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時間是凌晨三點四十四分。
到現在都還在傾注,彷彿有個關不起來的巨大水龍頭,或哪個水庫潰堤了。液體噴濺、激射而出、傾倒而下。柏拉圖亂頂、亂擺、亂扭一通,喉嚨脫離了李奇手肘的壓制。他說:「這是他媽的怎麼一回事?漏油了?」
柏拉圖會恍然大悟的。
「這麼做是為了你的母親,你的姐妹,還有你未來的女兒。」
柏拉圖的下巴碎了,頭像玩具人偶一樣往後彈。有一瞬間他定在那裡一動也不動,之後整個人垮了下來,燃料四濺。
他說:「他們是要燒死你。」
李奇喊回去:「你覺得熊會在森林裡拉屎嗎?答案是當然會!」
它沿著走廊一路照過去,中心落在李奇蜷縮起來的身體上方,不過邊邊角角掃到他了。柏拉圖在一碼外愣了零點一秒,李奇察覺到對方的反應,順勢揮出右手。他簡直像是九局下半的外野手,面對即將跑回本壘取得致勝分的敵方球員,他孤注一擲將球傳回本壘。就是那麼使勁。Mag-lite手電筒長一點五英尺,合金外殼沉甸甸的,吃四顆二號電池。外殼上有防滑紋,可以抓得很牢。凶狠的加速度,極大的槓桿作用力。肌肉,迸發,盛怒。幾何與物理。
「不,他們沒要淹死你。」李奇說。
當他落地時,李奇很確定他已經死了。
捉迷藏也許是世界上最古老的遊戲。
他把手放到衝鋒槍上。
噴射機的燃料。
手電筒的光繼續往前移動。
4B男點點頭,轉身朝南方走去。起先動作緩慢,後來漸漸加速。
李奇把嘴巴湊近牆邊說:「我朝侯藍的頭開了一槍,現在輪到你了。」
李奇右手擺到身後,做好準備。
「她是誰?」
「不然是什麼?」
李奇露出微笑。
他大喊:「你以為你打得過我?」
他開始跑了。
每個人都怕死,這是當然的,珍妮.索爾特這麼說過。
地面上總共有六把衝鋒槍。
要變成他們。
李奇開始猛搥柏拉圖的臉,一拳,兩拳,三拳,下手狠毒,接著開始摸找衝鋒槍。結果他和柏拉圖同時把手放到槍上,攸關生死的爭奪戰展開了。柏拉圖非常壯。以他這樣的身高來說,他可說是壯得不可思議、非比尋常。而且不怕痛。李奇左手按著槍,右手繼續重擊柏拉圖的頭,四拳,五拳,六拳,七拳。柏拉圖的頭四處亂頂,不斷扭動,翻來翻去。李奇把全身兩百五十磅的重量全壓在柏拉圖身上,卻有被對方掙脫的危險。柏拉圖咆哮、啃咬、蜷曲身體、胡亂抖動。李奇用掌根抵住柏拉圖的鼻子,將對方整顆頭往水泥地上摔,一下,兩下,三下,四下
沒用。
「我可以在任何地方打倒你。」
單純、符合直線思考的運作方式。
世界再度翻轉了。如今水平軸變成垂直軸,垂直軸變成水平軸。高個子不再是弱勢,反而成了強人。說到在地板上扭打,巨漢永遠會贏。
柏拉圖https://m.hetubook.com.com選擇右轉,遠離李奇守著的位置。令人失望……嗎?或許不是。或許事情得再拖久一點,但最終看來這狀況對李奇才是有利的。因為手電筒的光明滅不定,明與滅之間的切換時間拉得很長,很有規律,很有節奏感。這代表柏拉圖以逆時針方向緩慢繞行水泥空間的外圍,一次用手電筒照亮一條走廊,停在原地仔細檢視,然後再前進。他的選擇並沒有對李奇造成什麼絕對的損失,因為在圓形空間內,右轉最終與左轉無異。而且他是逆時針方向前進,不是順時針。這更好,讓李奇佔了許多上風。原因稍後便會揭曉。
