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知道做對的是,我一到公司就立刻換衣服,換上公司的制服。以結果來說那好像是做對了。
我先生真的很為我擔心。他可能比我自己還擔心吧。因為我很快就出院了,他就說應該多住一些時候比較好吧。一有什麼情況時,他就會說這是不是因為沙林的關係呢。我覺得幸好有我先生在。我希望能有更多時間兩個人在一起。早上通車在車站分手時,也會想「啊,真不想分開」。從那次以後也沒有吵過架。以前一有什麼事,就會生氣的。最近,會想說如果吵起架來在車站分手,就那樣發生什麼事的話那該怎麼辦才好呢。
我進公司上班到今年已經是第五年了。我在公司的工作是和系統有關的業務。我在大學主修的是政治經濟,進了公司之後被分發到與系統有關的部門。因此接受了三個月左右的訓練……。現在我所做的,是製作公司內部使用的軟體。光是我們部門就大約有一百五十人左右。以人數來說,男的比女的多。
當然會生氣呀。應該說是恨吧,我覺得絕對不能原諒(犯人們)。為什麼他們要做那樣的事,我倒想要知道。我希望做的人能夠確實地說明清楚,好好地道歉。我希望他們絕對要這樣做。
最近常常感覺頭痛。我想過這可能也是沙林的關係,但因為本來也曾經頭痛過,所以不太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個。雖然頭痛的次數比以前增加很多……。還有眼睛一累,就會漸漸不舒服起來。這方面倒是最不安。不過如果開始這樣想的話會沒完沒了,所以只能想道「不,這沒有什麼」。雖然在電視上,醫師也說過「只要症狀沒有再出現一次,就不必擔心有後遺症」,但那誰都還不知道,我想但願以後不會出現。今後和圖書不知道會怎樣……但願沒有影響。
我先生上班的公司在四谷,因此平常是兩個人一起搭小田急線的。我在代代木上原站下車,他則繼續搭到新宿去。但那天我不知道為什麼拖拖拉拉的,因此時間拖遲了,才一個人出門。
我在霞關站下車,平常都是在那裡轉日比谷線的,但因為電車相當擠,離公司上班也還有時間,所以我想就那樣走到公司。走路大概也只要十五分鐘左右。因為只有一站。於是那時候,我親眼看見車站月台上站員倒下。看起來好像非常痛苦的樣子。雖然如此旁邊的站員們(眼看著那個樣子)卻沒有怎麼移動,咦,我覺得好奇怪為什麼呢?明明這樣痛苦,其他的人倒還真悠哉。我站在旁邊,安靜看了一下那個樣子。要是平常的話,我正在為了轉車而匆匆忙忙跑上階梯的,那時候卻一副「偶爾慢慢走吧」的感覺而悠閒地放慢腳步。
不過那時候走出車站也沒看見救護車來,大家還是跟平常一樣地走在路上,我完全沒想到發生了什麼奇怪的事。只以為車站職員不舒服倒下了而已,只有這樣而已。我想大概是心肌梗塞之類的吧。如果不是站員倒在那裡,我想我會就那樣毫不察覺地走過去。
高月智子 當時二十六歲
我也聽過報導說,遇到事件被害的人從那次事件以後會害怕上班通車之類的,但我倒沒有這方面的情況。或許因為我搭的電車碰巧沒有被放沙林。兩天後的早晨我搭同一班電車到公司去時,也沒有那種害怕的感覺。電車上還有別人搭乘,而且怎麼說呢,沒有那種真實感。雖然有人就在身邊死掉,但卻不太有真實感。
我走上階梯,但那時候頭腦卻忽然一片空白,鼻水一直流出來。眼淚也和-圖-書流下來了。於是我想「咦,我是不是感冒了。」然後我走到外面,但周圍卻好像很暗。我想「這是因為發燒吧。」發燒的時候,不是會很恍惚嗎?然後我再繼續多走一點時,卻漸漸不舒服起來。我想「終究還是因為我在旁邊一直看著倒下的站員的關係吧。」
現在住的池尻大橋這個家,本來是她母親的娘家。現在一個人生活的外祖母把二褸部分出租,她們租了其中的一間。她說「因為在都市比較方便,租金又便宜」,她外祖母則說明「我的腳不好,所以她們大概擔心我才搬來的。」出事當時她搭南武線從中野島到登戶,轉搭小田急線到代代木上原,從那裡搭千代田線到霞關,在那裡再轉日比谷線到神谷町,採取這樣的通車路線。
二十一日是假日,二十二日我到公司去了,但總而言之無法正視電腦畫面十分鐘以上。於是我說「我回家了」就回去。不過公司的人好像半信半疑。搞不清楚噢,「反正本人這樣說嘛,所以也沒辦法吧」的感覺。雖然我說「(那種說法)很失禮喲」,但他們說「因為不知道啊」。因為不是眼睛能夠看得出來的症狀啊。所以誰也不知道什麼才是真話。
不過那時候陪我一起去的人,正好是NTT出身的人,於是決定「那麼到遞信醫院去吧」。在五反田的遞信醫院。說那裡應該會有空。那時候已經從計程車上的新聞報導知道,原因好像是沙林毒氣引起的。在那裡接受了什麼樣的治療,我也不太清楚。醫師也說「不太清楚該怎麼治療」(笑)。於是我說我去看眼科醫師時,聽他說「總之先把眼睛洗一洗吧」,於是洗了眼睛,那好像有效的樣子。在那裡的醫師就開始說「那麼大家都來洗眼睛吧」(笑)。醫院的人感覺上也是「因為不太清楚,所以暫且不管什麼都先做做看吧。」
公司雖然在神谷町https://www.hetubook.com.com,我從川崎的家出門通車時間正好一小時左右。但不覺得通車時間有這麼長。說到一小時,一般上班族大概也都差不多這樣吧。
