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華生醫生的日誌
⑴外科醫生的手術箱

就福爾摩斯而言,當他需要我擔任他助理或成為他傾吐心聲的密友時,他會說那是「你好客的負擔」,但我認為這是一種錯誤描述。「你非常有耐心傾聽,我親愛的朋友,」他會這樣說,而這是帶給我歡愉的開場白,因為這句話總是意味著我可能再度有幸分享另一場追逐的危險和興奮。因此,我和那位偉大偵探之間的友誼絲線得以維持完好無缺。
福爾摩斯濃密的眉毛皺成一團。「我不懂。」
那是一八八八年秋季一個清冷的早晨。我已搬離貝格街二二號B座。我結婚後人生為之丕變,得肩負養家活口的重擔,但那是最愉悅的責任,我絲毫不以此為苦,因此我自己開了診所執業。由於這個原因,我和朋友夏洛克.福爾摩斯之間的親密友誼變成只能偶爾碰面。
他突然打住。我已經將《伯克貴族名譜》遞給他,他迅速翻閱。「啊哈,找到了!」福爾摩斯在快速審視後,闔上書,將它放在桌上,癱跌入一張椅子內。他以洞悉人心的眼神熱切凝望著前方。
「我冒昧推測,那可能反映了蘇格蘭場的愚蠢,而非開膛手特別聰穎。」
「我根本沒看出那類線索!」我再度惱怒地說。
「啊哈!看看這裡有什麼?是試圖隱藏嗎?」
「之後,我親愛的夥伴,你尋找休憩的眼神落在躺在你椅子旁邊的那本《河濱雜誌》上。它剛好敞開在貝德爾宣稱提供女士廉價晚禮服的那頁廣告處。在廣告裡,其中一件晚禮服穿在模特兒身上。你的表情瞬間改變,變得若有所思。當你抬頭,將眼神轉向掛在壁爐旁的女王陛下的畫像時,你的表情沒有改變。一會兒之後,你的表情豁然開朗,你對自己點點頭。你對當時腦中閃過的想法非常滿意。關於那一點,我同意,開膛手可能是位女性。」
「得了,得了,華生。從軍隊退役使你的洞察力變得遲鈍。」
「那我們同意這點了,華生。太棒了!我們該更深入探查嗎?」
「的確如此。」
「我可否請問,那如何顯示我的思緒?」我諷刺地問。
我被迫承認慘敗。「福爾摩斯,你再度以你的口若懸河摧毀你的神秘感。」
那名字如雷貫耳,在全英國家喻戶曉。「一個名門世家。」
「你的眼睛和你的頭可是離所謂的文風不動很遠,華生。你讀報時,你的視線集中在報紙最左邊的專欄,那是描述開膛手傑克滔天惡行的最新記述。一會兒後,你的凝視轉離故事,憤怒地皺著眉頭。你顯然在想,這般怪物竟然還能在倫敦街頭自由徘徊,逍遙法外,簡直是不可思議。」
我的妻子是天底下最善解人意的女人,她溫順地接受這個情況。那些一直以來、忠實閱讀我對夏洛克.福爾摩斯偵和-圖-書探案件拙劣記述的讀者,應該會記得她是瑪麗.摩斯坦,也就是我和福爾摩斯在我命名為《四個人的簽名》的探案裡,在天意安排之下認識的女人。做為一個所有男人都能誇耀的忠誠妻子,在數不清的漫漫長夜裡,她耐心大方地任由我獨處,津津有味地閲讀福爾摩斯舊探案的筆記。
「我不同意。你整個心思完全被開膛手的故事佔據,而有關女士的晚禮服廣告絕對離你平常的興趣太遠,無法轉移你的思緒。因此,你閃過的念頭一定和你對那怪物的沉思緊密相關。你抬頭看牆壁上的女王畫像之舉證實此點。」
「若真是如此,你的表情應該會變得較富同情,而不是像偵探犬突然嗅到味道一般。」
「等等,福爾摩斯!」我說。「在這案件中,你對我有所隱瞞。」
「她信裡看不出任何徵兆。但她已經七十多歲,誰也說不準。」
「的確。皮革的品質非常好。手工精緻。」
我凝視他指的那個點。「一個白色汙漬。」
「也許。但我說的是——」
包裹的到來引起他的興趣,更遑論我的。當他移除牛皮紙,拿出一個扁平的皮製箱子時,他深邃的灰眼閃閃發光。他舉起箱子讓我檢視。「唔,現在。你認為這是什麼,華生?」
恐怕我的抗議過於微弱,而且不甚真心。她的建議非常具有吸引力。因此,等瑪麗出發去康瓦耳,我診所的相關事宜也迅速安排妥當後,我立即前往貝格街小住。而且我可以很自傲地說,福爾摩斯和我兩人對此安排都相當滿意。
