大門開著,他爬了三層樓,打開玻璃門進到擁擠的接待區,一位女性總機對他微笑,一邊回答電話。
我可以在這裡把你的事業毀掉,葛蘭特。「沒什麼。」她終於說。雷博思瞪著她,但她的眼睛停留在眼前的文件上。
……鈴鈴鈴鈴鈴……
他點頭承認。「去看看。」他告訴她。她把保溫瓶的蓋子蓋上,走近石堆繞了一圈。只是一堆石頭,碎石,「這裡什麼都沒有。」她說,彎下腰再看仔細一點。
席芳到樓下去,甘道夫拿著一頂暗棕色男用軟呢帽,撫摸著彩色的羽毛,他身穿一件棕色皮背心,同樣是在店裡穿的「死之華合唱團」T恤,淺藍色的燈芯絨長褲見過更好的日子,還有他腳上的涼鞋。
「讓我想一想,」他說,「農夫呢?」
「嗯,如果妳這麼說的話。」是農夫的聲音。
葬儀社就在距離聖藍納分局步行不遠之處。雷博思上次來葬儀社是他父親過世的時候,他走向前觸摸父親的前額,就像他母親去世時父親教他的——如果你摸了,強尼,你永遠都不會懼怕亡者。在城裡的某個地方,康納.李爾正被安頓在自己的箱子裡。死亡和稅務——每個人都一樣。但是,雷博思知道有些罪犯從來沒有付過一枚銅板的稅。無關緊要——時間對的時候,他們的箱子還是在等著。hetubook.com.com
她抓緊外套。雷博思感覺不是因為風讓她顫抖。他在想純真鐵道,現在是健行步道和單車道,大約一個月前,有人在那裡被搶。他不覺得這個故事會讓他的同伴高興。他也可以告訴她一些自殺的故事,路邊留下的針筒。他們雖然走在同一條路上,卻知道自己所處的是不同的情境。
「你太懦弱、一絲不苟、循規蹈矩。」
「怎樣,你變成變身怪醫嗎?」她笑了,「我和我先生已經經歷過,我懷疑你能給我看什麼新把戲。」她的聲音壓抑著輕浮,但有一點點緊張。也許是因為邀請他而緊張。沒有人喜歡被拒絕,也許還有更多的意涵……
席芳身穿一件背心、馬球衫和純羊毛V領毛衣,還穿了一件舊的厚褲子,腳踝套了兩雙襪子。她擦了擦舊的登山鞋,看起來還好。已經很久沒有穿她的巴柏防水外套,但想不到有更好的機會可以穿。除了這些,她還戴著帽子、揹著背包,裡面有雨傘、她的手機、一瓶水,熱水壺裡是加了糖的茶。
音樂放完的時候,她站在窗戶旁。在片刻的沉默之中,她聽到一輛車轉進她的街道,直覺告訴她那是誰。她跑到燈旁邊踩在地板開關上,房間頓時陷入黑暗。她的走廊有燈光,但是她懷疑可以從外面看到。她害怕到不能移動,害怕她會露出洩底的陰影。車子停下來,下一首歌放著,她伸手拿搖控把CD關掉。現在,她可以聽到車子停在那裡的聲音,她的心跳很快。
馬爾並不喜歡這樣,但忍住沒有說話。「如果我可以這麼說的話,」他說,「不論斐麗在玩什麼遊戲,跟這個一點都不一樣?」
一個書架上面都是書——有些是談模型,有些是關於戰爭本身。其他書架上有透明的塑膠盒,裡面有一些休息的小兵,等待他們勝利的機會。
然後他轉身對她眨眨眼。
「是嗎?謝謝妳提醒我。」農夫的聲音聽起來絕對有點暴躁。她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她講到敏感的事。
「進來!」聽到之後,她打開兩扇門,作勢請兩位警官走進房間。
「只要不用我的生命發誓作賭注。」帕圖羅拿起另外一口棺材,「現在,這一個,這個比例不一樣,接縫也不太乾淨,我猜不是因為時間很趕,就是製作者另有他人。」
席芳又把注意力轉回書架上。「有沒有聽過一個名叫甘道夫的角色?」
席芳抬頭看看時鐘,是真的——他們今天已經工作大約十個小時,整個早上都浪費在去南邊一趟,她可以感覺到四肢都很痛。泡熱水澡加點浴鹽跟一杯夏多內白酒……很誘惑。但她知道明天醒來的時候,距離提示無效之前的時間會很短,而且,還要看益智王是否會遵守規則。問題是,唯一知道他會不會的方法,只有即時破解。她不想冒那個險。
「還沒有。看起來,兩位女性入水的時候好像都還活著,兩具屍體都有受到一些傷害,但並非不尋常。河裡會有石頭,所以,被害人通常會在落水的時候撞到頭,至於納林的被害人,潮水和海洋生物對屍體有很大的傷害,特別是已經在水裡一陣子的屍體。很抱歉,我沒辦法幫更多忙。」
「我在等人。」
「喂?」他發飆說。
他又搖搖頭。「從來沒有想要加入,知道我們可以在哪裡找到嗎?」
「你在哪裡?」
「誰?」
「我沒有去。我是說,我有去,但沒辦法面對。」
「真不敢相信我在聽你說這些話。」
她笑了。「我沒有要開始,只是我坐在這裡,一瓶葡萄酒還有電視……」
「我的天啊,」德文林喘一口氣,「這是我在想的東西嗎?」
到包佛銀行……她不知道那是不是也算浪費時間,藍諾.馬爾和他的小士兵……來自大衛.卡斯特羅的線索……在卡斯特羅的公寓裡發現壞掉的小玩具。她不知道卡斯特羅是不是在告訴她關於馬爾的什麼事。她想不到是什麼,倒是心裡有一個可能性,這整件事根本就是浪費時間,益智王只是在跟她玩,這個遊戲和斐麗的失蹤一點關係都沒有……也許和女生們一起喝那杯酒也不是什麼壞主意……她的電話響起時,她馬上抓起來。
「但是我不冷。」他把運動衣的兩條袖子綁在腰間。
席芳知道這個地方,比較像倉庫而不是一家店,賣一些很棒的地毯和工藝品,她曾經在那買過一條繡織地毯,因為她喜歡的毯子價錢在預算之外。很多東西都是從印度和伊朗來的,他們走進去的時候,甘道夫對店主揮揮手打招呼,店主也揮手,回到文書工作上。
「我開始在想重組字。」
科特正在過馬路,雷博思把剩下的香菸彈到路上,手放進口袋裡。他注意到袖子上還有一些菸灰,但懶得撥開。
她聳聳肩,好像只是個隨意的問題,只是談話而已。「說不上來,」她說,「也許像是用郵寄的方式對奕,我有聽過玩西洋棋的人這樣做,或是透過網路?」
「喂?」冰冷的夜晚,計程車等著載客,一個女人差點在人行道上跌倒,一個剃光頭、還有鼻環的年輕男子幫她撿起購物袋掉出來的橘子。一件小小的善行……但雷博思還是等到那個年輕人走開,以防萬一。
「這是很有意思的推論。」琴恩承認,但德文林只是再聳聳肩,好像只是了解到自己人的施惠。
「我的意思是,她不會去到會讓自己惹上麻煩的地方。」
他的眼睛張大,好像不是很認得她。
「是的,最好趕快問,不然我要換上慢跑鞋了。」
「那你為什麼這裡也要放一套?」
最好準備一整瓶琴酒,一整箱,也別管熱水澡了。
「也許我們什麼都找不到。」
他的回應很快:最後一次問,妳要繼續嗎?
