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迴轉生的世界冠軍。」

「老天爺。」安柔又說了句。

「老天，」安柔嘶聲說：「你和我一樣清楚那只是使他們保持安靜的另一種方式……」

這些神殿環著花園而蓋，就像聖山的小禮拜堂一般。在每一間神殿外，都有一尊相符合的聖徒塑像。殿內，五彩繽紛的鮮花襯托著彩色的雕像和剛煮熟、獻祭給神祇的食物。歐撒拉是白色，葉曼荷是藍色和粉紅色，山魈是紅色和白色，歐君是黃色和金色……入教者跪吻門檻，碰觸自己的前額和耳後。

「是的，伯爵，你在八九年時便該已受到教訓了。我們會受夠的，到時……」安柔露出天使般的笑容，舉起美麗的手橫過喉嚨。對我而言，就連安柔的牙齒也能喚起欲望的。

「我是歐洲人？」

「妳是說，歐薩拉。」我對她低喃，雙唇拂過她的耳際。「冷靜些。No pasarán。」

「你可知道西元第二和第三世紀有多偉大嗎？並不是由於羅馬帝國的衰亡，而是因為當時正在地中海盆地萌芽的文化。在羅馬，羅馬御衛隊在宰殺他們的皇帝，可是在地中海區，卻有哲學家艾普利亞．艾昔絲之神秘，及對性靈的再次追尋：新柏拉圖學派，神秘直覺。幸福的時代，在基督徒掌權並將異教徒處死之前。在這個偉大的紀元，理性駕馭，充滿了令人心醉神迷之事物，也包容了各種形體、放射物、魔鬼、和天使。我所說的知識是擴散且支離破碎的；它和世界本身一樣古老，遠在畢達哥和*圖*書拉斯之前，可溯及印度的婆羅門、希伯來人、魔法師、禁欲修行者、甚至於極北的野蠻人和督伊德教。希臘人之所以稱他們為野蠻人，便是因為聽在受過度教育的希臘人耳裡，他們的語言就像在吼叫似的，因此希臘人以為他們無法表達自己。事實上，野蠻人比當時的希臘人所知更多，主要便是因他們的語言無法了解。你可相信今晚會跳舞的人都知道他們所將發出的所有唸誦和魔法名稱的意義嗎？幸好他們不知道，因此每一個未知的名字都似一種呼吸練習，一種神秘的發音。

女住持帶我們去看一些沙彌帶進廟裡來的一系列面具。這些面具皆附有頭巾及罩衫，供靈媒在進入恍惚狀態，為神所侵佔時佩帶之用。她解釋說這是一種謙遜的形式。在某些廟堂，靈媒跳舞時臉部裸|露，旁觀者可看到他們的激|情。但是教徒應受到保護、尊敬，免除異教徒或任何不了解內心狂喜與優雅之人的好奇心。那是這間廟堂的習俗，她說，也因此外人才不准參與。她又說，也許有一天吧，誰曉得呢？我們說不定會再見的。

不過她堅持我們在離開前一定要嘗嘗獻祭的點心——不是從棕櫚葉上，而是從她的廚房取出的，因為棕櫚葉上的必須等到禮拜結束後才能取下。她帶我們到廟堂後方，那裡放滿了五顏六色，各式各樣的點心，摻以非洲香料研製，甜而膩的熱帶口味。我們盡責地吃了一些，心知我們是在分享古蘇丹神祇的食物。住持告訴我們說，那也是應當的，因為我們每個人，不hｅtｕboｏk•cｏｍ.cｏｍ管他知不知道，都是某一個神的子女，而且通常可以知道是哪一個。我壯膽問她我是誰的兒子。女住持先是不願回答，說她也不能肯定，但隨後她應允檢視我的手掌。她直視我的眼睛說：「你是歐薩拉之子。」

她邀我們趁儀式尚未開始參觀花園裡的小神殿。在花園裡有一棟棟神祇們所住的屋子。許多穿著當地長裙的黑女孩正聚集在這裡，愉快地進行最後的準備工作。

「不要問令人困窘的問題。」奕格禮提示道：「在南方禮拜式中甚至更為複雜。聖安東尼和聖寇斯瑪斯和達米安都是歐薩拉系的一部份。美人魚、水仙、海與河流的精靈、水手和領航星，則屬葉曼荷系。東方的系列則包括印度神、醫生、科學家、阿拉伯和摩洛哥神、日本神、中國神、蒙古神、埃及神、印加神、加勒比神和羅馬神。歐索西系包含了太陽、月亮、瀑布守護神和黑人守護神。在歐君系中，可以找到歐君．貝拉-馬、藍培-馬托、伊阿拉、梅戈、那魯伊……換句話說，那是不一定的。」

