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說妳是幾天前遇到她的?妳確定?」
「不用了,這裡就好了,我不會待太久。」以格那提修女留在原處。「我只是想過來看一下你們好不好。我這幾個星期都沒看到你們,也沒聽到你們的消息。」
「我們必須挪出空間來,羅薩琳。」這次亞瑟的語氣非常堅定,正當她要插嘴時,他抬高聲音說:「沒有別的地方了。」
「她好像完全不知道她在這裡的樣子。要是塔瑪拉見過她,她一定會說的。以格那提修女不是那種會不說的人。她為什麼要隱瞞?」
她試著拉著以格那提修女的手臂,帶她離開玄關。
「唉唷,真是的!」羅薩琳蹲下來,慌張地撿拾地上的東西。她的洋裝縮到了大腿上,我意外發現她有雙青春的腿。媽坐在椅子上把身體扭過來看,看到我,對我笑了笑,然後又轉頭面對窗戶。
「我不知道。」我收起笑容,想把日記從他手中搶回來。「馬可仕,還給我。」
這時我突然明白,日記裡的一字一句,有多重要。每一句都是我原本渴望從以前的家一路丟到這裡的麵包屑。每一個字都是個線索,揭露著正在我眼前發生的某件事。當我寫到羅薩琳失手掉了鍋子驚呼一聲把我吵醒時,我就應該讀懂更深一層的意義。我應該瞭解她通常不會做這種事,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讓她失手掉了鍋子。她為什麼要隱瞞媽下樓的事?是要保護我?還是保護她自己?
「妳的晚餐要冷了。」他看著她的盤子,裡面的食物一動也沒動。
我的下巴掉了下去,我幾乎要闖進去反駁了,只是羅薩琳說出口的下一句話,說得那麼悲痛,阻止了我。
如果那不是馬可仕,那麼那五秒鐘的希望,就會是那天最興奮的一件事。不過結果真的是他。等我跑過馬路,他正站在門屋的前廊,手指穿過頭髮,看著玻璃上自己的影子。
「你們在吵什麼?」
「不要啦,別這樣。罰別的都好,就是不要收回我的行動圖書館借書證。」
「以格那提修女?」她問。
「塔瑪拉,九點半了。我們要去參加十點的彌撒,然後再去一下市集。」
「我可以跟她說話嗎?」我問。
「可是……妳是什麼時候遇到她的?」
我受不了跟羅薩琳和亞瑟一起用早餐。我寧願到任何地方去,也不要在廚房裡聞那種會讓我反胃的油炸味。不過我當然知道我接下來要做什麼。我到媽的房間去。
「以格那提修女今天早上過來,完全沒提到塔瑪拉的事。」她低聲氣憤回應。
「那裡沒地方。」
我過了半晌才理解她在說什麼,不過最後我還是咕噥了一句我沒有做彌撒的習慣之頬的話,然後等著一桶聖水往我身上潑來。但是我沒有得到這種反應。她很快掃視我的房間,確定我沒有在一夜之間將四面牆壁都塗上大便之後,就說我要待在家裡也可以,我可以留意一下媽。
「你根本不在乎好不好!開車,書呆子!帶我離開這裡!」我們開到市區,把車停下來讓民眾借書,不過實際上,我們去了摩洛哥。他甚至在吉薩金字塔旁吻了我。
羅薩琳沒有轉身,支吾地說:「那裡沒有。」
「什麼光?」她稍微往右移,我的眼睛得到了保護,可是我的視線也被擋住了。
「不行,古德溫,我不信任妳。妳上次指引我去的住家,是個倒塌的城堡。」
「其實,那本書出了一點問題。」
「塔瑪拉,」馬可仕嚴厲地問:「妳給了她什麼書?」
「那樣很好?那樣他媽的叫好?」我暴怒。
我感覺到她的驚慌。
完全空白。死得徹底。
白白浪費了一天。
她手上的大湯匙掉進碗裡,她隨即用彎扭而煩躁的手將湯匙撈出來。
我還更相信夢遊殺人症的被告呢。
「所以妳在暗示什麼?塔瑪拉在說謊?」
他點頭。「好,好,我們會安排的。對,好。沒錯,好的,再見。」
「啊,對了,我找到以格那提修女——」
「不是啦,我是說那本書,真正的書。」
他唸出來:「我不應該跟衛斯理說爸的事。」他看著我,問:「誰是衛斯理?」
她的頭倏地轉過去面對他,就像一頭鹿聽到遠方有扳機往後拉的聲音。
「別這樣,羅薩琳。我不知道妳的上半輩子是發生了什麼事,但我不是蓋世太保。我今年十六歲,我想知道這些,是因為我在這裡根本沒事好做。也許那裡有還沒有要死的人可以跟我說說話。」她終於說:「我媽。」
「妳為什麼要說謊?」
「哦,好吧,等我一下。」我在巴士後頭搜尋一陣。「請妳把這本書給她,跟她說是塔瑪拉拿來的。這是特別運送服務,是她上星期訂的。」
「讓她好好吃飯吧。」亞瑟輕聲說。
「我親自帶你去找她。來吧,書呆子,我們上圖書館車去!」我往外跑,跳上巴士。
