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小姐們，大家來痛快地喝一場吧！」琦菈尖聲大叫，大家則在另一瓶香檳打開時尋求掩護。

「我的上帝啊，荷莉，那個星期妳還在這裡笑得快從椅子上掉下來，現在妳又哭成這樣！」

「妳喜歡嗎？」琦菈問著，要求認同，「上次吃晚餐時我就想給妳了，但是我想不是很恰當……」

為了符合她現在的情緒，她仍然選擇全身黑。她套上緊身牛仔褲，讓雙腿看來更修長，也與她黑色長靴相互襯托，而黑得發亮的緊身衣讓她的胸部看來更挺。里歐把她的髮型設計得無懈可擊，儘管把它往上紮起，仍有幾綹髮絲柔柔垂在她的肩頭。荷莉用手指梳頭髮，想到今天在美髮沙龍的情形便微笑起來。

「在它被毀了之前。」珊倫指出。

在荷莉準備打開軟木塞時，人人就地掩護。「嘿，我沒那麼糟吧，妳們！」

「其實他們是叫做『黑草莓』啦，這樣聽起來還蠻順的。」他笑著說。

「不行啦，荷莉，妳不能看鏡頭！」丹妮絲噓聲說道，把荷莉拉到沙發上，大家都坐在她身旁，開始把禮物塞在她眼前。

「知道現在幾點嗎？」

她氣喘吁吁地走進沙龍，一面說：「真對不起，里歐，我一直講電話，不知道時間已經到了。」

「琦菈回來了？」

「我還是回頭睡覺吧，也許等我醒的時候，地板就不會再晃了。」

「是啊，我之前也是這麼說的。晚安。」

「喂？」她沙啞地說。

「這主意真的不錯。丹妮絲，謝謝妳！」

「這個等明天再說吧，如果我告訴小笛，他會樂壞了，家裡人從來沒參加過這種活動。」

「隨便啦，不過她得先開我的禮物。」琦菈嘟著嘴說。

最後，那晚九點時，荷莉終於屈服於自己肚子飢餓的叫聲。冰箱一如往常空無一物，因此她決定請自己一頓油膩膩的中國菜外賣。一小時後，她舒舒服服地穿著睡衣，窩在沙發上邊看週六晚上的電視，一邊把嘴塞得滿滿的。經過前一天沒有傑瑞的生日創傷後，荷莉驚訝地發現她覺得自己獨處也很讓人心滿意足。這是傑瑞死後，她第一次覺得自己一個人也很好。也許她真有薄弱的機會能在沒有他的世界裡生存下去。那晚傑克打手機找她，「嘿，老妹，妳好嗎？」

「琦菈！」大家叫著。

「喜歡就好，我找了好久。」

女孩們幫荷莉戴上耀眼的皇冠，與她身上閃亮的緊身衣呼應，身邊圍繞著自己的好朋友和圖書，她覺得自己真的好像公主。接著荷莉小心地打開包裝精美的禮物。

「好了，首先妳要先戴上這個皇冠，因為妳是今天晚上的公主，接著妳得快點把我的禮物打開！」

她看向她們快樂的臉龐，馬上被眾人的熱忱感染。她請大家進客廳，也對拿著攝影機的笛坎倫揮揮手。

「是下午兩點，荷莉。」

「這我當然知道，科林！」他大叫，又將指頭弄得噠噠作響。接著，科林從荷莉後面的員工休息室裡端出一個蛋糕，後面則排著一隊美髮師，大家和聲唱著：「生日快樂。」荷莉目瞪口呆，只能說出「里歐！」兩個字。她奮力不讓自己哭，不過仍失敗了。此時屋內人人都加入祝福，荷莉為此感動不已。結束後，大家鼓掌，隨後回頭做自己手邊的事。

「賀根酒館。」

「喔，好吧，但是我不要從頭待到尾。」

「好了，該我了，」愛比把禮物放在荷莉腿上，「是我和傑克一起送的，所以不會像琦菈的那麼刺|激！」

「很好。」

生日那天，荷莉站在落地鏡前審視自己。她已經聽從了傑瑞的命令，為自己買了一套新衣。為的是什麼，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不過她倒是每天都得不斷克制自己打開五月份信封的衝動。反正也只剩下兩天了，她真是等不及了！

