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餓了嗎?我準備了一頓大餐。」
「嗯,有。」我洗耳恭聽,因為我想我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麼。
「但對我來說,那是很久以後了。」
「嘖。」在接下來的十五分鐘裡,我的確把克萊兒臉上所有的優越感都抹掉了。但不幸的是,她變得愈來愈緊張了,防備心變得……愈來愈強了。我跟克萊兒做|愛十四年了,只有老天知道我們花了多少小時或是日子在快樂、焦慮、急迫、懶散地做|愛上;但這一次對我來說,是全新的經驗。我希望,如果我辦得到的話,讓她感受到我遇見她、做第一次愛(我真蠢)時,内心所感受到的那股不可思議的驚奇感。我坐起來,大口喘氣。克萊兒也坐了起來,雙手保護性地抱住膝蓋。
克萊兒臉紅了,臉上紅暈擴散的方式就像血滴到一碗牛奶裡。
「這些我全都知道。但你不記得了嗎?你上一次來這裡的時候,我們已經計畫好了。在那份日程表上,今天是最後一個日期,也是我的生日。你不記得了?」克萊兒非常專注地凝視我,彷彿只要專心一意,就可以把她腦海裡的記憶搬到我的腦海裡。
「想像妳打開自己,妳是空的,有人走過來把妳全部的内臟取走,只剩下神經末稍。」我把食指指尖放在她的陰|蒂上。
「克萊兒。」她無邪地笑了一下。「妳上一次見到我的時候,我們到底決定做什麼來慶祝妳的生日呢?」
我小心地抽出來,把保險套處理掉。我們肩並肩躺著,望著湛藍的天空。風吹過草地,發出海浪般的聲音。我轉過去看克萊兒,她似乎有點被嚇到了。
「幹別的女人上。」
「妳總是欲|火焚身。」我在野餐毯上找東西:杯子、酒、保險套和毛巾。「聰明的女孩。」我幫我們倆各倒了一杯酒。「敬童貞,『但願我們有夠大的世界和夠長的時間』。喝光。」她乖乖照辦,就像小孩子服藥似的。我把她的杯子重新斟滿,也把我的斟滿。
「我覺得我好像在上『偷|拍鏡頭』,在這裡。」
「因為妳擁有完美的DNA,沒有像塊燙手山芋般,老是被扔進時空裡。而且,忍耐是種美德。」克萊兒用拳頭輕輕捶打我的胸膛。「再說,妳這一輩子都認識我,但我卻得等到二十八歲時才會遇見妳,所以我把我們相遇前的那些日子都花在……」
克萊兒往後退了幾步,把禮服的拉鍊拉開、脫掉,毫不在乎地將它丟在毯子上;她脫掉鞋子,剝掉襪子,把胸罩解下來丟在一邊,再脫下她的襯褲,然後,一|絲|不|掛地站在我面前。真是個奇蹟,所有那些我喜愛的小標記都消失了,她的肚子很平坦,沒有任何會讓我們感到萬分悲痛或幸福的懷孕痕跡。這個克萊兒是小一號、比較纖瘦的克萊兒,而且比我現在所深愛的克萊兒愉快多了。我又一次體認到,我們被太多的悲傷壓垮了。但今天,那些悲傷全都神奇地和*圖*書不見了;今天,愉悅是如此地接近我們。我跪下來,克萊兒走向我,站在我面前。我把臉貼在她的肚子上,抬起頭,克萊兒就聳立在我面前,用手撫摸我的頭髮,萬里無雲的藍天襯托著她。
「克萊兒。」
「算了,沒事。」
「我們現在幸福嗎?」
「這是重大節日。乾杯。」克萊兒大概有一百二十磅重,但這些不過是紙杯的量而已。「再來一杯。」
「很好。」
「為什麼我總是得等著你?」
「克萊兒。」
「還有別的嗎?我是說,這頓飯很棒。」
我把酒開了,為我們倆各倒了一小杯,沉默地互相敬酒。我假裝啜飲,克萊兒則喝了一大口,用很有效率的方式大口嚥下,然後說:「嗯,這沒那麼難喝嘛。」
「呃,我還沒到過那裡,那段對話發生在我的未來。我很奇怪那時候我為什麼沒告訴妳,我還有很多日子要去過呢。今天真的是最後一天嗎?妳知道的,我們幾年後就會相遇了,到那時我們就會見到彼此了。」
「很多、很多次。」
「妳傷害到我了。過來,讓我把妳臉上的假笑擦掉。」
克萊兒滿臉通紅,但她設法在說話時保有尊嚴。「我們決定要做|愛。」
「克萊兒?」
克萊兒很興奮,同時也很害怕。「亨利,你已經跟我做過很多次愛了嗎?」
「我們可以去我房間。」