昨天做了那個超奇怪的夢之後,我醒來感覺比睡前還要累。一整夜睡不安穩後,我只想要整個早上——應該是一整天才對——都躺在床上。但這是不可能的事。那個會說話的鐘在我的門上輕敲一下就進來了。
這時我有了一種恐怖的感覺,當初他們討論媽和我要搬過來住的事時,情況一定跟現在差不多。我拿著毯子和一盤水果到外面樹下去坐時,他們並沒有反對。太陽雨讓草都濕了,可是我不打算換地方。空氣很清新,太陽正努力再度露出臉來。從我在草地上的位置,我可以看到媽正坐在窗邊,看著窗外。為了讓我不發瘋,也為了讓她不發瘋,我要她出來。她沒有下來,我一點也不意外。
「抱歉我看了妳的日記。」
「她當然在說謊,她就跟她媽一樣。」
我努力回想媽的唇形,然後脫口而出:「她說對不起。」
我聽說過,人在睡夢中會做各種奇奇怪怪的事。睡覺時癲癇發作、發生奇怪的性行為、打掃,甚至還有夢遊殺人症,就是在https://m.hetubook.com.com夢遊時去殺人。有幾件知名的案子,就是殺人犯聲稱自己犯案當時是在夢遊。其中兩名凶手被判無罪,但是以後都只能獨睡,而且門必須從外面上鎖。我不知道是阿美看的紀錄片,還是電視影集《派瑞.梅森》的其中一集,叫〈夢遊者的姪女疑案〉,教了我這些知識,總之,如果那些事都是可能的,那我想我當然也有可能在睡夢中寫下日記,同時還預測了未來。
「對,」她簡單地說,把所有東西擺到托盤上,「我就是在那間房子裡長大的。」
「所以呢?」
這情景我很熟悉。
她舉起一根手指壓在唇上。亞瑟在講電話,是一具掛在牆上的老式電話。
我掀開被單,跪在地上。昨天晚上我聽了自己的預言忠告,把日記藏在地板下面。如果明日的塔瑪拉認為那很重要,我就會聽她的建議。誰知道她——或者該說我——為何要如此費勁去隱藏毫不理性的愚蠢想法?也許羅薩琳會來偷看,而她,或者該說是我,沒有把這點寫在日記裡。過去這幾天晚上我都用木椅擋住房間門。光是一把椅子當然擋不住羅薩琳,但是至少我會察覺她來了。自從第一天晚上後,她就沒有來看過我睡覺。就我所知是這樣。
我跑進屋裡,上了樓,掀開地板,把日記拿出來。我把日記拿到外面,緊緊抱在胸前。
「我希望她是活著的。」
「妳看起來好像被倒著從籬笆拉出去似的。」然後她想要說«我跟她一起去做彌撒,只是白費力氣了。後來另一個修女試著把她拉回車子裡去,她彎著身子縮進車子裡,車子立刻就開走了,轉彎時沒有慢下來也沒有打方向燈。她們呼嘯遠去時,我看到一隻手伸出來揮舞,然後聽到:「書的事謝了!」然後她們就轉彎走了。
「這次妳想要我拿幾罐過來?」
「不是。」
「沒什麼,只是我鍋子沒拿好掉下去而已。」
她的臉色大變,變得如此憤怒,讓我立刻想把那句話收回來:切都是我的想像,是我憑空捏造的,我是想要吸引他們的注意……我不知道。我覺得好混亂。
「哦,原來妳並沒有搬得太遠?妳是和亞瑟結婚以後搬來這裡的嗎?」
「她說了什麼?」
她還是像石頭一樣動也不動。
「我當然確定。」
「陪你一天?」
我想要幫羅薩琳收拾,可是她不讓我幫忙,把我的手揮開,一次又一次趕在我之前撿起我本來要撿的東西。我跟著她下樓,像小狗一樣,幾乎要踩到她的腳跟了。
「羅薩琳。」我嘆口氣。
「我想她只是覺得她太麻煩我們了。」羅薩琳跳進來替亞瑟回答。「可是並不是這樣的。我不介意為她煮飯,一點也不麻煩。」
「好。」我輕聲說,納悶她到底為何要瞞著我。媽的下樓是件大事。對正常家庭不是,但是對我目前的家庭,它就是。
「所以妳才老是兩邊來來回回。妳真辛苦,老是得照顧別人。」
看到她態度軟化許多,正打算再試最後一次時,我聽到一輛車開過來的聲音。我希望那是馬可仕,於是跟羅薩琳敬個禮,轉身就跑。
他掛上電話。
我沒有按門鈴,而是繞到屋子的側邊去。我一轉彎,就看到那裡有個小院子,院子裡有個大車庫,就跟門屋後面的車庫一模一樣,位於這塊土地的邊邊。這個小屋的窗戶裡面有東西閃了一下。起先我以為是照相機的閃光燈,可是後來我發現這個讓我暫時看不到的刺眼光芒,只有在折射太陽光的時候才會發亮。我走到這條屋側小徑的盡頭,想去看轉角那邊有什麼東西。羅薩琳突然出現在我面前,我嚇了一跳,驚叫聲在狹窄的巷子裡產生回音。接著我就大笑。
總之,我跟術斯理說爸是自殺的,術斯理就完全變了個樣。我應該換個說法,例如他是戰死的,或者——我不知道——反正就是更普通的死法。如果我說:「對了,自殺那件事啊,我是開玩笑的。他其實是心臟病發死的。哈哈哈。」這樣會太怪嗎?
