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笨蛋，麥勞林。」希茲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回答道，一面把他扭轉身，於是兩人又續往前跑。

當馬克漢及凡斯出現在人行道上時，高佛爾不太經心的對他們敬了禮，然後，他又揮動臂膀，我想是告訴他們希茲走的方向。當我們跟著巡官朝街的另一頭走去時，他不太情願的靠在計程車上。

「我現在沒問題了，」律師一邊回答，一邊不穩的走了一兩步，然後由口袋中取出一枝雪茄，用力咬去一端。

希茲現在已遠遠在我們前面，凡斯也跨開大步跑去，馬克漢跟我已無法跟上。

我們全坐進車裡，把麥勞林留在路邊，然後希茲把凡斯的地址給了司機。當我們開車離去時，希茲把頭伸到窗外。

「就在穿過公園的橫道上。」巡官不耐的揮動臂膀，幾乎打到站在旁邊的麥勞林。「是在半路上的街邊。棄置在那裡。那幾個傢伙棄車後，一定是下來跳上街邊的計程車走了。因為照這輛計程車司機說，在綠車轉進橫道不久後，有兩個人走出來，坐上他前面的那輛計程車。」

「我『是』在我的房間，就如你了解的那樣，」他憤憤的指著旁邊旅館兩扇開著的窗——「我的房間燈是亮的。我回家後，沒有立刻上床我希望這不算犯罪。我走到窗前，站了一會兒，呼吸新鮮空氣。然後，我看到費里先生由街那邊走過來——他顯然才離開肯丁家——他後面有部車。我並沒有去特別注意它，不過我是看到了。只是，當它轉靠到路邊，而費里先生剛走到燈柱，它就對著他停下，我的好奇心才升起。而當我聽到槍聲，看到車窗中迸出的火花，又看到費里先生抓住燈柱蹲下去，我以為他被擊中了。我自然衝下樓——如此我就出現在此地了……這般行動，有任何違法的地方嗎？」他冷冷的譏刺道。

「而且，」凡斯繼續道：「車子離你不可能超過十呎。我可要說，技術真差。你這回可真是運氣，先生。」他很快的轉向寇奇，後者由嚇壞了的那人身邊，向後退了一兩步。「我不十分了解——你怎麼會在這裡，寇奇先生。想當然，你應該有足夠的時間，平安的走回家。」

馬克漢無語的跟著凡斯朝公園走去。

「沒有，感謝老天。」他喃喃道。

沒等馬克漢或凡斯回應，希茲就專橫的向他剛剛下來的那輛車子的司機招手。一個和-圖-書矮胖，約三十歲左右的人，戴著一頂平帽，穿著一件過長的罩衫，由前座掙扎的下來，走向我們。

費里抬起頭來，他的胸部在悶濕的七月夜晚空氣中，上下劇烈的起伏。慢慢的，他掙扎的站起來，緊緊的靠著燈柱，目光凝視前方。

「啊，我敢說是如此，」凡斯歎道：「但是我懷疑會對我們有幫助。一個人不能把綠色小汽車送上電椅。愚蠢的評論——什麼？」

「顏色呢？」凡斯立刻問。

「呀？」他懷疑的問道：「它是往哪個方向去的？」

「在街角處等我。」然後他與麥勞林越過中央公園西面向北的轉角處的一幢建築物，消失了身影。

「十分古怪的一幕，」凡斯似乎是自語的說：「不過，配合得很好。馬克漢，你這位律師朋友真幸運，綠色小汽車裡的槍手技術不太高明……啊，嗯，我們也走到街角去等那位精力十足的警官吧。真的，你知道，馬克漢，再瞪著燈柱看，一點用都沒有的。」

