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過女人在眼前昏倒的模樣,因為他夜半叩門的經驗相當多。他知道該怎麼辦,軍方將這種狀況視為眾多應處理的事項之一,向他們做過全面性的解釋。震驚過度後的昏厥單純是血管迷走神經的反射動作。心跳速度減緩,血管擴張,將血液推送到大腦的液壓動力下降,治療法有五個:一,扶住昏厥者(他已經搞砸了)。二,讓她以頭低腳高的姿勢躺下,重力就能幫忙將血液輸回大腦。這點他做到了,他轉動她的身體,讓她的腳倚在扶手上、頭躺在比扶手低的椅墊上。三,檢查脈搏。這點他也做到了,他脫下手套以手指觸碰她手腕的肌膚,就像他對她丈夫做的那樣。這次量到的結果不同,她的脈搏相當穩定的跳動著。
「好。」
是監獄警報。
「我有兩個兒子。」
「我知和*圖*書
道。」
沒反應。
「什麼時候的事?」
「一步一步來,一次邁出一步就好。起先花一天的時間邁出一步,接著花一小時,然後是一分鐘、一秒。」
李奇說:「我和妳的鄰居金.彼得森在一起,她需要妳立刻過來一趟。她丈夫今晚遇害了。」
「在哪裡?」
「開槍的人是誰?」
她說:「當然了。」
「他應該要過來一趟的。」
「首先,我們得找個人過來。他要立刻就能到這裡幫忙妳、陪伴妳。因為妳不該獨處。有這樣的人嗎?我打電話叫他過來。」
「我是,你是誰?」
「我想就是警方一直在找的人。」
她瞇起眼睛。「不,我是說案發現場在哪裡?」
「按電話上的三號鍵。」
他問:「妳還記得我是誰嗎?」
「我知道。」
李奇動作太慢hetubook•com•com了,來不及在金.彼得森倒地前接住她。身穿大衣的他動作彆扭地彎腰,將一隻手臂滑到她肩膀下方,扶她起身。她昏過去了,完全失去了意識。荒謬的是,他現在最擔心的事是屋子裡的溫暖會從敞開的大門佚散出去。他於是將另一隻手塞到她膝蓋後方,將她整個人抬起來,轉過身去一踢,大門便關上了。他將她抱到廚房內的休憩區,放到破舊的沙發上。
「他覺得自己應該對這件事負責,好的局長總是會這樣想。」
「我的鄰居。」
電話線傳遞著沉默。接著愛麗絲說話了,但李奇聽不到。她的話語被另一個聲音——突然迸發的巨響蓋過了。那聲音來自戶外,宛如哭泣、號叫、尖吼、低語,不斷漸強漸弱,波浪似地淹過結凍的平原席捲而來,壓向房https://m.hetubook.com.com屋側邊,重擊窗玻璃。
治療法五:說服患者繼續躺十五到二十分鐘。簡單,他完全不用說服她。她自己就一動也不動地躺著,詫異、猶疑地盯著天花板看,眼睛骨碌轉動,一下瞇起一下睜大,彷彿有什麼複雜、難以理解的訊息寫在那上面。
他又試了一次,這次動作比較大一點。說話音量提高,觸碰的力道增強。結果什麼事都沒發生,除了他頭上的木頭地板嘎吱一響。是彼得森家的其中一個兒子,在睡夢中翻了身。他安靜了一會兒,按兵不動。屋內再度沉默了下來。廚房內的休憩區很溫暖,但並不熱。火爐已經封火了。他脫下帽子,拉開大衣拉鍊,再度彎腰對著她耳邊說話、觸碰臉頰和她的手。
他離開她身邊,走進廚房,拿起電話。話機上有一般規格的數和-圖-書字按鍵,還有記憶鍵。記憶鍵的功能大概是快速撥號吧,按一、按二大概分別會撥到安德魯的辦公室和手機去。他按下記憶鍵再按三,電話自己撥號後,鈴響了。響了很久才有一個女人接起來,她昏昏欲睡,但相當在意這通電話。她的聲音還透露了一點憂慮。她的丈夫可能在路上,她也可能有長大後到隔壁鎮生活的孩子;半夜的電話就和半夜的敲門聲一樣糟。
「我可以打電話叫誰過來?」
「我不相信你。」
「叫什麼名字?」
李奇張望了一下,發現廚房那側的牆上有電話。無線聽筒,黑色話機,上頭有一大堆按鍵,液晶螢幕上有個又大又紅的數字0。無留言。他說:「妳就待在這裡,好嗎?」
時間是凌晨零點五十五分。
「他在那裡做什麼?」
「打中頭。」
金.彼得森睜開眼睛了。
https://www.hetubook.com•com「中槍後當場死亡。」
「工作,去那裡確認某種狀況。」
治療法四,大聲吼叫或輕拍患者,以提供感官刺|激。他總是覺得對剛成為寡婦的人這麼做很殘酷,但他就是得做。他在她耳邊說話,觸碰她的臉頰,輕拍她的手。
李奇問:「請問妳是愛麗絲嗎?」
「愛麗絲。」
「怎麼死的?」
「好。」
「不到一小時前。」
「他很想過來一趟,但有大規模的偵查工作等著他。」
還有三個小時。
「他抽不出空。」
「很抱歉,我有壞消息要報告。」
「不,我的意思是我不相信他想過來。」
她說:「他是個好人,你知道的。」
「電話號碼是?」
「侯藍局長為什麼不過來?」
「我該怎麼辦。」
「是的,我很抱歉。」
「對不起。在鬧區的一塊空地上。」
「從現在就開始。」
「安德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