「觀察箱脊上粉筆典當記號的七這個數字。在上面部分畫了一道短短的橫線。只有外國人以這類方式寫七。」
我無法再按捺我的不耐。「家徽,福爾摩斯!那是誰的?」
「正是如此。」
「華生!你顯然不認為模特兒或我們仁慈的女王是嫌疑犯。由此推之,你是將她們看做女人般地審視她們。」
「誰比你更有資格知道這點?你會說這箱子也很昂貴吧?」
「那個事件很快便會結案。我敢說,在近日的某個晚上,雷斯垂德探長會在開膛手那瘋子再度犯案之際,撲倒在他身上,然後大獲勝利,將他繩之以法。」
福爾摩斯微笑起來,很享受這場遊戲。「啊,但你就承認吧,華生。你的確露出了破綻。」
我如往常一般,感覺像個十五、六歲的男學童,一時慌張地忘記國歌的歌詞。「福爾摩斯,福爾摩斯,」我邊說邊搖著頭,「我永遠不會停止訝異於——」
「我向妳保證我會自理一切。」
我說那句話完全出自真心;但另一個更為陰暗的想法其實在背後蠢蠢欲動。容我冒昧地說,一八八八年的那個清晨,任何一個有責任感的倫敦男人,若有機會的話,都會將他的妻子、姊妹,或甜心送走。這全是為了一個造成極度恐慌的理由。當時開膛手傑克在城市夜間的陰闇巷弄裡徘徊流連和-圖-書,神出鬼沒。
「我會欣喜若狂!但你已返回倫敦,福爾摩斯,而這怪物正為這城市帶來恐慌。我想你應該會覺得有義務——」
「是的,可憐、親愛的阿姨。獨身生活讓她孤苦無依。現在她的醫生命令她臥床休息。」
我聞言照辦。朝書櫃走去時,他繼續研究那個家徽,一逕地自言自語。「壓印進箱子的皮革內表面,但仍舊保持得相當良好。」他挺起身子。「一個可判別箱子主人個性的線索。」
我只能點點頭。一如既往,當福爾摩斯解釋他驚人的觀察時,它們聽起來就像孩童遊戲般簡單。
「但當我瞥著那個《河濱雜誌》廣告時,我可能閃過數十種想法啊!」
「仔細看,」福爾摩斯說。「這箱子曾在暴露於陽光的地方展示過。蓋子內部表面的褪色天鵝絨不就告訴我們那點?何況,褪色部分的明顯特徵,顯示曾經經過相當可觀的日照時間。將這點加乘起來,我們不是該得到櫥窗這個結論嗎?」
「也不盡然。她有貝斯照顧她,她是我的老奶媽。還有一個男人幫她管理土地和房屋。」
「妳這是在建議我陪妳去嗎?」
「可惜,」我說,「我們不知道當鋪的地點。這奇特的禮物也許值得我們到其源頭一訪。」
「從那笨拙的潦草字體看來,似乎很有可能。確實是女人的筆跡。」
「也許以後吧,不要心急,華生,」福爾摩斯說,刺耳地咯咯輕笑。「我們談論的當鋪地處大道外,朝南坐落在一條窄街上。當鋪老闆的生意冷清。還有,他是外國人。你當然也看出這點了?」
「隱藏?隱藏什麼?汙漬?刮痕?」
但他沒在聽。他再度俯視著手術箱,將鑷子插入天鵝絨襯裡之下。襯裡鬆開,他將它剝開。
「哪個手術工具不見了,華生?」
福爾摩斯專心審視,漫不經心地回答,「如果你經濟狀況突遭不順,華生,你最後會拿去當鋪典當的財物是什麼?」
「福爾摩斯,經你這麼一指出,我必須同意。你的第二個證據為何?」
「這些沿著箱子脊架而畫的粉筆記號。它們幾乎磨損殆盡,但如果你仔細檢視它們,你會看到它們是號碼。這類號碼是當鋪老闆會在典當品上做的粉筆記號。這顯然是相對於當票上的號碼。」
「我必須承認我不認得這個家徽。因此,華生,請好心地將《伯克貴族名譜》拿下來遞給我。」
我像平常一樣不得不坦承我的缺乏觀察,我說,「恐怕那對你來說比對我更為明顯。」
瑪麗折著信封,若有所思。「我不想把你獨自留在這兒,約翰。」
「你也許說中答案,華生,」福爾摩斯說。「因此,我建議我們給送信人一點時間,我們說好等到——」他打住話,伸手去拿翻得破損的布雷德蕭火車時刻表,後者是令人讚賞的英國火車時刻導覽。「——等到明天早晨十點三十分。如果到那時還未接獲解釋,我們就前往帕丁頓m.hetubook.com.com車站搭德文郡快車。」
福爾摩斯長期惱怒於蘇格蘭場與他的嚴格效率差之甚遠;儘管他天資過人,但在這類事情上的固執卻相當孩子氣。但我更進一步的評論在這時被樓下的門鈴聲打斷。稍事延遲後,我們聽見哈德遜太太上樓的聲音,她進門時我相當吃驚。她正提著一個棕色包裹和一桶水,表情是純然的恐懼。
