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科迪到了樓梯底,再度大喊:「尤瑞卡!」他衝過角落,絆到我伸出去的一隻腳,一疊顏色鮮亮的紙從手上飛出去,他整個人倒向一張吧檯椅,右臀和肩膀重重撞在地上。
科迪雙膝撐地想起身。
「是啊。」
我繞過流理臺又走到他身邊,站在那邊低頭盯著他,一邊把刀子往我兩邊手腕之間磨。
他的頭朝烤爐上方的櫥子歪了一下。我打開櫥子,發現我的東西全在裡頭。
科迪睜開一隻眼睛。
我沒動,看著他想躲進那個木櫥裡。然後我拿了菜刀走進客廳,找到一盞電線很長的電燈,割斷電線,拿回廚房,把科迪的雙手反綁在背後。
我把東西塞回口袋裡時,科迪說:「你打算折磨我?」
我把九張信紙摺起來,放進外套口袋裡。我把第十張和我當初塞進科迪嘴裡那張字條拿在手中,點了點頭。
「行。」他掛斷了。
等待的,凱倫.尼寇斯
「你不想聽這個傢伙的事嗎?」
他說:「沒有。我該注意到嗎?」
「什麼傢伙?」
「等一下,」他低聲說,「我有錢。」
「我就是。」那聲音現在帶著提防的意味了。
「你什麼也不欠,大哥。」
「沒有。」他堅定地說,「我……我的意思是,我不幹這種事情的。我幹嘛把一輛好好的車搞爛呢?」
「聽著,老薩,他有些狀況應該要減刑的。不多,但畢竟還是有。」
「你的刀子放在哪裡?」我說。
科迪的聲音只剩氣音。「求求你。」
我在車庫架子上找到了一捲絕緣膠帶,然後從另一扇門進入屋內,來到娛樂室,裡頭一片空蕩,只有中央擺了一臺跑步機,地上還有幾根舉槓鈴用的曲形槓。我走過房間,開了另一扇通到廚房的門,走了兩步,又站在科迪.佛克上方。
「你還好吧,老薩?」
他翻了一下眼睛。「很殘酷,好的殘酷,我好一陣子以來最棒的殘酷。」
「不。https://m.hetubook•com.com」科迪呻|吟道。
他說:「你打算做什麼?」
那一夜我和巴巴來這裡,在他臉上看到過的同樣困惑表情,又再度出現。
我在他身邊蹲下,他轉過頭來往上看著我的臉。

其他信也都差不多嘲弄、懇求,挑逗科迪去強行佔有她。
我搖搖頭。「我不會再傷害你了,科迪。」
「你繼續努力吧,科迪。」我說,「你就快抓到竅門了呢。」
「在哪裡,科迪?不然我就再踢你腳踝。」我想到剛剛抵在我臉上的槍,想到他決定取我性命時臉上的表情,於是又朝他肋骨踢了一腳。
「所以你很熟悉那個故事。那可不是謠傳而已,而是事實,科迪。就是我這朋友和他那幫人幹的。」
我繞到流理臺另一邊,背對著那個抽屜拉開。我手指碰到第一把刀的刀鋒,然後順著摸到把手,把刀拿出來。
我走過他身邊,撿起他掉在地上那些顏色鮮亮的紙。總共有十張,都是寫給科迪的,全都是女性化的潦草字跡。
科迪的腳踏上樓梯頂,開始下樓。
年輕些時,我似乎曾希望變成別的樣子,不是嗎?這是什麼樣的人生——跟李歐納和科迪.佛克這類人打交道,擅闖民宅,犯下攻擊重罪,打斷別人的腳踝,儘管這些人卑劣無比?
科迪往上看著我。他嘴裡有血,講話時有一兩顆斷掉的牙齒喀噠響。
「一路順風,科迪。」我走向玻璃門,「一路順風。」
「上個月。她寄了新地址給我,就在其中一封信裡。」
「大部分時候,他人很好。尋常老百姓,有份工作,過正常的日子。但十年前,他不在家時,兩個病態混帳闖進他家,強|暴了他的太太和女兒。他們始終沒抓到那兩個傢伙。他太太遭遇到像你這種混蛋之後,盡可能復原了,但他女兒呢?她就是想不開,腦子對外關閉,整個精神失常了。現在過了十年,她人在精神病院。她不講話,成天瞪和_圖_書著空氣看。她現在二十三歲了,可是看起來像四十歲。」我蹲在科迪面前,「所以,這個傢伙呢,從此以後,他只要聽說有強|暴的傢伙,他就召集了這麼一個,唔,怎麼說呢,姑且算是民兵團吧,然後他們……唔,你聽說過幾年前在D街國民住宅區那個傢伙的故事嗎?他被發現時滿身是血,他的老二被割下來,塞進他嘴裡?」
我站起來時,他又翻身,平躺在水槽底下。
科迪:
科迪的震驚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強烈的痛苦,他粗聲嘶嘶地吸著氣。
你打算來征服嗎,科迪?
