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我們應該跟消防廳聯絡,由消防廳將那資訊統一傳到現場是最有效率的。但依照我們的經驗來說,這種東西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才會採用。信州大學的醫學院長打電話說什麼,我想他們大概不會好好理會。因此這麼緊急的情況,我判斷還是直接聯絡現場最快。其實我實際上也試著聯絡消防廳了,但電話完全連繫不上。
如果那天不是畢業典禮而是普通日子的話,我們從早上八點半醫院的工作就排得滿滿的,會被工作追纏著,就算有人說「東京好像發生什麼奇怪的大事」,不到中午也不可能打開電視看一下吧。我想可能就沒辦法那麼迅速對應了。關於這一點,運氣還算好。
但其中只有一個人訴說有縮瞳的現象。「照鏡子時,瞳孔變得非常小」,正好電視上照出這樣說的人。總合這些起來的話,以專門術語來說,叫做muscarine作用,也就是有機磷中毒。而且在地下鐵有這麼多人被害的話,應該是氣體狀的東西。那麼,以化學武器的有機磷,也就一定是沙林、soman、tabun這一類的東西,沒有別的。跟松本的情形一樣。
老實說,在我們醫師的世界裡,對方沒有要求你,通常這邊是不會特地和其他醫院聯絡,傳真資料的。好像在多管閒事似的,首先就會考慮人家也許會認為你愛出風頭。
我中午回來時,電話已經響個不停。各種醫療設施打來請求說「也請傳真到我們這裡來。」因為竟然有一百家以上的醫療設施收容有患者啊。那一
hetubook.com.com天真是忙得手忙腳亂。感覺上一直在一家又一家地繼續傳真。
還有消防廳,應該立刻派出指揮車到現場,監視掌控整體狀況,比方說指定由誰負責判斷緊急程度先後順序,由他正確地發出指示。那麼救護車隊員就可以在現場適當對應。而且那裡也必須加上急救醫療的專家才行。從醫學觀點出發的活動很重要。這方面的專家只要一看就一目了然,但不懂的人卻會產生致命性的恐慌。
正如前言所述的那樣,收錄在本書的證言,都是採取筆者親自實際採訪面談的形式進行的,但這位柳澤教授的情況,因為他所指定的日期、時間和筆者的時間,無論如何都無法配合上。因此而由高橋秀實一個人到長野縣松本市去拜訪請教他。
起初只是為了了解事件當天的事情背景而去拜訪的,並沒有預定要以採訪形式收錄進來,但因為內容非常深入耐人尋味,而且珍貴,因此決定加入列為採訪的一篇。在信州大學醫學院的院長室花一個小時訪談。當然文字責任完全由村上承擔。
沒有,完全沒有學。我們在松本沙林事件實際發生之前,對這種事也幾乎毫無所知。不過當然「優先順位」本身以一種重要概念在大學醫學院裡是曾經教育過的。比方以松本市為中心的廣域醫療圈就有醫療車,醫師採取輪值制度坐救護車到現場去。那次事件發生時是由腦外科的醫師值班,那位醫師被呼叫坐車去。並在現場確實做好hetubook•com•com優先順位判斷。已經死掉的人就先不管,留在現場不動,把還有救的人先送進醫院。這幫助就很大。也有這種情況。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就是,有關松本事件報吿書,碰巧由我負責編輯,而那天(三月二十日)正好預定出版。很巧都碰在一起。
我們看過這次地下鐵沙林事件和松本沙林事件,要說是得到最大的教訓是什麼?就是「如果發生什麼重大事件時,每個現場雖然能夠非常迅速地對應處理,但整體卻不行。」這種大災害發生時,組織能夠迅速有效對應的系統,在日本還不存在。沒有能夠確實指揮的命令系統。發揮不了作用。這在阪神大震災時也完全一樣。
地下鐵沙林事件發生的三月二十日,事實上是信州大學畢業典禮的日子。我當時是醫院那邊的院長,必須出席典禮,因此穿了出席的服裝。此外當天也有入學考試的審定會議,其他沒有排任何預定。那是不幸中的萬幸。
這種集體災害的情況,最重要的是所謂「優先順位」,要把患者的治療優先順位排好。沙林中毒的優先順位,首先是要治療重傷者。輕傷者在某種程度上放著不管也會自然復原,所以沒問題。這分際不好好區別,而依照來院者的先後順序治療的話,可以得救的人會變成沒救。對來院的輕症者一一開始打點滴的話,會無法有效處理重症者。不過不明情況的話,比方患者說「眼睛看不見」,現場也有可能陷入一片慌亂。如果有人說「呼吸困難」,有人說「眼睛看不見和圖書」時,醫師會立即面臨哪邊優先的選擇。這會讓判斷猶豫不決,在這種危機狀況,判斷猶豫對醫師來說是最傷腦筋的。
