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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萊德的最後一瓶酒從手推車裡滾出來;落在他腳邊。他準備跳起來,去追山米,他知道他可以輕鬆追上他,雙手掐住他喉嚨,可是他打住,沒這麼做。只是彎腰撿起腳邊的酒,扭開瓶蓋,坐回報紙上,然後舉起身上那件散髒外套的袖子,抹抹潑到自己臉上的酒。
他看得出來,家具複合館的所有建築物都被火舌吞噬,而且風勢助長了濃煙,蔓延得到處都是。他被燻得流淚,咳個不停,聽見遠方傳來鳴笛聲音。爆炸聲把他震醒後,他就驚慌逃離那裡,往地鐵站跑m.hetubook.com.com去。他確定自己渾身都是濃煙味,不過他運氣好,身上隨時都帶著地鐵卡。而且還有力氣把手推車抬過票口,下階梯,走到月臺上。他一到月臺,有輛開往曼哈頓的列車剛好抵達,葛萊德鬆了一口氣,趕緊上車。車廂幾乎是空的。
週五早上,他在天亮前就離開停車場,遊蕩到西二十三街,在那裡乞討。帽子裡的二十五分硬幣和一元美鈔夠他買四瓶廉價酒來喝,其中兩瓶,傍晚就被他喝掉了。那天晚上,他拖著手推車,沿和*圖*書著第八大道,準備回到四十六街,沿途還不忘睜大眼,避開那些會逼他去收容所的天真善良。
他閉上眼,開始想著,我永遠都不能再回長島市那個地方。火滅了之後,他們一定會去移動那些廂型車,到時如果往那輛廢棄車裡看進去,就會發現有人曾以那裡為家——這樣,他們很可能會把爆炸起火這件事算在我頭上。報紙上太多這種事了,每次有空屋或廢棄的建築物起火,帳都會算在曾在附近晃蕩的遊民身上。
接著,他想到那個跟著他爬進廂型車的女孩和-圖-書。不知為什麼,剛剛爆炸時,他正夢到她。我應該沒對她怎樣吧,他心想。她囉嗦不停,還要我回答問題,煩得我想揍她,因為那時我只想清靜一下。可是,我不曉得我是不是……我不知道……我好像真的對她揮出拳頭……
五分鐘後,葛萊德就把自己安頓在鐵門邊,以報紙為蓆為毯,閉上眼,啜飲著酒。但沒多久,他聽見有輛手推車正在下斜坡。他怒火中燒,睜開眼睛,就著微弱的光線,發現不速之客是老遊民山米。
「葛萊德,你才滾開!」口齒不清的沙啞聲音吼和-圖-書回來。葛萊德感覺手中的酒瓶甩了出去,瓶裡的酒濺上他的臉。一眨眼,他的拳頭已經擊中山米的下巴。山米往後踉蹌,跌在地上,但隨即站起來。「好,好,你不要人陪,」他嘟噥,「我這就走。」說著就把手搭上手推車,開始往前推,但隨後停下來,撞倒葛萊德的手推車,然後快步爬上斜坡。
接著,他閉起眼,開始喝酒。終於,酒喝光了,他滿足地吁了一口氣,沉沉睡去。
今天他喝得比平常多,不耐煩地等著停車場管理員離去。將近一點十五分,葛萊德終於聽見鐵捲門砰和-圖-書一聲撞擊地面。幾秒鐘後,管理員從斜坡走上來,消失在街道另一頭。
「滾開!」葛萊德吼道。
週四凌晨,葛萊德.哈區基斯趕在警察和消防隊員抵達前,將東西一股腦兒扔進他的手推車裡,打開廂型車的後車門,倉皇逃命。
這一整天,他都在萊克辛頓街乞討,晚上則回到他的老地方。那個地下停車場位於西四十六街,有道斜坡通往馬路。半夜一點到清晨六點之間,斜坡尾端的鐵捲門會放下來,將停車場關閉。這時,葛萊德就可以睡在鐵門旁邊,免受風吹雨淋,也不會被馬路上的人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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