「喜歡？我後來跟他約會一個月呢。那個混帳東西。」

門鈴響了，荷莉可以聽見門外女孩們興奮的咯咯笑聲。她試著讓自己振作起來，深呼吸，然後在臉上擺出笑容。

「在哪裡？」

「兩點。」

「是啊，她可是老手呢。」珊倫頭上蓋著一個小墊子，從沙發後面說。

「晚安。」幾秒鐘後荷莉又睡了。當天她醒過來好幾次接電話，之間的對談好像都在作夢一樣。而且她去了廚房好幾次補充水分。

科林馬上丟下手邊的工作跑過來。

每位客人面前都送上一片蛋糕，大家都轉過頭謝謝她。

「別擔心里歐，我會給你足夠小費的。」

「妳瘋了嗎？妳的小費連我搭公車的車票錢都不夠。」

「不過你可是很喜歡那天晚上的脫衣猛|男。」荷莉捉弄他。

「酒精，」珊倫睏倦地說：「很多很多酒精。」

「我根本不記得自己有去呢！」丹妮絲結巴地說。

「喔，老天，我想我要死了。」

「騙人。」

「哈！所以我是最後的選擇囉？這樣受尊重真好。」

「喔，太棒了！我一直都很想去，」荷莉叫著，「海文健康美體中心享受悠閒週末！」

笛坎倫看起來快吐了。

「別擔心親愛的，無論何時妳來，我的手下都能讓妳在半小時內開始做頭髮。科林！」他在空氣中卡噠卡噠弄著指頭。

「妳和妳朋友讓她改頭換面了。」他開玩笑說。

「看電視，吃中國菜。」她學著廣告這麼回答。

荷莉聽見約翰大聲笑著。

「媽啊，妳聽起來像是參加《來電五十》的參賽者。」珊倫開玩笑。

「老天，妳是用馬兒的洗髮精洗頭嗎？妳的頭髮已經長這麼長了，我幾個禮拜前才剪的呢。」

「珊倫，昨晚發生什麼事了？請給我一點線索。」

「我五十歲那天也這麼說。誰會去？」

荷莉笑著想起里歐的五十大壽驚喜派對。她記得主題是「羽毛與蕾絲」，那天荷莉穿了一件美麗的緊身蕾絲洋裝，而老是愛搞笑的傑瑞，則在脖子上圍了一條粉紅色的羽毛圍巾，以搭配他的粉紅襯衫與領帶。那晚結束前，他讓里歐驚訝地接受了第五十個吻，雖然里歐宣稱自己嚇壞了，大家也知道他其實因為自己受到眾人注目而竊喜。第二天，里歐瘋狂地打電話給前晚參加派對的每一個賓客，或是留言。荷莉好幾週都不敢打電話給他約時間做頭髮，怕他把她給殺了。聽說那一週里歐的生意差得不得了。

「別怪我，就我記得，她一個人可玩得好得很。」

「里歐，你就住在隔壁。」

荷莉不再做白日夢，看著鏡中的自己。她一點也不覺得自己三十歲了。但三十歲又應該有什麼感覺呢？當她年輕一點時，三十歲似乎很遙遠，她當初以為那個年紀的女人應該是睿智聰敏，家庭穩定，有夫有子，還有事業。她如今什麼都沒有。她現在仍與二十歲時一樣懵懂茫然，除了多幾根白頭髮，還有眼角的魚尾紋。她坐在床邊，繼續瞪視自己。三十歲實在沒什麼好慶祝的。

「喔，妳就用撕的吧！」愛比竟然會說出這種話。

「敬荷莉。」大家齊聲說道。每個人啜著香檳時，眼眶都泛著光，當然除了琦菈，她一口乾盡，並急著第一個把禮物塞給荷莉。

「地心引力吧。老師教這一課的那天我沒去。」

「還有其他的資訊嗎？」

「喔，那是因為這實在很貼心，里歐，謝謝你。」她邊說邊擦乾眼淚，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https://www.hetubook.com.com，並親親他。