「我是珍妮.索爾特的朋友。」
柏拉圖選擇留下。
他畢竟不是什麼聰明人。
柏拉圖大喊:「侯藍,給我滾過來!你該辦的事還沒辦完呢!記住,我會先讓她變成殘廢、切斷她的手腳,讓她活一年再幹掉她!」
李奇點點頭。「想都別想。空氣中這麼多揮發氣體,你還要製造槍口焰?是要幫他們完成任務嗎?」
「什麼?」柏拉圖說。
「你是誰?」
燃料的洪流還在傾注,持續奔騰。圓形水泥空間原本空氣凝滯、乾燥、帶有古老年代的氣息,如今充滿化學物質的刺鼻氣味,揮發氣體不斷翻騰。燃料不知不覺間就積到一英寸深了,轟轟作響的通風管下方形成一個沾滿泡沫的漩渦,漩渦邊緣產生的小浪頭急促地往外圍打去。
這裡就像個兔子窩。
李奇擺在膝蓋高度的手揮出了一記上鉤拳。那是原始、充滿野性的驚天一擊,彷彿有一股力量從地心傳到潮濕的水泥地,再傳到他的膝蓋、大腿、上半身、肩膀、手臂、手腕、拳頭,所有肌肉組織都在同一瞬間收縮,快速顫動,產生一連串完美、和諧的推進動作。
「重要嗎?」
柏拉圖繼續逆時針繞行,步調依舊緩慢。他的身體朝向行進方向,移動路徑是一個完美的弧,不過他的頭轉向右手邊,望進一條條與水泥空間呈九十度的筆直走廊內。燈光橫過他的身體,可見他是左手拿手電筒,右手持槍。槍還掛在他的脖子上,因此槍口是對著左邊。右撇子若走逆時針方向,槍口就會指著錯誤的方向。朝內,而非朝外。這是嚴重的錯誤。他得用彆扭的姿勢快速屈起手肘,再混亂地調整好背帶,才能讓槍口朝向正確方向。
是煤油。
突然間,有液體噴濺、激射而出、傾倒而下,音量和液壓極大,毫不間斷,感覺就像從消防用水管噴出來的。而且不像是一條消防用水管,更像是十條、一百條。液體像瀑布一樣傾洩不止,發出巨響。是煤油的味道。李奇繼續將左手壓在槍上,右手摸找柏拉圖的手電筒。找到後他將右肘架在柏拉圖的喉頭上,光打向聲音的來源。
他雙手蓋上柏拉圖的耳朵,鉗住對方頭部,往這邊猛拉,再往另一邊猛轉,直到他感覺到脊椎骨斷裂為止。他還不罷休。繼續重複相同的動作,直到他覺得對方的脊髓已化為爛泥。
抵達李奇要的位置了。
剩一個岔路了。
六十一小時過去了。
和_圖_書李奇沒說話。
4B男猛踩除冰車油門,轉動方向盤,朝跑道右上角所在的東方開去。五十碼,四十碼,三十碼,二十碼,他再度轉動方向盤,卡車急轉彎,4A男從副駕駛座一躍而下,彎腰抓住警示牌的底部,拔出水泥地面。他將警示牌拿得離身體遠遠的,爬回副駕駛座後不關上門,打直手臂讓它受冷風吹拂。警示牌變得更亮了,飄出煙霧,一閃一閃的,但沒有熄滅。卡車以飛快的速度往回開,五十碼,四十碼,三十碼。
「那個俄羅斯人買通了你其中幾個手下。你不用混了。」
等這一團混亂結束後,我會有很多時間可以看書。
李奇不發一語。柏拉圖掙脫李奇的壓制,站了起來。他鼻梁斷裂,鼻腔和口腔都滲出血,牙齒已被打爛。一隻眼睛閉著,兩邊眉毛都有撕裂傷。
李奇繼續等待。
時間是凌晨三點五十五分。
「不是漏油。」李奇說。
柏拉圖說:「我們該怎麼做?」
柏拉圖開始四處走動了,腳步聲傳入李奇耳中。他跨出走廊,來到圓形水泥空間。李奇坐在第一條橫向連結的彎曲通道,也就是他所謂的B環裡。這整個地方就像是縮小版的五角大廈,只不過是圓形的,而且在地下。中央的水泥空間是A環,接著是B環,然後是C環,最外圍的是D環,每個環都和八條筆直走廊的其中幾條互通。隧道總長超過一千七百英尺,轉角共有二十四個,十二個往左,十二個往右,轉彎方向都是隨機的,無規則可循。還要再加上十個從石壁鑿出來的,原本要當作廁所、廚房、儲藏室的空間。
