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把話說得很清楚。我們是來這裡接受保護的,聊這件事會危及我們的人身安全。」
「是嗎?」李奇說,但他其實不想這樣回答,不想談論他的鼻子。不過他想,小小的閒聊也無傷大雅。會拖得比較久,帶來一些挫折,但比鬼吼鬼叫和戰鬥快多了。
「那裡太暗了。」李奇說:「我剛才去過。」
「麥坤開始安撫我,說他是FBI探員,只是混進歹徒之中當臥底,假裝是他們的同伴。」
「他們不准我們談。」
「不,我不會,但如果牽涉到這種事情,我想我會配合。」
「我不想離開,這裡頗好玩的。我已經一年沒休假了。」
李奇沒說話。
杜馮索說:「你鼻子的傷勢看起來比較沒那麼嚴重了。」
「正確的說法是,有人打斷了我的鼻子。」
「那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是嗎?」
「國家安全,我們不能向任何人提起任何經歷。」
「他們有沒有提到那批壞蛋是什麼樣的人?」
接收到新情報的孩子沉思了一會兒,露出嚴肅、深慮的表情:「那我可以去其他地方看看嗎?我應該還沒有把這裡逛完。」
「別人說什麼,妳都總是照做嗎?」
杜馮索點點頭:「金恩問麥坤有沒有打中你,麥坤說有,子彈打在你雙眼之間。他們就笑了一陣子。我好怕,以為他們會對我做一樣的事。你想想,我憑什麼覺得他們不會呢?我們對他們來說已經沒用處了。我開始尖叫,金恩就叫我閉嘴,我照做了,有夠悲哀。我心想,要是乖乖聽話,他就不會對我開槍。我在那一刻真的學到了一個道理:人為了延長壽命,什麼事情都做得出和*圖*書來,哪怕只能延長十幾秒。」
「我也買了新衣服。」
「我們不能討論這件事。」
「之後呢?」
「他們得在這裡待多久?他們有沒有提到?」
「沒有,」她說:「不過他們似乎為那些壞人傷透腦筋。」
「他們把你帶來這裡了,所以他們會告訴你發生了什麼事。」
「妳好,露西。」李奇又說了一次。
李奇說:「我們可以談談嗎?」
那孩子說:「你打斷鼻子了。」
他說:「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們也知道。讓我知道怎麼可能造成什麼傷害?我也在這個設施裡,去不了任何地方,不可能跟其他人談這件事。」
「車子繞了一段路,感覺像在田野間畫八字。某種原因讓他們選擇留在那附近。開車的人是金恩,他把車停在汽車旅館西方約十英里處。我以為一切都完了,我就要死在那裡了。結果他說他要先找找樂子,叫我脫掉上衣,就是他們幫我買的那件藍色衣服。我原本打算乖乖配合。就像我說的,人為了保命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金恩下車,坐到我身旁後座,有撲向我的意思。這時麥坤下車,開了我這側的車門,把我拖下車。金恩好像打算緊追我不放,結果麥坤朝他開槍就這樣,拔槍,然後朝他開槍。」
慈母般的櫃檯人員送了菜單過來。李奇心想,她會不會也是FBI?最後認定她八成是。至少就目前而言,她接待的三位賓客都對這裡很滿意,但在他想像之中,其他負責管理此處的人一定都覺得壓力很大、煩躁不安,可見她可能有某種職權在握,才能自然地表現出耐心十足的模樣。
「他們沒www.hetubook.com.com明說,只說我們跟我們無法理解的狀況牽扯上關係,帶我們過來是為了保護我們。我們正在接受隔離,就像陪審團成員,這跟愛國者法案有關。」
「他們討論時是這樣說的。他們讓一個陌生人上車,改變乘客人數,結果這個陌生人試圖搶劫,我想他會說你殺了金恩後逃走。」
杜馮索說:「原本真的很嚇人,我在車上盯著它看了好幾個小時,你清洗過傷口了?」
「不怎麼痛了。」
她把包包甩到床上,它彈了一下才靜止下來。她坐到扶手椅上。
距離晚餐時間只剩半小時,杜馮索又非常緊張,因此他們移動到他們所能找到的最近的密室,也就是杜馮索的房間去。它的内裝跟李奇的房間一模一樣,但放的是兩張單人床,而非大床,另外兩張扶手椅也非常大,空間因此變得狹小。李奇坐到其中一張扶手椅上,杜馮索挪開另一張上頭的包包,也就是裝有阿斯匹靈的那一個。它看起來沉甸甸的,也許瓶裝水仍放在裡面。
她點點頭。「我說如果露西不在這,我就不願意待下來,於是他們把她也接了過來。」
「然後呢?」
「他和我一起過來,然後立刻就離開了。他說他得回到該去的地方,得做些解釋,我想他會說你殺了金恩。」
「對,堪薩斯市來的,他們讓我看了識別證。麥坤是臥底,所以身上沒有識別證。」
「為什麼會?」
「我們一起坐了一段路,不是從頭到尾一起行動。」