「妳自己也明白——我只要看著妳就看得出來。」
「如我在電話裡解釋的,探長,現在大部分的棺材製作都可以用生產線作業來形容,帕圖羅先生是少見還接受訂製棺材的木工。我們使用他的服務很多年了,至少從我在這個公司以來。」他們經過的走廊也是像接待處一樣的木板牆面,但是沒有外裝燈光。哈其斯先生打開一扇門,讓他們進去,辦公室很寬大,幾乎完全沒有堆積雜物。雷博思不知道自己預期什麼——諸多展示的哀悼卡,也許棺材目錄。但是,這間辦公室唯一透露屬於葬儀社的線索,就是沒有任何線索。這已經不只是隱密,來這裡的客戶不會想被提醒來這裡的目的。雷博思也不認為,讓客戶每兩分鐘就掉一次眼淚的話,會使葬儀社的工作變得更容易。
「你曾經改變戰爭結果嗎?」席芳問。
「一開始本來是火山,」琴恩解釋著,「像城堡石一樣,後來有農場和礦場,還有教堂。」
「他留下這些棺材以紀念亡靈嗎?」琴恩問。
他在放棄之前有一段短暫的沉默,然後告訴她:「沒什麼,我沒有什麼意思,抱歉。」
「我有感覺快要發現了。」
「亞瑟王座棺材的展覽是我策劃的。」
科特點點頭。「鰥夫,為什麼問?」
「我不認為。」琴恩.柏其打斷。「我是說,也許我只是在臆測,但在我看來,不論是誰把棺材留在瀑布村,一定是從某處得到這個想法的。」
「晚安,長官。」
「剛好相反。」一陣停頓。「現在,妳如果要問我是否知道他家的電話號碼,算妳運氣好。」他拿出筆記本,唸出電話號碼。
「德文林教授,」雷博思告訴琴恩,「有一張他做的桌子。」
葛蘭特聳聳肩。「也許不是太多……除了控制包佛銀行。」
「柏其小姐從歷史層面協助我們。」雷博思說。
帕圖羅伸手到口袋裡拿眼鏡,起身站在展示的棺材前。
「還有和每位驗屍的法醫談一談,有時候他們會記得一些事情……」
「天氣不錯。」科特說,研究雲層像瘀傷一樣的灰,即使在戶外還是覺得很鬱悶。雷博思用手摸後腦袋的時候,可以感覺到汗水。像這樣的下午,愛丁堡感覺像是個監獄,一座被牆包圍的城市。
他打斷了她的思維。她轉向他。「答應我一件事,葛蘭特。」
「別管我,」他繼續說,「只因為我沒有用這些新奇的辦案方式,不表示我不贊成。」
不要管了,葛蘭特,上車回家去。從明天開始我們可以假裝沒有發生過。
「有時候。」
「那樣的……?」馬爾雙手合在一起,「噢,我現在知道你的意思了,我的士兵。」他皺眉頭,「斐麗是參與那種遊戲嗎?她從來沒有表示過任何興趣……」
「我不確定我了解。」德文林看著她尋求協助。
「你玩戰爭遊戲?」葛蘭特說,拿起一門加農砲。馬爾看起來不是很高興。他點點頭,很小心地從葛蘭特手裡拿起那玩具。
但雷博思搖搖頭,指著桌上排好的棺材。「如果要聽專家意見,」他說,「就要問專家。」
葛蘭特抓著她的手鬆開,雷博思走進房間。
「所以,我們要表現得像團隊一樣,然後下山去。」
回到辦公室,愛倫.懷利看起來好像可以唱一些屬於自己的藍調。
她點點頭,但保持沉默。下次電腦提示有新郵件的時候,他們已經接近愛丁堡郊外。這一次是益智王。葛蘭特把車停在路邊。
「告訴我這不是冰雹!」他大叫,但的確是。她試著趕路的時候,冰雹刺痛席芳的臉。葛蘭特要翻過鐵絲圍籬時,外套又被卡住勾破了。他一邊咒罵著,一邊脹紅著臉幫席芳翻過去。他們進到車子裡,整整坐了一分鐘,喘著氣。擋風玻璃開始起霧,席芳把窗戶拉下來。冰雹已經停了,太陽又露臉。
「不完全是,是非常大的忙,不只是大忙……」
這是關於德文林的另一件事。他幾乎太熱心了,「讓自己有用」讓他年輕了好幾歲。他很珍惜那些驗屍報告,很大聲地唸出來,每次雷博思很忙或者試著專心的時候,你一定確定德文林有問題要問。不是第一次了,雷博思詛咒著蓋茲和科特。懷利自己則問雷博思——「再提醒我一次」,她會問,「是他在幫我們,還是我們在幫他?我是說,如果我想當看護的話,我會去老人之家申請……」
雷博思看著懷利。「妳是說,我們應該不要管前面四個案子嗎?」
「這個很脆弱。」她告訴帕圖羅。德文林站了起來,懷利也想看得更清楚一點。
琴恩只是點點頭。帕圖羅沒有拿起棺材,但彎下腰讓自己的眼睛和桌子成水平。
「你等了很久才問。」席芳說。
「我一定是在工作,能為你做什麼?」
「這樣有比較好一點嗎?」她問。
「我們來這裡的原因,馬爾先生,」席芳說,「是因為斐麗芭似乎在參與什麼角色扮演的遊戲。」
馬爾點點頭。「有過一、兩次。到底是誰告訴你們這些的?」
「在達丁斯頓湖和純真鐵道那裡。」
「是的。」
「奇怪,妳家的電話號碼釘在他辦公室的牆上。」她什麼也沒說,「知道他是怎麼拿到的嗎?」
「也許我可以坐計程車。」他看看自己,還穿著出席葬禮的衣服。領帶已經拿掉,襯衫的兩個釦子打開。「也許我該先回家換衣服。」
雷博思站在教堂對面的馬路上。他回家換過衣服,可是現在到了這裡,卻沒辦法要自己進去。一輛計程車開過來,科特醫生下車,他停下來扣外套的釦子,看到雷博思。這是一間很小的本地教堂,就像李爾想要的,他好幾次在對話中告訴雷博思。
「只是錢而已。」甘道夫告訴她,好像在教授什麼偉大的智慧。
「噢,天啊,長官,對不起。」
「答應我。」她再說一次。
「沒關係,我來見史帝夫.何利,但我覺得我應該知道妳要說什麼。」。
「現在無所謂了。」席芳說,她看得出來他的心思還在赤鹿丘上。手提電腦突然提示有新郵件,她按下去,但只是邀請她去看色|情|網|站。「我不是第一次收到這些,」她轉向葛蘭特,「我不禁要想,你的電腦到底是用來做些什麼。」
她搖搖頭。他舉起另一個手指。
我只需要赤鹿丘,妳不需要真的去爬
「他們只是隨機選一些名字。」他說,脖子脹紅,「我想,他們有什麼系統知道你什麼時候在線上。」
「我不確定可以稱為『這一波』。」愛倫.懷利爭論。「三十年間出現五口棺材。」
「他媽的蘇格蘭天氣,」葛蘭特說,「難怪我們這個民族好勇鬥狠。」
「你是說,『玉米首先在哪裡開始種』嗎?」
「這都是從約翰.雷博思身上學來的,對不對?」
「需要的話可以拿起來看。」雷博思說,帕圖羅也照做,檢視著蓋子和娃娃,近距離看著釘子。
「有用的感覺很好。」他停下來。「有事情在困擾妳嗎,席芳?」
「還好。」
葛蘭特.胡德問問題打斷。「你跟其他人對戰嗎?」
現在換葛蘭特皺眉頭,不知道她到底在說些什麼。
「你覺得他會介意我打電話給他嗎?」
「還沒有回電,」席芳說,試著控制她的聲音,「我正打算打電話給他。」
「刑事組,克拉克警佐。」她對著話筒說。
「又好又親密的工作關係,」門口傳來一個聲音,「正是我所樂見的。」
「噢,你是來談工作的?」她的手從身體伸上來,塞在拿著電話的手臂下面。
「妳是警察,不是私家偵探https://www.hetubook.com.com。」
「我大概沒辦法,蒂莉絲。」
「妳覺得是這樣嗎?」
「交給他們……?」她很生氣,「這是我們的,葛蘭特,萬一結果很重要怎麼辦?」
「你還好嗎?」她問。
「我想麻煩你看一看,」雷博思說,「告訴我們你看到什麼。」
他聽出她的音調。「妳有什麼新的線索嗎?」
「是的,長官。」
「幫不上忙,我去面試沒過。」
伏特加和新鮮柳橙汁,不是他的首選,但是不會留下味道。他可以走回聖藍納分局,沒有人會知道,只是在他眼裡世界看起來會比較柔和。手機響的時候,他本來不想理會,但是鈴響打擾到其他酒客,他只好按下按鈕。
她皺皺鼻子。「我不確定。我是說,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對他有什麼好處?」
她看看手錶,發現他們已經爬了二十分鐘,表示他們也許距離車子十五分鐘腳程,她認為下坡會比上坡快一點。往上看,她猜他們還要再爬十五到二十分鐘,胡德很大聲地呼了一口氣。
雷博思和琴恩.柏其走在亞瑟王座上,這是個明亮的早晨,但吹著冷風。有人說亞瑟王座看起來像一頭正要跳躍的獅子,不過,雷博思卻覺得比較像一頭大象或哺乳類動物——一顆很大球根狀的頭,脖子縮下來,伸展的身軀。
「好好照顧德文林教授,我不會很久。」
馬爾給了他一個勉強的微笑。「我們帶銀行員工去過一次,我沒辦法說很喜歡,太混亂了。但是約翰很喜歡,他一直威脅要回去再戰一場。」
「席芳,我絕不會做那種事。」
雷博思看看棺材,是瀑布村的那一個。
「好,你贏了。」
葛蘭特看看席芳的方向,尋找答案,或是許可。「我想,也許可以喝一杯。」他說。
「所以,妳可以期待明天還有電話,期限是什麼時候?」
帕圖羅聳聳肩,雷博思再介紹一次,請大家坐下來。他把棺材從塑膠袋裡拿出來,放在哈其斯先生的桌子上。總共有四個:柏斯、納林、格拉斯哥,還有最近來自瀑布村的那一個。
他打開門走進去,窗戶用黑色床單蓋著,他打開電燈,房間只有他辦公室的一半大,大部分的空間被桌子高度左右的東西占據。這是一個模型,也許十八呎長十呎寬,綠色的山丘、藍色的河流,有樹木、廢墟,蓋著的遊戲是兩組軍隊,好幾百個士兵,編成各個軍團,玩具士兵本身大概不到一吋高,但所有的細節都很詳細。
「我聽說你用好了。」
琴恩從桌子的另一頭看著他的樣子,他知道她想給他什麼,某種情緒的安慰——也許是握握他的手,或是幾句好意的話。他很高興有其他人在場而讓她不可能這樣做,否則他可能會說些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安慰這類的話。