「當然，我知道他住的地方。在凱利街那邊，在布朗克斯區。他有太太跟三個小孩。」

我聽不見那警員的回答，可是當他們抵達街角處時，麥勞林朝上城揮動著臂膀，我想他是指向那輛綠色的小汽車駛去的方向。

「急什麼？巡官。」凡斯輕鬆的說：「我們實在不該讓史尼金在我家等太久，你知道嗎？我說，讓我們就坐這輛車，幾分鐘之內就可以到家了。然後你可以用我的電話辦你的事。而這位先生，」指的是司機——「也可以立刻回車站，去等他的朋友艾伯先生。」

警員熱心的猛點頭。

「你們是在哪裡找到的？巡官，」馬克漢問道。（凡斯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他對著夏夜的濕熱空氣吐著煙圈玩耍。）

車子突然停下的同時，車門也打開了，希茲及麥勞林跳下車來。

希茲銳利的注視著寇奇。

馬克漢被弄得很懊惱。他站在街邊，朝北邊的街道張望。

「噢，一點問題都沒有，寇奇先生，」凡斯回答道，他停了一下，笑了笑。「事情還沒了，你知道嗎……再見了。」

當他跑到近轉角處時，一個穿著制服的魁梧身形突然由南邊轉上八十六街，幾乎與巡官撞在一起。由明亮的街燈下，我可以看出來者是麥勞林，晚間負責巡邏那區的警員，他曾在凱柏．肯丁失蹤的那個早ｍ•hｅｔｕｂooｋ•ｃｏｍ•com晨來向我們報告過。他立刻停下來，很快的行了禮。

「那好，」希茲低吼，然後轉向馬克漢。「老天，長官，我得趕快打電話，要我的人去找這兩個傢伙。」

「不管怎樣，我要見你這個好朋友，」希茲不理會凡斯插入的話語，繼續對那位司機說，「清楚了嗎？」

「什麼事？巡官。」他緊張得透不過氣來的詢問，一直傳到我們這裡。「我聽到槍聲，試著在找出事的地點。他們跑到這條街上來了嗎？」

希茲驚詫的瞪著費里，目光中帶著詢問的意味；不過，在他開口對費里說話之前，凡斯扶起他，移動他的腳，讓他靠著燈柱坐在人行道邊的一條窄草地上。

「你們沒看見嗎？」他說道，聲音尖細而不自然。「我正走到轉角處，想叫計程車，一輛車子從我後面開過來。我自然沒有去注意它，沒想到它突然竄到路邊，急煞車停了下來，我剛好走到路燈下。剛要轉身去看是怎麼回事，一把輕機關槍從車子打開的窗邊伸出來，開始發射。我本能的抓住這根鐵燈柱，蹲了下來。開了幾槍之後，車子就突然向前絕塵而去。我承認我嚇得半死，沒有注意它朝什麼方向轉去。」

「試著告訴我們，費里先生，」凡斯平穩的聲音傳來，「到底是怎麼回事？」

寇奇把一隻手放到他的肩膀上，似乎試著撫慰他，然後輕輕的拍著他。

「我們找到那輛車了，」希茲勝利的宣布。「跟麥勞林星期三早晨，在肯丁家外面看到的那輛骯髒的小綠車是同一輛。」

就在馬克漢、希茲及我轉身跟隨凡斯之際，從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兇惡的啊啪聲，很像是機關槍快速的達達響聲。我的神經本來就已經很緊張了，這陣響聲造成一股極端的恐懼，通過我全身，幾乎就像子彈穿過我身體一樣。

「好一群旁觀者，」希茲吼道：「我自己去看。」他開始朝中央公園西側跑去。

「待在這裡，密切注意，」希茲快速的命令，「直到沙利文及韓納西到這裡……而且，」他一面走向公園，一面繼續說道：「然後就留在這附近，以防萬一。」

「啊！」是凡斯開口。「這可真有意思。上城——呃，什麼？」

馬克漢神情嚴肅，對凡斯的輕率並沒有回應。

「深呼吸，」在凡斯把他扶起坐好後，他對律師說道：「然後鎮ｈｔｔps://wwｗ•ｈeｔubooｋ.ｃom.com靜下來。再試著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麼事。」

