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一碗牛奶裡的一滴血
阿爾芭,介紹

「當然,你會在哪裡等我?」
「嗯……我、我們在校外教學……班上……我不能讓你把這孩子從班上帶走,我根本不知道你究竟是不是狄譚伯先生,你知道……」
「好。我拉得非常好。」感謝上蒼。
「我試過。我有一次在街上看見你,你和一個金髮女人在一起,看起來好像很忙的樣子。」阿爾芭的臉變紅了,突然間,克萊兒偷偷地看了我一眼,就那麼一秒鐘。
「爺爺。」有一會兒,我以為她說的是我爺爺,接著才想到她說的是我爸爸。太棒了。如果爸爸願意花時間在阿爾芭身上,那就表示她肯定很出色。

「那妳還好嗎?學校怎麼樣?妳在學什麼?」
「阿爾芭,這個人是誰?先生,你是哪位?」
「我們把媽媽叫來吧,」阿爾芭說道。她在書包裡找了找,突然拿出一支手機。她按了一個鍵,我聽到電話響,很快就理解這裡有很多可能性。有人接了電話,接著阿爾芭說:「媽媽嗎?我在美術館……沒事,我很好。媽媽,爸爸在這裡!妳告訴庫伯小姐這真的是爸爸好嗎……好,嗯,再見!」她把手機遞給我。我躊躇了一下,把手機接過來。
「克萊兒,她看起來很快樂。我問過她,她說她喜歡這樣。」他微笑。「她說這很有趣。」
我觀察一下這個團體:導覽員是一個五十幾歲、穿著很考究的女人,有一頭金髮和一張在她這個年紀不可能有的緊實臉龐;老師是一個和藹可親的年輕女人,擦著淺藍色的口紅,站在這群學生後頭,準備隨時出面制止吵鬧的學生。我最感興趣的是學生,我想他們大概都十來歲,在念五年級吧。他們念的是天主教學校,穿著一模一樣的服裝,女生穿綠格子的,男生穿海軍藍的。學生們全都全神貫注、很有禮貌,但看來並不是很興奮。太可惜了,我覺得對孩子而言,柯内爾真是太完美了。導覽員似乎以為他們比實際年齡更年輕,講話的方式,就像他們還是小小孩一樣。最後一排有個女孩,她看起來比其他人更投入,我無法清楚看見她的臉,但她有一頭黑色捲曲的長髮,穿著一件孔雀藍的洋裝,這讓她跟其他同學有所不同。每當導覽員問了一個問題,這個女孩就把手舉起來,但導覽員從不點她。我看得出,這個女孩愈來愈不耐煩了。
「嗯。」他抬起一邊的眉毛,欲言,又止。「我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說起。」
我頭腦冷靜下來,「這有點難解釋……」
「庫柏小姐,我和阿爾芭方不方便在這裡談個幾分鐘?我們不太容易碰到面。」
「亨利!」我試著跑向她。她也在奔跑,但我跌在階梯上,朝克萊兒伸出雙手,阿爾芭扶著我好像在喊什麼,而克萊兒近在咫尺,我用我最後留下來的一點意志力,望著看來十分遙遠的克萊兒然後盡可能清楚地對她說:「我愛妳。」然後我就消失了。可惡。可惡!