她現在在顫抖,因為她無法專注在重要的事情上。重要的是把工作做好,不要惹火婕兒.譚普勒也很重要,她不認為自己的臉皮有雷博思那樣厚。這個案子很重要,也許益智王也是。無法確定讓她心痛,她知道一件事:這個遊戲已經到了著迷的危險。她試著把自己放在斐麗芭.包佛的角度,用這樣的方法思考,她無法確定自己做得如何。然後還有葛蘭特,看起來越來越像是個負擔。可是,如果沒有他,她也走不到這一步,也許和他保持距離也很重要。她甚至無法確定益智王是男的。她有感覺,但是依賴這些是很危險的——她看過雷博思搞砸過不止一次,只是直覺地認為別人有罪或無罪。
「沒關係,琴恩,開玩笑的,我只是在外面喝一杯。」
「他說什麼?」葛蘭特.胡德問。
「我認識的人,」他伸出他的手,「他要拿回去。」
「妳知道,有一種東西叫作太寧靜的生活。」農夫笑了。所以,她假設他是在開玩笑,但還是聽出話中的涵意。
不不不不不不……
「我要把我們二十世紀的棺材拿去給一個專家看,一點歷史背景可能會有用。」他停下來眺望愛丁堡,「天啊,真是個美麗的城市,是不是?」
白天喝酒是很特別的。在酒館裡,時間不存在,外面的世界也不存在。只要待在酒館裡,就覺得永恆、長生不老。從渾沌之處回到外面的陽光下時,身邊的人都在繼續下午的事情,世界有了一種新的感覺。畢竟,同樣該死的事人們已經做了好幾個世紀,用酒精彌補良知的缺口。但是今天……今天雷博思只喝兩杯酒,他知道自己在兩杯之後還走得出去,如果留下來喝三杯、四杯,意思就是一直喝到關門,或是喝到他不行為止。但是兩杯……兩杯是還能夠面對的數字。他因為這字眼而微笑:數字,想到其他可能的意義——使你麻木,安心的麻木,像平克.佛洛依德會說的。
席芳點點頭。「也許下一關會告訴我們。」
「什麼?」葛蘭特的臉又脹紅。
「團隊。」他附和著,席芳點點頭。
「等一下,我不是說妳錯了,我只是需要想一想。可以給我半個小時左右嗎?」
「有嗎?我沒注意到。」
「是誰?」
「噢,是的。」
「一定有,」葛蘭特站起來,走向她,「應該一定要有。」
然後門鈴響了,告訴她外面有人想進來。她等著,沒有移動。手指緊抓著杯子,開始抽筋。她換手,門鈴又響了。
「然後呢?」
席芳把背包揹在肩上。「運氣好的話。」
雷博思舉起一隻手。「和我無關,席芳。妳說得很對,我們不要再說什麼了。」
「是的。」她在電話號碼旁邊寫了F——代表農夫。如此一來,要是落入不知名人士手裡,筆記本裡的地址和電話號碼比較難認。她很不高興根本不熟的記者會有她家裡的電話號碼,也不是說他有打到家裡,但還是一樣……
「我不知道,我是來拿娃娃的,如果他用完了的話。」
「非常好。」甘道夫說,他的聲音第一次很生動。
「想當然你的日子他們有教拉丁文。」他曾經問過。
懷利瞪著他。「你一定是在開玩笑。」
「完全不知道。我想,你該不會是共濟會成員吧?」
「什麼事?」
「他知道我會去爬那山丘,大概就像他知道斐麗不會。」席芳咬著她的下唇。「也許,我們可以多逼他一點。」
「她可以一直升上去,席芳。記住我說的話,妳可以從婕兒.譚普勒身上學到很多。」
「你知道你的問題是什麼嗎?」
「下次有命案的時候。」雷博思很肯定地說。他轉身走路離開,腦袋裡裝滿了停屍間的影像、驗屍,他們把死者的頭放在上面的一個木塊,桌上小小的凹陷把體液帶走,儀器、還有標本罐……他想到自己在黑色博物館看到的標本罐,恐怖混合著驚奇的樣子。有一天,也許不遠的一天,他知道會是他在那張桌上,也是科特和蓋茲準備著他們一天規律的作業,他對他們而言就是如此——只是規律的一部分,就像他眼前的教堂是另一種規律。他希望有些會是拉丁文,李爾喜歡拉丁文彌撒,他會唸整段給雷博思聽,即使知道他聽不懂。
「聰明的孩子。『什麼事情』是警方的調查。事實上,我目前很忙,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科特搖搖頭。「有其他事。」
「好。」
甘道夫聳聳肩。「如果妳問中央情報局或是聯邦調查局……」
她放下電話,飲料已經喝完了,這都是從約翰.雷博思身上學來的,不是嗎?他們爭吵的過程中,葛蘭特對她使用的字眼。現在她在這裡,手上一個空杯子,坐在黑暗裡,瞪著窗外。
他似乎準備好要爭論,但又改變心意。席芳已經把自己的外套拉鍊拉起來。他們身邊的鄉間已經越來越看不見,不是低雲層就是霧,還有被風吹過來的雨絲。
「什麼,沒有餐廳?」葛蘭特說,蹲下來喘氣。雨已經停了,一絲陽光從雲層透過來,附近的山丘都在一種很奇怪的金黃色下。他在發抖,但是雨下在他的外套還有運動衣上,溼透了,現在已經沒有必要穿上。他牛仔褲的顔色也變得更深,溼掉的藍色。
所以她告訴他這個提示。
「我累了,葛蘭特,上床去吧。」
她打「沒有」,按下傳送。
「所以,你認為是同一個人?」
「沒錯。」
「長官,其實我需要你的幫忙,很抱歉打擾你寧靜的生活。」
「我一點都不像他。」她大聲地說,再拿起電話撥打他的號碼,聽到他的答錄機聲。她知道可以打他的手機,也許他在外面喝啤酒,幾乎確定他是在外面喝酒。她可以和他碰面,尋找城市裡開比較晚的酒館,由每一座城市昏暗的一角保護著。
「我們恐怕無法透露。」
「我不認為她是那種人。她會看一眼這斜坡,然後回到她的福特海灣汽車裡。」
「幫宗教重工業培養人才嗎?」李爾笑的時候,聲音從胸部深處跑出來,這些是雷博思會記得的聲音。他覺得雷博思說了什麼很水性楊花的愚蠢事情時,會咯咯叫;誇大的哀嚎,站起來從冰箱再拿更多健力士啤酒的時候。
她的臉色一亮。「去哪裡?」
葛蘭特看了她一眼,馬上就知道她的意思。
「也許等到更靠近期限的時候。」越過他的肩膀看到剩下的紙,席芳看到他正在研究的是「石匠的夢想」。
科特正在拉其中一個袖子,確定袖子露出一吋以下,並露出銀色袖釦。他的西裝是深藍色的,白襯衫、黑領帶,黑色皮鞋擦亮過,總是穿著無懈可擊,雷博思知道自己的西裝雖然是最好的、他所擁有最正式的一套,但相比之下實在很寒酸。他已經穿了六、七年,穿褲子的時候要把肚子縮進去,他甚至沒有試著扣上外套釦子。他是在奧斯汀.里德買的,也許該是再去一次的時候了。這些日子,他還是會被邀參加婚禮或受洗,但葬禮是另一回事。同事、認識的酒客……都在漸漸消失之中。才上個禮拜之前,他去過一個火葬場,聖藍納的一名制服警察退休不到一年就死了,白襯衫和黑領帶從那之後就回到衣架上,他今天下午檢查了領口才穿上襯衫。
「但是妳把葛蘭特的舌頭當成了話筒,是嗎?」
「哈其斯先生?」雷博思問,男人稍稍鞠躬打招呼,雷博思握他的手。「我們通過電話,我是雷博思探長。」雷博思介紹其他人。
「別試著分析。」
他們爬上最後一個陡坡,地勢突然變得平坦。他們來到山頂。雨漸漸小了,二十呎外有一堆石塊,席芳知道爬山的人每次登頂就會加一塊石頭,也許石堆就是這麼出現的。
「那麼辦公室見。」
「我看到一些小棺材。」帕圖羅的聲音很沙啞。
席芳聳聳肩,葛蘭特發動引擎。他們安靜地開著車,眼前的天氣又晴朗起來,顯然只是部分地區的陣雨。到了印内里森的時候,路上很乾。
「我要回家。」席芳說。
「今天可以結束了嗎?」他建議。
他搖搖頭。「交給調查小組,我們自己的工作已經被這個提示中斷了。」
她放下電話。「他要想一想。」告訴葛蘭特。
葛蘭特.胡德。
「我確定他聽到了一定會很高興。」席芳開始寫信,葛蘭特靠過去看。
「並沒有,不過他已經盡力了。」
「我從來沒有在博物館外見過它們。」德文林說,向前要去占帕圖羅的位置。他對著琴恩.柏其,眼神閃閃發亮,「妳知道,關於這些是誰做的,我有個推論。」
「還沒有,長官。」葛蘭特站在一張桌子旁邊,抓著桌緣。
「馬爾先生現在可以見你們了。」
他們離開那棟建築,葛蘭特開始笑。「他不喜歡妳說那些是『玩具』。」
「我保證,我用完的時候他可以拿回去。」
「別費心去開戶了,我可以看到妳上了黑名單。」
「這裡,」她說。他看起來好像要拒絕,但還是喝了一口,「上面很多雲。」席芳對天空比較感興趣,而不是景色。雲層很厚、很黑,有意思的是蘇格蘭的天氣可以突然轉變得這麼快,氣溫一定降了三、四度,也許更多。「也許會下雨。」她說,胡德只是點點頭,把水瓶遞給她。
「……妳不想分享。如果這聽起來不像雷博思,我不知道像誰。」
「是,我也是。」雷博思掛上電話,喝掉第二杯。好,就這樣,該結束這一天了。只是電視上有另一場賽馬,他的眼睛看著那匹栗色的「長日旅程」。也許再一杯不會有害……然後他的電話又響了。詛咒著,他走出門外,在陽光下瞇著眼睛。
「為什麼?」
他搖搖頭。「他們開著,我看過了。」
「我讓你們繼續。」哈其斯說,關上門。他安排了足夠的椅子,不過帕圖羅先生站在不透明的窗戶旁。他戴著一頂平軟呢帽,帽緣在他擔憂的雙手之間;手指有指節,皮膚也很粗糙。雷博思猜帕圖羅先生應該已經七十多歲了,他還有一頭很濃密的銀髮,眼睛也很清楚,如果不是謹慎的話。不過他站得很筆挺,雷博思和他握手時,他在發抖。
「我說了什麼?」他問。
「很抱歉。」她告訴雷博思。
「十九世紀,」她解釋,「信仰系統、社會關懷……」
「遊牧人的帳蓬之外。」
「你呢?」席芳問,在她的椅子上移動。
「是的,總是有這一點讓人起疑。」席芳說。他又想到大衛.卡斯特羅公寓裡的那一塊,藍諾.馬爾的小禮物……只是,卡斯特羅說不知道是哪裡出現的,然後他又叫住她,告訴她馬爾的小嗜好。
但是她已經開始在打字了:需要知道——斐麗有沒有人幫她,還有誰在玩?