過了不久總務的人在公司裡到處問「有人覺得不舒服嗎?」因為知道我眼睛痛,似乎和電視上說的症狀一樣,因此叫我到醫院去。但那時候還不知道是毒氣引起的。地下鐵好像發生爆炸事件喏,事情不妙。地下鐵電車總是常常停駛,大概沒什麼了不起吧……。我們公司除了我之外,也還有另外一個人被害。那個人症狀比我嚴重。好像住院了一個多星期。
然後過一會兒後,做了血液檢查和打點滴。我決定住院。因為覺得很不舒服,我本來內臟就不是很強壯,所以才會變這樣吧。過不久不舒服已經退了,但眼睛還會痛,而且還發燒。第二天燒也退了。
到公司以後眼睛還很痛。眼淚和鼻水也停不下來。於是我在公司一直嚷嚷眼睛好痛、眼睛好痛。非常非常難過,沒辦法工作。屋子裡暗暗的。於是我看看室內是不是停電了。但並沒有停,奇怪,電燈有電為什麼周圍這麼暗呢。比戴太陽眼鏡還要暗。我問大家,他們卻說「咦,不會暗哪」,我想為什麼呢?一切都令我覺得莫名其妙。
高月太太現在在港谷區,和她先生一起住在外祖母家。被捲入沙林事件時,還剛剛新婚,兩個人住在川崎市。
順便說明,這位高月太太是我第一個採訪的沙林事件的被害者。
高月太太雖然二十六歲,但身材修長顯得很年輕,外表看來說是大學女生都說得通。對採訪的要求一貫以客氣的口氣淡淡地說「像我這樣沒受到什麼嚴重傷害的人,沒有必要特地談什麼,把別人的份佔了……」,但實際聽她談時,才知道由於遭遇這個事件,她至今遭受到不少的影響。雖然她看起來,個性很踏實,但卻不屬於會主動走hetubook•com.com出人前大方地侃侃而談的類型。不過在面對面談著時,則逐漸流露出她的原意。
出事當天三月二十日正好在前後兩個休假日的夾縫之間,到公司的人只有全體的一半左右,我因為沒有特別到什麼地方度假,因此就照常去上班。
我只住一天醫院。我先生也非常擔心地來看我。不過好像是我本人最搞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因為眼睛痛,既不能看電視,也不能離開病房出去外面,所以也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時候並沒有什麼太不安的感覺。
由於眼睛痛,我想總之必須去看眼科醫師才行,就去了。因為也搞不清楚原因。所以我去的是普通的區域眼科診所,但在那裡剛開始醫師還說「這沒有什麼啊」「只是瞳孔有點變這樣而已,沒什麼嘛。」我說「可是會痛啊」,於是一個比較高明的人出來,說「這樣不行,妳應該到大醫院去才行。」於是我搭了計程車到虎之門醫院去。因為那裡離虎之門醫院最近。但那時候虎之門醫院已經充滿了幾百個人了,我決定到慈惠醫大去,但根據計程車的新聞報導知道那裡也人滿為患,心想那麼到聖路加去呢,那裡竟然也一樣客滿……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真傷腦筋。
結果雖然不是我搭的那輛電車被放沙林,但因為下車在月台上時吸了那氣。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月台上反向車輛上發生的。我為了轉車而搭乘靠後方的車輛,但因為反向電車的最前面被放了沙林。所以我下電車時碰巧遇上……。運氣真不好。據說霞關站的職員死掉了啊。
我還是會想,自己說不定那時候就死掉也不一定。一個人走在外面,現在還有點害怕。問題不在搭不搭hetubook.com.com地下鐵,而是對出門本身。所以現在出門的時候,盡可能跟我先生一起出去。這不知道能不能算是精神上的後遺症……不過我常常想,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死掉。我個性本來就神經質,所以想太多這種事情時,漸漸的肚子就會痛起來。
雖然到醫院去過幾次,但瞳孔還是沒辦法很快恢復。大概花了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吧。雖然現在還有一點痛,不過因為我本來眼睛就不太好,所以我想或許這也有關係。不知道到底是怎樣。現在還會留下不安。不,視力本身倒沒有變差。視力沒有特別降低。不過因為做的是這種工作,所以眼睛不好真的很辛苦。
一星期左右就一直那個樣子完全做不了工作。想要看什麼,焦點也合不起來。沒辦法好好形成形像。看起來模模糊糊的。我這樣說明時,人家就說「是不是妳本來眼睛就不好。」
是的,電車相當擁擠。因此平常日(比事件當天)我是更早的時間出門的。因為我不太喜歡搭擁擠的電車。小田急線總是好像有很多怪怪的人(笑)。我大概都六點半左右出門。因為早起對我來說本來就不難。碰巧只有那天我晚出門了。
在採訪中,她安靜而高大的先生在後面的房間,好像有點擔心地等著。她是因為被朋友邀約喝酒湊人數,在不太情願下出門時和她先生認識的。
早上起床,大概是五點半左右吧。吃過飯,走出家門,到公司是七點半。公司開始上班的時刻是九點,因此在那之前的一個半小時左右,我就坐在辦公桌前悠閒地看看報紙,吃一點什麼。
但不久之後一個站員就下樓去,所以我想「啊,這一定是去叫救護車了。那麼我也差不多該走了」,但這時自己也忽然覺得非常痛苦起來。「因為一直在看著那些,所以不舒服起來。大概被影響了吧。」我這樣想——對嘛,女人不是很容易被這些事情感染嗎——於是我想就那樣走到外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