首先我自己打電話跟聖路加醫院聯絡。我想那是九點十分到九點半左右之間。聖路加醫院的電話完全打不通。但我試著用攜帶電話打時,立刻就打通了。大概線路不同吧。於是我說「請接急救部的負責人」,我對來接的人整個說明「可以用這種方法治療」,並先吿訴他「等一下會傳真詳細資料過來」。本來應該透過院長說的,但因為情況緊急,我判斷跟現場的醫師直接說比較快。但不知道什麼地方出了差錯,後來我試著問聖路加神經內科的人,卻聽說到十一點左右還被叫去圖書館查到底是什麼樣的毒物。似乎傳真方面比較有效的樣子。
就這樣那天早晨,《信濃每日新聞》的記者打電話給我的祕書說「現在,東京正發生不得了的事件。那好像和松本的沙林事件很類似。」這話傳給我的時候是九點左右。到底怎麼了,我打開電視一看,事件的被害者全都訴說著有機磷急性中毒的症狀。具體地說,就是眼睛痛、流眼淚、眼睛看不清楚、流鼻水、嘔吐……這種症狀。不過只有這樣,並不能斷然肯定就是沙林中毒。因為其他毒物也會出現這種症狀。
但如果在那之前能獲得正確資訊的話,就可以冷靜地指示「你的眼睛現在看不見,只要經過一些時間一定可以治好。不用擔心,沒問題。請你就那樣靜養一下吧。」這樣的話患者不至於陷入恐慌狀態。醫師和護士也hetubook.com•com
可以依照順序好好治療。
在松本的情況,和地下鐵的情況,我覺得醫療機關對應處理得很好。急救隊員也做得很好。我覺得值得讚賞。美國專家指出,沙林中毒人數達五千人,只有十一個人死亡,真是接近奇蹟。但那是因為現場的人努力的結果,至於在那上面應該有的組織系統卻幾乎未能有效發揮機能。
但對這次的事件,我自有我的一種類似深入的想法。因為松本沙林事件時死掉的七個人之中,就有一個信州大學醫學院的學生。是個女學生,但是個非常優秀的學生,本來那天畢業典禮她應該能以一個畢業生出席的。那件事一直梗在我心裡。
我們取得聯絡,傳真了資訊的醫療設施大約有三十個地方。但第二天早晨七點的新聞,據報導竟然還有七十個重症者。沙林中毒如果能適當治療的話,就算是非常嚴重的重症者應該也只要數小時就可以好轉的。我想這真不得了,資訊要是不充分傳達到還是不行,於是打電話到東京都衛生局,但沒有人接。到八點半過才好不容易聯絡上,結果還是無法解決。出來接電話的人說「這件事大致上是由我們自己負責處理的」,可是連個值夜的人都沒有放,我覺得他們的想法沒有搞清楚。
開始傳真出去時已經過了十點。因為我還是必須去出席畢業典禮,因此後來的聯絡,交給神經內科和急救部的醫師,我就離開醫院了。正好「松本沙林事件報吿書」的最後校對稿放在醫院院長室桌上,上面整理寫出沙林中毒的症狀和診療上的要點等,因此我就叫他們把那一直傳真出去。這種東西正好手頭上有,後m.hetubook.com.com來試著回想起來還真幸運。不過因為畢竟份量很多,所以很花時間,要傳的對象又多,傳起來好像相當費事的樣子。
這種團體災害的情況,普通在醫療現場是不是有學實踐入門手冊之類的呢?
信州大學醫學院長 柳澤信夫 昭和十年生(一九三五年)
於是我立刻叫醫院院長室的兩位神經內科和急救部的醫師過來,請他們聯絡從聖路加為首,到凡是認為可能收容那種患者的醫院。看電視上有出現名字的醫院,都一家一家傳真資料給他們。傳真的是「可以用硫酸阿托品和吡啶甲胯解毒劑、點滴劑或二氮平(diazepam)等鎮靜劑治療」的資訊內容。
還有地下鐵如果發生這種事件時,到現場去的隊員應該穿什麼樣的裝備才行,搬運乘客要注意什麼事呢?這也要設負責人,迅速發出指令才行。不這樣的話,一定會發生二次災害。
在發生松本事件時,我們也非常辛苦過。在不明原因之下,看到被送進來的患者症狀,心想這大體上應該是有機磷中毒,依照這判斷進行治療,但當時我們腦子裡完全沒有沙林這種藥物的念頭。不過對有機磷中毒的治療倒是有經驗,因此結果幸虧救活了重症者。我想還是把我們的這種經驗當做資訊先通知對方比較好。
看起來非常多人蒙受災害,我看電視時已經有一百個以上的患者被送進聖路加醫院了。這麼多人數的患者,在不明原因之下,突然被送進醫院,現場必然很傷腦筋,或許正陷入一片混亂中也不一定,我想到這裡開始擔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