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下一個休息站有賣本地名產的炸雞塊,沾味噌醬汁的味道超讚,電視上也有介紹過。」
「是啊,因為我爸的工作關係去了美國。」
淺見調侃道。小學同學是公司的前輩?深瀨這時才知道谷原曾經重考一年。
谷原在說話時,用手機查了地圖,發現沿著坡道下山後,轉向白天來時的方向,就會開去「斑丘高原站」。
這時,電話鈴聲響了,好像在呼應深瀨的幻想,是谷原的手機。
「說對了!我要住在有游泳池,還有傭人侍候的大房子裡,每個週未都要開轟趴。生日的時候要請職業歌手來家裡為我唱一首歌。」
谷原把淺見的話轉達給村井。
「谷原,你讀小學的時候,不是曾經在國外住過三年嗎?」
「名產是裝在另一個胃裡。」
說完,他站了起來,打開了厚實的木門。
「你不買伴手禮嗎?」
「即使這樣。也應該會和我們或是村井聯絡啊。」
深瀨走去廚房,在單柄鍋裡裝了水,放在瓦斯爐上,然後去客廳的袋子裡拿了泡咖啡的器具後裝好。一杯份的熱水立刻煮沸了,看到谷原回來找毛巾,深瀨推測有足夠的時間,於是用不織布濾袋慢慢滴濾。
深瀨走去廚房,谷原對淺見和廣澤兩個人說:「開車的人去睡覺。」但廣澤說,自己剛才並不算是開車。也跟著走進了廚房。
「高原豬和天然水的水蕎麥麵,我也投蕎麥麵一票。」
淺見關心地說,然後轉頭徵求谷原的同意,「對不對?」對啊,別喝了。深瀨雖然沒有說出口,但露出這樣的眼神看著廣澤。
「我去看看。」
谷原也舉起了啤酒罐,淺見也跟著舉了起來。深瀨也裝模作樣地拿起了啤酒罐。
啤酒很苦,並不好喝,但並不是討厭的味道,有點像第一次喝黑咖啡時的感覺。
深瀨被自己大聲說話的聲音嚇到了。淺見和廣澤都有駕照,但兩個人都喝了酒,淺見剛才已經說明了在這種狀態下開車的風險,他拜託和他條件完全相同的廣澤,顯然認為自己和廣澤不一樣。
淺見看著裝了肉的盤子。這不是附近超市賣的肉,深瀨突然擔心村井會不會事後要求大家平攤買肉的錢。大家一起來村井親戚家的別墅,但沒理由連食物都要由村井準備。
「我想當棒球選手。」
離開蕎麥麵店之後,由廣澤負責開車。因為進入了道路寬敞、車流量也減少的鄉間道路。車窗外的風景也漸漸看不到房子,從一片綠油油稻田的田園,變成了還結著青蘋果的蘋果園和萵苣田,不時看到一片花田。
把蕎麥麵在冰水中涮一下之後送進嘴裡,隨著冰涼的口感,蕎麥麵滑進嘴裡,嘴巴和鼻子深處都是滿滿的蕎麥香味。在此之前,深瀨從來沒有意識到蕎麥麵和烏龍麵本身有味道和香味,只覺得是享受麵條的口感和咬勁,以及沾醬的味道,但這次重新體會到,不,應該說這是第一次體會到蕎麥的香氣。
準備晚餐時,谷原和淺見按各自的速度喝著啤酒,谷原喝了三罐,淺見喝了兩罐。餐桌上的烤肉已經準備就緒,當他們按照在研究室時的座位順序坐下後,谷原從廚房冰箱裡拿來四罐啤酒,俐落地放在各人的面前。
淺見說著,發自內心地鬆了一口氣說道。深瀨對只有出發之前提供了一杯咖啡,就一直讓淺見開車產生了些許罪惡感。
廣澤也笑了。
之前廣澤在深瀨家裡喝咖啡時,曾經抱怨過,他還在和父母為要不要回老家的事爭執,結果發現求職活動已經落後了別人一大截。深瀨記得那是他第一志願的都市銀行第二次考試落榜的日子。但是……
「淺見,你放心吧,即使發生車禍,也可以打電話叫JAF。」
留在玄關的深瀨、淺見和谷原有點尷尬,彼此互看了一眼後,立刻移開了視線,但不能就這樣傻傻地等廣澤和村井回來。
淺見強硬的態度讓谷原閉了嘴。深瀨也知道淺見對教師這份職業的熱愛,谷原應該更清楚。深瀨想起讀小學時,好像有一位老師因為酒駕遭到懲戒免職處分。深瀨回想起隱約留在遙遠記憶中的報紙第三版的報導。
深瀨也說出了想到的可能性。
「我的夢想……」
「我沒辦法。」
「那我去。」
淺見事先調查了周邊的地圖,也瞭解車站的位置。
廣澤在學生食堂時,每次都吃咖哩。他說只要是咖哩,不要說每天吃,就連三餐連續吃咖哩也不覺得膩。他不挑食,不管吃什麼都說好吃,但對咖哩簡直到了貪婪的程度,曾經聽說他只要知道哪裡有好吃的咖哩餐廳,願意花半天的時間專程跑去吃。
「你為我泡了咖啡嗎?」
「不,你不用收了。」
「廣澤,你有沒有咬?」
「即使這樣,也不能毀了我的未來啊。」
淺見為簡直變成了大胃王之旅的狀態踩了煞車。深瀨起初還為自己事先查到的美食全都遭到採納感到高興,但又不能自己喊停,所以淺見的話簡直就是及時雨。
深瀨在平時深深體會到好喝的咖啡能夠讓人心情平靜,但此刻咀嚼著肉,深刻體會到好吃的肉可以讓人雀躍,自然地展露笑容。油花分布均勻,口感香甜的肉在舌尖上融化,滑進喉嚨深處,讓人忍不住希望肉可以在嘴裡多停留片刻。
三個人分別整理完畢、做完消夜後,深瀨在谷原的要求下,泡了三人份的咖啡,在廣澤和村井回來之前,大家都無法心情悠然地喝酒。
深瀨想起走出蕎麥麵店時,看到先吃完飯的廣澤手上拿著手機。
準備參加教師錄用考試的淺見回答道。第一次考試在七月的第四週舉行,在中元節前就會知道考試的結果。一旦通過,將在八月二十五日左右舉行第二次考試。谷原問他,難道不需要為第二次考試做準備嗎?淺見回答說,只是交論文和面試而已,於是日期決定在八月初。
淺見說。三個人的視線很自然地看向玄關的方向。這時,谷原的手機響了。
廣澤毫不猶豫地回答。既然廣澤要去,那自己……深瀨轉頭看向谷原的同時,谷原再度邀請了他。
菜單上只有「水蕎麥麵」而已。點餐之後,和普通的薔麥涼麵無異的蕎麥麵裝在竹盤上送了上來,還附了裝了蕎麥麵沾醬的小碗,和裝了蔥花、山葵的小碟子,但旁邊還有一個裝了鹽的小碟子,和裝了冰水的玻璃碗。桌子旁有一張寫著「食用方法」的紙,根據上面寫的食用方法,要先將蕎麥麵放在冰水裡涮一下再吃!
淺見有點生氣地對開玩笑的谷原說道。
「村井說,他叔叔的臥室等禁止進入的房間都上了鎖,所以只要能夠打開的房間都可以使用。先把東西都搬進來吧。」
「廣澤,你可不可以去?」
谷原說完,掛上了電話,然後不發一語地輪流看著淺見和廣澤,似乎在問,你們誰要去接他?
