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我先看席拉,再看安琪。我說:「安琪。」
我在前座的搜索程序也差不多,我打開菸灰缸蓋子,發現裡面塞滿了萬寶路菸蒂,便又把它關上。我從置物櫃拿出看似保證書、汽車保養紀錄和使用手冊的資料,索性全都塞進我帶來的塑膠袋,等我們離開這兒以後比較容易仔細檢查。我伸到儀表板底下,摸索了一陣,沒發現任何東西貼在那兒。我檢查門板的縫線是否有撕開之處,什麼也沒有。我拿螺絲起子對付前座乘客的飾板;也許珍娜看過「霹靂神探」。我把它打開:也許她沒看過。
「可是什麼?這些念頭是哪來的?聽妳的口氣簡直就像剛出道的菜鳥。」
傑倫說:「謝了,能讓你這樣的白人滿意,我真是三生有幸。」
「我說了『麻煩你』,傑倫。」
現代科技真是令人恨得牙癢的。
「很可能是喬治。」
「派崔克!」喬治說,語氣之熱烈忽然令我覺得樂於當我自己,彷彿至今仍苟活在世上只為一個理由:在七月二號打電話給喬治,讓他開心。他說:「你好嗎?」
我把球丟回給她。「不要。」
「當然有關,他是穆爾康,他是保羅森,他是每個一面和你握手一面捅你一刀的政客,他是——」
「還有那個你所謂的混蛋?」
「工作。」
「——如果你不這麼做,如果你把它當成私人恩怨,想透過穆爾康向你父親報復,那麼偵探社也別開了,我們也拆夥算了。」
我靠得更近。「現在妳成了我的心理醫師啦,安琪?」我感到臉火熱,血液從胳臂往手指衝,指間發脹。
「有時候是這樣。」他說:「可是話說回來,少了他們又不行。」
我們下坡時,一路上都沒有人,不過在濕氣濃重的星期日夜晚,這情形維持不了多久。這可不是個鄰居會互相邀約出來欣賞國慶煙火的平靜社區,我們得進去,找到我們要的東西,然後盡快出來。財產不多的人通常都會拚了命保衛他們僅有的東西,不論扣扳機的是巴比.羅伊斯或瘦小的老太太,造成的損害是差不多的。
「別再提我爸了,安琪。」
「標準程序?怎麼,這下我們成了軍隊啦?」
「那再看著辦。」
我看著安琪。她正在看她腿上的東西,頭髮遮住臉,不過怒氣仍像餘火般殘留在室內。我說:「我很樂意,喬治。下週末打個電話給我吧?到那時我應該把這件事了結了。」或者已經沒命了。
傑倫直盯著安琪瞧,並非瞪大眼睛,只是感興趣的樣子。他說:「你在他老媽的車上幹嘛,老兄?」
又響一聲。
「保重,喬治。」
傑倫說:「我知道,席拉,要妳多嘴?」他看著我:「你是偵探,對嗎?」
「好,最多十五分鐘,我再打給你。」
仔細一想,最近發生了太多事,需要暫時停下腳步來沉澱省思。我向來勇往直前,毫不遲疑,因為我喜歡偵探的調查工作,只要調查的對象不是我。可是忽然間,我卻和生命中息息相關的人發生了激烈的衝突,包和圖書括里奇、穆爾康和安琪在內。忽然間,有人要我重新評估我自己的種族意識、政治觀點和對英雄爸爸的心態,這些是我最不喜歡的三個話題。再繼續省思下去,到頭來我可能留起一大把白鬍子,穿白罩衫,一面喝藥草汁,一面閱讀柏拉圖的《克里多》對話錄。說不定還會搬到西藏,跟達賴喇嘛一起爬山,或去巴黎穿得一身黑,留一嘴山羊鬍,整天談論爵士樂。
又響了兩聲。
「不能透過警方查嗎?」