我到底在想什麼?
「不會,因為沒地方了。」羅薩琳拿起另一個麵團,丟在工作臺上,開始用手去推打揉捏,做出某種形狀來。
「她說對不起,對吧?」我問,輪流看著他們。「為什麼她要說對不起?」
他笑著轉身。「古德溫。很高興看到妳。」
媽的房間裡有東西掉在地上。
「這裡沒地方放。」羅薩琳立刻說,然後又轉過去,抓一些麵粉撒在工作臺上。
就是這時候,我會談到城堡,談到火災,還有我以為城堡已經很久沒有人住了,沒想到十幾年前還有人住在城堡裡。我會問羅薩琳誰死了,還有其他人都到哪裡去了,這時我想起日記是怎麼寫的。真希望我沒跟她說我知道了城堡的事。這就是我不應該說的事嗎?在我思考要怎麼回答的那段時間裡,羅薩琳一直盯著我。我用叉子叉了一團碎肉,給自己多一點思考時間。
「玫瑰。」
「她可能正在跟泳池工人睡覺。忙,忙個鬼啦。」我刻薄地說。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這樣說。「那她打來做什麼?」
「你等我一下。」
「沒什麼。我想妳現在應該準備要採收蜂蜜了吧。我們到廚房裡去,來,來。」
「沒關係,那不是我寫的。」
「真的嗎?那妳是怎麼跟她說我的?」
「也許妳是今天才遇到她的。」
「啊,她會讓人難堪嗎?我爸媽有時就會讓人很難堪。」
「事實上,不是我。我不知道是誰寫的。」我微笑,但我當然是說真的。「只寫了前面幾頁而已,我可以把那幾頁撕掉,把書還你,可是……」
「羅薩琳,」我低聲說:「她說話了。」
另一個不一樣的地方,也是更令人不安的一點,那就是我住的那艘船,是類似諾亞方舟那樣的木船,上面擠滿了人,就像上百萬隻蜜蜂擠在一個蜂巢裡。煙一直瀰漫在走廊間和圖書,可是除了我,好像都沒有別人注意到。大家一直在吃東西,坐在長長的宴會桌上,不斷拿食物往自己的嘴裡塞,感覺就像《哈利波特》電影裡的場景一樣,在此同時煙慢慢充滿整個房間。我是唯一看得到煙的人,可是沒有人聽得到我說的話,因為喉炎讓我失聲了。我想到放羊的孩子。
羅薩琳的表情轉硬。「那樣很好啊,親愛的。」
「哦,好吧,不過很謝謝妳這麼提議,塔瑪拉。」我翻白眼。
「我不要小聲一點。」他反噓回去,不過聲音確實壓低了。
「誰在電話上?」
「什麼樣的事?」
我像每天早上一樣,溜進客廳,看著她快步過馬路,像一隻有偏執狂的小倉鼠,擔心會有老鷹衝下來抓她。
我跟在她身後,問:「怎樣?」
「她住在莊園的另一頭。我告訴你怎麼去。」
「我說我想跟她說話的。」
羅薩琳還沒有從我衝進房的驚嚇中回過神,身體還在顫抖,臉色還有點蒼白。她拿著大托盤搖搖晃晃地走進廚房。
我把日記放回地板下,將板子放回原處。我從櫃子裡拿出一條乾淨毛巾和我的高級洗髮精。洗髮精已經幾乎要用完了,也不可能再補,一方面是因為不方便,還有,我這輩子第一次,因為太貴了。我正要去洗澡,突然想起日記裡提到以格那提修女今天早上來過。這會是測試日記真偽的絕佳機會。我讓蓮蓬頭的水繼續流,在樓梯口等著。
「她剛剛說什麼?」我盡量壓低聲音,這樣媽才不會聽到我們在談她。
「羅薩琳。」亞瑟平靜地說。
「不是。」她將兩包即食米飯放進保鮮盒裡。「她一直住在這裡。」
給自己的提醒:以後別再那麼白癡了,還有,窗户不要關。
她停下揉麵團的動作,轉向我。「她說了什麼?」
以格那提修女走了以後,羅薩琳短暫地將額頭靠在門上,嘆了一口氣。然後她挺直身子,轉身往樓梯口看,我快速移動。等我又把頭探出轉角時,我看到羅薩琳的房間門微開,一個影子悠悠移過。