「是。首先,我真的很不高興我竟然沒有幫妳準備一份禮物……」克萊兒很驚訝地抬起頭,我發現我快猜到了,我在這裡是有目的的,「但妳知道我永遠都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會來,而且我沒辦法攜帶任何東西……」
「妳還好嗎?」
「有?」
「所以你的意思是?」
「嘿,克萊兒。」
「我不想要其他人。」
「我也愛妳,克萊兒,要乖乖的。」
「亨利,給我一條線索吧。你住在哪裡?我們會在哪裡見面?哪一天?」
「你有被害妄想症,真可悲。」
「每次都很美妙,」我告訴她,「那是我生命中最美妙的事情。我會很溫柔的。」我剛說完這幾句話,突然開始緊張,我覺得責任重大,覺得自己很像誘拐羅莉塔的杭伯特,彷彿眾人正在一旁觀看,而且那些人全都是克萊兒。我這輩子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提不起性趣過。好吧,深呼吸。「我愛妳。」
「嗯?」
「還要再喝嗎?我都快睡著了。」
一九八九年五月二十四日星期三(亨利四十一歲,克萊兒十八歲)
「我們經常被幸福沖昏了頭,也會為了一些我們都無能為力的理由悶悶不樂。雖然住在一起,但是有點像分居的兩個人似的,各有各的煩惱。」
「到目前為止還沒有這個必要吧。」
出現了令人尷尬的停頓。這樣想實在很奇怪,但現在的我人在芝加哥,二十五歲,正在忙他自己的事情,完全不曉得克萊兒的存m.hetubook.com.com在,也不知道我在這裡,置身在密西根州這片青蔥的草地上,在一個燦爛的春日裡,今天是她的十八歲生日。我們用塑膠餐刀挖了些魚子醬抹在麗茲鹹餅乾上;有一陣子,這裡只有嚼東西的喀滋喀滋聲,我們狼吞虎嚥地吃著三明治,交談似乎沒來由地中斷了。生平第一次,我思忖著,如果克萊兒對我是完全坦白的,那她一定知道我現在是處於「我還沒有說什麼、做什麼」的棘手狀況,因為不管在任何時候,我永遠都沒有完整的過去,我的過去總和我的未來混在一起。我們向草莓進攻。
「嗯?」
「袋鼠、烤麵包機、陰|莖。」
「呃,對。可是我不知情啊,這只是遇到妳之前的練習罷了。而且那很寂寞、很怪,如果妳不相信的話,就去試試看好了,反正我永遠都不會知道的。當妳不在乎的時候,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
「喜歡!」她說道,然後就哭起來了。我們坐起來,我抱著她一會兒。她在發抖。
「我十八歲了。」
「可是你不應該喝酒啊。」
「亨利?」
「太危險了。天啊,這就像在高中時代。」
「要相信。全都在那裡,就在妳面前。」
「可憐的小克萊兒,沒有内臟。」
「我愛你,亨利。謝謝你……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克萊兒帶著迷人的嫌惡表情把保險套搶過去。她仰躺著,拿出保險套,嗅了嗅。「我們一定要用這個嗎?」
「妳喜歡嗎?」
「喔,天啊,」克萊兒小聲地呻|吟:「甜美的耶穌。」
我迅速想了一下。「生日快樂。妳會不會已經幫我準備好比吉斯樂團的全套打扮,藏在這裡的某個地方了?」克萊兒不屑回答我的問題,她從大石頭上滑下來,把手伸到石頭後面,拿出一個西裝袋,打開拉鍊,大動作拿出燕尾服、褲子以及一件令人痛恨的正式襯衫,需要飾釘的那種。她又拿出一個手提箱,裡面裝了内衣、腰帶、蝴蝶領結、飾釘,還有一朵梔子花。我覺得很不妙,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我搜索著相關資訊,「克萊兒,我們不是要在今天結婚,或是做類似的瘋狂事情吧?我們的結婚紀念日是在秋天,十月,十月底。」
「我會的!啊,亨利,留下來!」
「嘿,」她虛弱地回應。
管他的。「好。」
「會。」