杜馮索搖搖頭。
「然後呢?」
餐點送上前,又有兩個人進入餐廳了。都是男性,都穿藍西裝、白襯衫、藍領帶和圖書,顯然是停在外頭的Crown Victoria的車主,住在這裡的探員,證人的保母。他們看起來戒心十足,神采奕奕,手腕幹練。
「我知道。」
露西說:「我也是他們帶過來的,從寶拉家。」
「隔離?鬼扯,妳是被監禁了,妳無法離開。」
「還有呢?」
接著是晚餐時間,這次用餐經驗非常古怪。他們像個小家庭似地一起走向主建築,李奇與杜馮索肩並肩,露西在兩人之間輕快地蹦跳。餐廳是方形大空間,内有二十張桌子和八張椅子,全是耐用的松木家具,上頭塗了厚厚一層亮光漆,散發出高糖果漿似的光澤。李奇看過許多類似的空間,不過現在裡頭空蕩蕩的,只有那個證人獨自坐在角落一張桌邊,面前擺著三支啤酒空瓶,都是不同牌子的,彷彿是樹林的微縮模型。他正在喝第四瓶,此時將瓶子舉到空中,熱情地向他們打招呼。他開心極了,也許這也是他暌違數年的假期,又或者他根本沒放過假。
杜馮索說:「就是他們帶我過來的。」
「我?」
「子彈擊中胸口?」
杜馮索點點頭:「直接打中心臟。」
「呃,我有點懷疑。」
杜馮索緊接著現身,肯定是聽到他的聲音了。她在走道上止步,房間內溫暖的燈光照亮她身後。她氣色不錯,看起來獲得了充分的休息,開心、寬心、放鬆。她穿著這地方發放的女版制式服裝:新的藍色牛仔褲、新的藍色女裝上衣,上頭罩著新的藍色毛衣,款式跟男版不太一樣,顏色較淺、較貼身、下襬較短。她已洗過頭、梳和_圖_書
整過頭髮,神情開朗、目光炯炯。她的床上顯然也堆著一疊衣服,廁所裡也有盥洗用品。
「然後呢?」
菜單上有兩種選擇,起司漢堡或雞肉,大概都是直接從冷凍庫裡取出後微波送上桌的食物吧。FBI探員大多是法學院或執法人員出身,不是餐館廚師。李奇選擇起司漢堡,他今天吃的第五個,杜馮索和她女兒也跟進。
杜馮索思考了很長的一段時間,表情變得跟她女兒一樣嚴肅、深思熟慮。接著她聳聳肩說:「後來狀況蠻可怕的,我是說你和麥坤進汽車旅館後。我沒看到什麼畫面,他擋住了我的視線。不過閃光和槍響我都看到、聽到了。他跑了出來,而你人就不見了,我認為你死了,麥坤也說你死了。」
「他們直接帶妳過來這裡?」
兩人掃視了房間一眼,然後直接朝李奇走來。站右邊的那一個說:「先生,能否請你今晚跟我們一起共進晚餐?我們感謝你的配合。」
他問:「妳離開愛荷華州那家汽車旅館後,發生了什麼事?」
「好。」李奇說:「他來做也會比我好,那可是苦差事。」
「昨晚和今天發生的事。」
「我和妳一起在車上。」
「待到事情落幕。八成不會太久,但我希望至少有一個禮拜。」
「妳的工作怎麼辦?」
「你沒必要買,他們會給你新的,還說我們可以帶回家。想要的話兩套都可以帶走,還有盥洗用品。」
她說:「事實上你清洗了全身上下,你沖了個澡對吧?」
「新來的傢伙也是FBI探員?」
「哪種事情?」
「談什麼?」
她沒回答。
他點點頭。
「會痛嗎?」
「我們需要自我介紹。」
「他和-圖-書們說會擺平我老闆,也會跟露西的學校溝通,讓我們可以待在這裡。發生這種事,所有人都得同心協力才行。」
「誰說的?」
「我是說,我看過類似情節的電影。」
李奇說:「我不認為他們真的知情。」
「麥坤說他是朝你頭上開槍,所以你還活著,毫髮無傷。他還向我道歉,說他不得不在我面前擊斃金恩,他想不到其他救我的方法了,至少在當時已沒有其他可能性。他說他得在一定範圍内扮演好他的角色,但也不能讓狀況過度失控。」
「我們要告訴你一些規則。」
他說:「妳原本以為上一家汽車旅館發生了什麼事?」
她說:「露西,他是李奇先生,我跟他一起行動了一段時間。」
「妳知道?」
「他打了幾通電話,然後把金恩拖到他上一個位置,也就是我原本坐的椅墊上,繫上安全帶,然後我們就開車離開了。我坐前座。我們把車停在東方約五英里外,接著有兩個人開車過來接我們。他們燒了我的車,說非這樣不可,因為那些壞蛋會懷疑麥坤湮滅證據,可能會進行調查。他們說會弄一輛新車給我,真是太好了,因為那輛舊車的傳動系統有問題。」
「當然了。」她母親說:「去繞繞吧,看會有什麼發現。」那孩子於是蹦蹦跳跳地向小徑的另一頭移動,而杜馮索望向李奇說:「有那個圍籬在,我想她自己一個人四處晃也不會有危險,泳池也沒水。」
李奇說:「為什麼?」
我們等你好一段時間了。
杜馮索說:「露西正想去迷你高爾夫球場玩玩。」
「那妳能不能回答我的問題?這跟主動告訴我事情來龍去脈不一樣。」
「麥坤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