亨利露齒微笑,「等一下再說。等一分鐘就好,我們先坐下來吧。」
阿爾芭露齒微笑。「我在學校裡沒有學到多少東西,但我有在研讀樂器還有埃及的東西。我和媽媽現在正在讀《魔戒》,我還正在學阿斯托.皮亞佐拉的一首探戈曲子。」https://m•hetubook•com•com
「我們躺下來吧,我累垮了。」
「我們很常見面嗎?」
鎖,她在學開鎖。「太好了,繼續學下去..….阿爾芭?」
「比你和我的事情更古怪嗎?」
「對啊。」阿爾芭笑得很開心,「媽媽總說我跟你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肯德瑞克醫生說我是天才兒童。」
「庫柏。」
「二〇〇一年,就在阿爾芭出生之前。」我對著阿爾芭微笑,她靠在我身邊,握著我的手。
「他是因為寂寞才做那些箱子的。他沒有人可以愛,所以他做了這些箱子,這樣他就有東西可以愛了,大家也才會知道他的存在。還有,鳥生性自由,而箱子是鳥躲藏的地方,所以牠們在箱子裡會覺得很安全。而他既渴望自由,也渴望安全。這些箱子是為他自己做的,這樣他才能當一隻鳥。」那個女孩說完後坐了下來。
「妳拉得好嗎?」這個問題問得太魯莽了。
「他是一個CDP,」阿爾芭插嘴:「就跟我一樣。」老師似乎覺得這個說法很有道理,雖然我摸不著頭緒。老師看起來一臉同情,化了妝的臉白了一下。阿爾芭捏了捏我的手,她要我說話啊。
亨利躊躇了一下。「是的,」他終於說道,「她會。」我們倆都安靜下來了。他撫摸我的臉「我知道。」
她想了一下。「不常,已經一年沒見了,我在八歲的時候見過你幾次。」
「毫無保留地說出來就好了。」
「對不起!我不應該跟你說這件事嗎?」阿爾芭很後悔。我把她緊緊擁住。
我開始難以控制地大笑,這實在很好笑。亨利看起來很困惑。當我終於可以說話時,我跟他說:「現在你知道這是什麼感覺了吧。」
太完美了。太完美了。
「我很怕我的基因會在她的身上亂搞,但她的個性比較像妳,氣質出眾……我在芝加哥美術館見到她在一群學童裡,高談約瑟夫.柯内爾的『鳥類飼養箱』,她說了一些關於他令人心碎的事情。不知道怎麼著,我就是知道她是誰,然後她就把我認出來了。」
餐廳裡很涼爽,擠滿了人。我被領到靠前面窗子的一張桌子,點了春捲和泰式炒麵佐豆腐,很清淡、很安全。我喝了一大杯水,阿爾芭緊緊地貼著我的膀胱。我去上廁所,等我回來時,菜已經上桌了。我開始用餐,並想像著如果亨利在這裡,我和他之間會有的對話。我很好奇他現在到底在哪裡,我在腦海裡梳理記憶,試著把昨天在穿褲子時消失的亨利,和我童年時見過的任何一個亨利比對。這有點浪費時間,反正我就是必須等他回來、聽他講故事。說不定他已經回來了。我得阻止自己衝出餐廳回家查看。前菜上桌了,我在炒麵上面擠了些檸檬,然後夾了一口麵塞到嘴裡。我在腦海中想像阿爾芭,小小的、粉紅色的,蜷曲在我的身體裡,用小小精緻的筷子吃泰式炒麵。我想像她有一頭黑色的長髮,m.hetubook.com.com還有一雙綠色的眼睛。她微笑對我說:「謝謝妳,媽媽。」我也微笑著對她說:「不客氣,真的不用跟我客氣。」她身邊還有一隻小小的填充玩具,她把這個玩具取名為艾方索,餵它吃了些豆腐。我吃完了,坐了幾分鐘休息一下。隔壁桌有人點了一根菸,我才把帳結了離開。
「爺爺也這麼說,」她咯咯地笑。「但你很喜歡音樂。」
老師就快把她自己的手擰斷了。「先生,阿爾芭的父親已經死了。」
「妳聽的是哪張唱片?」
我們倆都笑了,一開始有點悲傷,但後來打動了我。我們發自內心大笑,直到我們的臉都笑僵了、眼淚從我們的臉頰滑落為止。當然啊,這很有趣。非常有趣。