食用說明上寫著,之後可以按照各自喜歡的方式食用,蕎麥麵沾醬調整了風味和辣度。可以充分襯托蕎麥麵的香氣和味道。雖然走進蕎麥麵店之前已經吃飽了,但三個人又加點了一盤蕎麥麵。
「是啊。」
廣澤拿起啤酒罐,打開了拉環。深瀨覺得噗咻的聲音緩和了室內的氣氛。
谷原拿起生的高麗菜,沾了大量沾醬後咬了起來。
「等一下,我……」深瀨想說他也去,但已經沒有腳踏車了。
村井雖然很自我,但並不會露出「連他們都邀請?」的表情,他並不是那種會深入思考的人。雖然和其他喜歡當老大的人一樣,把自己的快樂放在首位,但並不會為了維護自己的立場貶低他人。仔細觀察之後,發現他身材、長相、成績和運動能力並不是特別優秀,但他內在散發的自信,讓他看起來比實質更出色。這就是深瀨對村井的印象。
「這樣才好啊,不是嗎?可以增加手工製作的感覺,也有祖傳秘方的味道。我也要帶回家,光靠這種醬汁,就可以吃三碗白飯。」
既然這樣,就做好挨罵的心理準備,讓村井叫計程車不就好了嗎?真不想繼續留在這裡。想到這裡,覺得自己應該和廣澤一起去。
即使換人開車之後,坐在副駕駛座上的谷原仍然唱著《Surfin U.S.A.》,令人驚訝的是,在谷原賣力高歌的同時,廣澤也一起哼了起來。
沒問題嗎?深瀨正想問廣澤,被谷原打斷了。
深瀨正想提議要不要泡咖啡,但谷原說:
聽到愛達華州,立刻聯想到洋芋片、聯想到很大的城鎮,但聽說是很鄉下的地方,和鄰居家通常都相隔好幾公里。那裡沒有日本學校。谷原連英文字母都寫不好,就被送去當地的小學。班上另一個日本同學的家裡,就過著成為谷原未來夢想的生活。
「既然會在滑雪場建別墅,可見滑雪技術一定很好,如果周圍都是小木屋,應該會住得很不自在吧。」
「你說什麼?」谷原用比他大一倍的音量問道。
無奈之下,他只好說了親戚來家裡作客時的菜單。
「讓他盡情罵個五分鐘,他心情就痛快了,你不要中途打斷他。」
淺見一開口就這麼說道,然後用沒有起伏、好像只是向不熟的同學傳達事項的淡然口吻,向他說明了情況。
「嗯?廣澤,你高中時不是排球隊的嗎?」
「還沒到?會不會太奇怪了?從這裡到『西斑丘高原站』只要開二十分鐘,即使放慢速度,也不需要開一個小時。」
「喂,別亂來,沿途連路燈都沒有,太危險了。」
谷原輪流看著深瀨和廣澤問道。深瀨覺得他既不像在揶揄自己工作還沒著落,也不是在表示同情,只是在問兒時的夢想。廣澤似乎也有同感。
「這樣也很好玩啊,這次輪到我邀請他來參加轟趴。對了,淺見以後想當老師,你們未來有什麼夢想?」
谷原問。廣澤心滿意足地回答說,炸豬排差不多有鞋子那麼大,但因為太好吃了,轉眼之間就吃完了。
「的確吃太多了。」和-圖-書
「對啊,深瀨的咖啡絕對可以賺錢,你也很有數字概念,開咖啡店應該會生意很好。」
「深瀨呢?」
谷原對淺見說。可能回想起剛才來別墅的坡道,覺得如果要開車去接村井,只能拜託淺見,淺見一副用力皺著眉頭,似乎在說「饒了我吧」,然後提出了另一個方案。
下這麼大的雨,大家都一起來接你。深瀨可以輕易想像谷原一副以恩人態度自居的樣子這麼說話,如今要廣澤一個人面對村井的怒氣未免太可憐了。廣澤是代表大家去接村井,村井也不至於直接責備廣澤,但回來的路上,可能會提到烤肉的事。如果村井問,我那一份肉,應該有留下吧?廣澤該怎麼回答?廣澤甚至不知道深瀨正在做三明治。
「廣澤吃午餐時也單獨行動,一下子想吃咖哩,一下子不能喝酒,這已經不是我行我素,根本是以自我為中心。」
谷原看了手機螢幕後,對他們三個人說道,然後接起了電話。在意識到別墅外的同時,覺得雨聲特別大。
雖然聽起來像小學生的夢想,但深瀨覺得已經被大型商社錄取的谷原,也許在不久的將來,真的會實現這樣的夢想。之前在電視上還是哪裡聽過上班族派駐海外的生活,和谷原說的差不多。
「你可以搭計程車啊,沒有?那可以叫車啊。我們幫你分攤計程車錢。」
沒必要直接傳電子郵件給村井,暗示他肉已經吃完了。
聽到深瀨這麼說,淺見笑著說:「那就交給你了。」然後再度仰望著天空說:「烤肉恐怕無望了。」雖然四點才剛過,但天空暗得好像快天黑了。
「不好意思。」
廣澤問道。
谷原雖然這麼嘀咕,但並沒有堅持。
七月初的這一天,研討小組的人難得都聚集在研究室。「聽起來很有意思啊。」谷原康生回答後,看著身旁的淺見問:「對不對?」徵求他的同意。深瀨伸長了耳朵,但視線仍然緊緊盯著電腦螢幕。
「在我肩膀受傷之前,我也認真想當職棒選手,然後和女主播結婚。深瀨,你的夢想是什麼?」
「那就好,因為我剛才發現沿途完全沒有路燈。」
太無趣了——深瀨知道谷原並沒有生氣,但既然受邀來參加這趟旅行,就不能有任何破壞對方心情的言行,所以會不必要地心情緊張。而且這句話比說話的當事人想像中更傷人。
「視線不要停在山上,要看更上面,要看天空。」
谷原打開窗戶。
「什麼意思啊?那大家來這裡根本沒有意義嘛。」
「不管他開去哪個車站,如果沒看到村井,就會打電話啊。」
廣澤尷尬地看著桌上的一點嘀咕道。
剛才淺見把腳踏車推出來時,自己為什麼沒有伸手去推另一輛?無所事事讓他極度不安。他把麵包切片,培根切片,番茄和小黃瓜也都切片,然後撕開萵苣,不停地做三明治。只要全部做完,他們就會回來。他在內心祈禱。然而,當他慢慢把最後一片麵包放上去,放進盤子裡,既沒有聽到車子的聲音,也沒有腳踏車的動靜,更沒有另外幾個人說話的聲音。
「我們趁颱風之前趕到,反而很幸運啊。」
「是嗎?會不會是因為大家一起出來玩,所以他特地去買了高級的肉?」
深瀨看著身高一百八十五公分的廣澤,就會想起小時候看的日本民間故事繪本裡的大塊頭。只畫了一條線的眼睛分不清是在笑還是睡覺,村子裡的孩子覺得他低能,都看不起他,但這個心地善良、好脾氣的年輕人周圍總是圍著許多動物和小鳥。雖然這麼一來,自己就變成了松鼠或是鼬鼠,但和廣澤在一起真的很自在。
「但天氣這麼惡劣,路況又差,廣澤應該沒辦法吧……沒關係啦,你喝這點酒,根本像喝開水一樣,而且也完全看不出來。」
谷原說。
「在我行李袋的口袋裡。」淺見站了起來,剛才他一個人休息時,似乎已經把行李袋拿去二樓的臥室。
「我家也一樣,還會加一道咖哩。」
淺見笑著回答,把兩袋裝滿差不多像小孩子拳頭那麼大的蘑菇放進籃子。「一袋就夠了。」谷原把另一袋放了回去。廣澤也把五根顆粒飽滿的玉米放進了籃子,谷原又加了一袋番茄說:「這是村井的份。」
