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裘蒂，何不讓我請妳喝一杯？或者，我請妳吃午餐？我們需要聯合起來，支持彼此。我明天過去接妳如何？我們可以去吃中國菜。」
「嗯，我也掛念著妳。我一直告訴自己，我不是唯一被揍得七暈八素的人，裘蒂也無辜地被狠揍了一拳。唉，妳懂我的意思。妳心裡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老天，」他說：「他弄錯了。事情不應該是這樣子的。」
「陶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在玩什麼遊戲？」
「當然是弄錯了，還錯得離譜。」
「你是應該打給我。你怎麼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告訴我，」她說：「那封來自哈利的通知函是怎麼回事？」
「我是。」
「裘蒂．布瑞特小姐嗎？」
狄恩真是個很能說的傢伙，他可以滔滔不絕地說著話而不需要她回話。無庸置疑，這是做業務員的一大條件。讓你的目標沒有思考的機會。
「裡面寫什麼？」
她按了結束通話鈕，放下電話，轉身走開。什麼叫做他沒有選擇？陶德根本就是在誇大他的情況、規避責任，假裝他背後有股力量在操縱他的生活，拿這來當擋箭牌的藉口。她很清楚他一直想買另一棟辦公大樓，他已經談了很多年。那會是他下一個，也或許是最後一hｅtuｂｏｏｋ.ｃｏｍ•ｃoｍ個目標，可以讓他後半輩子衣食無虞的目標。那不只是幫一棟有擁擠套房的四層樓美容一下，然後出租給事業剛起步或奮鬥中的創業家；他心裡想的是更宏偉的計畫，一棟會標示在地圖上的大樓。他認為，如果把目前這間她還住著的公寓賣掉，就有機會實現他的夢想。這間濱水區的公寓有絕佳的賞湖景觀、竹地板和開闊的空間：主臥室有一面大得可走進去的衣櫃，廚房裡有磨石子流理面板、不鏽鋼廚具，以及該死的內建咖啡機。不用理會碰巧住在那裡面的中年白人婦女和黃金獵犬，他們很快就會消失了。
「裘蒂，聽我說。我要妳知道，我不會跟妳計較公寓裡的家具。妳想要什麼就都是妳的。如果妳喜歡，那就全部帶走。我希望妳擁有它們。」
她在電梯裡讀了通知函，兩遍。進到公寓，她把它連同信件擺在玄關，走入廚房。她打開咖啡機，等待咖啡開始滴落，從盒子裡取出一片奶油餅乾吃了，也拿一片給狗兒。她走進辦公室，收好一些檔案，檢查語音留言。一個女人打來講她女兒體重過重的問題。她回撥電話，解釋自己不看飲食失調的病人，並從書桌裡拿出一張單子，告訴她轉介hetubook.com.com醫生的電話號碼。她忘了咖啡，只是從一個房間走到另一個，把家具擺正、抽出地毯的線頭。她拿了一塊抹布和全效家具亮光劑，準備清灰塵、擦亮家具；突然間，她的心思回到了那封通知函，一股惱怒浮上心頭，提醒了她放下抹布，拿起電話。
「聽著，裘蒂。就我所知，哈利應該先等我跟妳談過才對。」
「狄恩，」她說：「很抱歉，我沒回電話給你。我知道你一定能體會我的處境。」
「裘蒂，試著講道理吧。情況已經不一樣了。」
「你是在開玩笑吧？」
「法律文件已送達本人。」
