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很對不起，丹尼爾。」荷莉道歉著。「公司開會，我一時走不開，又沒辦法打電話。」
你在場的時候我才吃不下，她心想。「只是胃口不太大而已，真的。」
「今天開的是星座會。」
「講這樣？我見過的兔子食量都比妳大。」他笑說。
「那好。」崔西邊說邊開始寫字。「這個月金牛座應該注意膚色健康的高大帥哥，然後……」她聳聳肩抬頭看，「惠賜高見吧。」
她關掉電腦，收拾公事包，以慢動作來執行每個步驟，好像牛步化就能擋掉丹尼爾的餐約。她打自己的頭一下……是去談生意啦。
丹尼爾縮縮鼻子。「妳不介意的話，我餓了整天，想吃個大餐。」
崔西搖搖頭。「不是，不過我跟有問必答的專欄作家一樣厲害，而且會編寫填字遊戲，一人能抵好幾個用。」她回瞪克理斯，只見克理斯以嘴形對她說「哇塞」。
「哈哈，克理斯。」她自我解嘲。
「大部分的人都難免。」
他們瞪著他，目光冰冷無情。
布萊恩又對荷莉放電，顯然是在臭美，以為自己正好膚色健康又高大。如果他自認是帥哥，他的視力顯然是零。荷莉哆嗦了一下，他轉移視線。
「什麼，崔西，妳不是星星公主啊？」荷莉難過地問。
「怎樣？妳想去哪裡吃飯？」他問。
「妳最近好嗎？」女人摟摟她。「怎麼站在外面吹冷風呢？」
「喔，對不起，我剛沒看見兩位。」丹尼爾轉頭對他們微笑。
荷莉左看右看，滿頭霧水。「你們要玩什麼，我一點概念也沒有。」
愛麗絲瞪圓了眼睛。「我還以為我這人最會鑽牛角尖哩。」
愛麗絲呵呵笑。「妳當然歡迎參加囉，荷莉。我正要邀請妳，不然幹嘛站在妳門口？」
「我想點個凱撒沙拉。」
「等一下，你們討論的是我下個月的運勢？」荷莉插嘴說，一臉錯愕。
荷莉ｈｅtubｏoｋ•ｃｏm.cｏm盡量控制著話題，別讓話題脫離安全領域，所以兩人只聊發表會的事。她今晚沒心情討論個人的感覺和想法；她甚至不確定這時做何感想。丹尼爾很周到，幫她帶來一份新聞稿，讓她能盡早參考寫作。丹尼爾也提供一份藍岩的公關電話，方便她以電話採訪，引述一些說法。他是幫忙幫到底了，還建議荷莉從哪個角度切入，也建議她找誰進一步訪問。一頓飯吃下來，荷莉對寫作不再那麼恐慌。然而，讓她更加恐慌的是另一件事。她相信丹尼爾只不過想跟她交交朋友，自己幹嘛如坐針氈呢？此外，她只吃了幾片萵苣，肚子也還餓著。
「喂，別打自己嘛。」愛麗絲探進荷莉的門。
「星座？」
她瞧見一對夫妻迎面走來，一時僵住了，急得想蒙住臉，因為她真的不想見這兩人。她彎腰假裝綁鞋帶，卻發現今天穿的靴子只有拉鏈，只好尷尬地隨便拉拉褲腳。
「美夢被我們摧毀了嗎？」戈登逗她說。
「嗨，是你們啊！」她一面盡量裝得驚喜，一面在緊張之中站穩雙腳。
荷莉祈禱丹尼爾在裡面多待一下子。「喔，是……我只剛進去吃一點東西。」她指向餐廳，笑容抖了又抖。
「妳的肚子好像不太同意。」他笑說。「妳好像從來不吃飯吧，荷莉．甘乃迪。」
「陽光大帥哥正在等妳。」愛麗絲嘻嘻笑。「妳不要的話，介紹給我嘛。」
