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五。幹嘛問？」
「我很好，你呢？」
她掛掉電話，噓了一口氣。說不定她能在不砸飯碗的情形下寫出像樣的報導。她反芻著剛才的對話忽然怔住了。
不可能，她心想。以她而言，她的肚子裡只有五十個單字。「沒問題。」她擠出自信說，接著後退出門。
「妳奪命連環扣啊？」他逗著說。
「八百字如何？」
「好的。」
「按月刊登有多傷財，妳介紹一下吧？」他哈哈笑。
荷莉算給他聽。
「這樣吧，妳幾點下班？」
「稍等。」
「哇，炫。廣告就不必登了！」他笑說。
她不等於是答應了跟丹尼爾約會？
「喔……有，你等一下，我過去拿。」她從愛麗絲桌上偷走幾張美美的紙，看起來適合當名片用。然後她用電腦打出理查的姓名和行動電話，字體華麗，接著列印出來，把紙裁成長方形的名片。
「喔，我打給你就是跟工作有關。」荷莉聽起來有點愧疚。
「那太好了，荷莉。」
「你好，我是荷莉。」
「喔……好。」荷莉的心跳加速。
荷莉嘻嘻笑。「糟糕，我好想對著顧客的頭上潑酒咧。」
「沒有啦，我需要你幫忙。」
荷莉微笑說：「我就跟他說嘛。言歸正傳，我只是覺得可能值得派人去採訪。我知道你說過，有點子要在開會的時候提出來，不過這個發表會快到了。」
「也好，多謝了，荷莉。」她正要走向門口，卻被克理斯叫住。「喔，對了，妳的文筆怎樣？」
〈綠袖子〉的音符傳來。
「喔，真的嗎？我wwｗ•hetｕｂoｏk•coｍ•cｏｍ唸書的時候，主科之一就是作文。」
「舞跳完了？」他咯咯笑。
「喔，那當然，我怎麼忘了？貴雜誌社就在本店附近，轉個彎就到。妳每天經過我前門，卻從不順路進來。怎麼從沒見妳來吃午餐？」他逗著她。「難道是嫌棄本酒館？」
「完了！」他笑說。「本店已經訂了新規定，不能再僱用甘乃迪家族的人了。」
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她暗罵自己。這下子糗大了，她連拼音都錯誤百出。
「只要五千的話，拖再久也無所謂。妳有他的名片嗎？」
「記得帶什麼？」
荷莉吊一吊眼球。「不是啦，克理斯，是他跟我說：他們下下禮拜二要推出名叫藍岩的新酒，同時要舉辦發表會，主題是沙灘，所有員工都穿比基尼之類的東東。」
「不對，我只是覺得問一問滿好玩的。」她開玩笑。「本姑娘當然是在《X》上班！」
「……歌。」她講完整句。
「哇，太棒了！廣告一出來，你一定會變成百萬富翁。」
她拿起電話，按下重撥鍵。
「不炫不炫，因為他叫我寫報導。」
「唸書的時候上過課。」
「五千？」他的眼球差點蹦出頭。「他厲害嗎？」
「賀根。」
克理斯笑說：「現在還有當時的文筆嗎？」
「太好了。不過，妳不必每拉到一個廣告就來跟我報告，不然妳和我整年都別做其他事了。」
「坐下吧。」他朝前面的椅子點頭。短短三個星期之前，荷莉坐在同一張椅子上接受面試，如今htｔps://ｗww•heｔｕｂooｋ•ｃom.ｃoｍ卻在這裡向新老闆獻計。人生真的是瞬息萬變——不過，她早就明瞭這一點了……
「那就好。你想不想在《X》打廣告？」
「賀根等。」
「求求你。」她嗚咽著。
「喂！」荷莉敲敲牆壁大喊。「關掉啦！有的人還想辦公咧！」
「噁……好聳喔。」
「是這樣的，你知道賀根吧？轉彎過去的那一間？」
「唉，院子大嘛，要整理的地方太多了。」
「妳的比基尼。」他笑說。「發表會的主題是沙灘。」
「那就好，因為我想派妳去採訪那個發表會。」
「太貴了吧。」
「不如妳下班以後過來，我請妳去別的地方吃個飯？」
「就是妳上班的那間雜誌社？」
「好，先生，我馬上過去。」他拿開話筒高喊。「荷莉，抱歉，我真的非回去上班了。」
「這個嘛，去買本同義/反義字典的話，還能撐撐場面。」
「我記得你好像說過，你覺得女伶有必要多打一點廣告，對不對？」丹尼爾其實是跟珊倫講過，但荷莉知道他一定記不清楚這麼小的細節。
她站起來，心生一計，走到隔壁克理斯的辦公室。
「哇，有你幫他們打廣告真好。」她笑說。「發表會是哪天？」她取出日程表登記。「好極了，我下班之後可以直接過去。」
荷莉面帶微笑，從椅子上站起來。「喔對了，你家的院子整理過了沒？」
「好，妳要我怎麼個幫法？」
「我剛打電話跟他們拉廣告，老闆說他想登一則。」
「喔？」
「別讓我聽……！https://m.hetubook.com.com」