廣澤說。他在乾杯之後,幾乎都沒有喝啤酒,但不知道是否有點醉了,說話的語氣比平時更興奮。「你家果然有咖哩。」谷原苦笑著說完,起身去拿新的啤酒。
谷原對牛肉膜拜,深瀨和廣澤也合著雙手說:「我也要,我也要。」然後放聲大笑起來。「你們好像玩得很開心啊。」淺見也走進了廚房,最後四個人一起做準備工作。
「只要時間在第一次考試之後,我就沒問題。」
「我會聯絡村井,說你會去接他。」
淺見說完,把前面那輛腳踏車推了出來,騎在車上。
「不……」
他簡略地說明了這些症狀。
「啊!」谷原叫了起來:「這裡收得到訊號,雖然只有一格。」
深瀨聽著東海道新幹線停駛的新聞時,聽到谷原對淺見說:
「是村井。」谷原一邊說,一邊接起了電話。
「那是餐廳嗎?既然來到信州,大家一起吃蕎麥麵啊。」
「會不會中途遇到土石流,禁止通行,所以又折返回來?」
廣澤伸出大手接過杯子,打開飲用口,瞇起眼睛嗅聞香味後,啪的一聲關了起來。
「為山本研討小組的同學和……夏天,什麼都沒有的斑丘高原的前途,乾杯!」
廣澤說完,轉身跑開了,深瀨和谷原、淺見三個人一起走進了蕎麥麵店,但蕎麥麵太好吃了,完全無暇在意自不自在或是彼此的交談。
「原來如此,所以叫水蕎麥麵。」
回到車上,谷原轉頭對深瀨說:
「不,他叫我們自己好好玩。」
「可不可以請你用原本打算明天早餐吃的麵包,為村井做點三明治之類的,給他當消夜?他剛才說商店都關門了,他到這裡之後,如果抱怨肚子餓,我們也很傷腦筋。」
深瀨說道,站在深瀨身後的淺見說:「不好意思啊。」谷原輕鬆地說:「不要打瞌睡啊。」在房子內以為漸漸變小的雨聲,一打開門,嘩嘩的激烈雨聲立刻和涼意一起撲了進來,好像在顯示雨並沒有停。
不一會兒,令大家一度陷入恐慌的山路終於變成了可以讓兩輛車子會車的寬度,彎道也變得緩和了。兩側不再是森林,可以看到紅棕色的單人吊車。當然沒有運轉。
「他沒有回覆,看來正忙著處理車禍的事,恐怕很難和我們會合。」
「我想洗一下臉,盥洗室在哪裡?」
「這!」
淺見把杯子搶了回去。「我也準備了預防打瞌睡的東西。」谷原把MD放進汽車音響內。一口氣喝完咖啡的淺見忍不住吐槽說:「現在哪有人聽MD啊!」但還是發動了引擎,立刻傳來輕快的西洋音樂。
深瀨決定在找到工作之前暫時不回家,他無法接受家裡認為他自己找不到工作,就託朋友介紹,結果擅自為他在老家附近安排工作。雖然每次接到落榜通知就想要屈服,但絕對不再回老家的想怯,成為他持續找工作的動力。
深瀨的腦海中浮現出另一個畫面,但他並沒有說出口。
淺見說。
車子原本就開得很慢,淺見更加放慢了速度。
「真不好意思啊。」
淺見說話的語氣也比平時更輕鬆。
始終不發一語的廣澤說完後站了起來,說話的語氣就像剛才吃飯時說「還想再來點甜椒,我去切」一樣輕鬆。
「不好意思,我馬上來收。」
谷原擡頭看著廣澤說道。
深瀨瞥向裝了咖啡豆、咖啡濾杯、不織布濾袋等咖啡用具的袋子問谷原。
「廣澤,鑰匙給你。」玄關傳來淺見的聲音,深瀨發現廣澤從盥洗室直接走去玄關,慌忙追了過去。
谷原安撫著村井,但村井似乎動了怒。你們以為自己在誰家的別墅,開誰的車去那裡的?我還準備了高級的肉。聽到這些,谷原看著已經吃空的盤子,嘆著氣說:
「來,乾杯。」
廣澤說。
深瀨在剝洋蔥皮時,廣澤俐落地切著彩椒。谷原和淺見為到底該用手撕高麗菜,還是用菜刀切爭執了一番,最後決定同時準備烤肉用和生食用,立刻解決了這個問題。大家不知不覺地哼起了長時間開車時聽的音樂,邊哼歌邊做事。淺見一臉嚴肅地說,他懷疑研討小組的指導教授山本教授戴了假髮,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
肚子上出現了斑駁的顏色,好像用指尖沾了紅白的顏料胡亂畫在肚子上,而且轉眼之間,就擴散到後背和脖子上,紅色漸漸多於白色,在全都變成紅色時,強烈的發癢襲向全身,好像電流貫穿,他癢得只能滿地打滾。
「廣澤有沒有帶手機出門?他在重要的時候經常忘東忘西,搞不好他這次旅行根本沒帶手機出門。」
「幸好村井沒有受傷,他說等所有事都處理完,可能會來和我們會合,所以我們先好好玩。」
谷原舔著冰淇淋說道,但其實坐在戶外的桌子旁並不會覺得太熱,霜淇淋融化的速度也不會比吃的速度更快。
「萬一廣澤受傷了怎麼辦?」
照理說,應該可以笑著度過暴風雨的夜晚。
食用說明書上寫著,接下來要沾醬吃。帶著象牙白的瀨戶內海的藻鹽鹹度溫潤。即使直接吃也不會太鹹,用筷子尖沾一點在蕎麥麵上,吸進嘴裡。滿滿的甜味頓時在嘴裡擴散。他終於瞭解。這才是蕎麥麵的味道!在吞下去時,真正體會到什麼叫做恍然大悟。
谷原站起來;帶著廣澤走了出去。房間內只剩下深瀨一個人,感到很不自在,坐在那裡毫無意義地東張西望,看到了廚房流理臺旁的保溫杯。應該和_圖_書是淺見剛才把放在駕駛座杯架上的保溫杯帶了進來。
「你說的話通常會成真,所以可不可以稍微安靜一下?」
深瀨當初聽說要來非熱門季節的滑雪場別墅,以為室內必定積滿灰塵。不知道村井叔叔家是否才剛來這裡住過,還是請清掃業者來打掃過,無論地板和家具都擦得很乾淨。一按開關,電燈就亮了。
他深刻體會到自己周圍半徑三公尺以內進行的談話並不一定包括自己這件事。之前曾經多次發生當有人說要去看目前熱門的電影,或是去新開的拉麵店時,他忍不住回答後,對方露骨地問:「啊?你也要去嗎?」他只好假裝突然想起有其他事。
谷原回答。
他又拿了一瓶寫著「珠江奶奶的沙拉醬」的瓶子放進籃子,因為這瓶沙拉醬使用了姓名加奶奶的無敵名字。最後,他發現忘了買最重要的東西。當他拿起「珠江奶奶的烤肉醬」的瓶子時,谷原、淺見和廣澤一起回來了。
深瀨大聲叫著,淺見靜靜地對他說,太危險了,不要亂來,然後掛上了電話。但是,深瀨還是衝出了別墅。
「他們差不多快回來了吧?」
在伴手禮區和美食廣場所在的細長形建築物旁,有一棟像是鐵皮屋倉庫的房子,掛著「高原蔬菜市場」的看板。大家都覺得谷原說得有道理,拍了拍吃完霜淇淋後手上的碎屑,四個人一起走向市場。
「我想趁沒忘記時,先去買個伴手禮。」
他拿著電話,撥了廣澤的手機,只聽到電話中傳來「您撥的電話已關機,或是無法收到訊號」。
深瀨說,其他三個人都點著頭。
淺見說得好像他從來沒機會和同學聚餐,讓他感到有點莫名其妙,但如果真是這樣,不知道該有多好。深瀨回想起過去,他從來沒有想到自己體質不能喝酒。父親酒量很好,每天晚上都會喝啤酒和日本酒,深瀨也知道好幾個牌子的酒。有時候聽同學說,他們的父親會偷偷給他們喝酒,但深瀨從來沒有這種經驗。