她聽著其他幾位同事收拾東西，默默祈禱克理斯在她桌上再丟一堆工作，害她只好加班，只好向丹尼爾說抱歉。她和丹尼爾已經同進同出幾百萬次了，這次何必擔心？在死黨圈裡，丹尼爾和她號稱「兩個單身的朋友」，每次晚上朋友要聚餐或是出去玩，邀其中一個必定不忘邀請另一個作陪，彷彿擔心他們跟同桌的夫妻擋聊不起來似的。大家好像覺得，和-圖-書既然邀請了丹尼爾，就非邀請荷莉不可。此外，兩人雖然整晚只跟對方聊天，身旁卻還有其他朋友，不至於陷入兩人世界的尷尬。儘管如此，荷莉現在覺得內心有點焦躁。丹尼爾講電話的那種口氣，在她心裡增添了一份無名的憂慮。兩人講電話的同時，她隱隱覺得跟丹尼爾約見並不太適當。一口答應了，現在卻覺得又羞又愧，不願跟他出去，因此她盡量勸自己相信，跟他吃晚餐是為了談公事。其實，她越想越認為確實是為了談生意。她以前覺得吃晚餐談生意很痞，現在卻成了那種人，不禁笑笑。她跟珊倫和丹妮絲出去吃晚餐，通常只談一種公事——男人和生活瑣事——這才是女生的公事。
六點鐘一到，她聽見愛麗絲關掉電腦，喀喀走下木質樓梯，投奔自由。荷莉會心一笑，回想起自己以前也有急著想下班的心情。但是，她不能拿從前的事來比較，因為當時回家見得到帥哥老公。如果傑瑞還在，她會跟愛麗絲賽跑衝出公司門。
這間餐廳的內部幽靜，只有幾桌坐了一對對男女，在燭光中含情脈脈相望。丹尼爾站起來脫掉夾克，荷莉趁他轉頭時趕緊吹熄桌上的蠟燭。他穿著深藍色的襯衫，能烘托出他眼珠的顏色，使眼珠在昏暗的餐廳裡顯得明亮有神。
「好，職場前景的東西很好寫。」崔西繼續說。「就說金牛座會接到一項新任務，會忙得盡興。幸運日是……」她思考一陣，「禮拜二，幸運顏色是……藍色。」她參考荷莉上衣的顏色才決定。「好了，接下來換誰？」
「就這間如何？」荷莉望向雜誌社樓下的小餐館。她希望盡量挑選最輕鬆、最不親密的餐廳。
丹尼爾沒聽見，因為他忙著看菜單。「妳想吃什麼？」
「不太餓。」她搖搖頭，肚子卻大聲咕嚕起來，她的臉紅了。
「對，對，多和-圖-書可惜……」
「沒關係啦。」女人說著拍拍她的背，「妳能走動走動，能自己出來逛逛也好。」
「呃……丹尼爾，這兩位是茱蒂絲和哈洛德，傑瑞的父母親。」
「妳怎麼又回公司了？」荷莉問。她剛才明明聽見愛麗絲步出公司門。「自由沒向妳招手嗎？」
「呃，其實我……」荷莉再向餐廳門瞄了一眼，祈禱門別開。「對，這樣也好……」她講不下去了。
「妳沒事吧？」
荷莉害臊起來，因為布萊恩在對她放電，克理斯則以笑容鼓勵她坦白。全桌的人只有克理斯知道傑瑞的事。荷莉忽然想到，自從傑瑞過世，這是她首度被人逼問這個問題。「呃……沒有，我其實沒有對象，不過……」
「妳是什麼星座？」崔西問。
荷莉放下公事包，覺得嘔氣嘔得太驢，然後跟隨愛麗絲進會議室。大家都已經就座。
「還用妳說。」愛麗絲翻白眼，「是我忘記今天六點要開會。」
克理斯對著荷莉翻翻白眼。「荷莉，我先跟妳聲明，這種無聊事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我也要先跟妳道歉一聲，害妳被拖下水了。」
「各位，今天是荷莉第一次參加星座會，請大家鼓掌表示歡迎。」愛麗絲宣佈。
他們肩並肩走著，荷莉每見一間餐廳就指給他看，他卻不停搖頭否決。最後他看上了一間荷莉無法拒絕的義大利餐廳。並不是因為荷莉想進去，而是因為他否決了一路上所有的餐廳。
荷莉對他無力一笑，然後轉頭面對這一對夫妻。
「喔，我應該去嗎？或者是不歡迎我參加？」她強壓著不滿，語氣卻將她的感覺表露無遺，讓她覺得尷尬不已。
「徹底摧毀了。」她說。「我好喜歡讀星座運勢的。拜託，該不會每家雜誌都這樣瞎編吧？」她懇求。
「金牛座。」
「原來在這裡啊！」丹尼爾說著走出餐廳。「我還以為被妳甩了咧。」他和圖書微微摟了荷莉的肩膀一下。