她在接下來幾年裡，只要想到這封通知函，都認為是造成她性格急遽轉變的關鍵，它殺死了女孩樣的自己，迎接對世事不再存有幻想的進階版裘蒂。她回顧以往，看見這轉變是同步發生的，就像是落入一場夢境或從夢境中醒來。不過她想錯了。事實是，轉變是在那通知函之後的許多天、幾星期裡逐步發生的，而且是分階段行進，第一階段是否認。這屬於非自主性行為，並非她能支配或掌控，是一種反身防衛的非自主型態，以緩和重大損失帶來的衝擊。就像是鳥兒會以迴旋而不是直漱落下；或當你由微型電路板hetubook.com.com接收的訊息，很可能陸續被靜電干擾；或你被槍擊後，仍能繼續朝原先的方向前進。
「狄恩，你這是過獎了。」
「狄恩，你人太好了。在你自己煩心的時候，還能想到我。」
「我希望自己不必這麼做，我是說真的。不過妳一定明白我沒有選擇。我負擔不起那間公寓。而且現在的情況看起來也不妥當。請試著諒解。」
「陶德，你到底是怎麼了？你需要恢復理智。我不會搬走，而且你也不要我搬走。好好想一想，想想我們在一起的生活。」
「一個男的在大廳裡把信拿給我。」
「妳有跟陶德談到這件事嗎？妳覺得他為什麼一直打電話給我？我們兩人還有什麼好說的？我們三十年的交情，他就這樣丟到一旁。我告訴妳，就算他明天把整件事取消了，也不會有任何不同。來不及了，他越過了那條線。我很確定妳一定有同樣的感覺。」
親愛的布瑞特小姐：
「狄恩，我知道你也不好過。我一直掛念著你。」
那天稍晚狄恩打電話給她的時候，她已經什麼也不在乎，隨手接了電話。
他不只是想要同情，他還為她安排行程。她很好奇，在所有人當中，他怎麼會以為她對娜塔www.hetubook.com.com莎有影響力？他人也太好了。她對他沒有什麼成見，不過，一起吃午飯就不對了。
「妳聽說她把婚期提前了嗎？十二月的第二個星期六。見鬼了，她還想要我陪她走紅毯。妳能相信嗎？我倒寧願她下到油鍋去。」
「哈利寄信給妳？」
「冒失地把信函拿給妳，絕不是我的本意。」
「我懂，我懂！這就是我在想的，我想要讓妳知道，我能體會妳的感受，讓妳知道自己不是只有一個人。妳和我，我們在同一條船上。」
我的客戶指示我通知您，您在前述房產的居住期已經終止。他要您在這封通知函日期的三十天內遷出。在那時間之後，您必須搬出、放棄前述房產占有權並清空個人所有物。
「娜塔莎一直很乖，重點是，她實在不需要這麼做。她可能不明白自己大可走開。她真正需要的是有個人跟她講道理。妳知道的，一個女性。她不會聽我的話。一個知道她母親的人，一個像妳這樣的人。我想妳真的能夠影響她。」
她接下了那個男人塞給她的信封，聽見他說了下面這幾個字。
「不，不，」他說道：「裘蒂，我真的希望我們能團結在一起。妳正是wwｗ•heｔuｂｏｏk.ｃｏm.cｏｍ我需要找的人。這個嘛，妳知道的，試著跟我女兒談談。我唯一能安慰的是，她的母親沒在這裡看到她毀了自己的人生。」
「沒錯，是很不愉快。」
「跟我談什麼？」
您若答應，我們將不會對您採取任何強制驅離行動。若您拒絕遷出，我的客户會毫不猶豫地採取所有法律補救程序。
「我知道你說這話不是真心的。」
「陶德，真是莫名其妙。上面寫我必須搬出去。」
「裘蒂，」他回答：「我一直想打電話給妳。」
「我知道，」他說：「我非常清楚那滋味。」
大安
哈利．格魯特
格魯特&吉布森
巴瑞斯特&蘇里．希特
我是陶德．吉伯特先生的法律顧問，您一定對他很熟悉。吉伯特先生是您目前居住的北西岸大道二〇一號大樓（房產）的唯一合法擁有者。
「我相信她的母親一定會很難過的。」裘蒂說道。
通知函是由一個綁著馬尾的男人交給她的。那時她帶著狗走進大廳，那男人朝她走來——他一定賄賂了門房。那是下著陰雨的星期六早晨。她把傘收起來，甩了甩，等著他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