「老天，真有勁！」當希茲及警員消失在視線外之後，凡斯歎道：「那輛小汽車現在可能已經開到一百一十街了——而這瘋狂的追蹤也將結束。希茲是有勇無謀。悲哀，真悲哀……警方修行工作不可缺的——呃，什麼？馬克漢。」

「我想這辦法最好，巡官。」地方檢察官邊說邊走過去打開計程車的門。

「老天爺啊！」巡官大聲驚叫道，他就在我身邊；然後他突然停住，好像他也被子彈射中了。接著，他又突然衝過凡斯，猛然打開前門，沒有對任何一個人說一個字，就急急的衝進濕熱的夏夜。我們其他人全都緊跟其後。巡官停在通往人行道的石子小徑底端，向兩邊來回張望，不太能肯定該往哪邊轉。當我們衝出門廳時，高佛爾正從駕駛座上跳下來，然後對著希茲比手畫腳的說話。

「警官先生，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司機尊敬的語聲傳了過來，「當那兩個人從公園走出來的時候，我正在跟艾伯聊天。是我替他們打開車門的。他們告訴艾伯盡快的開到八十六街萊辛頓大道地鐵的上城車站。」

「我打賭巡官及麥勞林在某個地方追上了那車。」馬克漢顯然有著自己的思路。

「是很髒，說不出來的顏色。」寇奇瞇起了眼睛，像是竭力回憶的樣子。「有可能是褪了色的綠色——由窗中看出，很難辨認。事實上，我想『是』綠色的。」

費里又深吸了一口氣，很明顯的努力站直一點。

希茲猶豫了一下，馬克漢看了凡斯一眼，點點頭。

「在中央公園西邊，前面那一條街上有個計程車站，」他耐心的解釋。「巡官很可能是往那裡去，想找一輛計程車去追蹤。」

「只差了一點點，」他喃喃道：「他們幾乎打中我。」

「我懷疑，到現在，巡官是否還會有這機會。」凡斯悻悻的微笑。然後他轉向費里。「好點了嗎？」他愉悅的問。

「打電話去報告那輛被棄的空車，」他對麥勞林叫道：「然後守住那車直到其他警察來。還有，在這傢伙回去之前，守著艾伯——然後再去肯丁家，與高佛爾一起看守。」

「當然，我知道，警官先生，」司機卑屈的回答。「艾伯應該在半小時內會回到計程車站。」

凡斯走到街邊馬克漢身邊，一起向北邊安靜的m.ｈｅtｕbｏｏｋ.ｃoｍ•ｃom街道凝視。

費里扭曲面部想擠出一個笑容，然後虛弱的來回搖著頭，眨著眼睛想澄清視線。

「不用了，謝謝，」費里說道，聲音仍然含糊。「我自己可以走。」當他點燃雪茄後，搖搖晃晃的轉向中央公園西邊。「我會叫輛計程車。」他向寇奇伸出手，後者出乎意料友善的回握。「非常謝謝，寇奇先生。」他虛弱的說，而且，我覺得他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然後他僵硬而傲慢的欠了欠身，走出先圈外。

希茲朝那街上來回的張望，無疑的是想找部車去追，然後他穿到去上城的對街，麥勞林緊跟著他身後。在走到半路時，他轉頭對我們叫道：

寇奇轉向巡官。

靜了一會兒，然後，一輛計程車，以危險的速度由公園的橫道衝出，轉向南，直開到我們面前。

「實在很勇敢，」凡斯安慰道：「你需要人伴你回家嗎？」

「知道他住的地方嗎？」

「當然，我認識他，」司機回答道：「他是我的好朋友。」

「我實在沒有注意，」他並不熱心的回答。「當它朝公園方向開去時，我只瞥到一眼。」

「沒有——喔，沒有，」凡斯微笑。「很正常。事實上，如果你一回家，就上床睡覺，而不到窗前透透氣，那才太過正常了。」他帶著難解的笑容看了寇奇一眼。「對了，」他繼續，「你有沒有看到是什麼樣的車襲擊費里先生？」