「克萊兒,紅酒!魚子醬!」我簡直是大開眼界,但並沒有很高興。她把卡伯奈葡萄酒和開瓶器遞給我。「呃,我想我沒有說過,但醫生不准我喝酒。」克萊兒看起來很沮喪。「但我當然可以……如果妳覺得這樣比較好的話,我可以假裝有喝酒。」玩辦家家酒的想法在我腦海裡揮之不去。「我不知道妳能喝酒,我幾乎沒看妳喝過。」
「只給一個:芝加哥。」
我嘆息。「親愛的,天知地知妳知我知,我現在就是沒辦法跟妳結婚。但無論如何,生
hetubook.com•com日快樂。」
「會痛嗎?」
「我很害怕。」
「啊。」事實上,當我們在現時現刻頭一回相遇以後,我總是猜測克萊兒在一九九一年十月二十六日之前有多少性經驗。雖然我以前拒絕跟克萊兒做|愛讓她很生氣,她也因此做出許多相當誇張的挑逗行為;我也曾經花很多時間跟她聊一些有的沒的事,努力對這些讓我難熬的時刻視而不見。但今天,或許在情感上還未臻成熟,但克萊兒在法律上已經成年了,我可不能把她的人生扭曲得太過分……因為她的童年都有我的存在,所以我已經給了她一個相當詭異、相當不同的童年了,有多少女孩的丈夫會定期一|絲|不|掛地出現在她們眼前?我在思索這些事情時,克萊兒一直望著我。我想到我們第一次做|愛時,我心裡還在納悶這是不是她第一次跟我做|愛。我決定等我回去時向她問個清楚。在此同時,克萊兒正在把東西收回野餐籃裡。
克萊兒坐得直挺挺的,「今天是一九八九年五月二十四日。」
「我當然餓,都快餓扁了。妳沒看我都瘦了,正在考慮食人俗。」
她的臉再度羞紅了。「嗯,這個。」她說道,比了比我們的野餐。
「我十八歲的生日。」
一開始我聽不懂她的話,接著:「……你就要走了,從現在起,我會有很多年看不到你。」
「你說什麼?」
「天啊,妳已經十八歲了啊,妳昨天好像才六歲呢。」
「我剛剛躺在床上跟十三歲的妳一起讀《艾瑪姑娘》,四十一歲的我很享受這每一分鐘。」我用手指梳了梳頭髮,摸了摸鬍渣。「對不起,克萊兒,沒有在妳生日的時候呈現最佳狀態。」我把梔子花插|進燕尾服的鈕釦眼裡,開始扣上飾釦。「我大概在兩個星期前見過六歲時的妳,妳畫了一張鴨子的畫送給我。」
「不過這是件好事,因為這裡面就有這麼一個大的空間。妳想像一下,如果沒有這些可笑的腎臟、胃和胰臟等等,妳能把多少東西放進妳的身體裡面啊。」
「沒事的。」我正在想。「我可以向妳發誓,下一次我們碰面時,妳會迫不及待地想霸王硬上弓。妳對做|愛確實擁有罕見的天賦。」
「我不是很喜歡喝,但因為這是個重大的節日,我覺得喝酒挺應景的。喝香檳或許會更好一些,但這瓶酒就放在食物儲藏室裡,所以我就帶來了。」
我把外套脫掉,解開領帶。克萊兒也跪下來了,我們熟練地把飾釦解開,然後專心地拆除炸彈。我把褲子和內褲脫掉,心想,實在沒有辦法優雅地做好這件事,我很好奇那些猛|男秀的猛|男都如何解決這個問題https://m.hetubook.com.com,還是說他們就只是在舞台上單腿跳,一隻腿進去,一隻腿出來?克萊兒大笑,「我從來沒見過你脫衣服,這景象並不是很養眼嘛。」
雖然我經常拒絕告訴克萊兒什麼事情,但我很少真的對她撒謊。當我說「恐怕我得這麼做」時,還是很有罪惡感、很内疚。我把保險套拿過來,但我沒有把它套上,我們現在真正需要的是口|交。未來的克萊兒很沉迷於口|交,就算還沒有輪到她,她也會上刀山下油鍋,或是用洗碗,來換取這項服務。如果奧林匹克競賽項目裡有口|交的話,我一定能得獎的。我把她攤開,用舌頭舔她的陰|蒂。
亨利:我砰的一聲落下,趴著滑過牧場上的殘株,渾身髒兮兮、血淋淋地停在克萊兒腳邊。她坐在大石頭上,穿著白色的絲綢禮服、白色的襪子和鞋子,戴著白色的短手套,看起來純潔無瑕。「哈囉,亨利。」她說道,彷彿我只是順路經過討杯茶喝。
「才兩年而已,兩年又幾個月。」她安靜下來。「克萊兒,我很抱歉,但我也無能為力。不過這也很有趣啊,因為我可以躺在這裡,心想今天多好運啊,我竟然能夠和妳在這裡做|愛,而不是被暴徒追趕、躲在某座榖倉裡冷得要命,或是其他我不得不去解決的狗屁鳥事。等我回去之後,我又跟妳在起了。今天真的是美好的一天。」她微微地笑了一下。我吻她。
「怎麼了?妳看起來像在第一次領聖餐的路上。」
