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我打算繞到南方六十英里外的郡警那裡看看他們的文件紀錄。」
「有什麼好問的?」
「回顧這件事,妳現在有什麼想法?」
「她說妳當年站在她那一邊。」
「只是基於直覺行動。」
「填補漏洞。」
「哪兩站?」
醫生太太搖搖頭。「鄧肯家是清白的,白得像紙,純淨得像雪,他們沒得諾貝爾獎真是令我意外呢!」
「去了六次左右。」
「我把你的車牌裝上去了,警方不會知道的。」
對話中斷了。李奇拿起了三個空杯端到廚房去,一方面是要表現出身為客人的禮貌,另一方面是想從其他窗戶的角度觀察外頭,但還是沒什麼異狀,沒有人車逼近,沒有任何狀況在發展。一分鐘後,醫生也走進廚房來找他。並問:「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那已經是四分之一世紀前的事了。」
李奇說:「我要去維吉尼亞州了。」
李奇再度穿上衣服,和醫生夫婦帶著剛泡好的咖啡來到客廳。醫生家的客廳是個狹小的長方形空間,家具沿著其中兩面牆排成L形,第三面牆上有台巨大的液晶電視,電視下方有個架子擺滿影音器材,它們全都以粗電線彼此連接,電視的左右兩側放著非常高級的揚聲器,第四面牆上有片風景窗,窗簾沒拉上,望出去的視野非常好;數千英畝的空地就攤在眼前,近處有休眠的草地,再過去是柵欄,然後是一路延伸到地平線的泥土地,沒小丘、沒凹地、沒樹和*圖*書木、沒溪流,不過也沒卡車或巡邏中的車子,沒有任何人為活動的跡象,李奇挑了張看得見大門也看得見窗外的扶手椅坐下,醫生坐到沙發上,醫生太太坐到他隔壁,她看起來不是很想聊這件事。
「想通什麼?」
「他們會讓你看嗎?事情會這麼簡單嗎?」
「一方面是基於我的感受,感覺和事實是不同的,另一方面是因為這件事之後還有餘波,對她來說是非常可怕的體驗。鄧肯家的人非常自以為是,大家也開始意識到他們的權力位階比自己還高,類似思想警察的角色開始出現了。起先大家要桃樂絲道歉,她不肯,接著大家要她閉上嘴巴繼續過活,假裝這一切不曾發生過,她甚至不該流露出悲痛之情,因為那等於再次向鄧肯家提出指控。整個郡的人都很不安,他們彷彿是要桃樂絲一個人犧牲,成全他人,就像古老的傳說那樣:祭獻自己的小孩給怪物,換取全村人的安全。」
「警局是第二站,第一站離這裡比較近。」
「她的腳踏車一直沒被發現。」
「但沒有一件事獲得證實。」
「妳比賽斯.鄧肯大六歲。」
「他們有任何不恰當的舉止嗎?」
「妳多常去他們家工作?」
醫生太太說農村的孩子大約在十四歲左右就會開爸媽的破舊皮卡車了,有些人身高夠高,甚至不到十四歲就開始開了,而十四歲以下或身高不夠高的孩子就騎腳踏——老舊、大號的Schwinn牌海灘車,輪輻裡夾棒球卡,把手上hetubook.com.com裝了流蘇。這個郡太大了,而走路又太慢了,八歲的瑪格麗特曾經騎車離開李奇看過的房子,騎上李奇看過的道路,讓比她體格還要大的紅色的腳踏車乘載著她的手腳,以及她的興奮之情。此後再沒有人看過她,以及那輛腳踏車。
「有嗎?」
「我不知道。我無法解釋,但我確實很在意。」
「我們要去拜訪賽斯.鄧肯的老婆,就你和我,到診服務,看看她的傷勢痊癒得如何了。」
「但我不在乎其他事,我不在乎誰的作物何時被運走,或他們付了多少運費,這方面你們可以自己處理,又不是什麼難如登天的事。」
「他們怎麼會提?那是他們的家務事,不關別人的事。」
「那當時妳最根本的想法是什麼?」李奇說:「對鄧肯一家的看法。是有罪還是無罪?」
「鄧肯家做了沒被究責的壞事可多了,相信我,每天都有。」
「你為什麼想知道?」
「為什麼?」
李奇說:「妳當年十四歲,她幾歲?三十?三十五?歲數超過妳兩倍,因此妳們不是以兩個女人或兩個母親或兩個鄰居的身分組成一個陣線,和一般情況很不一樣,妳站在她那邊是因為妳掌握了某些情報,對吧?」
「他們其實根本不需要保姆,他們很少出門,或者應該說,他們很常出門,但總是很快就回來了,像是在玩把戲或找藉口。他們開車載我回家的時候會開得非常慢,感覺像是付錢要我陪他們,我的意思是說,我不是照顧賽斯就好了,還得陪hetubook.com.com他們四個人。」
「沒錯。」
「但妳還是站在桃樂絲那邊。」