「不,不,我親愛的華生。」他邊說,邊將琴弓快速地滑過琴弦。「我只是有個預感,我們將涉入一個極其危險的情況。」
儘管如此,福爾摩斯立即使我的幻想破滅。「恐怕,我親愛的華生,」他相當愉快地說,「你沒有看出這證據中較為細膩的層面。當鋪老闆是狡詐之輩。他們的慣用手段不僅在於評估典當給他們的物品,也評鑑提供物品的客戶。如果那位為這只手術箱付出慷慨金錢的當鋪老闆,曾有那麼一絲它是贓物的懷疑的話,他就不會將它展示在櫥窗內,當然你也已觀察到這點了。」
「大手術刀。」
「請不要誤解我——」
「抱歉,我親愛的華生,但你應該夠了解我,知道我對這類案件全然漠不關心。」
「所以,福爾摩斯,」我說,「我們這下又回到原點。」
「有雙重證據。就在那邊,用我的放大鏡看一下。」
瑪麗開懷大笑。「老天,不!康瓦耳會讓你無聊至極。你倒不如收拾行李,去拜訪你的朋友夏洛克.福爾摩斯。就我所知,貝格街會永遠為你敞開大門。」
「與事實相反的是,」他邊說邊將十指合攏成塔狀,寬容地看著我,「你將一切都看在眼裡,我親愛的華生,但你卻沒有觀察。讓我依順序道出我的結論。這些工具不是從倫敦市區無數醫生的其中一位那裡偷來的,如果當鋪是在熙來攘往的大道上的話,我們才可如此大膽推論。因此,我斷言,當鋪是在小巷弄裡。」
「信裡的確有份邀請,真要說起來,是個請求,但我很猶豫……」
「我當然沒有!」我惱怒又不耐煩地說。「你怎麼可能知道,這手術箱曾在櫥窗內展示過?」
儘管從許多方面來說,我們在帕丁頓的安靜小窩距離那瘋子出沒的白教堂區很遠,但誰能確定呢?只要一提到那恐怖的怪物,任何邏輯都說不通。
「我毫不意外!」
「而且,你說你的神情沒有洩漏任何想法,更是大錯特錯。」
「銀器擦拭劑。沒有外科醫生會用這種東西擦拭他的工具。這些工具曾被某位只重視它們外表的人將它們當一般餐具處理過。」
「但我仍——」
「但改變對你來說也有好處,況且你的診所最近似乎生意清淡。」
「它是個外科醫生的手術箱。」
我放下報紙。「從康瓦耳寫來的?」
「他讓倫敦警察束手無策。」
「你從何判斷這手術箱被典當過?」
「但若真是如此的話,」他冷冰冰地說,「你那些對我微不足道探險的誇張記述就會變得完和_圖_書全不足採信。」
哈德遜太太嘆口氣,如釋重負。「你說的應該沒錯,福爾摩斯先生。但自從上次的經驗後,我決定不冒任何風險。」
「我不過是安靜地坐在這兒,實際上還文風不動!讀著我的《泰晤士報》。」
福爾摩斯修長纖細的手指擺出不耐煩的姿勢。「我近日很忙。你也知道,我才剛從歐洲大陸回來,某個城市的市長聘請我去解決一個奇特的謎題。我熟知你的文思風格,我假設你會稱它為《缺腳的單車騎手探案》。有天我會給你細節,以供你記述成檔案。」
「想像一下,如果不針對你所有令人驚異的推論做出解釋的話,你所能創造的神秘形象!」
「你想得沒錯,華生。開膛手可能是個女人。」
「那倒是事實。」
福爾摩斯心不在焉地點點頭。「除非我弄錯了,莊園位於德文郡,四周都是石南荒原,是貴族間頗受好評的獵場之一。莊園宅邸——它的外表比較像封建城堡——差不多有四百年歷史,為哥德式建築的典範。我對雪爾斯的歷史所知不多,除了那名字從未和犯罪世界有明顯牽連之外。」
這是同樣神秘的老招數,我必須承認我有點惱火。「福爾摩斯!看在老天份上,我可曾絲毫洩露我腦裡閃過這念頭的神情。」
福爾摩斯臉色一沉。「我對任何人都沒有義務。」
有一天在吃完早餐後,瑪麗說,「這是阿嘉莎阿姨的信。」
「當然是我的醫學工具。但是——」
「她完全獨自一人,沒人照顧嗎?」
他一根長而纖細的手指指著。「那個。」
「一個發人深思的問題。」
「當然!」
「或許一封解釋的信遭到延誤,尚未送到。」
「也許他很小心照料他的財物?」
我往上一攤我的雙手,表示投降。而吝於縱容一個微笑的福爾摩斯,這次竟然跟著我放聲大笑。