羅薩琳在廚房忙,亞瑟坐在餐桌旁,一邊以最大的音量聽收音機,一邊翻著報紙。我看到羅薩琳拿著托盤離開廚房,沒多久她就出現在媽的房間裡。我看著她跟平常一樣一摸西碰碰。窗戶、桌子、床單、餐具。
「我知道了。」她愁著氣說:「可是……她今天早上來過,完全沒提到妳。」
「當然啦,她知道我住這裡。」
「妳們談了什麼?」
我坐在客廳,繼續看費歐娜給我的書。一點整,亞瑟和羅薩琳的車回來了,我立刻感覺很沉重。我的空間沒了,廳室又要共用,遊戲又要開始,謎團又將繼續。
她拿出剛烤好的全麥麵包、剛烤好的蘋果派、一鍋激物,還有幾個保鮮盒。夠吃一個星期了。「誰住在那裡?」
「幾天前啊。妳媽今天好嗎?她有決定哪天要過來吃晚餐嗎?」
等羅薩琳出去後,我想去車庫看一下。我從經驗中學到,最好的辦法是假裝妳不想讓她離開,那樣一來她就不會起疑了。
他把日記遞給我。「抱歉,我不該看的,可是妳寫錯日期了。明天才是五號。」
我聽到媽的房間傳來椅子拖過地板的聲音。
七月五日,星期日
你可以說日記是對的,較憤世嫉俗的人可能會認為,是因為我容許自己的心思一直繞在記載的夢境細節上,所以不可避免地逼著自己去做了那個夢。可是我確實如預言所說,聽到羅薩琳失手把一個鍋子掉在地上,伴隨她的一聲驚呼而醒來。
「你是來拿書的嗎?」
「現在是祈禱時間,她不能受到打擾。」
我從鐵門那裡喊:「你的耳朵上面有一根頭髮亂翹。」
「噢,別這樣,我不能至少跟她打個招呼嗎?我覺得這樣實在是太史酷比了。我是說,太神祕了。」
我勇敢踏到柵門外去。一踏出去,我就走到莊園的入口,預期她現在應該已經發現抹布掉了。緊急狀況;某個地方有個蘋果派的熱度在散失中。那是間紅磚造的小平房,看起來乏善可陳,兩扇窗戶用白色網子遮起來,看起來像兩隻患了青光眼的眼睛,中間是一扇暗綠色的大門。窗戶看起來很暗,雖然實際上並不是,但玻璃似乎染了顏色,只反映出外面的光線,看不出屋裡有任何生命跡象。我撿起掉在路中央的藍色方格花紋抹布。那條路多半總是——多半總是,死得徹底——沒有半輛車。前院外的柵門很低,我抬起腳就能跨越。我想這樣是最安全的,不然五十年歷史的生鏽柵門可能會洩漏了我的行蹤。我慢慢沿著步道往前走,從房子右邊的窗戶往裡面看。我把臉貼在玻璃上,隔著恐怖的網子想看清另一邊的狀況。看了這麼多神祕的事,我不太知道我期待看到什麼。天大的祕密、瘋狂的教派、屍體、嘻皮社區、菸灰缸裡放了很多鑰匙的詭異性活動……我不知道。任何事,任何事都好,但我沒有預期會看到屋裡是用一臺電暖氣來取代真正的爐火,周圍是看起來不太穩固的棕色地磚以及砌了磁磚的壁爐架,綠色的地毯和破舊的椅子,椅子是木製的把手,上頭放了幾個經壓皺處理的綠色天鵝絨坐墊。其實看起來有點悲哀,有點像是牙醫的候診室,我覺得很難過。羅薩琳並沒有藏著什麼。呃,也不能這麼說,她一直藏著本世紀最慘烈的室內設計災難。
「就是那樣啊……我們談了很多事……」
「老實說,這裡並不是一般的修道院。」我又按了一次喇叭。
我聲聳肩,把日記闔上。我好想再讀一次。
「好極了。」我又可以多認識一個五十歲以上的人了。
「老人家很可愛。我可以見她嗎?」
我坐回地板,背靠著門,重讀我昨天晚上發現的那則日記。
「修女,早安。」
「我想妳是不瞭解行動圖書館的規則。是這樣的,妳借一本書https://www.hetubook.com.com
,妳拿去看了,要是高興妳也可以抱著它跳舞,然後妳就要把它還給帥氣的圖書館員。」
羅薩琳開了門,她還沒說話,我就從整個氣氛中知道站在門口的人是以格那提修女。
「也許是基爾薩尼家的人寫的。」