「那是英格麗,我在認識妳媽媽之前跟她約會過。」我很納悶我們那時候到底在幹什麼,我和英格麗竟然會讓阿爾芭這麼困窘,我有些懊悔,我竟然讓這個嚴肅又可愛的女孩留下如此惡劣的印象。「說到妳媽,我們應該到前面等她。」我開始聽見高頻的嗡嗡聲,真希望克萊兒能夠趕在我消失前抵達這裡。我和阿爾芭站起來,趕緊走到前面的台階。現在是晚秋,阿爾芭沒有穿外套,所以我用我的外套裹住我們倆。我靠著某隻獅子的花崗石板支座,面朝南;阿爾芭靠著我,躲在我的外套裡,緊緊貼著我,只有臉從我胸膛探出來。今天是個下雨天,車流沿著密西根大道流過。我整個人因為感受到對這個不可思議的小孩壓倒性的熱愛而暈陶陶的,這個孩子緊緊貼著我,好像她屬於我,好像我們從來沒有分離過,好像我們擁有這個世界上所有時間。我緊緊抓住這一刻,跟疲憊和拉回現在的拉力相對抗。讓我留下來!我乞求我的身體,我乞求老天,我乞求時間,我乞求聖誕老公公,我乞求任何願意聆聽我心聲的人。就讓我見見克萊兒吧,然後我會平靜地離開。
「還好。很傷心。」這刺痛了我。我明白我不想再知道更多了。
「一五一十地說吧。」
「來找我吧。如果妳可以的話,隨時都歡迎。」
「怎麼說?」
「我很愛音樂,但我就是沒辦法演奏。」
「是啊,她大概十歲。克萊兒,她實在太神奇了。她很聰明、很有音樂天賦,她也真的很有自沒有什麼事情難得倒她。」
「亨利!噢,天啊,我真不敢相信!你趕快回家!」
「克萊兒嗎?」那邊傳來尖銳的吸氣聲。「克萊兒?」
但什麼事都沒發生。帕内塔先生的車子開進巷裡,他家車庫的門開啓,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接著又關上。一輛貨車來了又走了。螢火蟲開始它們的夜間狂歡。亨利還是沒回來。
「我親眼見到她唱歌,在抒情歌劇院,她在唱『阿依達』。」
亨利:我在芝加哥美術館的「超現實藝廊」裡,在未來。我穿得不是很得體,所能弄到最好的穿著,是一件從存衣處偷來的黑色長外套,還有一件從警衛置物櫃裡偷來的褲子。我得設法找雙鞋,這向來是最難到手的。我想我得先偷個錢包,在美術館的商店裡買件T恤、吃頓午餐、欣賞一些藝術品,然後離開這棟建築物,進入有商店和旅館房間的世界裡。我不曉得現在是什麼年代,但離我來的時間應該不太遠,因為服裝和髮型跟二〇〇一年沒有太大區別。我對這趟短暫的逗留覺得既興奮又苦惱,因為現在克萊兒隨時都會生下阿爾芭,我絕對想要待在她的身邊;但另一方面,這又是一趟很不尋常又很高品質的未來時空之旅:我覺得活力充沛,感覺很像在現在,這種感覺真的很好。因此我安靜地站在一間擺滿了約瑟夫.柯内爾箱子的昏暗房間裡,那些箱子都用探照燈照著。我看到有個學校團體跟著一名導覽員,學生手裡都拿著小凳子,導覽員叫他們坐下來時,他們就順從地把凳子放好、坐下。m•hetubook•com.com
「嗯,不行。」她一副很尷尬的樣子。「但我喜歡這樣。我是說,有時候是很不方便,可是這很有趣,你懂吧?」是啊,我知道。
「這樣會快一點。聽好,妳可以跟老師說我就是真的我嗎?」
「媽媽到了。」阿爾芭說道。一輛我不熟悉的白色轎車朝我們加速開來。車停在十字路口,克萊兒跳下車,就把車停在那裡,堵住交通。
導覽員正在講柯内爾的「鳥類飼養箱」。每個箱子都透著淒涼,許多飼養箱的内部都塗成白色、畫些東西,有棲枝、有一般鳥籠會有的小鳥巢,有些飼養箱裡還擺了鳥類的圖片。這些箱子是他的作品當中最荒涼最簡單的,沒有他那些「肥皂泡沫機」異想天開,也沒有「旅館箱子」浪漫。
「時空錯置人(Chrono─Displaced Person)。」我們在唐朝瓷龍前的長椅上坐下來。阿爾芭面對我坐著,手放在膝蓋上。她的模樣跟十歲的我簡直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我真的很難相信這一切。阿爾芭甚至還沒出生,而她現在就在這裡,像是含苞待放的雅典娜。我盯著她看。
「還是我應該過去?」
「我叫亨利.狄譚伯,是阿爾芭的父親。」
阿爾芭微笑,「你好嗎?」她是我見過最泰然自若的小孩了。我仔細打量她,這個孩子身上的克萊兒部分在哪裡?