「下次一定去,好嗎?」
「他有打電話去妳家過嗎?」
雷博思知道自己的狀況沒有辦法開車。其實,也沒辦法做什麼和-圖-書,如果發生的話。「我不知道,琴恩,妳沒有見過我喝多酒的樣子。」
「還有其他推論,」琴恩說,「也許是女巫或水手做了亞瑟王座的棺材。」
「當然。」
他點點頭。「只有一則報導。」
席芳微笑。「在洛錫安與邊境警方内部,我不認為會很困難……」
「葛蘭特……」她嘗試露出同情而不是憐憫的眼光。「別掃興。」她安靜地說,試著把手從他的手中抽開。
「是誰?」
「他是嗎?」
一位中年女子從其中一扇門後走出來,溫和地在身後關上門,她走向他們的時候一點聲音都沒有。
「我確定一定有的。」席芳同意。「你比較想在外面談嗎?」她看看街上,還是尖峰時間,路上車子很擁擠。
雷博思點點頭。
「我要開車回家。」他警告。
葛蘭特靠在座位上倒抽一口氣。沒有回應。席芳檢查手錶,「他說十分鐘。」
「現在在發生的遊戲嗎?」
「我會熱死。」
「恐怕他今天不在,」她告訴新的來電者,「你有他的手機號碼嗎?」她給了號碼,結束通話。
馬爾看起來鬆了一口氣。「還好嗎?」葛蘭特問。
「約翰就是包佛先生嗎?」席芳猜。
席芳回覆,斐麗知道嗎?有幾分鐘都沒有回應,然後:妳距離冥岸只有兩關,大約十分鐘後會有提示。妳有二十四小時破解。妳希望繼續遊戲嗎?
「其實是個字謎的提示。」
他一腳放在石堆上,推一下,弄倒一些,跪下來用手在石堆中尋找。他的臉緊縮在一起,牙齒露出來,很快地,那些石塊已經完全倒了。席芳已經失去興趣,在四周尋找其他的可能性,卻什麼也沒有看到。葛蘭特一隻手伸進外套口袋,他帶來兩個證物袋,她看著他把最大的那一個塞進石頭下面,又開始把石頭堆起來,沒有堆很高又開始倒下來。
「恐怕我所能提供的也就是歷史。」她突然說,「我問過別人,但似乎沒人記得有人特別對棺材感興趣,偶爾少數的學生或觀光客。這些棺材經歷私人收藏,後來交給古董協會,又給了博物館。」她聳聳肩,「我幫不上什麼忙,是不是?」
她聽到他車子開走的聲音,看到他的車燈越過她的天花板,還有遠處的牆壁。她坐在黑暗之中,喝完她的飲料但沒嚐到味道。她的電話再次響起的時候,她很大聲地詛咒。
「我相信你們是如此。婕兒適應得如何?」
席芳嘆氣。從現在的一小時之後,她希望自己可以在浴缸裡,也許用一杯琴湯尼代替葡萄酒。「好吧,」她說,「我們回到警局……」
「蓋茲會來嗎?」雷博思問。
他瞪著她的手,伸出手握住她。她起身,把他拉起來。「來吧,葛蘭特。」現在,他們兩個都站了起來,但他的眼睛沒有離開她。
「天啊,席芳,聽聽妳自己說的話。這是一個調查,很多人都參與,並不屬於我們。妳對待這種東西不能這麼自私。」
在車子裡,雷博思試著不要數他在路上經過幾家酒館。
「也許。」但是胡德聽起來存疑。她注意到他已經開始呼吸急促,幾分鐘之後脫下外套摺起來,夾在腋下。
「噢,他,我想我們可能講過一兩次話。」
「怎麼了?」她問。
她聽到車門關上的聲音,放鬆一點點,等聽到電話響的時候,杯子差點掉下來。
「不是,長官,是我們在辦的案子。斐麗芭.包佛在破解這些提示,我們也在做一樣的事。」
「我們想問的是,」雷博思說,「你剛剛看的棺材是根據這個複製的嗎?」
「過去幾年,我在那裡買過幾件,但大部分都是用郵購。」
「他說什麼?」
他擦擦擋風玻璃上的霧氣。「如果斐麗不需要爬赤鹿丘,也許她根本不需要出門。我是說,她有可能在臥室裡就破解嗎?」
「不確定什麼?」法醫問,雷博思為他點菸。雷博思等到自己的點著了,吸了幾口,很大聲的吐煙。
「掃什麼興?」他語氣空洞地問著。
葛蘭特點點頭。「這是不一樣的提示。」他似乎看到其他的東西。「『老套的開始』(a corny beginning)有沒有可能其實是『橡實的』(acorny),從『橡實』(acorn)來的?」
席芳看看葛蘭特。「告訴他,要。」他說。
「這個遊戲是有人給提示,玩的人必須破解後才能進到下一關。」
「好磁場。」甘道夫微笑著說,席芳不禁也微笑回去。
「我們害怕會找到什麼嗎?」他說。
「有人告訴妳我是共濟會成員?」
她突然笑了,用手蓋住嘴巴開始道歉。
「一個本地的記者。」
「謝謝你,長官。」
「驗屍報告裡什麼線索都沒有嗎?」
「叫什麼?」
「長官,」她說,保持聲音的平穩,雖然她的心跳很快,「我不希望你誤會這裡發生的事……」
「街角有一間店,是我認識的人開的……」
「從來不是來這裡,沒有。我家車庫有比較大的模型。」
「妳是說,難道不是嗎?」
「但你從來沒有這樣玩過?」
「那是他的電話號碼嗎?」葛蘭特對著席芳的筆記本點點頭。
「共濟會,你知道,奇怪的握手方式,捲起來的褲腳。」
「我們應該試著寫信給益智王,告訴他我們困住了嗎?」
最後,在比較陡的斜坡上,他們變成手腳並用,帶著石頭的泥土在腳下碎落。席芳停下來休息,膝蓋彎起來坐著,腳跟踩深,喝一口水。
「妳在怕什麼,席芳?」
「接近中午的時候。」
「好吧,給我五分鐘就好。」席芳走到桌子旁,一名穿著襯衫的警察正從玻璃帷幕外面看著他們。「請你按鈴到樓上告訴胡德警佐,告訴他我十分鐘後就回來?」
「用完了嗎?」他是說農夫的椅子。葛蘭特點點頭,雷博思把它拉回自己的座位上。他注意到,愛倫.懷利的桌子上是用繩子綁著的驗屍報告——達成結論,沒有其他用處。「農夫給妳結果了嗎?」他問。
「也許是在貴族學校。」雷博思回答,「我上的學校,教木工和鐵工。」
房間很大,三面落地窗用淺色布料的百葉窗蓋著。一張擦得很亮的橡木會議桌占了三分之一的空間,上面擺了筆、筆記本和水瓶,座位區有沙發和椅子,附近的電視上是股市訊息。藍諾.馬爾自己則站在一張很大的桌子後面,是古董的核桃木。看起來,馬爾的膚色似乎來自加勒比海,而不是尼可森街上的人工日光浴。他很高,灰白的頭髮無懈可擊,雙排釦直條紋西裝幾乎可以確定一定是訂做的。他上前迎接他們。
在街道燈光下,她可以看到手機,在沙發旁的地板上,響了六響之後答錄機會接起來,二……三……四……
席芳搖搖頭。「一點都不像這個,先生。」
「你想停一下嗎?」她問,知道他的回答會是什麼——沉默。
「什麼風把你吹來的,甘道夫?」
他站起來面對她,兩人相隔不到一呎,辦公室沒有其他人。「妳自己知道。」他安靜地重覆。
「真不知道妳怎麼有辦法穿這麼多。」他抱怨。她從頭上拉下帽子,拉下防雨外套的拉鍊。
「我敢打賭你是要這麼做。一定有什麼不尋常的事情發生。」
「關於你喜歡玩遊戲嗎?」葛蘭特問。
「很好,我想;如魚得水。」
「葬禮進行得如何?」
「我讓妳忙吧。」雷博思說,轉身好像知道自己要去哪裡。
「沒有,我……也許下一通吧。」
「確定妳帶夠了嗎?」胡德說。他只穿牛仔褲和運動鞋,黃色輕型風衣看起來是全新的。他的臉孔朝向太陽,陽光反射在太陽眼鏡上。他們把車子停在路邊,爬過圍牆,在那後面是和緩的斜坡,突然又出現一個陡坡。除了偶爾出現的金雀花叢和岩石,陡坡上寸草不生。
「妳要什麼?」
「長官,提示說,一個『老套的開始,石匠的夢想結束之處』。我們在想石匠(mason)是不是指共濟會(Masnoic Lodge)?」
「完全沒用的東西!」他大叫,她不確定他是對著誰還是什麼東西說話。
「你聽著,我只是試著想要說……」
