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

他左轉往東開。
我始終拉著他的衣領,還用槍抵著他。他放開油門,讓車子滑到路邊,再踩煞車。他排入P檔,雙手離開方向盤,然後坐著不動,似乎對接下來的發展心知肚明,也許他真的清楚,也許他根本料錯。我轉頭看旁邊的傢伙,「脫掉靴子。」
他的士官長說,「李奇,你最好祈禱我們永遠不再碰面。」
我說,「繼續開。」
「看得出來,」我說。「你們應該搜我身卻沒有。」
「不是。」
這時他們就確定我的打算了,他頓了一下,彷彿醞釀叛變,但是我耐心等候,旁邊的人終於聳肩彎腰脫鞋。
一分鐘後,三人都光腳站在頭燈光束中,全身只剩T恤和内褲。他們離預計目的地三十哩遠,就算順利也要走七到八小時,但是赤腳走在鄉間小路上可不和圖書算順利。即使奇蹟出現,路上出現來車,他們也不可能搭到便車,機率是零。沒有正常人會半夜停車,搭載三個瘋狂揮手又沒穿褲子的男人。
我右手拿出貝瑞塔手槍,左手抓住他的衣領往椅背拉,力道大得他快岔氣,槍口抵著他的右肩,位置就在他的腋窩上。悍馬的設計非常牢固,座椅也一樣。因此被往後拉的士官長抵著動也不動的物體,完全沒辦法動彈,甚至無法呼吸,除非我鬆手。
「繼續開。」我說。
我問,「你們接受什麼專門訓練?」
「下車。」我又說了一次。
我說,「現在脫外套。」
他照辦。
我說,「大家坐好,不要輕舉妄動。」
又是許久一陣停頓,最後他抬高臀部,脫下褲子。我轉頭看前面助手座的人,「同樣四個程序,換你。」
悍馬在一般車輛當中顯得又寬又龐大,www•hetubook.com•com事實上也是。旁邊的車子停在一段距離外,是通用的綠色轎車,大概是里德.萊利借來的公務車。那是第二部開進停車場的車輛,之所以停在大車旁,就是為了營造硬漢的形象。對政客而言,這是直覺本能。
「脫褲子。」
他往前開進筆直的綠色森林隧道,遠離凱罕,開往孟斐斯。
我們排成一列從廚房出去,就從餐館後門離開,因為那是離悍馬車最短的距離。士官長領頭,兩個上士包夾我。一個手放在我的背後推,一個拉著我的外套前襟。夜間的空氣刺骨,不暖也不冷。黃土路上停滿車子,我右側五十碼有人,全都是身穿軍服的男性,每個都安靜又規矩,在布萊納酒吧門口排成半圓形,彷彿是聖人頭上的光圈,或是觀賞冠軍拳擊大賽的人潮。多數人手裡都拿著啤酒瓶,可能是在別處購買,https://www.hetubook.com.com再帶來看熱鬧。我猜參議員喜歡眾人的目光,他的兒子則假裝無動於衷。
「錯,我希望我們還會見面,」我說。「因為你仔細思考後,絕對會感謝我沒傷害你們。因為我大可以出手,你們這些沒用的外行人。」
我說,「現在脫襪子。」
「不是執法工作?」
三十分鐘後,我們已經在卡特克羅辛以西三十哩某個毫無特色之處,也許再開十哩就會接到通往孟斐斯的小路。我說,「好,夠遠了,停車。」
我鬆開半吋,但還是緊緊拉著他抵著椅背。
因為槍口的位置使然,他們全都照做,士官長的耳朵和肩膀全都不能動。他們不相信我會開槍打死他,無論我多奮不顧身都不會,因為他們認為弟兄不會傷害同袍。但是非致命攻擊就不是不可能,我可能射穿右邊肩胛骨軟組織,結果可能相當恐怖。他的事業就此和圖書完蛋,人生沒有指望,往後只會留下椎心刺痛、身障補給與左撇子專用器具。
他脫掉。
我爬到駕駛座,倒車一百碼,然後迴轉走原路回去,只有引擎噪音和鞋襪的酸臭味相伴。我腦裡的時鐘顯示為九點三十五分,如果重量減輕可以讓悍馬車加速到時速六十五哩,我十點零三分就能回到卡特克羅辛。
悍馬車沒上鎖,士官長打開左後方的車門,兩個上士擠到我後面,我只好上車,車內充滿帆布與汗味。上士一個坐助手座,一個坐在我旁邊的後座,就坐在傳動軸通道的彼端,兩人都轉頭盯牢我。士官長等他們就座才登上駕駛座,摁下按鈕發動引擎。引擎怠速空轉,發出轟隆隆的柴油引擎聲浪,士官長調整好坐姿,準備上路。他打開頭燈,打好排檔往前開坐起來很顛簸,轉向順暢,車速頗慢。他開過黃土路,往北開往凱罕路,沿途經過停好的車輛和_圖_書、警局後方。因為習慣使然,他先看後照鏡,瞥向左方,準備在三十碼的前方右轉。
他脫下之後,把襪子捲成球狀放進靴子,完全符合模範士兵的要求。
他加速,偌大卡車很快就開到時速六十哩。此時就牽扯到簡單的算術問題,當時是晚上九點,這條路約四十哩長,會車的機率極低。我推算,開三十分鐘,走三十哩路就差不多了。
他說,「操作地對空肩射飛彈。」
我說,「左轉。」
沒回應。
他立刻動手,我又使喚他幫忙士官長。我可不打算讓他彎腰,以至於我抓不到他,還不是時候。他們忙完之後,我轉頭看著隔壁的人,「現在下車,往前走二十步。」
士官長放慢一步,我們在後面擠成一團,接著我們轉個方向,筆直走向卡車,速度不快也不慢。沒有人發現,我們只是暗夜中的四個身影,其他人也都面朝另一個方向。
我說,「開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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