克萊兒:我躺在後院一張已經舊了的休閒長沙發裡,書和雜誌散落在四周,手邊還有一杯喝了一半的檸檬水,因為冰塊融化的關係,味道已經有點淡了。天氣開始轉涼,剛剛大概還有二十九度,但現在吹來一陣微風,蟬唱著它們最後的夏曲。有十五架噴射機從我頭上飛過,從未知的、遙遠的地方飛向歐海爾機場。我的肚子在我的面前隱約可見,把我固定在這個地點。亨利昨天早上八點就消失了,到現在還沒出現。我開始覺得害怕,如果我開始陣痛,而他不在這裡,該如何是好?如果我把寶寶生下來了,而他還沒有回來,那該如何是好?如果他受傷了,如果他死了,如果我死了,那該如何是好?這些念頭彼此追逐,就像老太太習慣圍在脖子上的那些怪異毛皮www•hetubook.com•com一樣,把尾巴含在嘴裡,圍成一圈。我連一分鐘也忍受不下去了。通常我喜歡在忙著幹活時操心,當我刷洗工作室、洗一大堆的東西,或是拉著三剖重得要命的紙時,我會一邊擔心亨利;但現在我躺在這裡,在日暮陽光下,躺在我們的後院裡,因為我的大肚子而擱淺,在亨利不知道跑去哪裡的時候,在亨利不知道在做什麼事情的時候……老天爺,把他帶回來吧。現在。
「沒關係的。是我問的,對不對?」我做了個深呼吸。「克萊兒還好嗎?」
「喔,我的天啊。我實在太嫉妒你了。可是……哇!」
「呃,我希望是這樣。」我必須問,「她會……她是……」
「如果妳不想去的話,妳可以不用去?」
「他是我爸爸!」
「你們覺得柯内爾先生為什麼要做那些箱子?」導覽員喜孜孜地看了這群孩子一輪,看有沒有人能回答,但她對孔雀藍女孩卻視而不見,那女孩一直揮手,好像罹患了舞蹈病似的。前面有個男孩羞答答地說:這個藝術家一定很喜歡鳥。那女孩實在無法接受這個答案。她站起來,手還舉在半空中。導覽員很勉強地說了聲:「請說。」
所有人都瞠目結舌地盯著我們。老師趕過來。
「就像我,女孩版的我。她很漂亮,她有妳的眼睛,但基本上她長得比較像我:黑髮、蒼白,還有幾個雀斑,她的嘴比我的小,耳朵沒有突出來。她有一頭又長又捲的秀髮,有我的手和修長的手指,她很高……就像一隻小貓。」
「我對音樂一竅不通。」
「妳整天都幹什麼去了?」
我想哭。
「妳知道嗎,這是我頭一回跟妳見面。」
十歲?天啊。「小提琴嗎?妳的老師是誰?」
「嗯,到目前為止,那就只是可怕的例行公事罷了,只是我不時會作的惡夢罷了。不過這個就很超現實了。」亨利的手在我的肚子上遊走。「我去了以後,我是真的在那裡,覺得精力充沛,然後就碰到了我們的小女孩。這裡。」
「他是死了,」她告訴老師,「但他並不是『連續性地』死了。」
「比再三觀看你母親死去更古怪嗎?」
「但你到底去了哪裡?」
我搖搖晃晃地走在衛斯坦大道上,一輛載滿波多黎各年輕人的車子駛過,對我吼了幾句,但我沒聽懂。回到家後,我笨手笨腳地找鑰匙時,亨利把門推開,「謝天謝地」,然後他張開雙臂抱住我。
「什麼是CDP?」
「妳跑去哪裡了?」亨利質問。
二〇一一年十一月十六日星期三(亨利三十八歲,克萊兒四十歲)
