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攜手走出公園,兩人對秋夜的風寒夜冷都渾無所覺。
下了車,順著寬闊的公路往山上走去,陽光明麗,晨風帶著清新的氣息,道旁的綠樹,遠處的青山,都異樣悅目。仲揚渾身感覺到一股振奮,高興地說:
日子過得很快,冬日來臨。
「我們都找到了自己的理想,不會再讓它失去了,是不是?」
「從來你在我心目中都留有最好的印象,以前如此,現在更不必說了。」亞玫據實相告。
「我不相信。」亞玫故意這樣回答。
真如他們所願生活中再無波折煩惱了嗎?事實並不盡然。
「亞玫,你相不相信,這些年來我從沒有一天忘記過你。」
欣賞完了那場音樂會,夜已深沉,併肩走在車少人稀的臺北街頭,這是重逢後第一次單獨相處,兩人似乎都覺得有點不自然,剛才在音樂會裏坐在許多人中間,並無此感覺,此刻仲揚有許多話想說,竟不知如何啟口。
仲揚再度向她道謝,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的手,肌膚接觸,激起了心靈的震顫,愛像一股電流,由一顆心通到了另一顆心。
「仲揚,我在你心裏的份量竟是這樣重嗎?」
和_圖_書
亞玫避開了仲揚的視線,說:「那時候我一定老了,醜了!」
「我相信。」
於是,仲揚又作東宴請了杜家母女,幾次往返,彼此再沒有一點生疏,就好像這些年不曾分別過一樣。
「這就是人生,甜蜜的人生!」仲揚滿足地。
「你知道,我不是為了要你感激。」
他們相視而笑,幸福充盈心中。但是,是誰說過,人生是一連串的奮鬥,一連串的等待,和一連串的苦惱,人要運用智慧和毅力,平穩地踏過去。
終於,陽明山公園出現在他們的眼前了,雖然見不到杜鵑和櫻花,公園內也比以前增添了許多新的建設,但景物依舊是熟悉的,留在心上的記憶也依舊如新。
臺灣的初冬,依然天高氣爽,有秋的明朗,卻沒有冬的肅殺,是郊遊的好時光。
生命道路雖展現在眼前,人卻無法望斷那茫茫的天涯路。
他們在園邊的長椅上坐下,夜風微寒,葉影輕搖,疏星閃爍,這是一個很富於詩情畫意的夜晚。
「一轉眼,你自一個光頭的中學生變成教大學生的老師了。」
「仲揚,我相信你。」
「你在懷疑?和-圖-書
「哦,」亞玫很感動。
「不管你變得多老多醜,我對你的感情永遠不會變。」是愛的誓言,是情的保證,亞玫安心了,低聲說:
「人每天侷促在屋子裏,真該常和大自然接觸。」
接著亞玫也告訴仲揚,多年前仲揚在書店做學徒時送給她的一些聖誕卡,她還保留著。
「再過十年,我們不知道又會是什麼樣子?」女孩子想得總是比較遠。
說得兩人都笑了。
「我知道,也許我應該早一點尋找你,但我覺得自己要有一點成就,才好意思站在你的面前。」
亞玫點頭同意,母親知道她和仲揚在一起,還會不放心?