喬治.西格比是那種期望全世界人都和他一樣善良的倒楣鬼。由於每天早上起床一睜開眼睛,就抱著改善全世界、使世界更美好的使命,因此他始終不明白世上真的會有人早上起床一睜開眼睛就想傷害別人。即使女兒跟一個年紀足足有她兩倍大的吉他手私奔,又被他拋棄在雷諾的一家汽車旅館;即使她接著碰上一批壞蛋,淪落到拉斯維加斯的後街拉客,出賣她十六歲的肉體:即使安琪和我專程搭飛機過去,在內華達警方的協助下,把她從那批壞人手裡救出;即使他的掌上明珠把自己惹的一切麻煩都怪罪到他頭上——即使發生了這一連串的災厄,喬治仍無怨無悔地以靦腆的笑容面對世界,只知坦誠善良待人,祈願總有一天他的真誠善良能得到一次好報。喬治這種天性良善的人,就是世上宗教組織得以立足的礎石。
「的確。」我說。是才怪。
「想想我們可以付給自己那麼多的加班費。」
「不行,這件案子我得獨自調查久一點,才能讓警方知道。」
「他死了。」她大叫:「死了,我很遺憾通知你,不過肺癌比你早一步收拾了他。」
「不是。」她說,軟棉球落在她手指,掉到她腿上,滾過地板。她在椅子上轉過身。「我們一向和警方關係良好,我只是不明白為何這次要冒著破壞關係的風險,在一級謀殺的調查中對他們隱瞞證據。」
她沒給我,但是把電話號碼告訴了我。
「所以應該讓他們一起加入調查,應該讓他們知道我們正要查看珍娜的車子,應該請他們去查她的車牌號碼,而不是要可憐的喬治非法進入監理處的電腦。」
我感到下顎放鬆了點,我轉身拿起電話:「派崔克.肯錫。」
十五分鐘後,靜默終於結束,電話那頭響了起來——一聲,兩聲,三聲:四、五、六。有個聲音說:「監理處。」
我又看著席拉的香菸。那香菸讓我覺得心裡有疙瘩,不過我還想不出到底為什麼。我說:「是啊,傑倫,我有執照和所有該具備的東西。」
她把球往上扔,球撞到天花板後落下。「這可不是標準程序喔。」她唱道。
「我想應該是淡菸,或者『優勢』牌,絕對是有白色濾嘴的。」
「什麼事?」
「所以呢?」
「從樂觀的角度去想吧!」
我們坐下盯著車子,等待天黑。太陽已落下,但天空仍殘留著餘溫,彷彿米色的畫布上抹著幾縷橘。在我們前面或後方的某處,巴巴正潛伏於大樹後、屋頂上或樹叢中,目光如鷹地等待著。
安琪說:「好極了。」然後下車。
「得讓www.hetubook.com.com他們自己長大。」
「哈,當然。珍娜.安傑林的車是一九七九年的雪佛蘭馬里布車款,淺藍色,車牌號碼是DRW-479,六月三日被強制鎖車。」
「什麼證據?」我把整個身體伸出去撈球。
天空逐漸轉為墨色,沿途好幾哩連盞路燈都沒亮。我說:「現在可以採取行動了。」
「看著辦你個頭。鬼扯,這件工作早在我們在偉克翰找到珍娜之後半個鐘頭,就該了結了。可是你卻愛管閒事,做什麼社工,我們是私家偵探,記得嗎?不是道學家。我們的工作就是把客戶交代我們找的東西找出來,交給他們。如果他們要把東西扣留,如果他們賄賂警察,都不干我們的事,因為我們的任務已經完成,只要拿得到支票就好了。如果——」
「這年頭的孩子你也知道。」他說:「在她人生的這個階段,爸爸對她來說是極不重要的。當然,以後會改變的。」
「就這麼說定了。」他說:「就這麼說定了。」
傑倫說:「你是為了討生活吧!」
「就快了。」她說:「就快了。」
她格格笑:「喔,對。」
「你有我的電話嗎?」
安琪說:「有了。」
「萬一他們比我們先找到客戶要我們找的證據呢?」
「謝了,喬治。」我說,然後趁他還來不及說:「我才要謝謝你。」就先把電話掛了。
「我的動機,你認為我的動機是什麼,安琪?」
安琪在座位上坐挺,也點起一根菸。致癌的城市。