我不應該跟衝斯理說爸的事。我討厭他看著我那種同情的樣子。如果他不喜歡我,他就不喜歡我。有個自殺的爸爸不會讓我更好——雖然似乎是這樣——但他要怎麼知道這一點呢?我說這些話真的很虚偽,可是我不想要別人改變對我的看法,只因為爸做的事。我以前一直以為我要的剛好相反,以為我會想博取同情。那樣一來大家的注意力都會放在我身上,我就可以為所欲為。
「媽,拜託,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我們可以在樹林間和湖邊散步,還有天鵝可以看哦。我敢說妳以前也沒有在附近走動過。來嘛。那裡有一個很漂亮的城堡,還有很多很舒服的步道,甚至還有一個有圍牆的花園。」
羅薩琳僵住了。亞瑟把頭從報紙上抬起來。
「對不起,」我有點結巴,「我不是故意要說妳說謊的。只是她好像說了什麼,就這樣。」
媽抬頭看著她,也說了話,然後把頭轉開。
羅薩琳將三千大卡熱量舀進我的盤子裡,開心地問:「妳最近幾天都在做什麼啊?」日記寫的沒錯,牧羊人派。
「妳乾脆說妳把它搞丟了就好了,那樣會簡單一點。」
羅薩琳看看亞瑟,又看看我,她亮綠色的眼睛張得很大,瞳孔縮得很小,綠色的眼睛發著光。她對亞瑟說:「托盤掉了。」然後又對我說:「沒什麼。」
我去看了媽,上午十一點她還睡得很沉,這對她來說是很不尋常的事。不過我把手放在她的鼻子底下去感覺,證明她還活著。床邊有個吃了幾口的早餐托盤,是羅薩琳留下來給她的。我吃了一些放在廚房裡的水果,在屋子裡隨意走動,拿起東西,研究少數幾張散在客廳各處的照片。亞瑟拿著一條大魚,羅薩琳穿著粉色的衣服,手抓著帽子,笑得很開心,那天風很大。還有羅薩琳和亞瑟的合照,總是並肩站著,從來不碰觸對方,就像兩個被逼著在領聖餐日一起合照的孩子;兩隻手垂在身邊,或者在身前互握,像不肯融化的奶油。
「我們會找到地方的。」亞瑟愉快地對我說。
接著是一陣安靜。亞瑟一句話也沒說。
「塔瑪拉!妳會害我丟掉工作的。」
「她說那個圍牆內的花園是個祕密花園,還有我跟玫瑰一樣漂亮。」我眉開眼笑。「其實她是說比玫瑰還漂亮。」
我想,那天晚上我會做那個夢,是必然的結果。
「對,塔瑪拉,妳問得夠多了。妳知道好奇是會害死貓的。」她笑了笑,然後就走出廚房。「那隻貓是無聊死的。」我對著關上的門大喊。
「我絕對不給你。」我大笑。「說真的,馬可仕,我沒有把書搞丟,可是你不能拿回去。」
「對,那裡有很多玫瑰。」
「哦,好吧……」談到身體,尤其是沒穿衣服的身體,讓她尷尬。「再十分鐘就可以吃早餐了。」
我躺在床上,陷入強迫我自己漂離的奇遇中,我的思緒一遍又一遍想著我在城堡裡讀到的那則日記,也就是在它消失換上新一則日記之前的內容。幸好我在它消失之前看了很多遍,所以幾乎每一行字都牢記在我心中。我讀到的每一件事那天都成真了。我疑惑著,不知道明天會不會也出現同樣超自然的結果,或者到頭來會發現原來那是某人殘酷的玩笑,又或者以格那提修女是對的,這些夢遊者在午夜時分的胡言亂語,結果都只是前言不搭後語的蠢話。
「然後有人在上面寫了東西。」
「亞瑟,你一定知道。」我看著他。「這句話對你有意義嗎?她為什麼會說對不起?」
「剛剛那是什麼聲音?」亞瑟問。
「我沒有搞丟……」
「噓,小聲一點。」
「妳到底在做什麼?」亞瑟厲聲問。
我把窗户推開,大喊:「羅密歐。」
沒有回答。
亞瑟顯然急著想離開,等他一走,那一天又一如往常了。
「哦,對哦。」她拿起叉子,叉起一塊紅蘿蔔,可是並沒有拿到嘴邊。「繼續啊,孩子,妳剛剛要說什麼?」