「現在總知道你的想法是大錯特錯了吧?一個女孩子可不可取是在她的本身,和家世無關。你可知道,你走以後,我曾在屋外徘徊許多次,希望能碰見你。」
「是真的,我絕不騙你,」仲揚有點急了:「你記不記得送我的那條圍巾。現在我很珍貴地收藏在箱子裏,冬天捨不得用它,有時拿出來看看,就想起了點點滴滴的往事。」
沉默地又走了一段路,不覺走到公園門外,仲揚忽然說:「進去坐一會兒好麼?我負責送你到家,遲m•hetubook•com•com一點不要緊吧?伯母放心嗎?」
「美與不美是由每個人內心去感受。」
這是他們重逢後第一次在一起郊遊,選擇陽明山,也是基於一種很微妙的心理;舊地重遊,讓往事在心頭增加更多溫馨。
「謝謝你,亞玫!」再沒有比被別人了解更高興的事了。
他知道自己對亞玫的那份情意,將不會受到任何阻力,只要他有追求的勇氣。
他們在一起,最多的話題,就是回憶少年時候的種種,讀小學和中學的一件件往事,總是回味無窮,許多甜蜜的追憶,更縮短了心與心的距離。
「我接受道歉,也原諒你。」仲揚笑著說,「現在我已把你抓住,再也不讓你逃走了。」
「當然有。」
「是呀,大自然是百看不厭的。」
「是變好了?還是變壞了?」
「但願如此!」
「我是個平凡的人,只願能過平凡平靜的日子。」亞玫的希望很單純。
「那麼,至少你們突然搬離臺北到南部去的那一次,你對我心有芥蒂,不然怎會不告而別?」仲揚一定要解開這個謎。
「亞玫,這些日子裏,你不知道我有一種多幸福的感覺?有時我會神經過敏,耽心你像和_圖_書以前一樣突然失去蹤跡。」
「我珍惜的不是圍巾本身的價值,而是無價的友情,在我孤苦寂寞中,你毫不吝嗇給我溫暖,我能不感激嗎?」
「我很少來公園,夜晚更是從沒有來過,不知道公園的夜是這麼美。」仲揚說。
這以後,仲揚和亞玫開始不斷訂下約會,仲揚的工作很忙,亞玫家又住在市郊,他們並不常見面,但週末和假日卻常在一起度過。一雙快樂的情人,心中再無隔閡,愛情美化了人生,充實了生命,像婉轉的百靈鳥,生活中只有快樂的歌聲。
「時間真是最奇妙的,在不知不覺中,一切都隨它在改變,」仲揚望著亞玫,「那時候你多小,一個文文靜靜的小女孩,一轉眼你就長得這麼大了。」
仲揚露骨的話,使亞玫的臉緋紅,她低頭無話,回憶九年前的誤解,這遲來的幸福該倍加珍視。
過了不久,杜太太邀仲揚到家裏去便餐,對於這位苦讀成功的青年,她自然刮目相看,非常熱情地款待。仲揚吃著杜太太親自做的美味菜餚,聽杜太太一疊聲誇讚,他有受寵若驚的感覺。
「我相信在我們兩人今後的生活裏,都不會再有波折、有煩惱。」仲揚的語氣https://m•hetubook.com.com很肯定。
「我鄭重向你道歉。」
「大概兒女成群了吧?」仲揚含有深意地望著亞玫。
「亞玫,分別了這許多年,你對我的觀感有沒有改變?」仲揚以試探的口吻問。
亞玫說著掠了掠被風吹亂的頭髮,拋給仲揚一個淺笑,最近她很愛笑,在戀愛中的女孩子,像一朵盛開的花,展露著誘人的芬芳。仲揚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她的面龐泛著淡淡的紅潤,那襲藍色衣裙配著她適中的身材,顯得那麼飄逸。仲揚發現亞玫很喜歡穿藍色衣服,她給人的感覺永遠是那樣清麗脫俗。
星期日,仲揚和亞玫相約去陽明山遊玩,他們到達的時間很早,雖然不是花季,遊人也不算少。
他們帶著懷舊的心情,走遍整座公園,兩人都清晰記得當年攝影和憩息的地方,同聲感慨韶光易逝。
「當然和你一樣。」亞玫輕笑著。
終於,仲揚單獨邀約了亞玫。
「也不怪你有誤解,是我的錯誤,我因為亞明使我有了很深的自卑感,那晚談話之後,我覺得你有遠大的前程,而我一無可取,還有一個不名譽的哥哥,所以不配跟你做朋友,後來我也有點後悔,又不好意思給你寫信。」
「你的感受呢?」仲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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