看到谷原滿面笑容地這麼說,深瀨當然感到高興,但並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特別的事。既然出門旅行,事先調查目的地和沿途的觀光景點、美食資訊和熱門店家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只要用誰都有的電腦和手機,很容易查到相關資訊,但深瀨在吃炸雞塊時發現,自己以外的三個人,事先完全沒有對接下來的路線做這方面的調查工作。
「那也沒辦法,雖然有點無聊。那你們兩個人就喝水,我們重新乾杯。」
廣澤滿臉歉意地雙手合十說道。「我也不行。」深瀨也做出了相同的動作。之前兩個人單獨吃飯時。廣澤都沒有喝酒,深瀨一直以為是在配合自己、沒想到廣澤也不能喝酒。他這才想起他們之前從來沒有聊過能不能喝酒這件事。看到現場能喝酒和不能喝酒的人各占半數,深瀨暗自鬆了一口氣,覺得不必為這件事感到擡不起頭。
「高原豬怎麼樣?」
谷原回頭看著停車場內的銀色豐田Vitz說,那是村井母親的車子。當深瀨打開後車廂放行李時,看到一個很大的手提冰箱。原來村井連烤肉用的肉都為他們準備好了。
他決定再買一瓶蜂蜜。蜂蜜和果醬不同,只有一種而已。看起來像焦糖醬的深褐色蜂蜜似乎凝聚了阿爾卑斯的大自然精華,他很想當場舔一口。
「搞不好那個同學也在九條物產,結果還是和你同一個部門的前輩。」
深瀨並不是因為突然被問到而答不上來。當時他的目標就是要離開老家,為此努力用功讀書。他無論如何都不想回老家,所以申請了總公司在東京的大企業,但這些應該無法稱為夢想。
「斑丘高原豬」這幾個字對深瀨也很有吸引力,覺得也可以配合廣澤去吃那一家,只是肚子還很飽,蕎麥麵還吃得下,沒有自信可以吃完一盤炸豬排咖哩。
吃了一塊肉之後,乾杯前不平靜的氣氛立刻煙消雲散。即使深瀨沒有深切地訴說自己無法喝酒的理由,廣澤不需要勉強喝酒,即使氣氛一度變得更加惡劣,應該也沒問題。
看到谷原爽朗的笑容,深瀨遲疑了數秒。如果有相當的人數,比方說,有三、四十個人時,自己絕對不可能和谷原屬於同一組,而且他是那種中心小組的中心人物。開朗機靈,運動能力強,很受歡迎。這樣的谷原竟然邀自己「大家一起去」。
三年前的夏天——
原來是這樣。深瀨點了點頭。自己腦袋裡好像有個人資料的檔案,立刻補充了這筆資料。這種感覺浮現在他腦海。
深瀨把手邊的盤子疊了起來。有事可做比較能夠分心。谷原也把盤子拿去流理臺,看到了深瀨放在那裡的咖啡器具。
上午九點準時來到集合地點,也就是谷原公寓附近的便利商店時,發現村井以外的三個人都已經到了。他才剛為自己不是最後一名感到鬆了一口氣時,就聽谷原說,村井昨晚發生了車禍。
車子開進有屋頂的車庫停好後,谷原用村井交給他的鑰匙打開了玄關大門。
「這……」
「水蕎麥麵?雖然從來沒聽說過,但好像很好吃,」
谷原還沒有說完,淺見說了聲:「走了。」就騎了出去,谷原也跟了上去。兩個人的身影宛如消失在黑暗中不見了。深瀨覺得好像一個人被留在森林深處,急忙走回屋裡。
廣澤之前無論吃了再好吃的東西,表達方式都很質樸,難得用這種方式稱讚食物,可見真的很好吃。深瀨正在想像高原豬的味道時,谷原像小孩子一樣叫著:「我也好想吃吃看。」
「那個同學送我一張鑲著金框的邀請函,問我要不要去他家參加轟趴。我以為是他生日,結果帶著禮物上門,才發現並不是這麼一回事。我問他,那為什麼要開轟趴,他竟然說,開轟趴需要理由嗎?」
「會不會搞錯了,去了『斑丘高原站』,我剛才是不是說『西斑丘高原站』?」
「什麼?一個小時前就出發了啊,沒打電話回來,應該要到了吧?你再等一下。」
「好主意,如果離我很近,我每天會去光顧。即使距離很遠,一旦有這種地方,畢業之後,我們這些人還可以再聚在一起。」
他在滿二十歲的新年回家探親時第一次喝啤酒。叔叔和嬸嬸帶了成人式的賀禮來家裡,留在家裡一起吃晚餐,叔叔在深瀨的杯子裡倒了啤酒說,今天不必拘束,開懷暢飲一番。深瀨聽到端菜上來的母親輕輕「啊」了一聲,但覺得母親還把他當成小孩子,於是猛然拿起杯子,把一大口啤酒咕嚕一聲喝了下去。
谷原掛上了電話。
「我想吃蕎麥麵。」
「呃……」他轉頭看向谷原和淺見,他們醉意已消!正俐落地收拾著。谷原把餐具放回碗櫃,淺見正在洗電烤盤的鐵板。
「那我還是喝酒吧。」
深瀨很想嘆氣說,開車不是騎腳踏車。
「你不是不能喝,只是沒喝過,對不對?」
在平地行駛了一會兒,層巒疊幛的山脈漸漸出現在眼前。經過幾個坡度緩和的蜿蜓坡道後,來到一個小型溫泉街。這裡也是知名的滑雪勝地,有好幾家拉下鐵門的滑雪用品出租店。穿越溫泉街後,看到了「斑丘高原滑雪場」的招牌,雖然路標顯示要在數公尺前方左轉,但車子筆直前進。
車上播放著七〇、八〇年代的西洋音樂,谷原不停地說著話。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問大家有沒有聽過《Surfin U.S.A.》。在他說了一大堆音樂是世界和平的口號、充實心靈最強能量這些對音樂偏頗的愛之後,話題轉到了棒球上。
果然不出所料,谷原最先有了反應,最後決定去那個休息站,順便休息一下。那是將本地雞的腿肉放在特製的醬汁內醃製一晚後油炸的雞塊,外面又香又脆,裡面的雞肉肉汁飽滿,沾辣味味噌後食用,四個人買了兩包。大家嚷嚷著:「好吃,好吃。」一口接著一口,剛才的「太無趣了」也早就煙消雲散。怕燙的深瀨必須分三口才能吃完一塊炸雞,廣澤一口就可以吞一塊。
村井說完,掛上了電話。一開始這麼做不就沒事了嗎?深瀨很想把電話摔在地上,但他用力喘著氣,讓自己心情平靜下來。既然村井搭計程車來這裡,假如廣澤陷入了困境,。他會比騎腳踏車的那兩個人更容易發現。
谷原語帶不滿地說道,把自己的啤酒罐重重地放在木桌上。深瀨聽到「咚」的聲音,忍不住縮起了身體。「你不要這樣說啦。」淺見安撫著他,谷原打斷了淺見說:「唉,真是沒勁。」
「對啊,每次看他吃東西,都覺得特別好吃。」
道路兩側不見房子,只看到一片森林時,出現了一塊小型看板。上面寫著「西斑丘高原」。車子轉向了看板指示的左側方向,轉過一個又一個看不到前方的彎道,每轉彎一次,道路就變得狹窄。深瀨雖然不會暈車,但如果視線不固定在遠方,就會覺得頭暈。最後緩緩地轉過一個大彎道後,右側的視野終於開闊起來,下方是一片陡峭的懸崖。
「聽說可以吃到使用阿爾卑斯天然水的水蕎麥麵。」