「妳覺得呢?」胡德問,「一個小時可以到山頂?」
「比較愉悅,比較沒有壓力的經驗。」
「第三,如果是石匠,有沒有可能是墓碑(stonemason)?畢竟,那是我們所有夢想結束的地方。也許是雕刻玉米桿(carving of a corn-stalk)。」他把所有舉起的手指變成一個拳頭。「目前為止我只有想到這些。」
「妳曾經和一個叫史帝夫.何利的有來往嗎?」
「真是個令人快樂的地名啊。」
「我們不知道,就是要來這裡發掘。」
「聽起來很令人好奇。」他今天沒有穿開襟毛衣,是V領毛衣,手臂的地方鬆垮,背部太短。「這會是什麼神秘之旅嗎?」
他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向他,嘴巴找她的嘴唇。席芳的身體非常僵硬,她的臉閃開。他抓著她的手臂,她沒辦法移動,她已經退到桌子旁邊,卡在那裡。
他聳聳肩。「或是如何從種子開始——有沒有聽過『散播想法的玉米種子』這種措辭?」
那警員點點頭。
「如果有下一個提示。」
「我總是說,好好的一個散步被高爾夫給破壞了。」農夫說。
「沒有,我只是要還給杜德斯小姐。」
琴恩覺得很有意思。「他有從柏克手上買屍體嗎?」
換他微笑。「也許有,不表示我不是認真的。妳今天稍晚有空嗎?」
「你覺得呢?」雷博思問。
「是模仿犯嗎?」雷博思猜。
她開始溫柔地哼著自己編的調子,好像不是真的曲子,只是聲音和門鈴聲還有水流聲在她的耳裡。
「席芳,是妳在裡面嗎?」
「所以,我們有兩個不同的人?」懷利說。帕圖羅點點頭。她吹一口氣,翻翻白眼。兩個人表示雙份工作,只有一半的機會得到結果。
「那我們很快見。」他說。
她在身後關上門,馬爾作勢指指沙發,兩位警官舒服地坐下,馬爾則坐在搭配的皮椅上,一腳翹在另一腳上。
「該走了。」
「在等別的電話嗎?」
「並不完全是。」他承認。
「有比較好的藉口嗎?」
「也許對你而言是那樣。」她說,微笑著。她彎身向前,踮起腳尖親到他的臉頰。「最好先下手為強。」她安靜地說。雷博思點點頭,想不到該怎麼接話,直到她哆嗦地說自己越來越冷了。
「天啊,葛蘭特,」雷博思抱怨,「我只聽到你講這句話。」
尤根很喜歡角色扮演的遊戲,每天花很多時間上網,他的父母親認為他們的學生兒子有可能參與了什麼遊戲,卻發生了悲慘的後果。
「看不出有何不可。」總機又在響了。
葛蘭特看看螢幕。「他不在線上,是不是?」
「我?」雷博思用一枝筆敲著他的指節。「我想,我今天什麼都沒有做成。」他把筆丟下來,「也就是為什麼我要請喝酒。」
席芳笑出來,看到葛蘭特表情的時候把嘴巴遮起來。
「什麼?」
棺材出現在聖藍納分局,還有驗屍報告。只有一個小問題,瀑布村的棺材現在在史帝夫.何利那裡,是貝芙.杜德斯給他照相用的。雷博思決定必須去何利的辦公室一趟,他抓了夾克走到對面桌子,愛倫.懷利看起來很無聊,唐納.德文林正在看一個薄薄檔案的内容。
「什麼?」
「我看,但並不總是能看到,可是我現在看到了。」他們在山丘的西面,所以腳下看到的是不到一半的城市,再往上爬一點,雷博思知道會有一個三百六十度的景觀,但是這裡已經足夠了——教堂尖塔、煙囪、爪形三角牆、南邊的旁特蘭山脈、北邊的港灣,再過去看得見法夫的海岸線。
「我想我可能給過大衛一個。」馬爾說,「是他……?」他沒說,微笑搖搖頭。「我忘了,你們無法透露。」
「如果有載過這麼遠的車程,司機不會忘記。」
「是的、是的。」他說。他瞪著她的手,但似乎沒有要握手,所以席芳的手又放了下來。
「是的,我也是。」雷博思說。
「甘道夫。」她說,給他看新聞報導。她看著他讀,注意到嘴唇微微地移動,不知道他是不是一直都是這樣……
「謝謝,約翰。」
「我們猜錯了。」他說,幾乎要流下眼淚。席芳看著他,知道自己必須哄他下山。他又溼又冷,已經快不行了。她在他面前彎下腰。
「當時的紀錄很模糊,根據《蘇格蘭人報》的記載,是在亞瑟王座東北山脈一個小小的山坳裡。」她聳聳肩,「我找過很多遍,可是從來沒有找到那個地點。《蘇格蘭人報》寫的另一件事是,棺材分兩層放,每層八個,第三層才剛開始堆上去而已。」
她從沙發上跳起來,開始在房間裡跺步,手裡拿著杯子。不、不、不……好像重覆這個字可以讓所有事情走開,從來沒有發生過。但那就是問題,你不能讓事情當作沒有發生過。
席芳皺皺眉頭。「那會變成什麼?」
「人們以前到這裡來修行,對不對?」雷博思說,渴切地想炫耀自己的知識。
她搖搖頭。「比較像是蓋爾語:亞—納—薩,意思是『憂愁的高處』。」
「葛蘭特,」她安靜地說,「天氣又要變了,我們回去吧。」
「也許。」
「愚蠢的白痴。」她很高聲地說,好像唱歌的聲音,一直重覆這個和圖書字眼,直到失去它的意義。
她聽到洗手間的門打開。一會兒之後,有人在敲她的門。
「妳在聖藍納?」
「如果其他棺材和瀑布村那一個沒有關聯的話,我們只是在捕風捉影。」
她微笑。「這個公園裡到處都是這樣的地名:講道壇石、炸藥庫角落,」她看著他,「還有,謀殺田和絞刑峭壁聽起來如何?」
「我們該進去了嗎?」科特說。
「貝芙說了有其他棺材的事……」
「少來了,雷博思,棺材。」
她結束通話,甚至沒有時間告訴他,她討厭人家叫她小席。學校的女生以前這樣叫,她大學的一個男朋友也喜歡這樣叫,說那是刀子的俚語。席芳——即使在英格蘭,學校的老師都沒有辦法叫對她的名字,席—歐—芳,他們會這樣唸,她會需要糾正他們。
「有熱茶,你想喝的話。」席芳說。他點點頭,她幫他倒一杯。他慢慢喝,研究著石堆。
他聽錯了。「你需要奇異恩典?(pick Amazing Grace)」
農夫安靜了一下子。「讓我拿枝筆。」他終於說,然後要她重覆提示,他寫下來。「共濟會是大寫嗎?」
「就這樣嗎?」
「進行得如何?」
「可以從讓我進去開始。」
「我不知道,」席芳在椅子裡坐立不安,這不是她預期的對話。葛蘭特.胡德坐在桌子的另一邊,借了約翰.雷博思的椅子,看來就像農夫辦公室裡的那一張。「也許高爾夫?」
「你太懦弱了,總是循規蹈矩。」
「那是戰略的一部分。」馬爾解釋。「你要想出被打敗的那一方做錯了什麼,然後試著改變歷史。」他的聲音裡有一種新的熱情。席芳走到另外一邊,一個裁縫師用的人偶上穿著一整套的制服,也有其他制服——有些保存得比較好——在牆上的玻璃後面。沒有任何武器,只有士兵穿過的衣服。
德文林講話的方式越來越讓雷博思不高興。從懷利的表情判斷,他也不是唯一的一個。她總是讓自己的椅子離教授越遠越好,可以的話最好在桌子的另一邊。
「只不過她沒有車。」
「嗯,散步對身體很好。」
「你去過他的店?」
「你為什麼不想讓他知道?」葛蘭特問。
「讓我猜。」那個聲音說,是席芳。
「不過,當時那些命名的對象是馬車而不是火車,對不對?」
「恐怕他今天不在,你有他的手機號碼嗎?」她的金色短髮梳在耳後,黑色耳機上有耳機和麥克風。「謝謝你。」她說,結束通話,又按接另外一通。她沒有看雷博思,但舉起一隻手指告訴他沒有忘記他。他看看四周找地方坐,沒有椅子,只有一株看來很累的繩狀藤植物,長得太快了。
琴恩挑起一道眉毛。「是誰?」
「『信心對我只是如此』,喬治.麥可的歌。」
「我想也是。」雷博思在想德文林,想像他坐在座位前,看著那些細節,愛倫.懷利保持距離。「他以前結過婚,是不是?」他問。