她做了個鬼臉,伸過來拍了我手掌一下。「我們什麼時候不是朋友?」
他女朋友點燃一支菸,吸了一口,把煙朝我這兒吐,白色的濾嘴印上了一圈鮮紅的唇印。她說:「珍娜被寇提斯殺死的時候,在旁邊的人就是他。」
「喔,沒關係,派崔克。」他說,聲音頓時降低八度:「你是個大忙人,有什麼可以為你效勞的?」
她聳聳肩。「你很清楚我想怎麼處理,不過話說回來,眼睜睜看著珍娜死的人不是我,所以我讓你決定。不過記住,你欠我一次人情。」
「大約五分鐘前。」我笑道。
那是把儲物櫃的鑰匙,五〇六號。可能屬於羅根機場,或公園廣場的灰狗巴士站,或南區車站安姆崔克火車總站的置物櫃。或史普林菲、羅威爾、新罕普夏、康乃狄克、緬因,或天曉得哪個地方的車站寄物處。
我掛斷電話,看著我的搭檔。她又拿鉛筆在敲牙齒了,用冷漠無情的眼神看著我。她的聲音和眼神差不多:「我剛才有點過分。」
安琪也像我那樣打開駕駛座那邊,當她打開時,並未大叫「我發現了」,於是我想她應該和我一樣沒什麼發現。我們正繼續一無所獲時,忽然有人說:「是不是很漂亮?」
「是的。」喬治說:「鎖車,看來安傑林女士不喜歡繳停車罰單。」
我把菸灰缸拿到路邊石旁,把所有的菸蒂菸灰又掃回去,又把菸灰缸擺回座位,然後下車。我說:「你人不錯,傑倫。」
「你幫了大忙。」
她把椅子轉過去面對電腦,輸入她的密碼。她等了一會兒,接著手指便如行雲流水般在鍵盤上敲了起來,速度之快似乎連電腦都來不及顯示。
我們把和_圖_書車停在山坡頂,往下俯瞰珍娜的三層樓公寓和屋前的藍色馬里布,即使在昏暗的光線下,黃色的車輪鎖也顯得十分醒目。波士頓人接到停車罰單和交通傳票是家常便飯的事,他們也經常遲至即將換照時,才會注意到自己的罰單。市府官員過了一段時間覺察到這一點,查看他們日漸縮水的財源之後便感到奇怪,擔心起他們送孩子上大學和去葡萄酒莊旅遊的錢從何而來,於是決定以丹佛輪胎鎖具伺候。當然了,這種工具來自丹佛,緊箍著輪胎,讓你的車哪也去不了,除非把停車罰款繳清。擅自拆除罪加一等,可處以拘役或高額罰金。然而就算這些輪胎鎖幾乎和古代的貞操帶一樣冥頑不靈,也阻撓不了任何有一半決心的人去嘗試。我有個朋友就動手拆過,他用大榔頭和鑿子,使勁敲對了地方。可是他的輪胎鎖必定是瑕疵品,因為後來他如法炮製,再去敲別的鎖具都無法奏效。他簡直失望透了;他原本可以去做輪胎鎖破壞專家,如果按件計酬,恐怕這輩子賺的錢比麥可.傑克森還多。
傑倫與席拉倒退兩步,我把菸灰缸倒在人行道上。傑倫說:「嘿,老兄,我們還得住在這兒呢。」
「那就太好了。」
「你是在幫我忙,喬治,需要多久都沒問題。」我把珍娜的名字、駕照號碼和地址都告訴他。
我說:「喬治,恐怕我打給你不是純粹為了跟你寒暄的。」然後我有點愧疚地發覺,我從沒打過電話跟喬治「寒暄」,將來八成也不可能。
我們耐心等著。安琪拿一顆軟棉球扔過手提音響上方的一個環,每次我都扔回去給她。她扔了個很好的弧度,但回彈的力量不夠。她坐在椅子上往後仰,把球扔上很高的弧度,軟棉球還沒穿過環,她就說:「這事我們要不要打電話告訴戴文?」
「也許吧!」我說:「那妳呢?」
「也許不是妳的錯,也許只是我自己還沒準備好要去探討那一部分的心理。」
「我們手邊有沒有喬治家裡的電話?」
「好,派崔克。」他說,一面考慮著。「好。」他又說了一次,這次比較樂觀。「可以,我可以幫你。可是你得等我十分鐘,讓我跟監理處的電腦連上線,可以嗎?你能等我嗎?」