「當妳見到我的時候,一定要記得我並不認識妳;當妳見到我,而我把妳當成素不相識的陌生人時,千萬不要難過,因為對那個我來說,妳是全新的。還有,請不要為了讓我又驚又喜,就突然把所有一切都告訴我。手下留情啊,克萊兒。」
她好像不知道該怎麼說。
在我穿衣服時,克萊兒轉過身去。「你的意思是你不記得我?你的意思是你不記得我們的結婚紀念日了嗎?男人哪!」
我消失了。
「除了艾塔和奈兒在家以外,大家都去卡拉馬助了。」
「妳真的百分之百確定只有我們倆嗎?」
「所以,你老是在這裡,而不是跟以後的那個我在一起?」
「算了,沒關係。」
「像是什麼?」她已經很濕了。我把手抽出來,用牙齒小心地把保險套的包裝撕開,我已經很多年沒做這個動作了。
「乖,我會與妳同在的。」我們又躺了下來。疲憊瀰漫全身,我在一分鐘內就會消失了。
「克萊兒。」她拆開黑麥三明治的包裝紙,那塊三明治好像裝滿了小黃瓜。「我不喜歡當個遲鈍的人……我的意思是說,今天是妳的生日……」
「我是嗎?」
「這是一瓶二十幾美元的酒。」
「妳會放鬆下來的。」她大口吞下去。我們把紙杯捏扁,丟到野餐毯裡。我仰躺下來,把雙臂張開,就像在日光浴或是被釘在十字架上似的。克萊兒也在我身邊躺下來,張開雙臂。我把她拉近,這和_圖_書樣我們就肩並肩、面對著彼此了。她的頭髮美妙、動人地落到她的肩膀和乳|房上,我在心裡期盼過幾百億次,真希望我是個畫家。
克萊兒的好奇心被我勾起了,和往常一樣,她對我最近拜訪過的克萊兒——不管老的小的——的想法很有興趣。「你最近有見過六歲的我嗎?」
我想辦法趕快射|精。克萊兒全神貫注地望著我,我射|精時,看到她的表情變得很訝異。這些事還真奇怪,我們動物怎麼會做這種奇怪的事情?我癱在她的身上,浸在汗水裡,可以感覺到她的心臟怦怀地跳,也有可能是我的心臟在跳。
她的語氣裡有些東西把我拉扯了一下,有些我一無所悉的事情正在發生,而克萊兒期待我能知道。她都興奮得哼起歌來了。我思索了一會兒,到底是要繼續裝聾作啞?還是要坦白招供我對這一切一無所悉?我決定視事情進行的狀況再行應變。克萊兒正在鋪一條毯子,這條毯子最後會變成我們的床。我小心地在毯子上坐下來,毯子是灰綠色的,這讓我感覺很親暱、很舒服。克萊兒把三明治、小紙杯、銀製餐具、鹹餅乾、一小罐超市買來的黑色魚子醬、女童軍薄荷薄片餅乾、草莓、一瓶貼了特級標籤的卡伯奈紅酒、看起來有點融化的布瑞起司,以及紙盤,全拿了出來。
「別叫出來。」我警告她。如果克萊兒真的叫出來的話,就連艾塔和奈兒都會跑到牧場上一探究竟的。接下來的十五分鐘裡,我讓克萊兒在演化的階梯上往前邁進了好幾步,直到她腦部的情感核心區域,和一些大腦皮質的神經末稍區域長出來為止。我把保險套戴上,慢慢、小心地滑進她裡面,想像裡面有東西破掉、血大量地噴出來,噴得我滿身都是。她的眼睛閉著,起初我以為她沒有意識到我已經在她裡面了,但她睜開眼睛,洋洋得意、聖潔無邪地微笑。
「好吧,真是好喝極了。」
「多給我一些線索。」
「克萊兒,克萊兒,怎麼了?」
我們倆都站起來,因為毯子表面有點不平而傾斜了一下。我張開雙臂,克萊兒投入我的懷裡。我們在牧場上站著,紋風不動,緊緊擁抱,就像結婚蛋糕上頭那對新郎與新娘一樣。但畢竟,這是克萊兒,她幾乎就像我們第一次見面般朝四十一歲的我走過來,毫無畏懼。她的頭往後仰,我往前傾,吻她。
「不完全是這樣。我可能只消失了十分鐘,也有可能是十天,之間完全沒有規則可言,這也是妳覺得很辛苦的原因。此外,我有時候也會碰到危險的狀況,當我回去的時候,我就會遍體鱗傷,或是被人揍得很慘,所以我消失時,妳會很擔心,就像嫁給警察似的。」我筋疲力竭。我很納悶,在實際的時空裡,我到底有多老了,日曆上我是四十一歲,但由於這些事情,或許實際上有四十五或四十六了。也有可能是三十九歲,誰知道呢?好像有些事情得告訴她,是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