「好的。我肯定是需要這東西的。」荷莉邊笑邊對著鏡頭把盒子舉得老高。

「琦菈，我答應會先開妳的。」荷莉就像跟一個小孩解釋般回答琦菈。

他激動地把荷莉坐著的椅子踩得更高，「今天晚上有什麼特別的計畫嗎？」他邊問邊攻擊那張椅子。荷莉深知這種情況下最好盡快回答他的問題，她可不想又像上次陷入狂笑。

「好主意，喔，荷莉，歡迎加入三十而立俱樂部。」

人人舉起酒杯。

「喔，太好了，不是只有我而已。」那頭傳來一個病入膏肓的人的聲音。

「老天！還好妳一直等到現在才拿出來！」荷莉笑著給妹妹一個擁抱。

「你是誰？」荷莉再度沙啞地問。

「好了，最後壓軸了！」荷莉對珊倫眨眨眼。珊倫邊看著荷莉的臉，邊煩躁不安地搓著雙手。

「不可能。我不可能再回到什麼酒館聽那些尖銳吵人的鼓聲和吉他表演。」荷莉告訴他。「喔，又是『我不要再喝酒了』這種老藉口。那妳就別喝，拜託妳一定要去啦，荷莉，笛坎倫真的很興奮，而且其他人也不會去。」

「老天，我根本不記得有這張相片！」

「嗯，妳聽起來還可以，不像我可憐的女朋友，在我身邊受苦。」

荷莉醒來時頭還因為前晚而痛得不得了。她的嘴跟甘地的涼鞋一樣乾，她的眼睛根本看不清楚。她用一隻手肘撐起來，設法張開雙眼，它們都黏成一團了。她瞇眼環視房間。它很亮，非常明亮，而且轉個不停。有件事很不對勁。荷莉看到眼前鏡中的自己，簡直被嚇到了。她昨晚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她的氣力用盡，又往後癱在床上。突然間屋子警鈴大作，她把頭抬起來一點點，睜開一隻眼睛。喔，要偷什麼儘管拿吧，只要你離開前遞給我一杯水就好。過了一陣子她才知道那不是警鈴，而是她床邊的電話。

那些高腳杯是結婚禮物，其中有個杯子還刻有傑瑞和荷莉的名字，愛比很有技巧地把它拿走了。「好的，荷莉，有榮幸請妳開酒嗎？」

「我想，有『高潮魚』樂團在那裡吵吵鬧鬧，我們也很難聊什麼吧。」她諷刺地說。

「妳一定得去。」

「妳如果要預約先讓我們知道，有效期是一年，我們其他人也可以同時預約。大家一起去度假！」

「妳看說明書啊！」琦菈興奮地說。

「我也是。」

那是一個大型的銀色相框，裡面是珊倫、丹妮絲和荷和_圖_書莉兩年前在聖誕舞會上的合影。「喔，我穿的是那件貴得不得了的白色禮服！」荷莉假裝啜泣。

「我的老天上帝啊，她最好離我遠一點。好了，小姐，妳看起來美斃了，是大家注目的焦點——好好去玩吧！」

「偉大的三跟零。」她邊說邊咬嘴唇。

「好啦，我的是沒那麼情緒化，但做為女性，我想妳會喜歡的。」丹妮絲遞給她一個信封。

「生日快樂！」她們齊聲大叫。

「敬我在這世界上最好的朋友，過去一年來她受的折磨比我們其他人一輩子的多得多。她是我見過最有勇氣也最堅強的人，足以當所有人的表率。祝她在未來的三十年有用不盡的快樂！敬荷莉！」

荷莉哀號，「我還沒準備好要加入呢。」

「珊倫、琦菈、愛比，和丹妮絲，好久沒看到她了。」

荷莉開始大聲讀出盒子上的文字，「裝上電池後……喔，我的天啊！琦菈！妳真是調皮！」荷莉和其他女孩歇斯底里地大笑。

「沒錯啊！」

「妳幹嘛在半夜這種時間打給我啊？」

「不是啦！我就是要三十歲了啦！」

「那大概約八點左右囉？」

「我叫珊倫吧，我想，」對方回答：「不過可別問我珊倫是誰，因為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旁邊躺著的那個男人似乎覺得我認識他。」