谷原一臉遺憾地收好手機,淺見也神情凝重地點了點頭。
「是不是這個醬汁特別好吃?」
谷原和淺見打開罐裝啤酒,輕輕乾杯後開始做事。深瀨想起沒有買任何飲料,但想到這裡的自來水應該很好喝,所以並沒有太在意這件事。
「要等一個小時?那太慘了。」
雖說是研擬旅行計畫,但其實只要決定日期,其他都由村井一手包辦。這些成員中,唯一有車的村井願意提供自己的四輪傳動休旅車,除了沒有駕照的谷原和深瀨以外,另外三個人輪流開車。別墅內有烤肉的工具,五個人中,唯一住在家裡的村井負責準備木炭、鐵網和免洗餐具等零星物品。
「即使這樣,會吃整套的大餐嗎?如果你們來我老家玩,我媽即使卯足全力,最多只能同時把壽喜燒、炸豬排、炸雞塊同時擺在桌上。」
「再開一小段路,就有通往高手滑雪道的路,我們要沿著那裡上m.hetubook.com.com去。」
聽到谷原這麼說,四個人接力把各自的行李袋和食材搬了進來。雨滴打在臉頰上。
淺見看著前方說道。
「所以行程要中止嗎?」
雖然聽不到村井在電話中的說話聲,但從谷原回答說:「喔,你已經到那裡啦。」得知他正趕來別墅這裡。深瀨、淺見和廣澤同時看向已經吃空的肉盤,露出「慘了」的表情互看著,聳了聳肩。
「給我也喝一口。」谷原把杯子搶了過去,「真的超讚,精神大振。淺見,你要一個人喝完嗎?」
「沒辦法去接你啦,淺見和廣澤都已經喝了酒。」
谷原說,深瀨一臉訝異地看著他,但他說這句話並不是排斥自己。
聽廣澤這麼說,深瀨也察覺到這件事,如果晚上才到,開車就更緊張了。
「那你打電話給他,說你沒辦法去接他。」
「第九局兩出局滿壘。在這個緊要關頭,我竟然緊張起來,感到口乾舌燥。我告訴自己要鎮定、要鎮定,再投一球就好。把球高高舉起時,頓時眼前發白,而且連腦袋也一片空白。當我聽到池谷的聲音醒來時,已經躺在醫務室的床上了。咦?我在投球前昏倒了嗎?我慌忙跳了起來,結果我竟然在投球之後,撿起打者的滾地球,送回了本壘,真是太驚訝了……」
既然這樣,他希望父母可以早點告訴自己。如果只是身體表面發癢,只要抓到流血,或許可以舒服些,但好像有數百條菜蟲在皮膚下五公分、十公分的地方蠕動的感覺,只能難受得滿地打滾。父母不停地給他喝水、嘔吐之後,好不容易才安靜下來。
深瀨問,谷原回答說:「那明天的早餐就靠你了。」然後親切地向老闆娘打了招呼,老闆娘告訴他,伴手禮區有賣本地酒和本地啤酒,谷原顯然對酒更有興趣。深瀨目送著谷原和淺見離去的背影,問站在自己身後的廣澤,要選哪一種麵包,廣澤說:
淺見說。
「幸好你現在沒問題,但是不是中暑了?你根本不是會緊張的人啊,既然覺得口乾舌燥,在腦內劇場配什麼旁白之前,要先喝水啊。」
谷原說完,立刻掛上電話。村井似乎很生氣,他很受不了地聳了聳肩。
谷原說道,誰都沒有反對,但也沒有具體討論這件事。深瀨畢業後的工作還沒著落,當然不可能回老家,更不可能和已經被大企業錄取的同學一起回家。深瀨覺得廣澤應該也有同感,瞥了他一眼。發現廣澤仰頭喝著啤酒,似乎把整罐都喝空了。
車子駛入沒有鋪柏油的岔路,看到山坳處建了一棟藍色三角形屋頂的房子。那就是村井叔叔的別墅。
「回程的時候去吃就好了啊。」
在坡道途中的懸崖彎道時,看到了車子撞破護欄跌落的痕跡。山谷底很黑,看不清楚下面的狀況,但似乎有什麼東西燒了起來。剛才已經報了警,警察還沒趕到,所以無法瞭解詳細的情況。無論是不是廣澤發生車禍,都無法馬上回去。
「這樣好像很對不起村井。」
「我們暫時無法回去。」
「如果臨檢做酒測,馬上就完蛋。」
那裡因為有一個位在長野縣和新潟縣交界處的滑雪場而出名,村井的叔叔在那裡有一棟別墅。深瀨第一次在日常談話中聽到「別墅」這兩個字,但父親是縣議員的村井在說話時並沒有特別炫耀的意思,只是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所以深瀨也並沒有感到任何不自在。
「太讚了。」
「我記得那個坡道上可以收到訊號。」
「聽說山裡的天氣變化很大。」
「鑰匙在哪裡?」
「那我也……」
淺見問。
谷原說他最怕菜蟲,抖著身體,摸著手臂。
「要不要傳電子郵件給廣澤,說我們為村井準備了消夜。」
深瀨也認為應該這麼做,但淺見似乎不太願意。他低下了頭,然後擡了起來……
淺見問谷原。深瀨這時才第一次知道,谷原有一個在同一所大學交往了兩年的女朋友,整天把「大家」掛在嘴上的谷原,這次並沒有問:「大家呢?」
「那我也一樣啊,淺見酒量很好。至於收拾,明天再一起整理就好。那就來乾杯。」
「哇,好涼喔。」
深瀨雖然嘴上這麼說,但並不是那麼強烈希望他出現。村井可能也事先蒐集了美食資訊,即使深瀨蒐集的資訊更吸引人,村并也會強烈主張自己的計畫,所以眼前的狀態剛好平衡。
後方的角落是麵包區,排列著許多手工製作的純樸麵包,旁邊的手工卡片上寫著「自製酵母麵包」、「使用米粉的麵包」。
在相距一百公尺處,有一棟紅色三角屋頂的房子。
淺見接過杯子問道。
谷原好像舞臺劇演員般誇張地說,深瀨和其他兩個人也同意這句話,一邊吃著肉,一邊用力點頭。
「別真的出什麼車禍,我可是好說歹說,我媽才肯借我車子。」
「啊,在那裡。」
只有谷原和村井獲得了所申請公司的內定。對已經被大型商社九條物產錄取的谷原來說,也許已經進入了創造大學時代回憶的階段。村井在親戚經營的建設公司工作數年後,將擔任縣議員父親的秘書,日後計畫踏入政壇。
掛鐘滴答滴答的聲音傳入耳中。剛才也這麼大聲嗎?他擡頭瞪著掛鐘,但時間的流逝並不會改變,他覺得好像即將發生不幸的事,正在倒數計時,所以把電視的音量開大,試圖蓋過掛鐘的聲音,但是,他完全不知道電視在演什麼。
谷原擡頭看著廣澤,然後順便看向三角形屋頂的餐廳,但回程的時候,大家並沒有去那家餐廳。
「聽起來很好玩,真想去啊。」
「聽起來也很好吃,而且既然是咖哩,那就沒話可說了。」
他在黑暗的山路上跑啊跑,拚命地奔跑,最後仍然無法見到廣澤。
淺見說。淺見面前有四個啤酒空罐,杯子裡還有路上買的葡萄酒。
「你說你在考試期間絕對不能酒駕,村井應該能夠接受吧。」
為什麼剛才沒有想到?因為只要接村井一個人,即使深瀨一起去,也完全沒有任何影響,而且,那輛車子可以坐五個人,大家可以一起坐車去接村井。雖然後車座坐三個人有點擠,但大家一起坐在車上開心嬉鬧,根本不會在意這種事。與其在這裡擔心村井心情不好,大家一起去接他,不是可以當場解決問題嗎?
