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瑪士猶豫片刻,嚥下口水。聽見了。
亞里士點點頭,明顯跟房裡其他人一樣一頭霧水。
「也許有暗門,」紐特打破沉默,「我們一次只能做一件事,我們必須……」
入口——或出口——是兩扇亮晶晶的銀色大鐵門。正如民豪所說,一條大鐵鍊(鐵環有近三公分粗)穿過門上的把手,繃得很緊,被兩具大鎖鎖住。湯瑪士伸手拉拉鐵鍊,測試強度。金屬觸感很冰涼,完全拉不動。
民豪口齒不清地說了幾個字,顯然找不到話說。
「不!」湯瑪士叫道,「我們多的是時間跟這個叫亞里士的傢伙說話。根據門上的牌子,泰瑞莎應該就在附近,我們得把她找出來!」
「甚麼意思?」
民豪惡狠狠地指著亞里士,「拜託,老兄!天曉得這傢伙是不是創造者的人,說不定是WICKED派來監視我們的。外面那些人也許是他殺的,這裡只有他一個生面孔,而且門窗還都上了鎖!我們二十個對他一個,他還那麼趾高氣揚,我實在看不下去。他應該先說。」
他不知所措,腦子回溯前一天晚上的情景,當時大家坐在這裡狼吞虎嚥吃披薩,應該看到過其他的門,像是廚房之類的。他愈仔細想、愈努力思索這地方原來的模樣,腦裡的影像就愈模糊。他突然起了警戒心:他們的大腦早就被動過手腳,難道同樣的情況再度發生?他們的記憶又被修改或清除了嗎?
他不等人回應,轉身朝公共休息室走去,一路和_圖_書推開其他少年。臭氣迎面襲來,彷彿一大桶骯髒的污水倒在他頭上。一具具浮腫發紫的死屍有如獵人掛起來乾燥的獵物,屍首了無生氣的眼睛回瞪著他。
紐特開口了,「我們把上層床鋪抬下來,稍微排一下,然後大家都坐下來,好好弄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
湯瑪士的思路已經接受這個觀點,他的心情終於平靜到可以開口說話。他看著亞里士,「他們是不是稱你為啟動裝置?」
亞里士揉揉眼睛,然後注視著紐特,「好吧。我被丟進一個巨型石牆打造的超大迷宮,不過我的記憶事先被清除了,我記不得過去生活的任何點滴,只知道自己的名字。我跟一大群女孩子住在迷宮裡,總共大概有五十個人,只有我一個男生。我們幾天前逃出來,救我們的人把我們留在一間大體育館裡好幾天,昨天晚上才把我帶到這裡來,可是沒有人說明情況。為甚麼你們也說住過迷宮?」
「民豪,」紐特口氣很嚴厲,「不需要……」
亞里士眼睛瞪大,深深盯住湯瑪士,彷彿湯瑪士知悉某個只有圈内人才懂的黑暗秘密。你聽見了嗎?
紐特嘆口氣,轉頭看亞里士,「他說得有理。你為甚麼說你從差勁的迷宮出來,我們也是從迷宮逃出來的,我們顯然沒見過你。」
那句話清晰地出現在湯瑪士腦袋裡,乍聽之下他以為聲音是從亞里士嘴巴出來的,然而亞里士的嘴唇沒有動。
湯瑪士很挫折,https://m.hetubook.com.com他繼續摸著牆走,回到原本屬於泰瑞莎的房間。甚麼都沒有,甚至連可能指向另一個出口的裂縫或間隙都沒有。大房間甚至不是正方形,它呈橢圓形、圓的,沒有角落。
「沒有別的房間。」
話聲未落,湯瑪士就覺得餓壞了,聽到肚子咕嚕嚕響。他一直沒想到這件事。水不成問題——他們有浴室——可是到處都沒看見食物。
湯瑪士不吭一聲關上門,走過去坐下。他很想把臉埋在雙手裡,但他沒有。並無跡象顯示泰瑞莎碰上危險。事情很不尋常,卻可能有千百種解釋,其中大多數都顯示她安然無恙。
「這話甚麼意思?」亞里士問,「你們是甚麼人?你們又是從哪兒來的?」
「等等,」紐特說,「你住在大迷宮裡,在農場上,牆壁每天晚上都會關閉嗎?只有你跟幾十個女孩子嗎?有沒有叫鬼火獸的怪物?你是不是最後一個抵達的人?等你到了,情勢是不是急轉直下,陷入混亂?你到的時候是不是處於昏迷?還帶著一張字條,說你是最後一個?」
湯瑪士轉頭,看見民豪已經回來了,身後的走道上站了一群幽地鬥士,個個被外面的惡臭薰得擠眉皺眼,臉上還帶著看過公共休息室那一幕的震撼。
紐特坐在右邊的床鋪上,他上半身向前傾,只有臀部邊緣接觸床墊。「好吧,我們先把事情說清楚,然後才能辦正經事——找東西吃。」
泰瑞莎究竟出了甚麼事和*圖*書?