「還好。」她講得不具說服力，「我只是得做一件不太想做的事情。可是，我倒有點想做，卻因此讓我更不想去做，因為雖然做這件事對我有好處，表面上卻很不對勁。妳懂嗎？」
「好了，克理斯，輪到你了。雙子座本月會忙得不可開交，寸步不離辦公室，成天只吃垃圾食物。雙子座必須找出人生的平衡點。」
「先讓荷莉上場。」愛麗絲慷慨地說。
「是想討論什麼好玩的事嗎？」荷莉打探消息，盡量裝做沒興趣，忙著整理桌上的東西。
大家逐一討論所有的星座，崔西終於拗不過布萊恩的要求，把獅子座寫成整個月受異性青睐，而且可望贏得彩券。嗯……布萊恩該不會是獅子座吧？荷莉看看手錶，發現和丹尼爾約好談生意的時間已經過了好久。
「你不改變生活型態，我也改不了雙子座的運勢吧？」
「喔。」荷莉被澆了一頭冷水。沒有人通知她要開會，這種情況並非不尋常，因為她不需要每次開會都出席。但是，愛麗絲去開會卻沒通知荷莉出席，這就怪了。
眾人又喔又哇的，克理斯以雙手撐著下巴，盡量表現得一點也不開心。
丹尼爾翻白眼，「妳們女人啊，最愛沙拉了。妳不餓嗎？」
「沒關係啦，我知道開會很重要。」他對荷莉微笑，頓時讓她愧疚萬分。他是丹尼爾，是好朋友，而不是她應該閃躲的人。她到底是那根筋不對勁了？
「荷莉，是妳嗎？」她聽見熟悉的聲音，看著站在面前的兩雙鞋子，然後緩緩抬頭面對這兩人。
「唉，廢話少說了，克理斯。」崔西對老闆揮一揮手，然後在桌頭坐下，手拿著筆和筆記簿。「好，這個月要從誰先開始？」
丹尼爾去買單的時候，她到餐廳外頭透透氣。丹尼爾是個出手闊綽的人，這一點無庸置疑，她慶幸自己交到這樣的朋友。讓她不太舒和_圖_書
服的只是，她不習慣和傑瑞以外的任何人進出氣氛親密的餐廳。
荷莉走出會議室，看見丹尼爾走在馬路上，正要過來，她的心臟狂跳。進入秋季之後，天氣轉涼了，丹尼爾又穿上了黑色皮夾克，搭配的是藍色牛仔褲，深褐色的頭髮零亂，下巴長出了鬍碴，臉上是剛睡醒的表情。荷莉的心又翻滾了一下，趕緊轉移目光。
荷莉坐下，全場鼓掌歡迎新人加入。
「哇，太好了。」崔西快活地說。「我們從來沒碰過金牛座。好，妳已婚或是單身，或者已經有對象了？」
克理斯搖搖頭，「不是，荷莉，並不是所有雜誌都這樣亂來。有些雜誌會聘個有才華的人自己去瞎編，不必麻煩全社的人來幫忙。」他瞪著崔西。
全桌的人爆笑。
「哇，我就說吧！」崔西興奮地說。她跟著荷莉走出門，然後高高興興地繼續往前走開。
「因為這個人能左右她的未來。」愛麗絲貢獻點子。
「唉，別管我了。」荷莉打起精神。「我只是快想瘋了。」
下班前最後一個小時，荷莉難以專心，不時看鐘，祈禱分針盡量慢走，這次時鐘卻不聽使喚，反而加速前進。她急著拆開傑瑞的信的時候，時鐘為何偏偏走得慢條斯理的？她整天擔心跟丹尼爾吃晚餐一事。
「喔，我們正想進這一間呢。」男人微笑說。「可惜妳剛吃飽了，不然可以一起吃。」
「對，我們每個月開一次。」
荷莉被嚇了一跳。「天啊，愛麗絲，我剛沒看見妳開門。」
「唉，星座的美夢全被你們戳破了。」荷莉笑說，然後向後坐，感覺洩氣。
「其實不會，我只覺得難過。」
克理斯翻白眼。「崔西，每個月都寫這樣，不煩啊？」
「啊，對不起，各位，我有事要先走了。」她說著起身。
「看了覺得噁心，對吧？」丹尼爾順著荷莉的眼神，望向餐廳的另一邊，看見隔著桌面十指交扣的一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