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年僅五十歲就能在日本最大規模的證券公司裡爬上這個地位,表示中平隆一具有相當實力,想必也是國際市場中的佼佼者吧。這家公司常務以上的幹部之中,只有一個人比中平年輕。
那是人的聲音。
想到這兒,我到隔壁的總務部拿來興信資訊發行的《人事工商名錄》下冊。翻開厚重的名人查出「中平隆一」。有兩位同名同姓。描著細小的印刷字體搜尋,果然找到了。
我內心想道:如果我不參加會議,部門內的人將認為我的舉動等同於對內山的抵制。不過,那也無所謂。在這種節骨眼或許多利用外界的猜測反倒比較有利。這兩天來,我滿腦子都是香折,完全無心工作。我竟然忘了還有審核會,這在過去是無法想像的疏失。
「我不出席審核會議也沒什麼大礙吧。待會兒我有要緊的事得處理,無法參加。麻煩你代我向部長報告吧。」
香折一到我家又沖了一次澡,之後我和她各喝了一罐啤酒,她的臉立刻泛紅,起身打算回書房休息。我跟在她後面,但她阻止了我。
我花了下午半天的時間完成面試,當機立斷選出第二次面試的五位人選,一過了六點,我正準備離開公司,辻副課長看到,急忙攔住我說:
我輾轉難眠。床頭邊的鬧鐘告訴我已過半夜三點,我hetubook•com•com起身到廁所。穿過客廳正要走進玄關旁的浴室,不禁在走廊斜對面的書房前停下了腳步。房裡傳來微微的聲音。我屏住呼吸,耳朵貼在門上傾聽房內的動靜。
長子隆則 昭和47.12.3生

「待會兒還要開四年制大學應徵人員的審核會議呢。」
換衣服時,我掏出了褲子口袋裡的東西,又看到香折母親的信和禮券,便收進衣櫃抽屜裡。我躺在床上想了一會兒。她為什麼扔掉母親好心寄來的信和禮券呢?而且禮券總共有四十張,面額高達二十萬圓。這麼大筆錢竟然任意丟棄,這不合常理吧。
「反正我完全不碰四年制大學的徵才,只看履歷表和面試紀錄,哪能分出誰是A、誰是D啊。我不打算發表不負責任的意見。你身為副課長,代我露個臉就夠了。剩下的就留給內山大人決定就行了。總之我還有約,先告辭嘍。」
我早忘了這件事。四年制大學畢業生比短大生提早召募,今天上午完成了第一次面試,傍晚七點,內山人事部長要主持會議,仔細審核第二次面試的每一位學生。第一次面試者來自北海道到九州的各個區域,應試總人數為三千五百人,篩選為三百人。人事m.hetubook.com.com部必須在這兩天內審核這三百人、分類為幾個等級。等級分為A到D級,還設定了少數的特A名額。另外,每年都有一定的特殊關係名額,只分配給幾位後臺特別硬的學生。人事課規定四年制大學的徵才不得使用特殊關係。由於我們公司在企業集團中屬於核心單位,一旦通融特殊關係,鐵定沒完沒了,但也因此往年都在短大專門職業類別上多開放特殊關係名額,以顧全關係企業或往來廠商的面子。
香折也待過國外嗎?我想著想著,剛好看到「中平隆一」的家族成員欄位。
她老家總不可能沒裝電話吧。香折為什麼不肯寫上電話號碼?又為什麼要隱瞞隆則這位哥哥的存在?光是重新調閱這份履歷表就浮現出香折家人的謎團。昨晚香折在公園扔了母親的信和禮券,加上她隱瞞哥哥和電話號碼的履歷表,從這幾件事研判,不難想像香折可能成長於相當複雜的家庭環境。但是究竟是什麼狀況?我當然是毫無頭緒。
刻意壓低的啜泣聲。香折在哭泣。那尖銳的哭泣聲猶如刀刃在割鋸自己的身體,卻又鈍滯地拉長了尾音,哭聲持續且毫無間斷。我握住門把,但思索片刻後又放開了手,躡手躡腳回到寝室躺回床上。我望著天花板陷入沉思,入睡時和-圖-書,窗邊已經灑進微弱的陽光。
