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啊？」李奇說：「你都幫他做些什麼事？」
對方說：「我的名字？」
「先生，接受事實吧，你什麼都看不到的。今晚我和你之中只有一個人能走回牛排館內，而那個人不會是你。」
「我是鄧肯先生的手下。」
李奇聳聳肩。「好吧，我們走。」
「關你什麼事？」
李奇說：「你確定要帶我去停車場？」
李奇沒把雙手從口袋裡拿出來，再度走向牛排館大門。
對方把手拿開來，但他沒有退到一旁去。
「今晚沒有人會被海扁。」
「說得對。但不管怎麼說，我還是得請你幫我傳話給他。」
「永遠輪不到，聽起來如何？」
「你算什麼？保全人員？貼身護衛？他是哪號人物？」
「布雷特。」
李奇說：「我可以給你一些建議嗎？」
李奇點點頭，用極度輕柔的聲音說：「聽著，孩子。」壯漢稍微朝他側過身去，想聽清楚他接下來要講的話，他便舉起右腳踹向壯漢的鼠蹊部，狠勁十足，而且他的腿上穿的可是沉甸甸的靴子。他退到一旁，看對方的上下半身折成九十度、嘔吐、反胃、倒抽一口冷氣、氣急敗壞地嘟囔。接著李奇又踢了對方一腳，扎實地落在頭顱側面，像是打算將隊友傳來的球凌空射向敵方球門的足球員，對方以腳掌前緣內側為支點轉了一圈，然後就倒地了，彷彿和-圖-書是想要鑽進地底般。
結果那是家牛排館，李奇從它的後方逼近。店開在低矮的長形房屋內，窗邊點著蠟燭，側面看起來像穀倉，屋頂凹陷，整體形狀像是原野中的一匹母馬。建築物孤零零地坐落在一英畝的平整土地上，招牌橫跨屋脊，由鳥巢般的燈管和金屬支架組成，上頭的字樣是古老書寫體的牛排館，散發出紅光。牛排館被停定的車輛團團包圍，每輛車的車頭都朝內，看起來像是在吸奶的小豬或航空站內的噴射機。有轎車、皮卡車、休旅車，有新車有舊車，幾乎都是自用車。
「你幫那種人做事還做得那麼開心喔？」
「你很聰明，但你還算不上天才，你原本處在佔上風的作戰環境中，卻轉移陣地，跑到對自己大大不利的地方。牛排館內有許多隔間，擠滿目擊證人、有電話、你的同伴可以插手干預。但在戶外你什麼都沒有，你把你的大好優勢拋開了。在外頭，我可以開開心心地海扁你一頓，沒人幫得了你。」
「我有工作要做。」
李奇：「聽著，布雷特，你要是不把手從我身上拿開，我就把你的手從你身上拿開。」
大桌子邊的七個人全都把手肘撐在桌面上，弓背前傾，看起來像在密謀著什麼。其中六個人全神貫注地瞟著鄧肯說的故事，在恰當的時機發笑，https://m.hetubook.com.com氣氛非常融洽，廚房的嘈雜、銀器碰撞餐盤的尖銳聲響、玻璃杯擺回木頭桌面的「咚」一聲紛紛從牛排館內的各個角落傳來。
李奇的結論是他們會在牛排館吃飯。農業發達的鄉下地區，一群成功人士往往會聚在一起，捲起袖子、弄鬆領帶，點一壺國產啤酒和半熟的沙朗牛排，嘲弄東岸那些在意膽固醇含量的娘兒們，展現出隨和南方佬的性格。內布拉斯加州各郡面積都很大，地廣人稀，餐廳與餐廳之間的距離可能拉到三十英里以上。不過夜色已深沉，牛排館都會有點亮的招牌，這是一種業界文化。店家不是在屋脊上裝牛排館字樣的燈箱（字體是古老的書寫體，外頭都用霓虹燈圈起來），不然就是用聚光燈打亮店名，訴諸高價位客群。
李奇走過帶位台，準備到大房間內探看。走廊上有張雙人桌，只有一個身穿紅色剝玉米殼工隊（Cornhuskers）外套的人在用餐。剝玉米殼工隊是內布拉斯加大學的球隊，大房間內有八人座的桌子，坐了七個穿西裝外套、別領帶的人，其中三個人坐一側，面對另外三個人加上結婚照裡拍的那個男人。他看起來比拍照那時老了一點、消瘦了一點，外表甚至變得更體面了，不過還是可以確定兩者是同一個人，絕對是。不和_圖_書可能把別人錯認成他，大餐吃完了，桌面杯盤狼藉，還放著鋸齒狀刀刃的刀子，木柄磨損嚴重。