「並不盡然。他們仍可期盼。沒有盼望，就沒有天堂；這不是你們歐洲人教我們的嗎？」

「真戲劇化！」奕格禮說著，從口袋裡拿出他的鼻煙盒，以手指撫摸著。「原來妳認得我。只是在八九年時使人頭滾動的並不是奴隸；而是妳所憎恨的中產階級。再說，聖日耳曼伯爵在那麼多世紀裡看過多少人頭滾動，又有多少頭再被安裝回去。但是慢著，禮拜的住持來了。」

「又？」

「這些神是人還和*圖*書是自然力呢？」我問她。女住持答說顯然是力：水、風、葉子、彩虹。可是她如何防止一般人視這些神為戰士、女人，或天主教會的聖徒呢？她答道：「你們自己不也以處女的形式崇拜一種宇宙的力量嗎？」重要的是要尊崇這個力量，而每個人對這力量的理解力則各不相同。

「可是葉曼荷是不是我們的聖母瑪利亞呢？」我問：「山魈是聖傑洛姆嗎？」

等我們回到家後，安柔對我說：「你看到他的手了沒？他沒有生命線，卻只有一些支離破碎的斷線。就像溪水流到一塊石頭處，分開，在一米之外才又聚合。有這樣的生命線，這人必已死過好幾次了。」

他以愉快卻不信任的神情望著我們。「你們認為我傳播神祇就和赫米斯分配商品一般倉促。但看看這本書吧。這是我今早在一家小店買的。聖塞浦路安的魔法和神秘，包括如何贏得愛或造成敵人死亡的符咒，對天使和聖母所唸的咒語。這些是這些黑皮膚神秘主義者的通俗文學。可是這是安提歐的聖塞浦路安，關於他的著述之多打從與拉丁文學同一時期的白銀時代就有了。他的雙親要他學習關於地球所有的一切——土地、海洋和空氣——因此他們把他送到最遙遠的地域，使他能獲知所有的奧秘，包括草藥的生長與腐爛，和動植物的性質：這些機密並非自然史，而是玄學，那些被埋藏在遙遠且古老之傳統的深和圖書處中的秘密。在特菲爾古城，塞浦路安潛心研究阿波羅和蟒蛇的戲劇角色；他十五歲時在奧林帕斯山上，由十五個祭司引導，參加了召喚『世界王子』的儀式，以期更善於謀劃；在阿高斯他加入了希拉的秘教；在弗勒齊亞他學會了剖肝占卜術。最後海、陸、空已再沒有他不知道的東西了；鬼、物、任何策略、甚至於以魔術改變字跡，他都無所不知。在孟斐斯的地底廟堂裡，他學知魔鬼如何與地上生物和各地方溝通，他們的憎惡與喜愛，他們如何住在黑暗中，以及他們如何在某些領域發動抗拒，如何佔據靈魂和肉體，他們所能做的更高的技能、記憶、恐怖、幻象，還有在世上造成騷亂，影響地下的潮流。……然後，唉，他改信了基督教，不過他的部份知識卻保存且流傳了下來，而我們可在此找到，在這些衣衫襤褸，被你們稱為偶像崇拜者的人的口中和內心裡。我的朋友，不久前你們望著我的神情好比我是個過時的老朽。我們之間是誰生活在過去呢？將勞苦的工業時代之恐怖帶給這個國家的你們呢，還是希望我們的歐洲能重拾這些奴隸後裔所有之自然和信仰的我呢？」

我很自豪。放鬆了心情的安柔又提議我們查出奕格禮是哪一個神的兒子，奕格禮卻說他寧願不知道。

「你們又在利用我們了……」

我們和女住持的會晤寧靜、真摯、文明，且充滿了民俗色彩。她是個高大的黑女人，有著眩人的笑容。起初你會說她是個家庭主婦，但一待我們開始交談，我便了解何以像這樣的女人可以m.hetubook.com.com統治薩爾瓦多的文化生活。

安柔笑著說：「No pasarán。」

「安多耐諾斯皇帝之時……世上充滿了奇妙的通訊，微妙的相似，要滲透這些——也被它們滲透——唯一的方法便是透過夢、神諭、魔法，由此我們才得以影響到自然及其勢力。知識是無從捉摸且輕浮的；無法加以衡量。因此那個時期的征服之神是赫米斯，所有奸計的發明者，也是十字路和盜賊之神。他也是寫作的創造者。寫作是一種逃避和掩飾的藝術，也是一種航海術，帶引我們到沒有任何界限之處；在那裡一切都融入地平線，鶴挑起地上的石頭，武器將生轉變為死，幫浦汲水使重物浮起，哲學蠱惑和欺騙……你知道而今赫米斯何在嗎？就在這裡。你剛剛從那扇門進來時就經過他了。他們叫他艾蘇，眾神的信差、使者、商人，無法辨明善惡。」

「什麼知識的寶藏呢？」

「膚色並不重要，對傳統的信仰才重要。不錯，這些奴隸的後代為了回復一種期盼，對被安寧癱瘓了的西方付出代價；他們或許甚至受苦，可是他們仍知道自然精神的語言，空氣、水、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