「我知道了。」高佛爾隨後高聲叫道。

「不可思議，」凡斯喃喃道：「不過，就算他們一起開動，我懷疑，計程車晚上還是追不過那綠色的小汽車的。」

「不錯，是同一輛，」他指嘴道：「我可以發誓。啊！多大的突破啊！」

寇奇也轉身跟著我們走了一小段到公寓旅館的大門，然後獨自進去。在那扇鐵欄杆大門前，他轉身笑罵道：「非常謝謝你們不逮捕我。」

「不，」當我們匆匆的走著時，凡斯低聲說道：「這不是件愉快的案子……而且，如果我的直覺是對的話，這陣槍彈是這案子複雜性的另一明證。」

「很可愛的夜晚，」凡斯可望而不可及的喃喃道：「如此安靜孤獨。可是太熱了一點。」

「啊——啊——」這人結結巴巴的，然後吸了口氣。「當然是車子裡的人。我——沒有看到——他們是誰——」

「誰幾乎打wwｗ•ｈｅｔubｏｏｋ.cｏm•cｏｍ中你？費里先生。」凡斯問道。

「沒有，我沒有好好看它，」寇奇以冷峻的語氣回答。「起先，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我沒有去注意它；當開始開槍後，我又太緊張，沒留下深刻的印象。不過，我想是兩人座的小汽車之類的——不是大車，而且絕不是最新型的。」

「我並不嗜血，馬克漢，」他古怪的看著地方檢察官說：「不過我倒希望拿槍射擊費里先生的人能打中他。尤其是他在那麼近的距離。我從來沒有用過機關槍，但我相信我會打得比他好……而那可憐的警官，這麼晚了還得跑來跑去。我真同情他。今晚這樁小意外事件的答案不在那輛神祕的小綠車，而是在別的地方。」

此人用雙手摸著全身。

在街角，凡斯有意的點了枝菸，懶懶的坐在由諾丁漢旅館東面牆延伸出來的大石欄杆上。

就在街角諾丁漢旅館邊上，有一小堆人緊張的聚在街邊兩棵樹間的路燈下。當希茲衝到人群中時，我可以聽到他命令大家散開的模糊聲音，他們一個個不情願的慢慢散去。有些人走開去幹他們自己的事，另一些人則留在對街繼續觀看。在我們抵達燈柱旁邊時，警官已把人群驅散了。

「你有沒有看見任何車由這條街往中央公園西邊去？」希茲詰問。

「假使巡官在小汽車的後輪胎上加上一兩個子彈洞，情形就不一樣了，」馬克漢憤怒的反駁道。

靠在鐵燈柱旁，半蹲著的是費里。他的臉色蒼白。我從沒有看過一幅像這樣絕對是由於懼怕而崩潰的景象。他的神經完全被擊垮了。他看起來是我從沒見過的可憐像，縮在強烈的燈光下，似乎是用燈柱做支撐。在律師的面前站著的是寇奇，用古怪嚴厲的目光看著他。

寇奇反抗的向前移了一步。

「槍聲是由那頭傳來的，」他手指著中央公園西側告訴希茲，「你要我做什麼？巡官。」

「可是，至少你沒被射中，費里先生。」

「管他家裡有什麼人！」希茲打斷他。「盡快的找到他，叫他『立刻』到刑事組來一趟。我要知道他把那兩個橫道出來的人，載到哪裡去了。」

「有時候，凡斯，」他眼光沒有離開那碎石子路，說道：「你的話真使我生氣。費里在我及警察的面前被擊中，會對我們有好處嗎？」

「聽著，你，」希茲大吼道：「你知道今晚載著那兩個由橫道中走出來的人那輛計程車司機的名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