荷莉嘟起嘴唇假裝快哭了。里歐笑了，「都三十歲了還跟小孩一樣，妳們今天晚上要去哪裡？」

荷莉狐疑地看著盒子裡的東西，「這是什麼啊？」

「是啊，她和她的粉紅色頭髮。」

「沒。」

「我也是。也許人一到三十歲就會這樣，我從來沒這樣過。」

「天堂傳來的聲音。」丹妮絲誇張地用手掩住胸口說。

大家聽到瓶塞蹦開的聲音一陣歡呼，從掩護的地方現身。

她們那晚唯一看到勝過她們、更為有名有錢的幾張臉，就是電視台的幾位主播，丹妮絲不斷對人家微笑，還故意嚴肅地說：「晚安，您好。」不幸的是，在那之後，荷莉什麼也記不得了。

「等敬完酒再說。」珊倫附和。

兩瓶香檳與許多瓶紅酒後，女孩們踉蹌地走出屋子，擠進一輛計程車。在咯咯笑聲與大叫聲間，某人得以對司機說清楚她們的去處。荷莉堅持坐在乘客前座，跟那位計程車司機尼克交心聊天，此人也許恨不得把她的嘴縫上吧。

「再見囉，尼克！」她們跟新認識的好朋友道別，然後幾乎跌在都柏林的人行道上，計程車以高速駛離。她們已經決定（這是在https://www.hetubook.com.com喝下第三瓶紅酒的時候）到都柏林最時尚熱門的夜店「波度瓦」碰碰運氣。它只接受最富裕有名的客人，大家都知道如果你不是有錢或有名，那可得有會員卡才能進去。丹妮絲很酷地對門房閃了閃她錄影帶店會員卡，想也知道她被拒於門外了。

荷莉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張相片，走到壁爐旁。那是她和傑瑞參加的最後一次舞會，去年傑瑞病得太重，他們什麼舞會也沒參加。

荷莉把頭埋在手裡，呻|吟著說：「拜託別逼我了，傑克。」她抱怨。

「妳不是啦。笛坎倫會很高興看到妳去，我們在那天晚餐時也沒聊什麼，我們好久沒一起出門了。」他懇求。

荷莉把電話掛上，又在沙發上混了好幾小時。她覺得頭昏腦脹，根本無法動彈。也許決定吃中國菜是錯誤的。

「先開我的！」琦菈尖聲大叫，把珊倫推開，差點害她跌下沙發。珊倫嚇得一開始不知怎麼反應，而後大笑。

「真是好完美，」她用雙臂緊緊圈住愛比，「謝謝妳們。」

荷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喔，謝謝那個禮物，很漂亮。」

「如果傑克送我那種東西我才擔心哩。」她說完打開愛比的禮物。「喔，愛比，真的好美！」荷莉把那個銀製相簿拿起來。

愛比跑到廚房，然後端出擺著香檳高腳杯的托盤，「有沒有人要先喝一杯啊，親愛的小姐們？」

「什麼東西啊，妳打算坐的公車路線嗎？」

「搞不好這是妳們早就計畫好的計策，這樣就不用告訴我們妳們到底做了什麼。」

「真不知道謝妳幹嘛。」里歐咕噥道：「買這天殺蛋糕的可是我呢。」

「好了，大家冷靜點。」出現了理智的聲音（愛比），一面設法要將笑得歇斯底里的珊倫扶起來。「我想我們應該先開香檳，然後再拆禮物。」

「讓妳存放妳的新回憶。」愛比溫柔地說。

「喔，怎麼會這樣呢？」

「妳上次給我那個大驚喜後，我總得報仇吧。」他回答，聳聳肩試圖掩飾自己滿腔的感情。

「我再也不要和妳去玩了，荷莉。」她聽見愛比虛脫地在那端說著。

他大笑。「我是打電話問妳明天要不要去看笛坎倫的表演？」

「好的，它將在這裡佔有一席之地。」荷莉宣佈，將它放在她的結婚相片旁。

「好了，可以開我的禮物了！」琦菈又尖叫。

「喔，不是什麼瘋狂的地方。我只想要安安靜靜地跟好朋友們過個晚上。」

「她說她什麼也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