他們不會用火柴。
他說:「我沒辦法。」
李奇說:「你能用多快的速度跑上階梯?」
不過如果要李奇猜最糟的狀況,他會猜那是衝鋒槍的三連發模式射擊。
4A男看了一眼4B男,兩人都用力嚥下一口口水。他們只差一步就要動手了,非常非常小的一步。一百英尺遠的南方,負責把風的人剛換班。剛上崗的哨兵沒望向他們,而是警戒心十足地防備外來者。再往更南方看過去,會發現跑道末端的警示牌還亮著。波音客機機尾側面的五十碼外,第三個警示牌也還亮著。除冰車的五十碼外,第四個警示牌也仍像是散發緋紅色光芒的麇菌。藍月,白雪,紅焰。
柏拉圖說:「他們會怎麼放火?」
「他們以為這樣可以淹死我?」
煤油的洪流還沒間斷,彷彿將會永遠流個沒完。小瀑布傾注而下,重重沖打地面。通風管像是放大一百倍的浴缸水龍頭。李奇跪在地上,褲子已經浸濕了。如今燃料已經積了整整半英寸深,揮發氣體濃度極高,他呼吸困難。
手機沒訊號。他的手下全都在地面上忙東忙西,所以他不可能有援軍。
「那你就偷偷湊上前去。如果他發現你,你就說是要來換班的,拚命跟他閒聊,別讓他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嘴巴停下來。其他人一走出飛機,我就幹掉他們。你聽到槍響再解決那個把風的人。」
李奇沒說話。從這一刻起,他要大賭一場。輸贏機率各半,不是逃出生天就是死路一條。對柏拉圖來說,麻煩就要纏身了。如果他是聰明人,就會立刻衝上樓梯派人下來處理。如果他是蠢蛋,就會留在這裡孤軍奮戰。
動手。簡短的句子,簡短的命令。也可說是簡短的請託,簡短的要求,或是簡短的協議。非常有吸引力的協議。動手,他們就能一夜致富,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人生,所有同伴都會尊敬他們、崇拜他們。他們會成為扳倒柏拉圖的人,聖人。英雄。讚頌他們的歌曲將被傳唱,他們的故事將被傳誦。
4B男不發一語。
「你認為你可以在這個地方打倒我?」
「你很快就會知道我是誰了。」
油槽內的燃料往上穿過通風管,通過幫浦,然後又灌回同一個通風管。
柏拉圖說得對。
4B男低頭看了一下他的衝鋒槍。槍管四點五英寸長,是很精良的武器,但精準度不如性能優異的手槍。他現在又抖個不停,不只是因為冷。
聰明人會立刻衝向階梯。
4A男把第二條水管的末端扛在肩上,4B男按下開關,轉輪便開始放出水管。
一切都很順利。
他靠膝蓋在水泥地面上移動,油花四濺,接著彎低肩膀把頭塞進樓梯井內,東扒西抓,慌亂地站起身。他將身體靠向樓梯中央的鐵管,一次跨三階,瘋狂地向上飛奔。左手沿著鐵管往上滑,右手死命扒向水泥牆面。多活一秒就是賺來的,而他在賺來的每一秒內不斷拍牆、攀柱。腳踩金屬階梯的聲音被下方的燃料瀑布蓋過去了。他繼續往上衝,一次跨三階,一次跨四階。他閉著氣,因為空氣中缺乏氧氣。往上,往上,不斷往上。繞圈,繞圈,不斷繞圈。他沒數自己跨過了幾階,全力奔跑、攀爬、扭動肢體、死命跺腳,擠出所有力氣把自己的身體擲向地表。