「那麼等他們用完了,就會交給我們。」
「嗨,喬治,我是派崔克.肯錫。」
「很好,喬治。你呢?」
「你有筆嗎?」
我說:「喬治,我打電話來是要問你一張行照的號碼,而且實在不能等到明天。」
傑倫正揚著眉看我們,雙手抱在胸前。安琪思索了一下,又抽了幾口,緩緩吐出煙。她說:「有,仔細一想,雖然是很淡的粉紅色,不過她有塗。」
「這要由他們來決定,無論如何,那都是死者遇害前交給你的最後一樣東西,他們絕對會有興趣。」
「珍娜有沒塗口紅?」
我笑了笑,我們往上坡走回去。
電話一響他馬上就接起來,他向來如此。他說:「我是喬治.西格比。」我幾乎覺得他下一句會接著說:「想跟我做朋友嗎?」
「然後他們就會回到你身邊。」
「偵探隨時都有筆,喬治。」
我把軟綿m.hetubook.com.com球捏在手心。「妳的意思是我的動機正好違背我們客戶的利益?」
「很好,喬治,媒體寫得太誇張了。」
「到底為什麼不要?」她又往上扔,結果沒中。
那聲音沒聽見我說什麼,只自顧自地說:「這裡是監理處,我們的上班時間是週一至週五上午九點至下午五點,若需進一步服務請按一。」就在我聽見嗶一聲時,才恍然想起今天是星期天。假如我按一,就會有另一部電腦把我轉接到另一個電腦語音,等我不耐煩把電話扔出窗外時,可能已經在監理處的所有電腦兜了一圈。
我點頭,然後伸出手。「還是朋友?」
「不過別光是談我。」他說:「前天我看到你上了報,你還好吧?」
「沒別的選擇。」
我說:「請轉汽車牌照科的喬治.西格比。」
菸灰中閃爍著金屬的光,我俯下身,把菸灰撥開,撿起一把鑰匙。我說:「找到我們要的東西了。」
我們兩個都沒動,也都不看它一眼,也都不妥協或讓步。
「你不想讓警方插手管這件事,並非擔心他們會採取行動,而是擔心他們不採取行動。你擔心事態嚴重,像珍娜說的一樣嚴重,於是州議會裡某個人打通電話,證據就消失了。」
「好啊,沒問題,老闆,悉聽尊便。」
我在座位上跳了起來,手摸著槍,看到上次我見過的那個女孩正坐在台階上。傑倫站在她旁邊,和她牽著手。傑倫說:「你見過羅藍了嗎?」
「索希亞和保羅森的照片。」
安琪看著我:「是啊!再告訴我今天的日期,你就是我的偶像了。」
安琪說:「你認為怎樣?」
「也許你永遠不會準備好。」
「當然。」我說。
我動也不動,血流轉衝到我的太陽穴,我瞪著她的眼睛。那雙眼睛充滿了怒火,我說:「不,安琪,妳自己才要面對現實,把妳對我爸的心理分析收回去,也許我就不會去分析妳跟妳那完美丈夫之間的關係。」
「我幫上忙了嗎?」
「就這樣?」
菸灰缸裡的香菸濾嘴是軟木塞色,上面沒有口紅印。我拉開菸灰缸,把腿跨出車外。「麻煩你『暫時後退』,傑倫。」
「嘿,改天一起喝啤酒如何?」
「對,那傢伙。」
「可能有,要我找出來嗎?」
「那要檢查的地方可多了。」
我往前坐,和她的臉相距兩呎。我說:「我爸爸?我那見鬼的爸爸?他跟這件事有什麼關聯?」
「我可不是什麼菜鳥,側滑小子。我只是認為你應該把你的動機讓你的搭檔了解一下。」
當我們走向車子時,安琪從她的夾克抽出萬用鑰匙,我還來不及說動手,她就把工具插入窗戶邊緣,喀一聲撬開了鎖。我不曉得珍娜的家布置得如何,上回我登門時,剛有人把它搜得像秋風掃落葉般凌亂,不過她的車倒保持得相當素樸。安琪進入後座,搜索座位底下和後面,拉起墊子,找尋地毯是否有明顯撕裂之處。