「沒關係,剛才聽了深瀨的話,覺得不好意思用相同的理由拒絕。我只是喝了之後會馬上想睡覺,也許等一下完全沒辦法幫忙收拾了。」
淺見衝出客廳,連鞋子都沒穿好,就衝出了玄關。谷原和深瀨追了上去。深瀨這才發現雨已經停了。光是雨停了這件事,就稍微緩和了內心的不安。車庫後方有兩輛登山車,幸好都沒有上鎖,而且輪胎也有氣。
谷原從小學時就是在球場上大顯身手的投手,因為肩膀受了傷,所以沒有參加大學的棒球社和同好會,而是回老家參加了由以前打過少年棒球的成員組成的業餘棒球隊,每個月都會回埼玉縣的老家兩次,參加球隊的練習。在旅行前一個星期和多年的競爭球隊進行了比賽,聽說在比賽中發生了戲劇性的事。
他對著坐在門框上,正在綁球鞋鞋帶的廣澤的後背叫了一聲。可能洗了臉之後感到神清氣爽,廣澤轉過頭時,臉上已經沒有剛才的緊張了。
谷原的聲音漸漸不安起來。
胃口還綽綽有餘的廣澤對淺見的意見表示贊同。深瀨從來沒有看過廣澤表達反對意見,他們兩個人在一起時也一樣,對吃午餐和想看的DVD意見分歧時,每次都是廣澤讓步說,你說的那個聽起來也不錯。
「那我們就別說廢話了,先打電話給他。」
「我不是叫你別說這些嗎?」
蕎麥麵本身的味道就很不錯,但沾了沾醬更是絕品。他們一路聊著走出麵店,發現廣澤已經站在車旁。他手上拿著手機,但察覺到他們三個人的動靜,立刻塞進口袋,向他們舉起一隻手。
「別說這種窮酸話,你的夢想不是要成為有錢人嗎?」
「咦?我沒告訴你嗎?我在中學時是棒球隊,高中原本也打算繼續打棒球,但人數不足,而且球隊也很弱,結果我還在猶豫,排球隊就向我招手,所以就加入了排球隊。」
如果小學、中學和高中都和這些人讀同一所學校……深瀨忍不住思考這個問題,尤其如果班上有像谷原這種喜歡把「大家一起玩」掛在嘴上的中心人物帶頭,雖然有時候會覺得很煩,但至少可以稍微擺脫自己總是在當配角或是陪襯的自卑感。
「咖哩很辣,但肉很甜,簡直是絕妙的搭配。」
「有沒有什麼推薦的地方?」
谷原問。深瀨告訴他們,下下一個休息站有使用高原牛奶做的頂級布丁。於是他們也去了那個休息站,之後又接二連三地吃了德國香腸、味噌關東煮和菠蘿麵包。
「你想太多了,而且是這次搞定所有一切的村井在拜託你。」
萵苣、高麗菜、番茄、青椒……色彩鮮豔的蔬菜看起來都很新鮮美味,價格也都只有一、兩百圓,大家盡情地把各自挑選的蔬菜放進廣澤拿在手上的籃子裡。如果住在老家的母親看到兒子這麼愛吃蔬菜,一定會嚇到。深瀨忍不住覺得好笑。
手上還拿著手機的谷原撥打了廣澤的電話。
「但並沒有沿途一直確認,搞不好中途有收不到訊號的地方。也許在哪裡……熄火了。」
淺見一臉歉意地看向大冰箱的方向。立志成為教師的他,似乎為自己沒有想到各人體質不同這件事感到懊惱。
谷原也表示贊同,深瀨想像著小咖啡店。素淨色調的店內只有一張吧檯,眼前這幾個人坐在吧檯前,不,還有一個人……
「上面沒寫使用了什麼材料。」
「哇,這些肉超讚的。」
「雖然等車可能有點受不了。但你還是叫計程車吧,從這裡開車去接你,和你等計程車的時間應該差不多。」
「我們家應該是壽喜燒,或是烤肉,但當然不是這麼高級的肉。還有生魚片,都會請附近的和*圖*書魚店送來。」
淺見堅持己見。
淺見說。
「有沒有什麼好吃的甜點?」
「喂?到底是怎麼回事?車子到現在還沒來,谷原和淺見也都不接電話。」
谷原似乎也不再堅持要他們喝酒。沒想到……
「那我走了。」
雖然眼前的情況並不是大家放心地交給他處理,而是把這件事推給他,但既然這樣,那就選自己喜歡的。深瀨把貼著「石窯烤核桃麵包」的手寫標籤、直徑有二十公分左右的圓麵包放在籃子裡的蔬菜上。
自己是無色的空氣人。即使聽到有趣的話題,也不可以做出反應。因為別人根本不會邀請自己。他在心裡嘀咕著,繼續打著空洞的文章,假裝正在趕急著要交的報告,其實離死線還很久……
「深瀨,那你也一起去吧。大家一起樂一下,怎麼樣?」
谷原試圖制止他。
「漢堡排壽司捲嗎?聽起來很好吃,深瀨,你家呢?」
谷原的父親在中堅家電製造商工作,在谷原小學二年級到五年級的三年期間,帶著全家到海外工作。
谷原打開村井交給他的手提冰箱說道。向來和高級肉無緣的深瀨,也一眼就可以看出那是高級肉。帶著漂亮油花的牛肉切成烤肉用大小,整齊地排列在B4尺寸的黑色塑膠盤子上,總共有五盒。
「我也去那裡。」
天氣預報說,今天陰有雨,天空一片晴朗。雖然發生了村井缺席的意外,但這趟行程的起點很不錯。
「不好意思,我、不能、喝酒。」
谷原繼續大口吃著說。
原來是這樣。深瀨立刻開始著手準備。他俐落地把咖啡器具挪到一旁,把流理臺讓給他們洗碗,拿著菜刀、切菜板和食材走去餐桌。默默做事很不自在,他打開了客廳的電視。颱風似乎在關東地區登陸,電視中播放著各地的影像。因為他調大了音量,淺見和谷原應該也都聽到了。
「這可能是我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肉。」
「雖然已經來到了信州,但還是好熱啊。」
「我看還是不要去外面比較好。雖然時間有點早,但我們來準備晚餐,喝個痛快。」
他並不是沒有興趣愛好。他很喜歡閱讀,但並沒有想過要成認作家,或是去出版社、書店工作。為什麼自己從來沒有想過把興趣當成工作?……應該是想為自己留好退路。
廣澤問。
「廣澤今年春天才剛考到駕照,我們上高速公路,在路況穩定之前,先由我來開車。」
谷原拿下電話,快速向他們說明了情況。村井已經到了「西斑丘高原站」。
谷原沒有追問並未立刻回答的深瀨,轉而問淺見。
廣澤舉起一隻手露出微笑,立刻走出門外,反手關了門,似乎避免雨打進室內。不一會兒,聽到引擎的聲音,隨即好像被吸入雨中般聽不到了。
結完帳,把東西放進後車廂後,谷原關上車門說:「太完美了。」但淺見發現高山後方的西側天空出現了烏雲。
「這是體質問題啊……」
天亮之後,太陽高掛在天空上時,才確定在谷底發現那輛火燒車內的屍體正是廣澤。深瀨雖然跑得快昏倒了,但還是來不及看到廣澤的屍體。
「煩耶!我叫計程車,你通知其他人一下。」
谷原把手臂伸向後車座,出示了手機螢幕。深瀨也鬆了一口氣,好像終於確認了救生索。
「開車辛苦了,我正在為村井做三明治,也準備了你的份,敬請期待。」
廣澤把肉吞下去後說道。
「你們想太多了。啊,對喔,只有我去過他家。晚餐竟然吃整套的大餐,嚇死我了。」
谷原把裝了三顆鮮紅甜椒的塑膠袋放進籃子時說道。
「深瀨,不好意思,你特地費心調查,你們就去好好享受吧。」
「機會難得,大家一起去吧?」
擔任棒球隊隊長的谷原好像在對球員信心喊話,大家相互點頭後上了車。淺見坐在駕駛座上。
「廣澤,那你呢?」
「真拿你沒辦法,那我也去。」
谷原說。
深瀨繼續做三明治,但並沒有收到廣澤的回覆。他在連續髮夾彎的坡道上開車,沒有回覆也很正常。深瀨完全沒放在心上。