我把地址告訴他。
「什麼?」科迪說,「不,告訴我。什麼傢伙?」
我腳跟沿著他的頭側邊壓下,他又尖叫。
「沒錯。用口講好像沒用。」
我左手拿著信,右手拿著字條,放在他眼前。
「當然有。」他說,「那是遊戲的一部分,到我離開前她一直在抵抗,甚至還哭了。她真是個古怪的小妞,完全入戲。就是我最愛的那樣。」
「謝謝你通風報信,老弟。我欠你一次。」
「不准起來,科迪。」
「我要你老實回答我,我不在乎答案是什麼。這件事我不會怪你。我只是要知道,你惡意破壞過凱倫.尼寇斯的車嗎?」
「他在等嗎?」
「你真的沒破壞嗎?」
他朝上看著我,忽然間,他眼中的一切甜美、無害和樂於討好,全被瘋狂湧現的恐懼所取代。
「閉嘴別問了,他晚一點會來的。科迪,仔細聽我說。」
他大叫,但聲音被悶住了,隔著膠帶顯得好無助。
「你和凱倫最後終於,呃,性|交,是什麼時候?」
「好吧。」
科迪轉頭,往上看著我。
「嗯,等我回來再告訴你關於他的事。」
「所以狠一點沒關係,但不要造成永久的傷害。」
科迪後腦勺抵著冰箱,說不出話來。
我拉出一呎絕緣膠帶,用牙齒咬斷。「我猜想,對凱倫呢hetubook.com.com,或許一半是搞錯了。你的確收到了那些信,而且你很蠢,所以……」我聳聳肩。
「麥奎爾小店。」一名男子的聲音說。
我睜開眼睛,但望著流理臺另一頭的冰箱。我暫時還沒辦法看科迪,就是辦不到。
我等了一會兒,然後馬丁.薩樂文在麥奎爾酒館後頭的房間接了電話。
「老樣子。」
「對。他哪裡都去不了。」
我從上回巴巴和我離開時走過的小門進入車庫,站在科迪那輛奧迪車旁的陰涼處,用我的手機打電話。
「求求你。」他又說,「不要。」
「啊,嘿,派崔克!近來如何?」
他後腦勺靠著冰箱,閉上眼睛。
在那些信裡,我也發現當初凱倫留在科迪車上的那張字條,就是我曾揉成一團塞進他嘴裡那張。科迪把字條撫平了,留著當紀念品。
信末的簽名都是凱倫.尼寇斯。
「我手上有筆了。」

「已經有人跟他講過道理了?」
我迅速蹲下幾次,好讓雙腿的血液恢復循環,又盡可能多吸進些氧氣。
「我聽說了,老哥。嗯,你等一下,老薩馬上就來。」
「我留了個活口給你。」
在健身房裡,你似乎像我一樣熱愛你的身體。我看著你做那些重量訓練,看著你皮膚上的汗水,真想舔你的大腿內側。我很好奇你什麼時候才要實踐你的承諾。在停車場的那一夜,你看不出我的眼神嗎?你沒被挑逗過嗎,科迪?有些女人不想被奉承,他們想被征服,想被折磨和佔有。他們想要你狠狠插入,科迪,而不是輕輕滑入。別溫柔,蠢蛋。你想要嗎?那就來征服吧。
我把刀放在流理臺上,兩手轉著小圈,轉了整整一分鐘,好讓血液恢復循環。
現在我直直看著他的眼睛,我逼著自己非看不可。
「是大李奇嗎?」
「謝了,大哥。」
綁住我手腕的細繩忽然分開,我的兩邊手腕也鬆開了。
「不過我要打個電話。」
我點點頭,他和_圖_書說的是實話。
「小事一樁。你會在那兒嗎?」
「我的皮夾、車鑰匙那些東西呢?」
「毫無疑問。」
「派崔克,你過得還行吧?」
他吞嚥著,喉結上下快速移動。「他是誰?」
「看到沒?她要求的。名副其實。」
「我的膝蓋!我他媽的膝蓋!你」
或一切只是空談而已?