我肚子餓了,快要餓死在後院裡了,因為亨利不在這裡幫我準備晚餐。阿爾芭正扭來扭去,我想起身走到廚房,準備些食物吃,但接著我就決定去做亨利沒辦法弄飯給我吃時,我總會做的事情。我慢慢、慢慢地起身,小心翼翼地走進屋子。我找到我的皮包,打開幾盞燈,然後走出門,把門鎖上。移動時的感覺挺好的,我再一次https://m•hetubook•com.com為自己感到驚訝,也對我竟然還感到驚訝而驚訝,我的身體居然只有一個部位變得很大,就像某個整型手術做壞了的人,就像非洲部落那些女人中的一個,認為拉得非常長的脖子、嘴唇,或是耳垂,才是美的。我努力在我和阿爾芭的體重間尋得平衡,我們用連體雙胞胎跳舞的方式,走到泰國餐廳。
「有時候我能去我想去的時間和地方。」阿爾芭好像很喜歡她自己,我實在太羨慕她了。
「我得先說,這是截至目前為止,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裡,最古怪的一件了。」
她是CDP,跟我一樣。可惡。「妳也會時空旅行。」
「我回到家,可是妳不在,也沒有留下紙條。我還以為妳在醫院裡,所以我打電話過去。但他們說妳還沒……」
「可憐的克萊兒,難怪妳這麼累。」我走進臥房,打開冷氣,拉上百葉窗。亨利轉進廚房,幾分鐘後,手裡端著飲料出現。我在床上躺好,伸手接過薑汁汽水;亨利把鞋踢掉,爬上床躺在我身邊手裡拿著一瓶啤酒。
「就躺著啊。」
「我死的時候妳幾歲?」我屏住呼吸。
我一時說不出話。但是阿爾芭,我的女兒,她很善於處理這個局面。
我們接吻。我看到他時如釋重負,過了幾分鐘後我才明白:他看到我的時候,也才把心中的大石頭放下來。
二〇〇一年八月二十四日星期五晚上七點二十分(克萊兒三十歲,亨利三十八歲)
「我也愛妳,克萊兒。」我猶豫了一下,接著就把手機交給庫伯小姐。她和克萊兒交談了一會兒,克萊兒說服她讓我帶著阿爾芭到美術館出口,克萊兒會到那裡找我們。我謝謝庫柏小姐,她在這麼詭異的情況下,表現還是相當得體。我和阿爾芭手牽手走出莫頓翼樓,從螺旋梯走下去,走進「中國陶瓷器」陳列室裡。我的心跳得很快。先問什麼問題?
「我聽過安妮塔琳奶奶唱歌!她真是太美了。」
他微笑。「對不起。我只是……我不知道妳在哪裡,我有點慌,以為我錯過阿爾芭誕生了。」
「是的。這感覺起來很合理、很自然,男孩遇見女孩……」
阿爾芭說:「謝謝你錄的錄影帶。媽媽在我生日的時候送給我了。」什麼錄影帶?「我已經會開耶魯和名家了,現在正在學華特斯。」
「在獅子那邊。盡快趕來,克萊兒,我不會在這裡待太久的,我愛你。」
「泰國餐廳啊,你跑去哪裡了?」
「我會……」
「啊,小姐……」
「五歲。」老天爺,我沒辦法承受這件事。
「爸爸?」
「她長什麼樣子?」
我為她的答案傾倒。這個十歲大的小女孩能夠理解約瑟夫.柯内爾。不只是導覽員,還有這班學生都聽不太懂她說的話。但老師顯然已經很習慣她這樣了,所以她說:「謝謝妳,阿爾芭,妳的見解很敏銳。」她轉過去對老師感激地笑了笑,然後我看到她的臉,我望著我女兒。我那時站在隔壁的陳列室裡,往前走了幾步,想好好看看她。她看見我了!她的臉一亮,跳起來,把她的凳子都撞倒了。幾乎在我意識到之前,我就把阿爾芭抱住了,抱得緊緊的。我在她面前跪下來,手還是抱著她,聽她遍遍地喊「爸爸」。
「你從什麼時候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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