深瀨也打開窗戶,涼爽的風吹在臉上。他們關了車上的空調,打開了所有的窗戶。灰色的雲在天空中越聚越多,空氣中也可以感受到溼度,但絕對不會不舒服。道路兩側都是高大的針葉樹林,感覺好像在享受森林浴。
「希望他可以趕來。」
深瀨問道,似乎在炫耀自己知道得很清楚。
「你現在才發現嗎?」
三個人拿著馬克杯坐在客廳的大沙發上,彼此保持了微妙的距離。谷原操作著電視遙控器,一臉無趣地擡頭看著牆上的時鐘說:「只接收得到NHK嗎?」牆上的是古董掛鐘,但並不會報時,深瀨發現已經晚上九點多了。廣澤離開別墅時,他沒有看時間,應該已經過了一個小時。
「當然啊,才不要分你呢,萬一打瞌睡就慘了。」
他決定接下來要慢慢喝,品嚐一下味道。就在這時,肚子周圍突然發癢。他一隻手伸進運動服的下襬,輕輕抓了一下,覺得發癢的部位漸漸擴散。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放下杯子,雙手掀起衣服的下襬,只聽到嬸嬸發出尖叫聲。
開什麼玩笑!他很想這麼說,但他不敢說這種話。因為自己沒有駕照,所以沒有資格在目前的討論中表達意見,但是,應該還有其他方法。雖然這樣有點像在欺騙村井,但可以打電話到計程車行,請他們派車去「西斑丘高原站」,他覺得這個主意很不錯,正想要這樣提議。
「沒有人能夠百分之百保證沒有,而且正因為是這種天氣,警察可能會因為發生土石流而疏導交通,我絕對不去。」
「他說那裡是無人車站,商店全都拉下了鐵門,四周一片漆黑,而且車站的候車室還在漏雨。」
深瀨道謝的同時,不禁懊惱地想道,如果可以立刻伸手拿冰涼的啤酒來喝,不知道有多開心。谷原和淺見並沒有察覺他的表情,打開了啤酒罐的拉環。
「會不會、在谷底……」
在谷原這麼說之前,深瀨就仰望著天空。雲越來越多,但天空還很藍。他發現自己放在腿上的手指也拍打著節奏。
淺見握著方向盤說道。村井的母親平時可能只在住家附近開車,所以這輛Vitz上沒有衛星導航,但淺見沿途都沒有迷路,也沒有停下來查地圖,應該事先仔細調查了路線。
「你從來沒想過要做咖啡相關的工作嗎?」
這是根據廣澤喜愛的口味調製的。淺見喝了一口,叫了聲:「讚啦。」
廣澤問。
谷原不知道是否在模仿當年的同學,歪著腦袋、嘟著嘴說話。
「我媽做的是壽司捲,因為覺得最好有肉,所以做了棒狀的漢堡排,然後一起做成壽司捲,結果最受歡迎,之後就變成只有漢堡排壽司捲了。」
他們兩個人似乎很瞭解和村井的相處之道。深瀨起初還有點羨慕,面帶笑容地聽著他們說話,但默默低頭做事時,殘留在內心的疙瘩再度膨脹。
「聽說所有的東西都一應俱全,所以應該沒問題吧。雖然路況不太好,但既然通往滑雪場,電力應該沒問題。」
淺見尖聲打斷了谷原的話,深瀨嚇得忍不住抖了一下。
谷原用手機拍了照片,寄了電子郵件。淺見問他,是不是寄給女朋友?谷原回答說,是寄給村井。還說剛才在休息區也寄給他好幾張,但村井都沒有回覆。
「不好意思,我可以去那家店嗎?」
谷原握緊安全帶,隔著擋風玻璃看向懸崖下方的谷底問道。沿著山間斜坡開鑿的狹窄山路靠懸崖那一側雖然有護欄,但不知道是否曾經被車子衝撞,好幾處都凹了下去,讓人完全無法安心。深瀨慶幸自己坐在副駕駛座後方靠山的那一側,偷偷鬆了一口氣,以免身旁的廣澤察覺,但如果整輛車墜入山谷,坐哪一側都馬上完蛋。
「這首歌和目前的風景不合吧。」
「廣澤!」
旅行當天。
「萬一有對向來車怎麼辦?」
深瀨默默聽從大家的安排,最後忍不住這麼說道。村井想了一下說,那咖啡就交給你了。深瀨聽了之後・立刻發自內心地期待斑丘高原之行。
村井和谷原立刻拿岀地圖和行事曆開始安排旅行計畫,最後決定八月第一週的星期二、三、四去旅行三天兩夜。
「對了,」深瀨打開放在腳下的背包,拿出附有蓋子的保溫杯說:「雖然我不會開車,但我泡了咖啡。」
「新鮮的生魚片,好棒啊。真希望畢業之前,輪流去每個人的老家一趟。」
谷原話還沒說完,就開始傳電子郵件。
「我以後看到村井,要叫他村井大人。」
「對了,我記得車庫裡好像有腳踏車?」
大家都吃得很專心。不光是因為肉好吃,在沿途的休息站買的蔬菜也毫不遜色。吃了一大堆肉之後,以為吃飽了,咬了幾口甘甜的洋蔥和味道濃郁的甜椒,又再度想吃肉了。
哪裡不一樣?對未來抱有夢想,而且即將實現夢想的人,和沒有夢想,也不可能實現夢想的人。淺見根本看不起廣澤,認為沒有特別想做的事,也還沒有找到工作的廣澤,萬一酒駕被警察抓到,也不會失去太多。如果深瀨有駕照,即使喝了酒,淺見也會像拜託廣澤一樣,叫他開車去接村井。
「不知道別墅有沒有電。」
谷原拿起啤酒時發現深瀨和廣澤並沒有拿啤酒。
雖然聽他提到池谷和其他隊友的名字,其他人也不知道那是誰,但谷原說得有聲有色,深瀨也忍不住附和說:「真是太厲害了。」廣澤一臉悠然的笑容聽著,只有淺見表達了冷靜的意見。
四個人用啤酒罐乾了杯。雖然只發出沉悶的聲音,但在深瀨的記憶中,這個場景配上了好像輕薄的香檳杯在清澈的空氣中相碰般的聲音。
谷原也握住了腳踏車的把手。
和_圖_書這時,電話響了。這次應該是廣澤了。他一把抓起電話,發現螢幕上顯示了淺見的名字。他接起電話,內心祈禱可以聽到淺見說他們順利會合了。
同樣尚未獲得內定,如果像淺見那樣還沒有參加第一次考試,無論問的人,或是回答的人,心情都比較輕鬆,但深瀨申請的都市銀行等大型企業全都榜上無名,即使是谷原,也不好意思問得太直接。廣澤的情況也一樣。
麵包貨架旁排放著小瓶子,是果醬和蜂蜜。每個小瓶子上都貼著用手隨意撕開的和紙,上面用毛筆寫著「森川家的果醬」、「森川家的蜂蜜」。小農的名字比「高原」兩個字更吸引人。深瀨這麼想道,拿起一瓶果醬,紫色的果醬應該是藍莓,但瓶子上並沒有寫水果的名字。他推測紅色的是草莓醬,黃色的是蘋果醬,最後把蘋果醬的瓶子放進了籃子。
深瀨觀察四周,發現雖然沒有高速公路上休息站的人那麼多,但也有不少觀光客的身影。除了和自己一樣的大學生以外,還有情侶的身影。
回到飯廳,淺見巡視著四散的殘骸說道。
「在這種鄉下地方,而且這種天氣,怎麼可能有酒測臨檢?」
「我看到招牌上寫著斑丘高原豬的炸豬排咖哩。」
「對啊。你為什麼沒有早一點想到?這樣一來,廣澤就可以今天吃蕎麥麵,後天大家一起吃豬排咖哩,兩樣都可以吃到了。」
「路上小心。」
「淺見老師完全正確!學生的健康管理也是老師的工作,但如果當時暫停跑去喝水,場面不就冷掉了嗎?人生要有戲劇性,廣澤,你說對不對?」
「要不要買麵包當明天的早餐?」
「謝啦,太好了,要注意安全,慢慢開沒關係,而且村井剛才說,如果你去接他,回程他可以開車。沿途都是下坡,應該沒問題。」
要不要去斑丘高原?村井隆明向大家提議。
谷原指名問道。
為了避免被鄰座的淺見發現,他把臉更貼向車窗,在前方看到了休息站。谷原也看到了「斑丘高原牛奶霜淇淋」的旗幟,叫著:「我們去吃那個。」廣澤將方向盤轉向了綠色屋頂建築物的方向。
「看到高原兩個字,就會情不自禁拿起來。」
廣澤順從地聽從了安排。谷原坐在副駕駛座上,深瀨和廣澤坐在後車座。