李奇說：「胖子，你叫什麼名字？」
「我看過證據了，接下來我得看看鄧肯的臉。」
「先生，請你回到你的車上，立刻離開。」
「現在是怎樣？」李奇問。
「他是一般市民，我是他的助手之一，就這麼簡單，現在我得請你回車上了。」
「什麼時候才輪得到我？」
對方問：「你是要來找鄧肯先生的嗎？」
他走進牛排館。大門內是個方形的小門廊，對面還有一扇通往室內的門，他開門來到一個沒人看顧的帶位台前。台子上裝了閱讀燈，放著訂位紀錄本。右手邊有個小小的用餐區，坐著兩對情侶，餐點快吃完了，左邊的畫面也一樣。前方有條短短的走廊，底部通往一個更大的房間。天花板很低，未加工牆板上裝了一些銅製家具製造反差，整個空間散發出溫暖、親密的氛圍。
李奇掉頭走原路，經過帶位台，穿過第一道門、第二道門，來到寒冷的戶外，那個壯漢一路跟著他。李奇鑽過兩輛卡車之間，穿越空地朝Subaru走去，壯漢也跟了過來。李奇在車子的十碼外止步，轉過身去，壯漢也停下腳步，兩人對視。對方靜待李奇的反應，站姿自在、放鬆，很有耐心，游刃有餘。
李奇把手放回大衣口袋內以固定住他的手臂，以免傷勢惡化。「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布雷特。你現在還可以打退堂鼓，用不著幫那種混蛋擋拳頭。」
「我沒什麼好抱怨的。」
「他打老婆，我得找他聊聊，讓他知道打老婆是多麼不可取的行為。」
「這問題沒那麼難吧？」
「你等一下可能就會抱怨了。有人跟我說最近的救護車在六十英里外，你可能得在地上躺整整一個小時。」
李奇開始往房間裡移動，坐雙人桌的那個男子立刻起身，側跨一步堵住李奇的去路，動作十分流暢。他還像交通警察那樣舉起手，接著放到李奇的胸膛上。他塊頭很大，幾乎跟李奇一樣高，年紀比李奇小得多，體重可能稍微重一點，體格非常好，眼神默默透露出他的聰穎。長肌肉也長腦，這是危險的組合。李奇比較懷念往日，因為當時的肌肉男都是蠢蛋。在心裡，他怪罪今日的教育方針，自動升級都被廢止了，叫運動員乖乖去上課，人類的基因庫就會產生一些變化，這是無可避免的代價。
「你要一路送我到停車場去？m.hetubook.com.com」
那年輕人說：「如果你願意配合，我會很感激的。」
「什麼樣的建議？」
「不太好耶，布雷特。」
「先生，我只是在做我分內的工作。」
坐在大桌子邊的人都沒望向李奇他們。
「先生，我得請你離開了。」
李奇在車陣外的路邊停好醫生的Subaru，下車在寒冷的戶外站了一會兒，轉轉肩膀，試著舒緩上半身的不適。他從來沒服用過阿斯匹靈，往後也沒有這個打算。他傷重住院過幾次，打過嗎啡點滴，對這種療法印象很不錯。不過在急診室外他別無選擇，只能靠時間和意志力來治療自己。
「傳什麼話？」
「我很確定是你誤會了。」
李奇關掉頭燈，走出Subaru駕駛座，抓住置物滑軌，踩上引擎蓋，再伏身爬上車頂，直挺挺地站起來。他的視線比地表高了十一英尺，周圍地形無比平坦。他轉身一圈，凝望四方的黑暗，發現北方有汽車旅館投出的幽魅藍光，大約十英里外的西南方則有粉紅色的光暈。有可能只是加油站，不過那是汽車旅館之外唯一的燈火來源，所以李奇還是往西南方開了過去。他兩度停車修正路線，目的地越來越近，空中的光暈也越變越亮。霓虹燈是紅色的，在夜霧的籠罩下顏色較偏粉紅。那可能是任何一種店的招牌，酒行、汽車旅館、艾克斯石油。
「幫他安排行程。」
「然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