只有離開的形式有差別,他如此回答。
上頭沒再傳來其他動靜。
寂靜無聲。
柏拉圖繼續前進。
他大喊:「侯藍?你在哪?」嗓音透露了一絲憂慮。
要從他們的角度看世界。
樓梯底部五英尺半的地方有圓形的鐵格子,李奇透過那裡看到柏拉圖的背了。他在二十英尺外,兩人夾出的角度是一百八十度。他的手電筒燈光在李奇那條隧道的正對面。
不過李奇想要百分之百確定。
機率是一半一半。
李奇將嘴巴湊近彎曲的水泥牆面說:「侯藍已經死了。」
「證人。你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聽到柏拉圖的腳步停在筆直走廊的開口處,也看見他的手電筒燈光了。接下來有兩種可能性:一,他右轉,遠離李奇埋伏的隧道,二,他左轉,直直朝李奇走來。
不過柏拉圖選擇留下。
逃出生天或死路一條。
李奇盯著水流看。它毫不間斷、水和*圖*書壓很強,而且還有脈動,可見是地表上奮力運轉的幫浦打下來的。兩條水管落在同一個通風管內,一條把燃料吸出油槽,另一條直接把燃料倒回地下。
「你就是那個憲兵嗎?」
話聲轟轟響、產生回音,繞行的路徑完全無法預測,似乎來自任何一個角落,又像是不存在於這個空間維度中。
柏拉圖的另外三個手下在飛機裡忙。他們要打開機門、架設鋁梯,思考待會要怎麼安排每個人站的位置才方便用接力傳遞的方式把貨品運進機上、安全地疊在原本是經濟艙的空間內。
隔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手電筒燈光才又動起來。
他走回寒冷的戶外,找上他的朋友問:「你能從這裡開槍打倒把風的人嗎?」
李奇靜靜等待。
柏拉圖開始亂踢一陣,想瞄準李奇的鼠蹊部,頭還是四處亂頂。身體還是不斷亂甩,彷彿是在游仰式。李奇壓住衝鋒槍,滾離柏拉圖的身上,賞對方肋骨一記右拳。柏拉圖咳了一聲、兩聲,血液在他嘴唇上匯聚。他彈起上半身想給李奇一記頭槌,李奇將巨大的手掌蓋到他的牙齒上,將他整顆頭摔回水泥地板。
然後又拿開了。
不過被自負、傲慢、優越感支配的聰明人也可能自己設法解決這個問題。他的身高只有四呎十一,所以更加不能隨便示弱,永遠不能。
柏拉圖也聽到了,他的手電筒燈光頓時停住。
「我不這麼認為。」
這時,從油槽接出來的水管開始震動,可見地面上的幫浦已開始運作。它吸出空氣,製造出真空,燃料便往上輸送,遞補原本空氣的位置。李奇聽著液體嗖嗖奔流,還有油槽內空氣發出的嘶嘶聲。油槽變得越空,嘶嘶聲就越響亮。
李奇手電筒的尾端直接命中柏拉圖的額頭,是扎實的一記攻擊。李奇用屁股轉身,兩腿一掃,柏拉圖便摔得平貼在地。李奇再翻身壓到柏拉圖身上。
除冰車緊急煞車,回轉掉頭,倒車回正方向盤。石造建築在它的正後方,跑道在他的正前方。帶著警示牌的4A男下車,彎身奔跑,手臂打直。他停在石造建築門口,轉身,將警示牌拿到身後,只遲疑了一瞬間便將警示牌拋出去。警示牌不斷翻滾,像是破空飛行、光芒閃耀的粉紅色爆竹。它打中施工尚未完成的通風管的開口,往上一抬,最後又轉了一圈,掉入管線內,掉出視野外。
沉默維持了好一段時間。
就在這時,李奇聽見遙遠的上方有細碎聲響。短促、悶悶的抖音。總共四響,音量小到就快聽不見的程度。可能是幫浦卡車的起動馬達開始轉了。也可能是除冰車或飛機發出的聲音。