父母雖然關心地詢問,但並沒有驚訝,也沒有慌張地叫救護車。深瀨猜想自己年幼時,父親應該給他喝過酒,或是自己誤把酒當成茶或水喝了下去。由於當時也出現了相同的症狀。所以父母已經習慣了。正因為這個原因,高中畢業之後,在迎接二十歲生日之際,父母都沒有叫他喝過酒。
「加了,也加了牛奶。」
「別說了。」
「因為只有一條路,所以應該沒有問題,但萬一和廣澤他們擦身而過就傷腦筋了,所以你留在這裡。」
「……您撥的電話已關機,或是收不到訊號。」
「淺見,你去不去?」
「炸雞塊太讚了。」
「村井打來的。」
「只要回到前面那一站『斑丘高原站』,應該比較容易叫車,也有地方可以打發時間。」
「回程再買,我看到那裡好像有市場,要不要去買點蔬菜之類的?」
「差不多該考慮一下晚上的烤肉了吧?」
宛如青春劇中的一個場景。
他一臉歉意地拜託廣澤。
淺見瞇起眼睛,充滿懷念地說著,從谷原手上接過啤酒。
「當時公司對他說,如果一個人去,要去五年,如果帶全家,就只要三年,所以就全家一起去了。」
「好啦好啦。」谷原把汽車音響的音量也調小了。
「幸好早到一步。」
「真貼心啊,有沒有加糖?」
淺見拿起醬汁的瓶子,打量著標籤。
他走去廚房時,手機響了,是廣澤。他興奮起來,但螢幕上顯示的是村井的名字。四月時相互交換了電話,但村井從來沒打電話給他。他清了清嗓子,接起了電話。
昨天晚上,他開車和女朋友約會,在等紅燈時,被後方的車輛追撞。幸好村井並沒有受傷,但車子被撞壞了,而且他女朋友沒有繫安全帶,頭部也受了傷。
「嗯?」回答的是谷原。
谷原突然一臉嚴肅地問村井,夏天去滑雪場要玩什麼?村井回答說,附近還有高爾夫球場、滑翔傘和熱氣球等戶外設施,可以先在家裡烤肉,不必顧及左鄰右舍鬧通宵也很有意思啊。淺見說,白天在家裡悠閒地看書也不錯,深瀨也點頭表示同意。廣澤提出可以帶飛盤去玩,最後決定不管是撲克牌還是UNO牌,只要自己負責保管,任何好玩的東西都可以帶去。
廣澤露出很受不了的苦笑表情看向窗外,內心是不是很在意?深瀨覺得應該說一些炒熱氣氛的話,順便可以化解一下車內的氣氛。
「喔。」深瀨應了一聲,廣澤把裝滿蔬菜的籃子交給他,小跑著離開了。之前聽廣澤說,他打算中元節回家,是要買帶回家的伴手禮嗎?
「你不必勉強。」
「真的耶,要不要買幾瓶帶回家?」
「村井竟然可以趕來這裡,搞不好會被迫停在半路,結果我們還叫他自己叫計程車,他當然會火大,我們還是有點心理準備。」
谷原斷然拒絕了村井的要求,但村井似乎在發牢騷。
谷原回頭看著水車小屋。深瀨覺得純樸風格的建築物也很吸引人,但比起和谷原、淺見三個人一起吃飯,和廣澤兩個人吃飯更輕鬆。該怎麼辦呢?他看向廣澤。
也許大家會合之後,村井發牢騷說,晚餐才不想吃什麼三明治,大家一起去吃拉麵了,也可能去了白天廣澤一個人去吃炸豬排咖哩的餐廳。雖然這樣一來,就變成自己遭到了排斥,但他此刻很希望事情就是如此。
「我會叫淺見或廣澤去接你。……好啦,我知道了,我會告訴廣澤。」
「看到吊車後,駛入左側的第一條岔路,是不是這裡……」
沒想到廚房的桌子上放著電烤盤,周到的準備簡直令人感動。
他們不時在意外面的天氣,天南地北地閒聊著。谷原有點遺憾地說,可能沒辦法玩滑翔傘和熱氣球了。淺見回答說,雨聲慢慢變小了,天亮之前應該就會停吧,但沒有人看電視或手機確認天氣預報。
「好啊,否則村井可能會要他先去便利商店。」
深瀨忘了是谷原還是淺見這麼嘀咕,雖然對這樣的吃法不太感興趣,但三個人都照做了。
「這個給你。」
「他不能一起參加的確很可惜,但如果是因為這些肉,就不必放在心上。他家經常吃這種肉。」
雖然在休息區吃飽了,但到了長野縣之後下了高速公路,慢幔行駛在縣道上時,大家不約而同地發現已經過了正午時間,於是開始討論中午要吃什麼。
「對不起。」深瀨小聲說道,但谷原似乎沒有聽到,他把矛頭對準了廣澤。
「早知道應該買些無酒精啤酒,至少應該買瓶可樂。」
聽到谷原的回答後,深瀨暫時中斷製作三明治,傳了電子郵件給廣澤。
「開車辛苦了,我來準備晚餐,你去休息一下。」
大家一致同意,但來到有水車轉動的蕎麥麵店下車時,廣澤指著來路的方向說:
「那搞不好是因為你去他家玩,特別為你準備的。」
大家回來的時候會笑著說:「就在半路上遇到了啊。」村井開玩笑地說:「沒想到竟然騎腳踏車來接我。」谷原扮著鬼臉回答:「還不是為了你。」廣澤一臉不好意思地抓著頭說;「我不小心迷路了。」「幸好都平安無事。」淺見鬆了一口氣,對大家說。這些想像一次又一次在腦海中重演。自己會為大家泡咖啡。要不要再多做一些三明治?雖然這麼一來,明天的早餐就沒了。
廣澤說完,把啤酒罐舉到眼前。
「不過,現在是非常時期,所以也不勉強。」
谷原說話時不時瞥向淺見,淺見故意移開了視線。
「肉都吃光了,所以還是收拾一下吧。」
「他帶了手機。」
廣澤問。深瀨家在中元節和新年,桌上也會擺滿佳餚,但根據大家剛才的談話,似乎必須回答請同學來家時吃什麼。如果是這樣,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自己有邀同學回家的經驗嗎?而且他不記得曾經邀同學在家裡吃飯,也沒有受邀去同學家吃飯。到底什麼時候會邀同學來家裡?生日嗎?還是聖誕節?
聽到村井只擔心車子,深瀨很生氣。不知道是否因為深瀨沒有說話,讓村井更煩躁,他在電話中說:
「別激動,別激動。」淺見勸解著,轉頭看著深瀨問:
事後深瀨為這句話感到後悔。因為運勢很強的谷原說的話會成真,運氣向來很差的深瀨說的話,事態就會向相反的方向發展。電視畫面切換到受到狂風暴雨襲擊的靜岡的漁港,雨聲和窗外的聲音合在一起。「這裡也開始下大雨了。」谷原說著,關掉了電視。
「開車的人真占便宜,謝謝啦。」
「颱風好像今晚會在關東登陸。」谷原在廚房隔壁有暖爐的寬敞客廳內打開電視說道,電視螢幕上的天氣圖顯示整個東日本都慢慢被雨雲籠罩。
老實說,原本不知道這趟旅行有什麼好玩,沒想到和情投意合的朋友開車行駛在陌生的土地上,就這麼令人興奮。深瀨在開著冷氣的車內,發現自己的臉頰漸漸紅了起來。
深瀨告訴他,谷原和淺見騎腳踏車去察看情況了。
「對不起,我只能做這點事。」
谷原問,深瀨回答說,一公里前方應該有一家名叫「阿爾卑斯庵」的蕎麥麵店。
谷原突然問廣澤,廣澤露出驚訝的表情,但隨即輕描淡寫地說:「平常心最好。」谷原誇張地聳了聳肩說:「太無趣了。」然後轉過頭,跟著剛好唱到副歌的音樂,歡快地唱了起來。深瀨暗自鬆了一口氣,幸好谷原剛才不是問自己。
「雖然很難想像,但好像後果很嚴重。」
淺見說。
他遞上保溫杯。
大家並沒有太在意,但立刻坐上了車,希望在下雨之前趕到別墅。淺見再度坐在駕駛座上。
「太好了。」深瀨還沒有把話說完,谷原就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