一個女人開了門。她穿著黑裙子、黑毛衣、白襯衫,戴著金色十字架和罩著白面紗,看起來很不高興。她比以格那提修女老。我跳下車。
「她跟我說謝謝,我跟她說不客氣。」
「如果天氣好的話,我打算在星期三採蜂蜜。」
「你不能看,但這可以證明我沒有把它弄丟了。我可以給你錢,要我做別的事也可以……就是不能還你。」
這時,她直直看著我,她把焦點放在我身上時,我可以看到她的瞳孔放大了。她說:「祕密花園。」說完,她就笑了。
「對。」
「她知道妳住在哪裡嗎?」
單單這件事就讓我覺得毛骨悚然。
羅薩琳似乎很不安,立刻要我噤聲。
這句話似乎觸動了她。
只是我並沒有去上廁所,而是站在門口傾聽。
真不敢相信我會寫這件事。真是尷尬。
我們把車停在修女家外面,我按下喇叭。
「妳沒有提過妳幾天前遇到以格那提修女。」
羅薩琳和亞瑟一起噱我。
「《與土耳其億萬富翁共枕》,是米爾斯布恩出版社最精彩的羅曼史小說之一。」
他發現我是認真的。
「欸,很好,羅薩琳,謝謝妳。樓下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問:「為什麼?裡面放了什麼?」
以格那提修女停下腳步,羅薩琳拉著她,繼續說一些無聊的事情。東扯西扯。誰誰誰死了,誰誰誰病了,鎮上另一頭的瑪薇絲去都柏林幫姪子約翰買陀螺,要送給他當滿月禮物,結果陀螺是買到了,人卻被車撞死了。真的很慘,因為她哥哥去年才死於腸癌,現在他們家的這一代都沒人了。她爸爸成了和_圖_書孤單老人,得搬到療養院去住。過去這幾個星期他一直在生病。他的視力一直在退化,他以前飛鏢射得多準啊。滿月派對的氣氛也很低落,因為大家都在為瑪薇絲傷心。滔滔不絕全都是一堆廢話,完全沒有提到我和媽。房間裡的大象又出現了。
「蒙神喜悅,天氣會好的。」
「她只剩下我而已,我必讓顧她。」
「妳為什麼從來沒提過?」
「那是妳搬到她家附近,好照顧她?」
「不,古德溫。犯了錯就要受罰。我要收回妳的借書證。」
「啊,對,真是抱歉。亞瑟最近忙湖的事忙得要死,我也一直……忙著家裡的事。我們到廚房裡去吧?」她壓低聲音,彷彿有寶寶在睡覺。
「我的意思是,妳是個年輕女孩子,妳跟修女有什麼話好談的?」她用微笑掩飾驚慌。
「我不知道。」她輕聲說。
「沒得商量,快點,給我。」他靠近我,開始在我身上戳來戳去。「在哪裡?是在這裡嗎?」他的手到處摸,伸進我的牛仔褲口袋,拍打我的腹部。
門把開始轉動。
「我們談什麼有關係嗎?」
哈利路亞。
「對,媽,妳去過嗎?」
知道了我即將做的夢——根據明天的塔瑪拉的說法——我的心一直努力想辦法改變夢境,想辦法阻止爸變成我的英文老師,把他留下來,這樣我們才能好好講話。我努力要想出某個只有他瞭解的暗碼,這樣我就可以對他說出那個暗碼,設法將他從冥界召喚出來,跟我對話。我太執迷於這個想法了,最後不可避免地做了我寫在日記裡的那個夢:夢到我爸,他的臉變成我的英文老師,然後我的學校又搬到美國,可是我不會說那裡的語言,然後我們又住在一艘船上。唯一不一樣的地方是,同學一直要我唱歌,其中幾個同學還是《歌舞青春》裡的演員。我張口想唱歌,卻因為喉炎而發不出聲音,然後因為我之前都拿喉炎來當藉口,所以這次就沒有人相信我了。
她掉了一條抹布,我等著看她停下來撿。可是她沒有,她似乎沒注意到。我立刻出門,踏上庭院的步道,在柵門邊徘徊,像個聽話的小孩,等著她跑出來。
衛斯理到底是誰?我看了一下日期。又是明天。所以從現在開始到明天晚上這段時間,我會遇到個叫衛斯理的人。絕對不可能。難道他要爬上羅薩琳碉堡的城牆跟我打招呼嗎?