「民豪,這是亞里士。」湯瑪士往旁邊跨一步,然後指著民豪說,「亞里士,這是民豪。」
湯瑪士幾乎沒聽見最後一句話,他只覺天旋地轉,幽地鬥士們則是驚呼連連。亞里士三言兩語說完自己的經歷,簡單得就像描述一趟海灘行。整件事太不可思議了,如果是真的,簡直不尋常。幸好有人說出湯瑪士腦子裡的複雜思緒。
「是嗎?」民豪說,「不如我們大家輪流把你那張瞎卡臉打到拉出空咚來?然後我們再叫你說話。」
「那你能不能……」湯瑪士欲言又止,他覺得每次提起這件事,就像在對全世界宣告他有精神病。「你能不能在腦子裡跟其中一個女孩說話?像是心電感應?」
你聽見了嗎?亞里士重複一次。
正如紐特的命令,上下層床鋪已經拆解開來,全部推到牆邊,讓其他十九名幽地鬥士和亞里士可以圍坐在一起,大家相互面對面。
「你最好坐下來,」湯瑪士說,「我想我們有很多話要聊。」
「那傢伙是誰?」
公共區域的牆面再普通不過,灰泥外加白色油漆,沒有任何裝飾,而且不知為何沒有窗戶。他左手摸著牆壁,快速繞房間走一圈。他走到男孩宿舍那道門,踏進去,來到前一天他們抵達的那個大入口。外面下著超大豪雨,這似乎不太可能,因為稍早他才看見那瘋男人背後的豔陽天。
一個恐怖的念頭浮現腦海,萬一她……他跑遍公共休息室,查看那些屍體的臉孔。都不是她,瞬間和_圖_書
的驚慌被寬心驅散,他開始專注查看房間。
亞里士在湯瑪士正對面,坐在他兩側的少年都盡量擠到床的另一頭。亞里士搖搖頭。「別想,你們先說。」
湯瑪士心軟了,那男孩說的是實話,他看得出來。亞里士臉上的驚恐神情他很熟悉,他自己體驗過,也在其他很多臉孔上看到過。他很清楚是甚麼樣的恐怖回憶會讓人流露出那種表情。他也明白亞里士不知道泰瑞莎出了甚麼事。
「我們沒騙你,」紐特說,「湯米說得沒錯,我們得談一談。看來,我們都是從類似的地方來的。」
民豪看到湯瑪士,拍拍身邊的空位,「兄弟,早告訴過你。坐下來,大家談一談。我們在等你,不過盡量把那門關起來,那外面比伽利的臭脚丫還臭。」
湯瑪士輕輕一笑。「迷宮、鬼火獸、WICKED,隨便你怎麼說。」發生太多事了,該從何說起呢?更何況他為泰瑞莎操心得頭昏腦脹,很想馬上衝出房間去找她,但他還是留下來。
「一樣的瞎卡實驗,」民豪說,語氣裡少了先前的敵意。「或一樣的……管它是甚麼。只是他們那邊都是女孩,只有一個男生。我們都是男孩,只有一個女生。WICKED八成造了兩座迷宮,進行兩組實驗!」
湯瑪士暗自哼了一聲,他只知道,民豪的恫嚇絕不能讓那少年坦誠相告。
他們殺了她,亞里士對湯瑪士說,他們殺了我最好的朋友。
「優!」民豪說,「說吧,亞里士,一五一十說清楚。」
胃https://www•hetubook.com.com部出現一股熟悉又噁心的翻騰感,牽動他的作嘔反應。他暫時閉上眼,強迫內臟平息下來,等恢復穩定後,才開始搜尋泰瑞莎,提醒自己不去看那些死屍。
湯瑪士搖搖頭,「不,我們得先找到泰瑞莎,她應該在別的房間。」
「我剛才裡裡外外都查過了,這裡只有那個公共休息室、這個房間和我們的宿舍。還有幾道通往外面、超級瞎卡的門,就是我們昨天下了巴士進來的地方。那些門都從裡面上了大鎖和鐵鍊。我沒看到任何其他的門或出入口,真是莫名其妙。」
「你騙人。」亞里士的音量低得像在說悄悄話,臉色比先前更蒼白。
他心急如焚,幾乎想趴在地上摸索地板有沒有活動門之類的,找出蛛絲馬跡。然而他一分鐘都無法繼續留在那些腐屍旁,唯一的線索就是那個陌生少年。他嘆息一聲,轉身走回那小房間。亞里士肯定知道些有用的訊息。
「哇嗚,哇嗚,哇嗚!」亞里士一邊聽、一邊驚呼連連。「你怎麼會知道這些事?怎麼……」
他以為外面會傳來撞擊聲,會有狂客試圖闖進來,像宿舍窗外那些一樣。可是四周很安靜,唯一的聲響來自兩間宿舍,很低沉,是狂客遙遠的咆哮尖叫,以及幽地鬥士的低聲說話。
湯瑪士困惑地搖搖頭,只覺有上百萬隻蜘蛛在他大腦裡織了網。「可是……昨天晚上呢?那些食物從哪兒來?大家都沒看到其他房間嗎?比方說廚房或甚麼的?」他轉頭看看其他人,希望得到答案,卻沒人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