「我要去見一個記者。」
雷博思抬起眼,看著木桶架。「他和妳在一起,對不對?」
「你這樣有點不乖。」
回到警局,把甘道夫留在「遊牧民族帳蓬之外」,席芳發現葛蘭特.胡德正在將一張紙揉成一顆球,往垃圾桶丟去但沒進。
她看著他。「這話竟從少年賽車手的嘴裡講出來。」
「天啊,對不起,葛蘭特,我想,我已經快要接近歇斯底里的狀態了。」
「德文林教授,妳也在受邀之內。」
他們說了再見,雷博思把一行人帶到大都會咖啡廳,點了咖啡,擠進其中一個情人座。
除非安慰和遺忘是同一件事。
「我不知道。」席芳承認。
「我不知道。」帕圖羅承認。
「是的,長官,我們稍後再談。」
「橡木,也許是橡木葉,一個帶有『橡木』、『橡實』名字的墓地。」
「循規蹈矩不等於懦弱。」他大吼回去。
席芳慢慢點頭,然後開始打字:繼續下一關,但告訴我,斐麗有沒有人幫她。
「沒有冒險的人生算什麼?」
「不會還沒開吧?」
「我不知道怎麼發生的。」
「如果你想的話。」
她停下來,整張臉縮了起來。「別傻了。」
雷博思感覺到一陣沉默。「和葛蘭特一切都好嗎?」
甘道夫聽到眼色一亮,好像這三個字是他聽到最甜美的字眼。
「我的意思是,就工匠的角度而言。」
「沒事,只是這件事對我們都是很大的壓力。」
「越來越難了嗎?」她問,「還是我的大腦已經不行了?」
斐麗芭.包佛……甘道夫……藍諾.馬爾……
「監控行動。」雷博思告訴她。
德文林搖搖頭。「並沒有歷史紀錄顯示如此,但是,就像當時的許多解剖學家,也許他也買了他那一份的屍體,卻沒有問太多問題。問題是,」德文林舔舔嘴唇,「我們的羅威爾醫師對木工也很有興趣。」
他似乎不想走,坐在地上雙腳伸直,手放在後面支撐著自己。
「好吧。我打了幾通電話,有人對於那種東西懂得比我多,我想,他們也許可以給妳一些意見。」
葛蘭特想了想,搖搖頭。「所以,這個提示是什麼意思?」
「向前一步,退後兩步。」懷利說。
「那也許我可以……?」他用手指著猜是何利座位的地方。
葛蘭特看起來似乎有點失望,好像希望雷博思繼續喝,喝醉一點。雷博思看看空杯子,不知道酒保是不是有被說服倒掉裡面的東西。
雷博思給了一個疲倦的笑容。「已經接近了,再幾天就好。」
「希望不會。」席芳對自己說,站起來打開門。
雷博思點點頭。「相片都照好了?」
「我要出去。」他解釋。
「那天晚上,我在北橋停下來的時候,我覺得你並不認為那景象很美麗。」
「我唯一暗示的是,席芳,妳要小心他。他就像新鮮的大便一樣平滑,給人的味道也一樣。」
「這不是比賽,葛蘭特。」她大叫,他沒有回答。再過半分鐘之後,她轉身跟著他。她離他越來越遠,這算哪門子的合作,她想。他就像她認識的很多男人——由動力鞭策著,但無法把原因具體化,比較像是理性以外的直覺,一種基本需要。
她鼓起臉頰。「這個墓地在哪裡,還是我們要查蘇格蘭每一個城鎮的墓地?」
「也許再說吧。」席芳把剪報折起來,但是沒有要還給他的意思。「我需要留著,甘道夫,我用完的時候,你朋友可以拿回去。」
「目前,」葛蘭特正開口說,「我們離破解提示一點都沒有接近。」
「好吧,」他說,「我答應妳。」
他們以為會被帶回那扇門,但那女人卻走向樓梯,腳步很快地走在他們四、五階之前,沒有機會說話。在二樓走廊的盡頭,她敲著一扇雙面門,等待著。
「推事官、益智、大師、益智玩家、大魔咒、全能之王……很多,妳要幾個?」
「你不認為嗎?」
他們爬過圍牆的時候,綿羊看著他們。沿著圍牆有一排鐵絲,綁著一堆灰色羊毛作記號。胡德幫席芳墊腳跳過去,手靠在圍牆樁上使力。
「他們這裡有影印機。」他指著店主坐的角落。
「嗯,如果『班求立』(Banchory)這個小鎮名沒有h,就是『老套的b』(a corny b)。」
「啊,康納。」此刻,雷博思說。低著頭,路人才不會看到眼淚開始成型。
「他們都是這樣說的。」他又再笑一次,聽起來更像強迫出來的,「妳建議什麼新嗜好?」
「噢,那個東西。」她表現出發抖的樣子,「他今天早上放在我的椅子上,他覺得很好玩。」「時間一定過得很快。」
「我會記得。」
「還好,是的。」
他瞪著她剛走過來的門,嚴肅地搖搖頭。「不喜歡警察局,」他說,「很不好的磁場。」
「胡說八道。」
他瞪著她,她一直點頭,直到他慢慢鬆開她的手。席芳轉身要離開,準備下山。她走不到五步,葛蘭特就衝超越過她,像被附身的男人一樣衝下坡。他失足一次或兩次,但是又馬上起身。
「沒錯,先生。」胡德告訴他。
葛蘭特喝他的一品脫,雷博思已經喝了兩杯雙份威士忌和兩杯啤酒。葛蘭特很沮喪地發現,只要杯子裡一有空間,另一杯半品脫就會倒進他的杯子裡。
「但你一定認識一些?」
他伸手去摸附近牆上吊著的毯子。「妳可以研究這個花樣好幾年,」他說,「還是無法完全了解。」
「真迷人。我要走了。」
「什麼都是有幫助的,」琴恩.柏其說,「如果不能提供什麼線索,至少也可以排除。」
「我們能冒那個險嗎?」
「妳自己承擔後果。」婕米爾說,離開了。
「我願意打賭妳可以。明天再談。」
她按了傳送鍵之後等待,又幫自己倒了一杯茶。葛蘭特試著把牛仔褲從皮膚上拉開。「我們一開車我就要開暖氣。」她點點頭,再給他一些茶,他喝了。「和銀行家約幾點見面?」
「對益智王來說,可能太晚了。」
「我可以面對。」
「我只是不希望有人偷了我們的功勞。」
「是真的!」他的聲音提高。
「越來越冷了。」她警告他。
「我想,有必要說清楚。」她的聲音提高。她看看葛蘭特站著的地方,身體背向她,頭轉著,他的眼睛才沒有看著她。
「他有幫到你的忙嗎?」科特問。
「我不……」
「別傻了,那個號碼我才不會輕易告訴別人。」
「完全不一樣。」馬爾拍拍膝蓋站起來,「來,」他說,「我給你們看。」他走到桌子旁,從抽屜裡拿出鑰匙。「這邊走,」他說,打開到走廊的門,帶他們走回到樓梯頂端,但是爬狹窄的樓梯上樓。「在這邊。」他一邊走,席芳注意到他有一點點跛腳。隱藏得很好,但還是看得出來,也許他應該用枴杖,但她懷疑他的虛榮會容許他這麼做。她也聞到一點點古龍水的味道,看不到婚戒。他把鑰匙插|進鑰匙孔的時候,她看到他戴的手錶是複雜的物件,皮製錶帶搭配他的膚色。
「即便可以找到活著的斐麗芭.包佛嗎?」
「什麼意思?」
這也是另一個重點——這裡真的是荒郊野外,沒什麼城鎮,只有偶爾的小屋或農場顯示人跡。他們離愛丁堡只有四十哩遠,但愛丁堡似乎是遙遠的過去。席芳猜這附近應該有公車,如果斐麗來這裡,應該是有人幫忙。
農夫似乎聽起來好一點。「嗯,我想一想再打電話給妳,還沒有發現她發生了什麼事嗎?」
「那麼,我明天一起來就打電話追蹤。」
「這一個比較粗糙,」帕圖羅說,舉起格拉斯哥的棺材,「不同的木材,其他都是松木,這個是喬木,但所有的接縫都一樣,尺寸也一樣。」
「沒有辦法追蹤到他嗎?」
「是的,晚安,葛蘭特。」
「也不見得,只是還有幾個朋友需要再回我電話,沒有人在家,所以我留了言。沒有理由絕望。這是他們說的,不是嗎?」
她微笑。「他知道網路,葛蘭特,而且玩那種遊戲,他也許有分析的本事。」
雷博思搖搖頭。「沒什麼,我只是不確定……」手從口袋拿出來,又忙著點一根菸,給科特一根,他點點頭拿了。
「了解……長官,」她微笑,「抱歉,沒辦法。」