「塔瑪拉,妳不能這樣,這裡是修道院。」
也許不會。
「啊……有人。不會剛好是妳吧?」
「抱歉,」我笑箸說:「希望我沒把妳媽嚇著了。妳把這個掉在路上了,我只是想拿來給妳。那是什麼光啊?」
他微笑。「呃,對,書,當然了。我一直無法不想著……那本該死的書。」
我不由自主地站起來,看著她們兩個。
「所以她是後來才搬來妳家附近,妳才好照顧她嗎?」
「我大部分時間都跟以格那提修女在一起。」
「妳怎麼了?」
「對,那是塔瑪拉。」亞瑟說。
我正坐在房間門旁邊的地上、再看一次昨天的日記時,我聽到樓梯傳來腳步聲。我從鑰匙孔中看到羅薩琳帶著媽從樓下走上來。我幾乎要跳起來唱歌兼跳舞了。媽的門關上後,羅薩琳就來敲我的門。
「不用了,謝謝妳,塔瑪拉。謝謝妳的提議。」
「我們要找以格那提修女。她想借書。」
「妳最好回屋裡去了。」她低聲說。
「我可以跟妳一起i西到小平房去嗎?」
「什麼怎樣?」
「我不相信妳。妳知道搞丟圖書館的書要接受什麼處罰嗎?」
羅薩琳把托盤放在桌上後,她直直站著,看著媽。我坐起來。不管她正在做什麼,這都很不尋常。然後她的嘴巴開開合合,她正在說話。
我看向亞瑟,想謝謝他,可是他沒有抬起頭來,只是繼續挖起食物放進口裡。我們就在尷尬的沉默中吃著飯,室內只剩下餐具碰撞盤子以及咀嚼的聲音。
「我跟以格那提修女來往,有什麼問題嗎?妳認為她會帶壞我嗎?難道我會加入某個詭異的教派,每天穿得一身黑嗎?啊,不,等一下,也許我真的會!她是個修女!」我大笑,看箸亞瑟,亞瑟正目光炯然看著羅薩琳。
「她以前在這附近逛過,對吧?」我衝進廚房,用盡力氣大吼,把羅薩琳嚇了一跳。
我本來真的很受不了我們班上那個新來的女生,蘇西,不過後來我發現她哥哥是倫斯特省的橄攬球隊員,突然間我每次上數學課時就坐在她旁邊,每個週末都去她家住,持續了一個月,直到她哥哥因為喝了太多伏特加和紅牛,跳到別人的車頂把別人的車跳壞了,被球隊停賽。八卦小報把他攻擊得體無完膚,他也因此失去隱形眼鏡公司的贊助。有一星期之久,沒有人想跟他扯上關係。然後我就走了。
亞瑟看著羅薩琳。「呃,很遺憾,存放妳們東西的那個地方,他們要把它賣掉,所以那些東西不能再放在那裡了。」
「妳搞丟了。」
「沒什麼神祕,我媽不太會跟陌生人相處。也許哪天她願意,我們可以請她過來吃個飯。」
以格那提修女往上看。「那是什麼?」
「哦,她說她得掛了。」
我從轉角探頭出去偷看,只能看到羅薩琳的背。她今天的印花裙是香蕉公司贊助的,一叢叢的香蕉裝飾著她的洋裝。她身體的其他部分都擠出了她打開的那一點點門縫,彷彿她不想讓以格那提修女看到她後面的東西。要不是這時候剛好下起雨來,我認為前廊就是修女最靠近我的地方了。修女進了門,一時之間兩人都站在玄關,以格那提修女轉頭四望,我們眼神相對,我笑了笑,又立刻藏起來。「請進,我們到廚房去吧。」羅薩琳急忙說,彷彿玄關的天花板快要塌了。
有時口氣能改變很多事。我知道。有時候我們看簡訊,會看不出隱藏在其中的語氣,或者看到了其實並不存在的語氣,完全
和*圖*書誤解了單純的訊息。我常常跟柔伊吵架,都是因為她認為我那不到十個字的簡訊是某某意思,但我並不是那個意思。可是我在剛剛說的那句話上,加了一種語氣,一種刻意的語氣,而羅薩琳聽出來了。聰明的她立刻知道我一定是聽到了她們的對話。她知道她在跟以格那提修女說話時,聽到了洗澡的聲音,現在她也知道我在偷聽她們說話。
「等一下,所以妳就是在那裡長大的?」
妳把一對母女藏在這裡,羅薩琳,現在就從實招來吧。
「不行,塔瑪拉。反正還不行。」她口氣放軟。「她身體不太好,不能到處走動。她不太適合見陌生人,會讓她很焦慮。」
「嗯,好漂亮。」她溫柔地說,然後她彷彿突然變成來自北英格蘭的人,又說了幾句話。她說:「比玫瑰還漂亮。」她說這句話時,是看著窗外的,然後她又轉回來看著我,用食指劃過我的臉部輪廓。「比玫瑰還漂亮。」
羅薩琳繼續揉麵團。
這就是結論。
「謝了。」我揉揉眼睛。
「芭色拉。」羅薩琳說,往後綁的頭髮掉了幾撮到前面來,這時才開始真正用力去揉麵團。
「那車庫呢?」我問。現在我知道日記在寫什麼了。