科迪想垂下眼睛遮掩,但我已經看到他眼中的情緒,我說得沒錯。
「因為字跡不一樣,科迪。根本一點都不像。」
「所以呢?」
「什麼傢伙?」他立刻問,「你說你認識一個傢伙。你講的是誰?」
我往後靠在牆上一會兒,閉上眼睛。「她願意嗎?她有沒有反抗?」
「拜託。」他說,「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怎麼說?」
我猛踢科迪,這輩子大概沒踢得這麼用力過。我踢他的肋骨和胯|下,他的肚子,他的脊椎,還有他的頭。我用力踹他的膝蓋背面,他的肩膀,還有他的腳踝。其中一個腳踝發出響亮的喀啦聲,科迪臉抵著地板尖叫。
「嘿,大李奇,我是派崔克.肯錫。我要找老薩。」
我清清喉嚨。「那次性|交,科迪,很好嗎?」
「你注意到這張字條和這些信有什麼不同嗎?」
「你知道,我認識這麼個傢伙……」
「我是老薩。」
他的聲音一沉。「真的?沒有疑問?」
「是啊,科迪,你該注意到的。」
「求求你?」我雙眉抬起,「很好。這招拿去跟這傢伙和他朋友們試試看。」
科迪轉身側躺著,雙膝弓起到胸前。他伸手碰碰腳踝,從牙縫間嘶嘶吸氣,然後翻身轉為仰躺。
「你還留著她放在你車上的這張字條,科迪。」我把字條垂在我大腿邊。
我讓刀鋒上下磨著細繩,感覺到繩子慢慢被切穿,感覺到我的手腕開始鬆開。我繼續切割,同時觀察著科迪在我腳邊翻身。
「留著看心理醫生吧。等到我這朋友和他那幫人收拾過你之後,你會需要的。」
我用那塊絕緣膠和-圖-書帶貼住他的嘴,他雙眼暴突。
「流理臺,最上面的抽屜。」
我緩緩沿著牆逐漸移向廚房角落。
他想翻身離我遠一點,暴突的眼睛充滿驚駭。他猛烈畏縮著,好像我已經打下去了。
我什麼都沒說,只是把他的雙臂往後拉,然後將電線一頭綁在冰箱的鋼製腳上。那根腳很短很細,但就算折騰一整天下來,也還是比四個科迪加起來要壯。
「不過還有很多其他女人,不是嗎,科迪?他們從沒要求你強|暴,也從沒控告過你。」
「你來的時候,我早就離開了。」我說。
那一夜我和巴巴在車庫裡,曾有個小警鈴在我腦中響起,但我當時對於科迪以前糾纏及強|暴女人的歷史太憤怒了,根本沒有聽到那個警鈴聲。
他搖頭。「沒有。」他看了腳踝一眼。「可以給我一點冰塊嗎?」
我把他留在那兒,走出玻璃滑門,來到陽臺。我從高高的木柵門離開後院,穿過科迪的側院,來到房子前面。我從前門的階梯撿起早上送來的《波士頓論壇報》,站在那裡一會兒,聽著周圍鄰居的動靜。沉寂無聲,四下無人。趁著現在運氣不錯,我決定索性做個徹底。我走向我的保時捷,跳上車,開上科迪的車道,停在車庫外。從這裡,外人就窺探不到了,因為右邊有科迪的房子遮著,左邊則有科迪院子邊緣一排茂密的櫟樹和楊樹。
我從眼角看到他帶血的臉露出微笑,地板上的頭動了一下,算是個點頭。
我想去車上置物匣裡拿出我的手槍,朝他身上射光子彈,我想看到他的肋骨被扯下來。
我低頭看著地板上的科迪,他舉起一邊腳踝,抓著那邊膝蓋呻|吟著。我覺得筋疲力盡,這種感覺最近已經變得太常出現了——那是一種對自己的工作和現狀的憤世焦躁之感,已經深入我的骨髓,彷彿迷途的T細胞。
我說:「科迪,這件事很重要。」
「嗯,這倒少見。」老薩說,「這種病就像伊波拉病毒啊,老弟。」
「當然了。那是整個遊戲的開始。第一次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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