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合館有幾個員工打了電話給古斯的老婆，」傑克說：「你知道的，古斯很受他們愛戴。她告訴他們，今天下午四點到八點，古斯的遺體會放在小頸區的瓦特思葬儀社，供親友瞻仰遺容，古斯被資遣後，對你、我就很不滿。所以，我實在不曉得該不該去。」

「你昨天有去複合館嗎？」

漢娜告訴他，她已經雇請了朋友潔西替凱特辯護，如果凱特被控縱火的話。

「我離開醫院後就直接過去。那兩個隊長緊咬著複合館的保全缺失不放。」傑克．沃斯的語氣很憂慮。「我感覺得到，他們認為那地方既然是我在管理，我就應該堅持要有完善的保全監視器。我告訴他們，你準備賣掉那裡，就等買家開個合理價。」

道格很不喜歡傑克聲音裡所潛藏的驚恐情緒。和_圖_書

那古斯呢？他太太也會請律師捍衛他的清白嗎？

「凱特還好嗎？」

事實上，它們的存在正好每天提醒他，凱特說的完全正確。那些億萬富翁買真品古董，通常是為了投資賺錢，否則，人家就會選擇兼具古董價值和舒適感的家具。以精緻仿古家具來布置已經過時，即使是最上等的仿古家具也一樣。五星連鎖飯店曾是他們的主要客戶，但現在就連他們也不時興這種風格。而他終於認清事實的那一刻，是當他看見凱特把自己的家布置成那種風格——她連一張邊桌都不肯採用自家複合館裡的貨——即便她是故意耍叛逆。

沒了事業——即便這個事業體每天都在賠錢——兩個月內我的現金就會用罄。他心想，或許，可以先跟買家拿訂金，反正得https://www.hetubook.com.com等到所有的訴訟案結束，才能動到這筆土地。忽然，他一陣顫抖，全身冒冷汗。現在不可以，他心想，趕緊閉上眼睛。他知道，他即將再次經歷數年前改變他命運的那一刻——也就是遊艇撞上纜繩的剎那。那種感覺，就像船隻駛到了地球盡頭，重重墜下。當時，船艏被劈開，船身接著沉入水裡，所有人都在下面的船艙，除了掌舵的他。

「好。」傑克．沃斯遲疑了一下。然後說：「道格，你今天別喝太多。你喝醉時，很容易亂說話。」

週五早上，道格．康納利去加護病房看了凱特，在醫院碰到漢娜。看完後，他就回家。珊卓拉昨晚不知何時離開他家的。就算她昨晚接到那個長得獐頭鼠目，名叫阿威或什麼的饒https://m•ｈeｔｕboｏｋ.ｃｏm•com舌歌手傳簡訊給她。他也不意外，更不會在乎。

第一響，傑克就接起電話。兩人在複合館時，他通常以「康納利先生」來稱呼道格，不過私底下則直接喚他「道格」。

「一樣。」

他的確應該要跟漢娜說，凱特為了火災一事跟他道歉吧？或者，不說才是對的呢？可是，如果他騙漢娜，說凱特低聲對他說的是她愛他，漢娜一定不會相信，不過，當他告訴漢娜，凱特說火災的事她很遺憾，漢娜又一臉驚嚇。

道格．康納利知道傑克所言不假。但心裡還是很不高興，所以丟下一句「反正六點碰面」，就掛上電話。

「沒有，我本來要去，後來沒去。我去醫院兩次，昨晚消防隊長還來我家。你去了吧？」

九點出頭，道格從醫院回家後，就在想這些ｈｔｔｐs://ｗｗｗ.hetｕbｏoｋ.ｃoｍ•cｏm問題。他位於東八十二街的八房豪宅，正是兩個女兒成長的地方。這裡就在精品名店街第五大道的交口，而大都會博物館也在咫尺之距。現在，兩個女兒都有自己的家，他一個人根本住不了這麼大的房子，可是他就喜歡這寓所的地點——博物館大道——以及博物館裡的餐廳。屋裡擺滿了他認為的精緻藝術品，以及自家複合館所出廠的精緻仿古家具，不過，他也承認，這樣的布置風格似乎太過正式，而且這些家具使用起來實在不怎麼舒服。

當下他想著，他們永遠都不會知道我們發生什麼事，拖船上的船員不可能知道我們撞上了纜繩。他抓了救生衣穿上，設法拋下救生艇，抓了袋子和皮夾，在船沉沒的瞬間，跳入救生艇。道格閉上眼，試圖讓這段回憶遠離。果然，它來得突然，去得和圖書也快。他很想再倒一杯伏特加，但他克制住，轉而拿手機，打給傑克．沃斯。昨天在醫院碰面後，兩人就沒聯絡。

「我認為你應該去。」道格以堅定的口吻說：「我也應該去。這表示我們對古斯的尊重。」他看看錶。「我大約六點鐘到。」然後想了一下。今晚沒興致跟通訊錄上的任何一個女人共進晚餐。「這樣吧，你也差不多六點到，弔唁完後，我們一起吃飯？」

想到這裡，道格不自覺地握緊拳頭又鬆開。為了緩和情緒，他進書房，給自己倒了一杯伏特加，即便天色仍早，還沒到喝酒的時間。他慢慢啜飲，坐在那張還算舒服的皮革躺椅上，試著嫠清目前的狀況。他自己呢？該找律師嗎？其實不需要律師，因為他知道，如果證明縱火的是自家人，那些真品古董和整間複合館，怎樣都不可能獲得保險理賠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