像個迷宮。
動手。
「告訴我。」
「是怎麼一回事?」柏拉圖說。
什麼都有可能。
柏拉圖大喊:「侯藍?」
柏拉圖的眼睛還是睜開的。
「鬼扯。」柏拉圖說。
柏拉圖大喊:「侯藍?」
李奇靜靜等待。
還有十一分鐘。
李奇來過這裡,但柏拉圖沒有。
「你在哪?」柏拉圖大喊。
手電筒的燈光繼續前www.hetubook.com.com進。
再等他走四分之一個圓,也就是走過兩個岔路。
火柴半路就熄了。
李奇不發一語,正在沉思。他在心中勾勒出地面上的狀況,檢視各種選項。
「想耍人的傢伙被耍了。」李奇說。煤油味已經讓他的頭痛了起來,眼睛也開始刺痛了。
柏拉圖站了起來。「比你還快。」
李奇穿過一條空蕩蕩的走廊來到C環。他滑得很慢,很安靜,唯一的發出的聲音是褲子接觸到地面時的纖維摩擦聲。不過這也不重要,任何聲音都像是從四面八方傳來的,嘶嘶,嗡嗡,不斷分支、不斷迴盪。
有液體正從離他們最近的排氣管傾倒而下,形成一個小瀑布。流速湍急、洶湧,大把大把潑灑。幾百加侖的洪流落在水泥地上飛濺四散,不斷漫開,像湖又像浪。幾秒之內,地面就完全淹在液體中了。一股煙霧揮發出來,彌漫整個空間。手電筒的光在朦朧的景象中舞動、顫抖、游移。
淹不死人的,這裡太寬敞了。五千加侖全部倒下來也只會有兩英寸深。
兩人面對面,鼻子與鼻子等高。李奇跪在地上,柏拉圖則是站著。
「就在你後面!」李奇大吼,回音轟然。對方腳在水泥地上快速摩擦的聲音傳了過來,嘴巴倒是沒應聲。李奇在黑暗中動了起來,他的手電筒是關著的。他聽出柏拉圖走進某條筆直的走廊內了。對方的腳步聲先是變小,接著往四面八方散去,腳跟落地的噠噠聲同時從左右兩邊傳入李奇耳中。李奇飛奔左轉,再右轉,自己也進入了一條筆直的走廊。顯然是柏拉圖隔壁那條。他看見柏拉圖手電筒的光從C環開口一閃而過,立刻移動、止步、側身躺下彎成S形。他的位置距離圓形水泥空間只有三英尺,倒臥在地會變成比較小的攻擊目標。他選擇遠離與地面垂直的平面,因為子彈也會沿著牆面移動,不是只有聲音才會。任何戰鬥經驗豐富的老手都會告訴你:在狹窄的通道和窄小的空間內,以絲毫之差掠過射擊目標的子彈不會以誇張的角度反彈,而是會掃過、竄過極接近磚頭和石頭的地方。你要是平貼在堅硬物體的表面上等於是幫敵人的忙,不是幫自己的忙。這很違反直覺,要抗拒貼上牆面的衝動也很困難,但真的是有道理的。
聲音沿著牆壁傳遞到四方又反射回來,像是無所不在,又像是不存在。他說得很小聲,有閒聊的味道,但威脅性也很強。李奇聽見柏拉圖的腳步拖行在水泥地板上了,他在原地轉圈,試圖找出聲音的源頭。
4A男拉著第二條水管走進石造建築。水管拖行在地面,繞過樓梯口,然後抵達第一條水管所在的通風管前面。4A男再度扛起水管,面對通風管內的黑暗,舉起腳踢了幾次,最後銅製的水管頭脫落,掉進通風管中。他接著才把水管往下送,一次一碼。十英尺了,二十,三十,四十,他的動作彷彿是在攀爬一座無限長的吊槓。等到整整六十英尺的水管都放進通風管內後,他從水管下方鑽過來,再把水管直接擱在通風管開口邊緣上,用腳把水管順直,確認沒有摺起、壓迫到的地方。
柏拉圖的腳步聲止息了,他大喊:「你說什麼?」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