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我那時在找我的貨車。」
「我就是會擔心。」
他咧出一個友善的笑容。
「我們已經策劃七個月了,他不能中途而廢。」
「他們三人在裡頭的期間,你做了什麼?」
「第一個人的口氣比較不好,穿著綠色大衣那個,我不喜歡他。」
「就這樣?」
「曾經沒半個人入住嗎?」
「我不確定,但我覺得是,感覺就是那樣。第一個人似乎突然往前衝,另外兩個人也急忙跟上。」
他閉上眼睛,身體微微前後搖晃。他舉起一隻手,掌心朝外,彷彿此刻正扶著舊抽水站的外牆。他想藉助體感線索,希望回想起當時的狀況。
「也就是說,你不開心?」
「我們不能討論這件事,別忘了規則。」
「還有什麼要告訴我的嗎?」
「他們沒看到你?」
「麥坤不會有事吧?」
「我不記得了。」
那老兄說:「不,我在很近的距離下看到了他們,那時我已經上完廁所了。拉好拉鍊,準備離開。」
「這是為了你自己好,他們也看到你的長相了,Impala上的乘客只有一個站在正義這方。」
探員入座了,分別坐在他左方和右方,故意坐得很近,手肘放到餐桌上。他們也許比麥坤或索倫森年輕一點,三十好幾,或剛好四十歲。不是菜鳥,但也不是老手。兩人的皮膚都很黝黑,身材結實,其中一個人禿頭的速度比較快。他們說和*圖*書他們叫貝爾和崔帕托尼,跟道森和米契爾是同事,合作關係密切。隸屬於同一個分區辦公室,工作内容相同。他們說他們已讀畢軍方那裡調來的李奇的檔案,對他瞭若指掌。
「這不是監獄。」
「我不記得了,所以我才在找它。」
李奇問:「你有沒有聽到什麼?」
「我不擔心他中途而廢,我是擔心有人要對他不利,他今晚得向他們解釋這整件事。」
「他們手上有沒有拿什麼東西?」
「大約十英尺。」
「為什麼需要這樣一個地方?」
「我發過誓要保護憲法,我猜你也發過誓。」
「你只回答了他們的問題,回答問題跟報告發現是兩回事。」
「保護人身安全。」
「你離他們多遠?」
「我認為他們應該要獲得所有助力。」
「我猜造圍籬的公司沒收到上頭那樣寫的備忘錄吧。」
話題就這麼告了一個段落。貝爾往椅背靠,崔帕托尼也往後一靠,對話結束,食物也剛好在這時送上。李奇猜那個慈母般的櫃檯人員一直透過窺孔監看著他們,不然就是戴著耳機監聽。
「然後呢?」
「我過馬路去了。」
那老兄說:「聽到一點點吼叫、大喊,感覺像在吵架。」
「你跟他們說了什麼?」
頭已開始禿的那位叫貝爾,他問:「在這裡還開心嗎?」
「我告訴警長了,」他說:「也告訴那個金髮小姐和_圖_書了。」
「我認為這個地方是為了保護你們自己的安全而存在。」
接著大門動起來了,速度不快也不慢,安靜無聲。
「所以呢?」
「這一段你有沒有告訴他們?」
「我認為沒看到。當時很暗,我在一片影子裡。」
「你認為我們不該保障臥底探員的人身安全?」
「他提到我時說了什麼?」
他說:「第一個人很著急,想搶先進去,他拉下了大衣拉鍊。」
「他們有你的名字和外觀描述了,當你開始對圍籬打餿主意時,別忘了這個事實。」
李奇完全沒回應。
「但他死前講過幾次電話,應該是在加油站的時候,通話時間跟刷卡時間一致。」
「所以呢?」
「因為越來越派得上用場。」
李奇點點頭。不該做卻做出的行為,隨地大小便和酒醉駕駛在美國各地都是違法行為。他說:「你並沒有真的看到他們,因為你在建築物後方。」
「什麼用場?」
他說:「我實在不該跟你聊這個的,他們要我閉嘴。」他繞過李奇,邁出謹慎、精確得很刻意的步伐,沿著小徑遠去。李奇原本想跟上,但停下了腳步。因為他聽到某輛車滑過路面的微弱聲響,它也許還在四分之一英里外。他轉過身去,看到遠方模糊、渙散的光線在霧氣中彈跳著,直衝而來。
「你們竊聽了他的電話?」