「她這樣說嗎?」
「我不這麼想。」
「所以有可能是其它的東西?」
「今天晚上,妳還要跟我們一起去喝酒嗎?」
「怎麼了?」她在玩弄新的手鍊,在貝芙.杜德斯那裡買的。
「我想,這個案子只是越來越……」他的聲音被電子嗶嗶聲打斷。「你的還是我的?」他問,已經伸手到自己的口袋裡,不過是雷博思的手機。他歪歪頭,讓葛蘭特知道他要拿去外面聽。
「都是些什麼意思?」
「席芳,妳不需要再叫我長官了。」
席芳拿起剪報。「只有這樣嗎?」
「墓園呢?」
「在網路上呢?」
「很樂意。」老人說,點點頭。
「調查正在進行中。」葛蘭特.胡德告訴他。席芳試著不要斜視她的同事——調查正在進行中。她不知道葛蘭特是從那一部影集學到這句話。
「你的意思是?」
雷博思的眼睛瞇起來。「幾杯。他們埋葬了我一個朋友,我今天打算舉行一個人的哀悼儀式,如果你們誰想加入我的話,也可以。」
在外面,他試著打席芳的手機,但是回覆的語音說她的電話無法接通。他的車上有一張罰單,看不見交通警察,因為藍色的制服,他們在城裡被稱為「藍色卑鄙鬼」。雷博思可能是唯一不是因為嗑藥才到電影院看「黃色潛水艇」的人,他欣賞這個名字,但還是詛咒那張罰單,塞進置物櫃裡。他在慢慢開回聖藍納分局的路上抽了一根菸。現在很多街道都不是你想走的方向,無法往王子街左轉,威佛利橋又有道路工程,結果他反而上了「山丘路」轉市場街。他的音響放著珍妮絲.卓普林的「活埋在藍調裡」。一定比當愛丁堡路上的活死人好。
「不是,這些是舊的遊戲,有些是關於邏輯、數字,其他你可以扮演一個角色,像騎士或巫師的學徒。」他看著她,「我們在講的是虛擬世界,益智王在虛擬世界裡可能有很多名字可以用。」
但她知道他在拜託。這個小男生!這個怪人和他的玩具還有賽車!
「我被迫要同意,雖然不太情願,如此一來我就會被迫回到退休老人的黑暗之中。」
德文林的眉毛挑起。「噢,真了不起!也許和目前的這一波有關?」
「你們倆曾經很親密,」科特同意,「我跟他不是那麼熟。」
「好。」雷博思拍拍和_圖_書葛蘭特的肩膀,「這樣的話,你可以載我去波特貝羅。」
「我想我們得這麼做,你不認為嗎?」
「喂?」她倒在沙發上,電話在椅子上。
「真好運。需要人陪嗎?」
雷博思點點頭。「你先去。」
「那是證據嗎?」
「如果妳這麼說的話。」
他看著她。「嗯,我現在問了。」
「沒錯。」他說,似乎鎮靜了一點,頭點著,「沒錯,我總是循規蹈矩,不是嗎?」
「那是哪裡?」
「這表示我們……」琴恩.柏其伸手到她的肩袋裡拿出一個盒子。她打開,裡面用紙包著的是其中一個亞瑟王座的棺材,雷博思請她帶來的。她現在和他眼神接觸,讓他知道自己在咖啡座告訴他的,她這麼做是冒著工作上的危險。如果被發現她把工藝品偷渡出博物館,要是發生了什麼事,她馬上就會被開除。雷博思點點頭,讓她知道他了解。她站起來把棺材放在桌上。
科特點點頭。「那稍晚再見。」
「你看。」席芳把手提電腦轉給他看,他們畢竟是一個團隊……
「太好了,同時時間越來越逼近了。」
晚安,小席……
科特對著離開的計程車點點頭。「老法醫。」
剛上了赤鹿丘,沒有看見下一個提示,我猜錯了嗎?
「來吧,葛蘭特,對你很好的。」
「史帝夫.何利,我們在貝芙家見過面。」
「混蛋!」葛蘭特開罵。
他也不能怪她。
「是的,我有。」
她又微笑,享受著這個對抗同事的陰謀。「我想,東西應該在他的座位上。」
「帕圖羅先生,」他說,「真的很感謝你同意見我們。」
她還在想那個新聞官的工作,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斷了後路。婕兒會成功,是因為她越來越像其他男性警官,像卡斯威爾副署長這樣的人,她也許認為自己可以玩弄這個系統,但席芳懷疑是系統玩弄了她,塑造她、改變她,確定她會適應。也就是表示築起藩籬,保持距離。表示給別人一些教訓,像愛倫.懷利這樣的人。
「不能影印嗎?」
愚蠢的白痴愚蠢的白痴愚蠢的白痴……
「我說我會找看看關於益智王的東西。」
她把手機放回口袋裡。「他覺得我們應該找農夫。」
「如我所說的,做得夠好。」帕圖羅說。
「我不認為行得通。」
「我剛剛才在按妳的門鈴。」
「別開始那個助人專線的東西。」
「益智王?」
「我沒關係。」
他只是聳聳肩。
「我有一次去玩漆彈,」葛蘭特說,「你有玩過嗎?」
愚蠢的白痴愚蠢的白痴……
「他知道你要來嗎?」
「恐怕他今天不在。」
「網路上設下挑戰的人的名字。」
「就是這個,然後你跨州也可以玩。」
包佛銀行一點都不像銀行。首先,銀行位在夏綠蒂廣場,是新城最優雅的一部分。購物人群在外面憂鬱的等著不存在的公車,裡面則非常不一樣——厚重的地毯、堂皇的樓梯、巨大的水晶吊燈、牆壁最近才上了很明亮的白漆。沒有收銀員、沒有排隊人龍,所有交易都由坐在位子上的三位員工處理。桌子相距甚遠,可以維持客戶隱私。員工很年輕,穿著得體,其他客人坐在椅子上,或是從咖啡桌上選擇報紙或雜誌,等著被送進私人房間。氣氛非常考究——在這個地方,錢不是被尊重,而是被崇拜,讓席芳想起神殿。
「什麼意思?」
「噢。」沉默就像第三者一樣,毫無幽默感的朋友,只有他們其中一人邀請。
「聖藍納分局後面有一家咖啡座。」雷博思告訴她,「我請客。妳知道,並不是為了賄賂妳,而是因為我要請妳幫一個大忙。」
「要有信心。」她說。
「約翰,是琴恩。你在上班嗎?」
不不不不……
德文林抬頭。「你的遊歷要帶你去哪裡?」
她想了想,還是打了他的手機,可是處於關機狀態,又一個語音信箱,又一個沒有留的留言。他的傳呼機是最後的機會,但是,她現在已經氣消了,她會帶一杯茶上床。她打開熱水壺,尋找茶包,盒子是空的,只剩一些花草茶之類的東西——甘菊茶。她在想加農米爾那家加油站不知道有沒有開,也許布洛頓街上的炸魚薯條店。是的,就這樣……她可以看到問題的答案了!她穿上大衣,確定手上有鑰匙和錢,出去的時候檢查身後的門上鎖,下樓梯進到夜色之中,尋找無論如何都可以依賴的盟友。
「晚安,小席。」
她認得那個聲音,是蒂莉絲.婕米爾,其中一位女警。「什麼事,蒂莉絲?」她說。
「也許,如果你可以再看一次驗屍報告。」他問德文林。
「好了,聰明人,我們聽聽你的好主意。」
他從後面口袋拿出一張紙,交給席芳,席芳把它打開。是來自三年前的一段剪報,關於一個德國學生從家裡失蹤,屍體在蘇格蘭遍遠的北部山丘上被發現,可能已經躺在那裡好幾個星期、好幾個月,只有那邊的野生動物打擾。辨識工作非常困難,屍體已經剩下皮包骨。德國學生的父母擴大搜尋範圍,他們開始相信山丘上屍體是他們的兒子。離屍體二十呎遠的地方發現一把左輪手槍,一顆子彈貫穿年輕人的頭部,警方認為是自殺,解釋手槍的位置也許是羊或其它動物移動。有可能,席芳必須承認,但是家長並不相信他們的兒子不是被謀殺的。槍不是他的,也無法追蹤。更大的問題是,他是怎麼到蘇格蘭高地去的?似乎沒有人知道。席芳皺皺眉頭,必須再讀一次報導的最後一段:
「同意。」懷利說,「但是,更有可能是從博物館想到這個主意,妳不認為嗎?」
一個老套的開始,石匠的夢想結束之處。(A corny beginning where the mason's dream ended.)