「但,福爾摩斯——」
「而你對當鋪老闆是外國人的身分認定從何而來?」
「那就是:這個外科醫生的手術箱——它為何送來給你?」
「她最喜愛的外甥女去拜訪她的話,想必會比全天下的醫藥都有效。」
「我認為妳該去,瑪麗。在康瓦耳待兩個禮拜對妳也有好處。妳最近有點蒼白。」
「為了什麼理由,福爾摩斯?」
福爾摩斯將箱子放在桌上。他打開它,我們陷入沉默。裡面是一整套標準工具,每個都牢牢塞在箱裡那猩紅色天鵝絨襯裡的恰當凹槽裡,但有個凹槽卻是空的。
「妳的警覺應該得到讚賞,」福爾摩斯邊說,邊拿走包裹。在他堅忍不拔的房東太太離開後,他又說,「哈德遜太太最近拿過一件包裹給我。它和一件不愉快的小事件有所牽連,但我後來圓滿解決此一事件。一位報仇心切的紳士送來那個包裹,但卻低估了我聽覺的敏銳。我清楚聽見引爆機械的滴答聲,要求送一桶水過來。哈德遜太太仍未從那場意外的驚嚇中恢復。」
「但它一定坐落在一條窄街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南邊又怎麼說?」
福爾摩斯發出那早的第二次大笑。「沒事的,哈德遜太太。那包裹看起來並無異樣。我確定我們不需要水。」
「唉呀,那是家徽!」
「解剖刀,」福爾摩斯點著頭,迅速拿出他的放大鏡。「現在,這個手術箱告訴我們什麼?」當他仔細檢查手術箱和工具時,他繼續說。「先從最基本的觀察開始說,這些工具屬於一位遭遇艱困時刻的醫學人士。」
「為了兩個理由。一趟橫越英國鄉野的短途旅程,加上此時的顏色變化,應該可以帶給兩位索然無趣的倫敦人無比嶄新的活力。」
「好吧。但是——」
「即便如此,」我反駁,「我難道不會更傾向於將她們視為受害者嗎?」
令人吃驚的是,我們輕易便重拾過往熟悉的生活作息。即使我知道,我永遠不可能滿足於往昔的生活,但重新搬回福爾摩斯身邊還是讓我雀躍不已。而現在,以某種迂迴、令人不解的方式,這類生活再度讓我措手不及地面對福爾摩斯那突如其來的評論。他接著說,「對,無論如何,都不能排除那殺人怪物是女性的可能性。」
「我希望不是什麼嚴重的病。」
「那麼這工具箱是遭到偷竊!」我驚呼。「從某位外科醫生處偷來,然後為了小額金錢賣給當鋪!」我確定,我的讀者們一定會原諒我的憤怒:我難以接受另一種答案——執業醫生即使在最悲慘的狀況下,也不會將一份高貴天職的器具脫手求現。
「注意褪色|區域的位置。褪色|區域整齊沿著天鵝絨襯裡最上端邊緣出現,而不是其他地方。因此,只有可能是太陽在最亮的時候照在打開的箱子上,那時的陽光沒被對街的建築遮掩。所以我說,當鋪坐落在一條窄街的南邊。」
「那另一個理由呢?」
「雖然這樣會讓自己看起來比我大部分鄰居更愚蠢,但我還是要冒險說——」
一副嚴峻的表情轉變成最奇特的微笑。「再怎麼說,」我的朋友福爾摩斯說,「雪爾斯公爵都應該失物復得,不是嗎?」他跳起身,去抓他的小提琴。
「抱歉,華生,」福爾摩斯突然驚醒般說。「雪爾斯.肯尼斯.歐斯本,雪爾斯公爵。」
「既然談到開膛手傑克這個話題,」我說,「請容我再問一個問題。你為何未對這可怕的事件表露興趣,福爾摩斯?就算不是為了其他理由,你的偵辦會對倫敦市民貢獻良多。」
「你想想!當有選擇時,我不總是尋找具有知性特色的難題?我不總是被重要敵手吸引?開膛手傑克,啐!這個精神錯亂的蠢蛋能提供什麼可能的挑戰?不過是一個淌著口水的呆子在薄暮後徘徊於街道間,隨意出擊。」
我臉一熱,脾氣暴躁起來。經他點明,現在一切看起來都顯而易見。
「但這是什麼?嗯。大約是十五吋乘六吋大。四吋厚。以平常的牛皮紙整齊包裹。郵戳是白教堂區。我大膽推測,名字和地址出自女人之手,而她很少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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