傑倫說:「恭喜了,現在把那堆垃圾撿一撿,老兄。」
「派崔克。」
我說:「喬治,你實在了不起,我對天發誓。」
「非常好,派崔克,非常好,沒什麼好抱怨的。」
「嗨,派崔克,我hetubook.com.com是喬治。」
「不,我可不是你的心理醫師,派崔克,你為什麼不面對現實?」
「可是她才剛恢復抽菸。」我說,憶起珍娜說過她已經十年沒抽菸,直到最近幾星期發生了這些事,才又開始抽。
「喬治。」我說,勉強裝出興奮的語氣。
「就這樣。」
我們沒放音樂,因為飛天怪物車上沒有收音機,這點簡直令我難以忍受。天知道搖滾樂發明以前,人是怎樣保持理性不發瘋的。我仔細想過安琪所做的種種分析:我查案的動機、我父親、我拿穆爾康和他黨羽洩忿,是因為怨恨老天沒給我機會就先收拾了我父親。如果她說錯了,那麼等我們終於拿到證據,我把證據交給客戶,換來另一張支票,包括紅利在內,事實便可證明一切。如果她說得對,看事情接下來的發展,我們也會知道。無論對不對,我實在不願意再去想這件事。
「是啊!」我說。
喬治這種人根本永遠不可能抱怨。
我坐直起來。「還沒這榮幸。」
「我就是這個意思。如果這些『文件』和珍娜說的一樣重大,如果文件會牽扯出保羅森或穆爾康的罪行,那你要怎麼辦?」
電話響了。
或者還是按照我的一貫作法,繼續盯下去,看事情會有什麼發展。真是宿命到家。
「如果證據涉及犯罪呢?如果讓警方看了證據違反了我們客戶的權益,那該怎麼辦?到時候不會砸了我們的招牌嗎?如果穆爾康希望警方去找那些『文件』,他早就這麼做了,何必雇我們幫他找?我們不是執法者,安琪,我們是私家偵探。」
「給我吧,寶貝。」
「妳想要如何處理這個案子?」
「幹嘛?」
她揍了我一拳,不過力道比想像中輕。
我覺得胃裡有種往上翻攪的感覺,血液加速流回心臟。「鎖車?」
我掛斷電話說:「今天是星期天。」
「你說得沒錯,福爾摩斯。可是——」
「因為我們就是不要。多利用反彈的力量。」
「什麼角度?」
我掀開車上的菸灰缸。「你記得她抽的是什麼菸嗎?」
車輪鎖具,那種黃色、移動不了的輪胎鎖。當我去珍娜住處時,傑倫和他朋友坐著的那輛藍色馬里布。停在房子前面,暫時不會開走。
「等等——」
席拉又吸一口,在第一圈唇印上方印下另一圈。
「當然有。」他說,彷彿我們把兩年前才見過兩次面的人的電話都保留下來。
「那不能證明什麼。」
安琪說:「你要怎麼辦?每個地方都檢查?」
「辛蒂好嗎?」我問。
若說珍娜把東西藏在車上,其實也不無道理。當然,一輛車在波士頓街頭超過四五分鐘沒人看顧,通常不是音響飛了就是喇叭沒了,而最普遍的狀況是整台車不翼而飛。不過十五年的雪佛蘭贓車市場行情不再,任何有點格調的偷車賊,絕不會浪費時間去撬那些輪胎鎖。因此,除非她把東西藏在音響裡,否則東西很可能仍原封不動,但前提是她真把東西藏在車上。
我們打電話給監理處的喬治.西格比,打了十五分鐘一直忙線中,好不容易通了,卻是自動語音,告訴我們目前所有線路都在忙線中,請別掛斷,以免喪失依序等候的權利。反正閒閒沒事幹,我就把電話夾在脖子間,慢慢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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