「我會盡快。」他試著向她保證,但是離開的時候,他知道她的眼睛跟著他移動到門口。
「沒關係,」他說,「妳盡量笑。」
「放著吧,葛蘭特。」席芳說。
「然後呢?」
琴恩.柏其已經等在那裡,她從接待處的椅子上站起來,似乎很高興有同伴。雖然有鮮花,這裡的氣氛哀淒。既然無用,雷博思不知道他們是否從做花圈的花店拿到折扣。牆面是木板,還有微微家具亮光漆的味道。銅製的手把發亮,腳下是大理石地板,如西洋棋棋盤一般黑白相間。雷博思介紹眾人認識,握著琴恩的手時,德文林問:「妳策展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時間還沒到。」他看著她的時候,她也回看著他。「我想,也許他需要我們,就像我們需要他一樣。」
「不會。」然而,雖然有警方的公開呼籲,報紙上也出現很多斐麗的照片,並沒有計程車司機出來指認。「也許是朋友,我們還沒有找到的人。」
「這就是我做的,戰爭遊戲,你可以這樣說。」他把物件放回板子上。
「你從哪裡拿到的?」
德文林似乎有點嚇一跳,也許他不常被挑語病。他看了懷利一眼,轉向雷博思。「但是,有些歷史的連結嗎?」
「像這樣的案子,琴恩,任何資訊都是有幫助的,如果不能提供線索,至少也可以排除。」
「妳是說像填字遊戲嗎?」
「一位甘道夫先生。」說話人的聲音突然降低,「長像很奇怪的怪人,好像他在愛的夏天中暑,到現在都還沒恢復。」
帕圖羅點點頭。「以前的水手是好木工,有時候是因為需要,其他則是因為在漫長的旅程中打發時間。」
「剩下的都是道歉。我實在看不出來你需要為了跟席芳打啵道歉。」
「有意思,說到曹操。」
「顯然如此。」德文林同意。
「我想,那個可能也不會去吧。」雷博思抬頭看看雲層,「美國人會說是因雨順延。」
但是,他會想討論葛蘭特,關於他以為自己發現的事。不論他們的對話是什麼,都會在他們之間。

「說的好。那麼,她又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呢?」
「我不確定,通常我會期望是大寫。」
「迅速、乾淨、簡單,」他說,「我唯一喜歡的方法。」
她的微笑很微弱。「他們某些人也許是如此,是的。」比方說,無可救藥的樂觀主義者。
德文林聳聳肩,看看四周。「當然,我沒有證據……」他的聲音漸漸變小,好像突然了解自己的生動表情看來很愚蠢。
他稍稍移動。「不過,我有查到另外一件事。」
她又笑了。「有可能,也有其他理論。」她指著湖,「參孫的肋骨,」她說,「羅馬人在那裡有個碉堡,」她給他狡猾的一瞥,「也許你不認為他們有到這麼北邊來?」
「哪一個?」她只是看著他。「我的意思是,我知道的有兩個,《魔戒》裡的巫師,還有里斯大道上開遊戲店的那個怪人。」
這是固定的事情——五、六名女警,還有席芳。音樂聲很大的酒吧,很多八卦配莫斯科騾子。席芳是榮譽會員——唯一受邀的非制服警察。
「他們來這裡嗎?」
「你才不會。」
「並不是,我們只是要去葬儀社。」
「那做不到,」葛蘭特微笑,「我們在和時間賽跑,記得嗎?」
回到酒館裡,葛蘭特站在他空的品脫杯旁,雷博思進來的時候,他舉手投降。
「好小子,」雷博思直接告訴他,「那就喝一杯。」
她聳聳肩,很想趕快談公事。「所以,關於益智王你可以告訴我什麼?」
雷博思轉向坐在身邊的德文林。「你認為呢,教授?」
「是什麼?」
「大部分都是我自己漆的,試著讓它們有點不一樣,給點個性。」
「我們是團隊。」她重覆。
「是的。」
「不是,長官。有差別嗎?」
「不是很多,除了他也許有其他的名字。」
「地毯用的大頭釘、小木釘,」他說,「接縫的地方木工有點粗糙,不過這種尺寸的木工……」
上坡開始比較平坦了,胡德站起來,雙手插在臀部,一邊休息一邊欣賞風景。席芳看他試著彎下頭吐口水,但是他的口水太黏了,沿著他的嘴巴拒絕掉下來。他從口袋裡拿出手帕擦掉。趕上他之後,她把水瓶遞給他。
「這個要求,」哈其斯先生幾乎低語地說,「是我接受過最奇特的要求。不過,帕圖羅先生在我的辦公室裡等你們,來點茶好嗎?」
他們還在消化的時候,另一封信又到達:我不認為斐麗有人幫她。有人在幫妳嗎,席芳?
「嗯,你不會預期看到很精細的東西。」他回到檢視内層。「你想知道這是不是做棺材的人做的?」雷博思點點頭。「我不認為。是有一點技巧,但是沒有那麼多。比例都錯了,形狀也太像鑽石。」他把每個棺材翻過來看背面。「你看這裡用鉛筆畫線的痕跡?」雷博思點點頭,「他有先量尺寸,再用鋸子鋸,沒有先計劃,只是用磨砂紙。」他透過眼鏡上方看著雷博思,「你想知道是不是同一個人做的?」
教堂也許很小,但出席的人很多。主持儀式的主教過去和李爾一起在羅馬的蘇格蘭學院,看起來還有十幾位神職人員,他們也進入教堂。也許很乾淨,但是雷博思懷疑是否會很「迅速」或很「簡單」……
回到分局,席芳坐在廁所裡,手舉到與眼睛平高的地方研究著。手有點顫抖,很奇怪的如何内心在顫抖,卻有辦法不表現出來。但是,她知道自己的身體有其他方法防止外表的徵兆,有時候她會皮膚出疹子,脖子和下巴的青春痘,有時候是左手手指上的濕疹。
她直起身子。「這表示你不放棄嗎?」
「我相信是如此。」席芳說,然後最後再看一次。「謝謝你讓我們看你的玩具,馬爾先生,我們最好讓你回去工作了。」但是轉身一半的時候,她又停下來。「我很確定自己在哪裡看過這些士兵。」她說,好像只是在想,「也許是在大衛.卡斯特羅的公寓裡?」
她看著雷博思,希望他聽到自己所說的話會微笑,但他的心思在別的地方。他很擔心懷利說的是對的,同一個人留下四口棺材,另一個是完全不同的人做的,兩者之間沒有關聯。問題是,他覺得有關聯,但卻是無法讓懷利這樣的人了解的關聯。有時候,不論程序如何,就是要聽直覺的。雷博思覺得現在就是這個時候,但懷疑懷利會同意。
她的臉色脹紅。「學什麼?」
「我知道一些網站,」馬爾說,「有一些攝影機的東西。」
「很有趣,」他終於說,「我們要追蹤嗎?」
「因為他有可能改變規則,或是可能生氣。他說斐麗是自己玩,我希望他認為我也一樣。」她看著他,「有問題嗎?」
「一點也不。」席芳說,只有一半是實話。有一種「男孩玩具」的感覺。她可以看到葛蘭特一邊看這小小的模型,一下子年輕了好幾歲。「你有玩過其他的方式嗎?」她問。
「是嗎?也許她聽錯了。」
「那麼,」雷博思說,「再次謝謝你撥冗,帕圖羅先生,我們可以找人送你回家嗎?」
也許是農夫!
「好啦、好啦,我真的相信你。」
「說服我自己這是條死線索。」
「想要都留給自己,好像整個調查只靠妳一個人而已。」
「怎麼了?」
「你問我是不是總是循規蹈矩……」
内門打開,出現一位男士,大約五十出頭,身穿暗色西裝、筆挺白襯衫、灰色閃亮的領帶。他的銀髮很短,臉孔長而蒼白。
「你有他的——」
「想出去走一走嗎?」雷博思問。
「一定是,因為你就是!」她爆發。
「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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