就在這時,證人踉蹌地走出餐廳和圖書,踏上水泥小徑。高度及膝的路標燈光照亮他的腿,李奇因此清楚看到他的腳步很不穩。他不只是爛醉而已,不過也還沒有跌倒在地。他踩著緩慢、力求精確的步伐,左,右,左,右,動作斷然,跨出的距離比尋常狀況下還要短。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腿,拚命集中精神。李奇往後退,直到自己的小腿進入燈照範圍内,無所遁形,他可不希望害那老兄心臟病發。
「他們是誰?」
李奇問:「你注意到什麼?」
「感覺不妙。」
「我很好奇你們同時在執行的臥底計畫有多少個,這地方一次最多能收容五十個人,那可是一堆證人啊。」
「怎麼說?」
「在哪?」
「沒有。」
「那兩個人穿著西裝外套對吧?」
「考考我吧,我數得到二。」
「沒有。」
「我家不遠,我知道要在哪裡轉彎。」
「任務完成前,你必須一直待在這裡作客。規則就是這麼定,沒得商量。你不能跟這裡的其他客人討論你目擊的場面,也不得跟任何他人提起。透露一點點也不行,你不只現在得保密,將來也得永遠閉嘴,這規則也沒得商量。」
「舊抽水站後面,這段我也沒告訴他們。」
「金恩死了。」
「堪薩斯市提議的?」
沒人回應。
「你原本打算醉醺醺地開車回家?」
李奇說:「我為什麼會開心?」
「臥底可以帶給我們許多優勢和_圖_書。」
「他們沒問。」
「我得找我的車,我也不想留在那附近。」
貝爾說:「有兩條。」
對方緩慢地前進,伸左腳,跨右腳,最後他看到李奇的腳,停了下來。沒大受衝擊,沒大吃一驚。
「對,沒錯。中部反恐小組推動的。」
「為什麼?」
「古德曼警長,還有FBI的金髮小姐。」
「我突然尿急,就停下來上了個廁所。」
「沒有。」
「在哪?」
「他們三個人原本就一起行動嗎?一起走過來的?」
杜馮索和她女兒早已用完餐離開了。李奇走出餐廳時,發現那個證人還在喝第七瓶酒的最後幾口。他沿著燈光照亮的小徑朝臨時住處前進,在寒風中停下腳步,仰望天空。沒星星也沒月亮,適合偷雞摸狗,不過這地方唯一的出口就是大門,而他不可能打開它。這裡也沒電話可用。
「這是浩大的工程。」
「什麼都說了。」
對方想了一下,然後說:「差不多。」
李奇說:「你看到那輛紅車時是不是也這麼醉?」
「為什麼?」
「你是指穿西裝那兩個人怪怪的?」
「這地方客滿過嗎?」
「不用擔心他。」
那兩個穿西裝的FBI探員帶李奇坐到一張四人桌去,位置剛好是那個證人的斜對角。李奇坐到角落的椅子上,背靠牆,房間内所有動靜盡收眼底。這麼做完全是出自習慣,沒有特定的原因。目前並沒有任何潛在的和*圖*書危險,這餐廳八成是全堪薩斯州最安全的地方。
「專心想。」
「穿西裝的男人回到戶外時,你人在哪裡?」
李奇說:「好,告訴我規則吧。」
「都沒穿大衣。」
「誰找你問那輛紅車的事?」
崔帕托尼說:「三年前。」
「未經司法程序,我的自由就遭到了剝奪。違反第五項增修條例,你們是幫兇之一。」
「為什麼不?」
「不,你沒有。」李奇說:「沒有目擊證人會把自己看到的一切全說出來。你一定有所保留,不確定的事、聽起來很蠢的話、不該做卻做出的行為,你就不會讓他們知道。」
李奇說:「事實上我心情還不錯。我欣賞兩位,欣賞FBI,喜歡你們的思考方式,而且是情不自禁。你們在做壞事,但做的是好的壞事。你們把所有人都聚在一起,誰出了狀況其他人就是證人。你們大可把我們扔到與外界孤立的地方,對我們為所欲為,但你們辦不到,因為追根究柢說來,你們是站在好人這一邊的,我就是會這樣想,你們甚至還在這裡放了一個迷你高爾夫球場。你們是什麼時候買下這地方的?」
「我猜啦,只要你們的臥底行動出差錯,你就會把目擊證人帶到這裡來,不讓當地執法人員介入,於是所有問題都得不到解答。」
「關於數量,我無法奉告。」
「這三年内都不曾?那你們還真是活躍。」
「馬路對面的人行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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