「桃樂絲認為這件事是鄧肯一家人幹的。」
「發生過任何不好的事嗎?」
「你又不是我們這裡的人。」
「情況很糟,這一帶居民的態度都變了,幾乎可說用『背叛』來形容。這種事……好,它是很嚇人沒錯,但理論上應該會有個快樂結局,最後所有人應該會安然無恙才對,實際上卻不是。」
「我花了很久的時間才想通。」
「你為什麼想看?」
「妳知道原因嗎?」
「這關你什麼事?」
「不算。」
「並沒有。」
「好。」
「我知道。」
「那桃樂絲的小孩失蹤時,妳為何決定要站出來支持她?」
「沿途停靠兩站。」
「當年我才十四歲好嗎?很多事我都還不懂,但我知道他們讓我很不自在。」
「對。而且我也……呃,不是很成熟,我當時還是個小女孩。」
「我的車牌?」
李奇點點頭。「那種數個單位合作、各單位都拿出最佳表現的偵查行動一定會留下相當大的檔案,檔案也一定還沒被丟掉,因為理論上這個案件還沒偵破,一定有筆錄存放在某處,搞不好佔了一立方碼的空間呢!」
醫生太太說:「我一直以為他們會找到那輛腳踏車。呃,比方說在某條路的路邊,或在很高的草叢內發現車子就倒在裡頭,電視上都是這樣演的,腳踏車就像個線索,上頭會有指紋或者某人遺落的小紙片,但現實中並沒有那樣的狀況,所有偵查方向都走入了死胡同https://m.hetubook.com.com。」
「姑且稱之為『專家的好奇心』吧!」
「桃樂絲的女兒失蹤後發生了什麼事?」
「我年紀還不夠小,所以他們很失望,他們給我的感覺是,我對他們來說太老了,這整件事讓我感到毛骨悚然。」
「我當過執法人員十三年,通常可以說動檔案管理員讓我瞄一下。」
「沒有。」
「你記得他剛出現在這裡那一陣子的情況嗎?」
「他們能說什麼?大家什麼都不知道,沒有任何情報。郡民當他是鄧肯家的親戚,可能是因為成了孤兒才由他們照料,他爸媽搞不好是在其他州出了車禍之類的。」
「和他稱不上是同一代的小孩。」
「他們會留到現在嗎?」
「我才十四歲,我怎麼會知道。我有看到警犬和穿著FBI外套的人,就像在看電視節目似的,所以應該就是了吧,調查工作應該做得很扎實。」
「不怎麼記得了。我當時才十歲或十一歲,聽過一些傳言。我記得的大概是傳言的內容,不是事件本身。」
「開車。」
「你要怎麼南下?」
「妳認為調查工作還算妥當嗎?」
「差不多。」
「什麼樣的事?」
她直盯著李奇說:「你是要說他們有沒有對我毛手毛腳?」
「我知道。」李奇說:「我正在前往維吉尼亞州的途中。」
「他們覺得十四歲的妳太老了?」
「是哪裡?」
「尋找漏洞。如果沒什麼問題,我就閃人;如果有問題,我可能會折回來。」
醫生太太說:「當年我和*圖*書是鄧肯家的保姆。」
「那你就快走呀。」
「我真的不想思考這些。」
「對桃樂絲來說,那像是昨天才剛發生的事。」
「我不能,還不能。只要『鄧肯家做了壞事沒被懲罰』的念頭還在我腦中,我就走不了。」
「有時候會。」
「但妳還是站在桃樂絲那邊。」
「結果?」
「我按照我的感覺行事。」
「妳把妳的感覺說給警察聽了?」
「有時候會覺得自己的處境很危險嗎?」
「無罪。」醫生太太說:「因為事實擺在眼前,不是嗎?」
「什麼樣的直覺?」
「如果妳年紀更小的話,妳覺得會發生什麼事?」
「鄧肯家從來沒提起他的來歷?」
「那就太好了。你的第二站是?」
「折回來做什麼?」
李奇問:「桃樂絲的孩子失蹤那年妳幾歲?」
「大家是怎麼說的?」
「開贓車出現在警局並不會讓你更站得住腳。」
她說:「十四。」
「別擔心,我會把它們調換回來的。如果文件都沒問題,我就會把原本的車牌裝上去,把車丟在警局附近,之後遲早會有人發現那是誰的車,等消息傳回鄧肯家後,他們就會知道我走人了,就不會再煩你們了。」
「當然了,我們什麼事都說了。辦案的警察人很好,那是二十五年前的案子,但他們的想法非常跟得上時代,都有把我們的證言當成一回事,就連小孩子的話也不例外,所有人的說法他們都聽。他們要我們把所有事情都說出來,不管是大是小,重要與否,事實或傳言都無妨,所以我們全說了。」
「妳碰到過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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