「喔，當然想，好主意。」
他哈哈笑。「妳那份絢麗的工作做得怎樣？」
「那好，我就登在十一月號裡面。你想不想按月刊登？」
「什麼點子？」
可惡，又是〈綠袖子〉。她按下免持聽筒鍵，邊等邊在辦公室裡翻然起舞。克理斯走進來，看了她一眼，又關上門離開。荷莉微笑了。「喂？」
「因為我哥哥只要五千。」她脫口而出。
「少來了，說真的，我跟主編提到發表會的事，他派我去採訪。」
「好吧，謝了，丹尼爾。廣告要怎麼寫，你先想一下，然後再告訴我。」
「丹尼爾，是我啦。」她匆匆說。
「嗯……」他說：「我再考慮考慮，不過十一月號我是登定了。」
「是。」
「藍岩，是新型的汽水酒，據說會很轟動。雖然很難喝，不過整晚免費供應，所以由我請客。」
她聽見克理斯咯咯笑，自己也會心一笑。她轉頭繼續工作；一位特約記者周遊愛爾蘭尋找最便宜的酒，寫出了一篇報導，內容非常引人入勝，文章下面有個很大的空格，有待荷莉去拉廣告填滿。她翻開通訊錄，剎那間想到了一個點子。她拿起電話。
「丹尼爾嗎？」
「哇，太謝謝你了，丹尼爾。」她如釋重負，在辦公室裡跳來跳去。「你是我的貴人！」
「請接丹尼爾．康納利。」
「有什麼問題？」他說。
「我知道，可惜我不夠格。」他笑說。
「不成還得了？」他笑說。「對了，下下禮拜有款新飮料上市，要在本店辦發表會，要不要我把妳的姓名hｅｔuｂｏoｋ•ｃom.ｃoｍ登記在邀請名單上？」
「嗨，請接丹尼爾．康納利。」
「稍等。」
「經他一整理，已經不是叢林了，設計得好棒。美中不足的是，他獨立作業，所以時間拖得比較長。」
「好，那樣的話，要記得帶比基尼去上班。」
「我不是跟你講過，我家院子像叢林，記得嗎？」
克理斯點點頭。
「我瞭解。荷莉，妳的點子不錯，我會派人去採訪的。」
「太好了。」克理斯看著名片說。「我現在就撥電話過去。」
她喜歡隸屬團隊一份子的感覺，彷彿她負責的業務對產品有重大的影響。她每天上班必定想起傑瑞，每次拉到一個廣告都會感激他，謝謝傑瑞一路扶持。當然，有時候她還會憂鬱，覺得不值得起床，但是一想到上班，她會興奮得奔走起來。
「喂，點子又不是我出的。他們的廣告詞是，『藍岩，冬天的熱門新酒』。」
「好啊，那太好了。新上市的飲料叫什麼？」
克理斯嫌眉說：「已經有大概十個人過來看了，估價要六千歐元。」
「請你跟我介紹這個飮料和發表會，大小細節都別放過，好讓我現在就開始寫，多幾天來潤飾。」
「妳好嗎，荷莉？」
「哈囉？」
他笑笑。「好了，妳想談什麼事？」
「喂，丹尼爾，拜託你認真一下子，行嗎？」
荷莉以手指敲著辦公桌，凝視著窗外。這個星期上班的時間一轉眼就過去了。她不知道自己居然這麼喜歡上班。午休時間到了，她高高興興地趕工，晚上甚至也主動加班，而且到目前為止還不想賞同事的臉一拳。但hetubook.com.com是，這才第三個星期，蜜月期過了再說吧。同事喜歡無傷大雅地笑笑罵罵，她經常聽見不同辦公室的人高聲你來我往，全是鬧著玩的。她喜愛這種氣氛。
「好得不得了。」
「沒問題，只是想到了一個點子。」
「才不好，因為我的文筆很爛。」她慌了。
「可是，現在都快冬天了，腦殘了嗎？」
她聽見克理斯在隔壁聽收音機，不禁微笑。每到整點，克理斯必定打開收音機聽新聞，荷莉也在潛意識中吸收了許多新知。她以前從來沒有覺得如此知識豐富。
「怎麼發起牢騷了？」
「我記得講過。」
「對，我剛編了一支舞，想來表演給你看。」她開玩笑。
「不行，不行。」荷莉趕緊說：「這週末過後再打比較找得到他，因為他今天忙壞了。」
「而且很髒。他們要在本店的地板到處撒沙子，最後打掃的時候我們一定掃得抓狂。好了，我該回去工作了，我們今天忙翻了。」
他翻白眼。「好聳。」
「秋天穿比基尼？」他挑起眉毛。
「據說是冬天的熱門新酒。」
「估價最低的是多少？」
「同事都在自己位子上用餐。」她解釋。「怎樣，你覺得如何？」
「我覺得你們個個都很沒趣。」
「我找不到別人了——那天晚上有太多場合要採訪，記者已經派不出來了——而我自己也沒辦法去，所以只好借重妳了。」他整理一下桌上的文件。「我會派一個攝影跟妳去，好好拍幾張沙灘和比基尼的相片。」
「六點。」她暗中祈禱丹尼爾相助。
他點頭。
「不對啦，我問的是，你想不想登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