我闔上書,心中不禁疑惑。香折既然有這樣的父親,大可不必煩惱工作。只要父親向往來的商社或銀行打個招呼,進入任何一家公司都不成問題。中平的公司原隸屬於關西某財團的主力銀行,後來這家銀行的證券部門獨立,成立了現在的公司。如今這家公司規模已經超越母公司,成為業界最大的證券公司,稱霸兜町。如果是這家公司的常務提出要求,關係企業下的任何一家大公司都願意通融。可是,香折為什麼不運用這些關係呢?而且中平為什麼也不願意替女兒想辦法呢?以她的家庭而言,財力算是十分雄厚,不需要讓女兒深夜打工才對。
一到公司,我立刻取出香折的履歷表,再次仔細讀了一遍 香折的父親中平隆一,昭和二十二年(一九四七)六月十九日生,五十歲。母親中平美沙子,昭和二十五(一九五〇)年九月二十八日生,四十六歲。監護人聯絡地址為神奈川縣橫濱市磯子區洋光台四之十二之十。執照、資格欄上寫著:平成八年(一九九六)十一月取得普通小型車駕照。www.hetubook.com.com特殊才藝除了打字之外還有小提琴。我喃喃自語:「還會小提琴……」
我檢查了公事包,確認帶了香折的履歷表以及她母親的信和禮券,說一聲「先走嘍」,也不理會辻茫然的神情,快步離開人事課辦公室。

我重新對照香折的履歷表。香折在家族欄上只寫下父母親的名字,但工商名錄上卻記載隆則這個長子。昭和四十七年生(一九七二),今年二十五歲。我以為她是獨生女,沒想到上面還有一個哥哥。
我從資料櫃裡找出鑽石出版社發行的《公司員工名冊上市上櫃公司版》,翻開中平隆一任職的證券公司那一頁。就他的年齡而言,名冊裡應該有才是。我從董事長一路往下看,立刻找到「中平隆一」,不禁「哇」了一聲。中平隆一竟是常務董事。昭和四十五年東京外國語大學畢業,隸屬金融市場本部,這可是掌管公司海外投資部門的要職。
「我知道棉被放在哪裡,自己鋪就行了。起來後我會洗好床單,也會替你把棉被曬好。我昨天就想這麼做了,可是我想你回來一定很晚,就作罷了。」
生於鳥取縣,昭和四十五年(一九七〇)畢業於東京外大英語系並於同年入社。曾任資本市場第一部長、海外計畫室長、國際金融部長。三年前接任美洲本部長,並擔任子和*圖*書公司美國當地法人的共同社長,同時兼任該公司的董事。他大概在這前後曾派駐在美國吧。就經歷看來,他應該在國外待了不少年。
我另外又發現了一件事,更加深了我的疑惑。履歷表上監護人的聯絡電話號碼欄竟是空白的,只填上父親中平隆一的名字和磯子區的地址,卻獨漏了電話號碼。像香折這樣的未成年人若要應徵工作,規定必須填妥監護人的聯絡方式。嚴格說來,這份履歷表等同於無效。只不過我早在第一次面試就刷下了她,因此忽略了這一點。
一看時鐘,正好是六點二十分。今天早上我和香折約好一起吃晚餐。我要她六點半到公司的地下通道口等我。二十幾年前,這間公司成了激進派恐怖集團的標的,總公司大樓慘遭大規模爆炸,當時多名人員傷亡,成了一樁流血慘案。從此只要一到六點下班時間,公司就會關閉正門,只能從警備森嚴的地下通道出入。香折雖然只是個年輕女孩,不過萬一讓她在通道口前徘徊,恐怕遭到警衛的攔阻,我得搶先一步提早到通道口等她。
長女香折 昭和52.10.5生
妻美沙子 昭和25.9.28生 東京女子大學畢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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