我又睡了一、兩個鐘頭,享受自己的空間與懶散的自由,沒有廚房裡鏗鏘的鍋爐聲給我暗示,也沒有吸塵器在羅薩琳清理樓梯口地毯時撞我臥室門的聲音。在我醒著的時候,我想著羅薩琳前一天晚上說的話。她說媽是騙子。他們吵架了嗎?亞瑟和媽吵架了嗎?我們剛來的時候,她似乎很開心地跟他打招呼。如果情況有變,那到底是什麼事變了?我必須找時間跟亞瑟獨處,才能好好跟他談一談。
「不是。」她將雞肉和番茄醬舀到燉鍋裡。
我微笑。「謝了,媽。」
原本我以為我會喜歡那樣。除了爸死後的第一個月——是我發現他的,所以很多人問我問題,倒茶給我、拍我的背,警察問我話時,我也一直哭;當然了,還有住在芭芭拉家的馬廄時,芭芭拉要露露照顧我們的任何需要,以我來說主要是每個鐘頭都想吃熱巧克力加一大堆棉花糖——我並沒有得到任何特別待遇。除非這就是亞瑟和羅薩琳給我的特別待遇,然後下個月我又成了灰姑娘。
「媽,跟我到外面去一下嘛。」我牽起她的手,輕輕拉她。
我沒有道歉,而是說:「我也沒有說我的月經星期二來了,可是事實是如此。」
我聽到車子駛離車道的聲音,想像她穿著兩件式的套裝,胸前別著胸針,戴著一頂綴著花的帽子,雖然我看到她時她並沒有戴帽子。我想像亞瑟戴著大禮帽,開著一輛敞篷凱迪拉克,然後到也許她不願意讓別人在彌撒上或在市集裡看到我跟她在一起,過了一會兒,我才慢慢感受到那種痛,雖然很微小。我又開始昏昏沉沉起來,可是不知道過了多久,又被汽車喇叭聲吵醒。我不理會它,努力想再入睡,可是喇叭響得越來越大聲。我爬下床,推開窗户,準備破口大罵,結果反而哈哈大笑,因為我看到以格那提修女跟另外三個修女擠在一輛黃色的飛雅特小型車上。她坐在後座,窗户榣了下去,她半個身體從窗口伸出來,彷彿她會突然朝著太陽衝過去。
我一回到家,就幾乎立刻被她逮到,我只來得及把日記藏在樓上,就立刻回到樓下去。我不想跟她說我一整天都跟馬可仕在一起,以免她想要阻止我出門。不過我跟修女在一起,她應該沒得抱怨了吧?
「哦。」
我應該到處去探勘的。我應該闖進車庫裡,看他們到底有多少空間。我認為針對那一點,羅薩琳在說謊。我應該找個醫生來看一下媽。我應該到馬路對面去調查,或至少從後院偷看一下。我應該做很多事,可是我卻坐在屋子裡扮鬼臉。我得再等一個星期才會再有這種機會了。
「不用了。」她激動地說,還在生我的氣。
亞瑟嘆口氣。羅薩琳的臉僵硬了。
我等著她繼續說下去。我媽叫我不要管別人的閒事。我媽叫我一定要穿寬裙襬短洋裝。我媽要我絕不可以浅漏她的蘋果派祕方。我媽要我絕不可以享受性。可是她沒再接下去。她媽。她媽住在馬路對面。
「車庫裡有一些空間。」亞瑟說。
我明天會再寫。
我跑進屋內,幾乎把亞瑟撞倒。我衝上樓,用力推開媽的房門,聽到一聲驚呼和碰撞的聲音,因為門剛好撞到羅薩琳和她手上的托盤。托盤上的東西全掉到地上去了。
她看起來有點尷尬。「哦,因為……」
我看著她,把這句話想了一遍。
「不,我告訴你,實際情況是,有人把鎖撬開,發現那不是一本書,而是一本日記,而且是完全空白的。」
我再也受不了了,終於說:「不好意思,我要去上廁所。」
「早安,塔瑪拉。一切都好嗎?」她從門外喊著。
我輪流看著他們,對他們第一次公開表示不同的意見覺得很有意思。
他大笑,也跟著來了。
「不是的,她……她老了。」
我只是盯著她看。她的反應就跟我在日記上寫的一模一樣。我應該跟她道歉嗎?我應該設法避免這件事嗎?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我得到的訊息。給我那本日記的意義是什麼?
「不用了,沒關係。一本書而已,不會有什麼差別的。我可以看一下嗎?裡面有寫到我嗎?」我大笑,把書舉到他拿不到的地方,可是他比我高多了,我不是他的對手,日記被他拿走了。我慌了。他翻開第一頁,我等著他唸到那段令人難堪的事實,我在日記裡承認爸自殺了。
我沒說話,只是搖搖頭。至少那不是我一個人的想像。日記的事,是真的。
「啊,不要進來!我現在沒穿衣服!」我衝過去,把門壓回去。
「妳確定不要我幫忙嗎?我不會跟她說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